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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曲鳳來儀,直抒吾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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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飛行的感覺嗎?”

寧風騎在仙鶴背上,耳聽悠揚鶴唳聲,一開始的緊張過後,不由得放開抓著仙鶴翅根的雙手,兩臂張開,如要擁抱漫天浮雲,心曠神怡。

“與前世做飛機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乘坐仙鶴尤如此,要是憑著自己力量飛上天空,不知又該是什麽感受?”

寧風閉著眼睛,享受著柔風撲面,煙雲環繞,直覺要飄飄仙去,直上九重天闕。

之前扶搖會後,天雲子帶著他們一眾新晉弟子也是這麽飛上天雲峰的,只是那時候寧風心神緊繃,完全不曾體會到這種翺翔天際,出入青冥的暢快。

此刻,高踞在仙鶴背上,飛行快感被無限放大,寧風對憑著自己力量飛起,穿入青雲,頓時覺得期待憧憬無比。

又是一聲鶴唳,隱約還帶著些許興奮的味道。

“嗯?”

寧風側耳傾聽,除卻鶴唳聲音,隱約還能聽到“叮叮咚咚”的琴曲,能感受到素手在琴弦上一勾一按的波動,如直接撥動了心弦。

“這琴聲,似乎有些耳熟。”

寧風睜開眼睛,發現座下仙鶴飛行平緩下來,正四處張望,如在尋找什麽。

下方,大片熟悉的建築物,正是他生活了三年的太陽神宮外門。

“是她!”

“陳昔微。”

寧風略一沈吟,回憶起來,這首琴曲他聽且僅聽過一次,是在陳昔微處,外界從來不曾與聞。

琴聲如流水,直接將寧風帶入了回憶當中:

“挺好聽的曲子,叫什麽名字?”

寧風從林中走出來,搖頭晃腦地問道。

“誰讓你偷聽了!”

陳昔微瞪了寧風一眼,抱起瑤琴就走。

“餵,這裏本來就是我練功的地方啊。”

寧風沖著陳昔微背影喊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麽曲子?”

“不說。”

陳昔微的背影顫動一下,明明是清亮悅耳聲音,聽在耳中不知怎地平添了落寞:“你知道也沒用,反正……”

“……我以後也不會再彈了。”

……

因為是陳昔微所彈之曲,更因為那一瞬間的落寞,寧風對這個曲調印象深刻。

他正想跟鶴兄商量一下,能不能就在這降落得了,座下仙鶴直接就沖著琴曲傳來的地方俯沖了過去。

那架勢,不是鳳求凰,也是鳥歸巢,唬得寧風趕忙重新抓緊仙鶴翅根。

幸好他有這個動作,下一刻,仙鶴帶人就直接撞入後山林子裏。

前方豁然空曠,仙鶴龐大身軀好懸直接掛樹上,“嘭嘭嘭”數聲,一人一仙鶴慌忙閃避,一起墜落到林中空地上。

“這個……”

寧風站起來,苦笑著拂去身上落葉,沖著前方撫琴的少女聳了聳肩。

少女琴曲倒是沒有斷,只是中間琴弦顫鳴一聲,直接崩斷一弦,少女素手輪轉,生生用剩下的琴弦完整地續著琴曲。

不知道是摔清醒了呢,還是被那一聲顫音驚醒,仙鶴狼狽起身後,看看寧風,又看看陳昔微,似乎很不好意思,揚了揚翅膀就算是打招呼,然後“噌”地飛走了。

仙鶴一走,寧風與陳昔微兩人之間反而自然了起來。

“昔微,挺有閑情逸致的嘛。”

寧風微笑地上前,一邊側耳聽著琴曲,一邊打量面前少女,周遭環境。

這個林間空地,赫然便是他第一次聽聞此曲的地方。

面前少女秀發略帶著濕潤,一縷縷地貼在圓潤臉頰,少了那種清揚,多出了幾分清純與嫵媚,仿佛剛剛出浴不久。

陳昔微低著頭,好似還專心在琴曲上,聲音循著曲調的空隙傳來:

“我回外門收拾東西,看到瑤琴,就信手調了一曲。”

她解釋得太過詳細了,前因後果,面面俱到,聽在耳中反而讓寧風表情精彩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取笑道:“調一曲寧郎顧嗎?”

“當~”

陳昔微雙手猛地按在琴弦上,擡頭怒視。

即便是在發怒,殷紅如血臉龐,圓圓天然可愛的容顏,還是無法讓人產生被威懾感覺。

“哼!”

她冷哼一聲,深吸一口氣,素手輪轉重續曲調,再開口話題已經轉移。

“寧風,扶搖會上,你心中大願於大日神光下衍化出的精氣狼煙,將生命之濃烈演繹到極致,我看了也深有感觸。”

“只是……”

陳昔微瞥了寧風一眼,很是不屑地道:“你的大願聽起來也太過普通了。”

“普通嗎?”

寧風聳聳肩,負手聽著琴曲踱步,好像在想著什麽。

換成平時,其他話題,陳昔微這麽一說,他定會隨口應下,不與其爭執。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寧風竟有一種直抒胸臆之感,或者說,在這個話題上,他不想附和任何人,哪怕是——陳昔微。

“佛門,求的是來世;

儒家,證的是己學;

魔門,尋毀滅中重生。

惟我仙道,修的是今生,是當世,是現下。”

寧風豁然止步,雙臂張開,曉風殘月,擁入懷中。

“那什麽是今生當世?”

“我曾在魂境中,迷途深山,看到一只陸地老龜懶洋洋地爬出來曬太陽,其體型龐大,足有千年壽數。”

寧風說到他魂境中經歷,彈奏依舊的陳昔微不由得將註意力集中過來。

“當時腹中甚饑,我便將老龜宰殺了,龜殼為鍋,龜血合酒,龜肉裹腹,最後還用燒得龜裂的龜殼蔔了一卦,可惜未中。”

寧風兩手一攤,作遺憾狀。

陳昔微噗嗤一笑,琴聲險些都亂了。

殺了人千年老龜燉湯吃肉合酒的,再用人龜殼蔔卦還想中,真當冤魂不散是假的嗎,嗯?

“你看,山中王八,亦有千年壽。”

“什麽長生久視,什麽不見不聞覺險而避,若無得大逍遙大自在之人生,沒有天地不能束縛的酣暢,不能讓天下人側目,讓舉世皆知,這仙修來何用?

再是長生久視,亦不過與山中王八,無知木石等同罷了。”

寧風雙臂張得愈開,清風徐徐到這林中空地戛然而止,好像連風兒都知道要繞開什麽。

“我心目中的仙道,便是天地不能遮擋我眼,天心亦不能左右我心,飲最烈的靈酒,吃最精之美食,做最酣暢淋漓的事情……”

“最濃烈的生命,方才不愧我來此世間一遭。”

激昂過後,寧風冷靜下來,語氣恢覆平時的溫和,笑道:“這就是好像幾年前,我給你講故事一樣。不管故事裏蘊含著怎樣的天地至理,它至少要是一個好故事,你才能聽得下去。”

“我心目中的仙道也是如此,能精彩一生,再談長生久視,與天地同壽!”

伴著他這句話,“轟隆隆”一聲炸響,雷聲滾滾,如天之餘怒未消。

寧風擡頭,撇嘴:“你嚇不到我的,再說一百遍,還是這句話。”

陳昔微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搖頭,失笑,專註拂琴。

琴聲轉為激昂,正攀升到最高潮的部分,寧風靜靜地聽著,如聽到生命之花火,以最濃烈的方式,盛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琴聲平息了幾時,沈浸在琴聲中的兩人清醒過來,相視一笑。

“我走了,昔微,回頭神宮中再見。”

寧風灑然一揮衣袖,掉頭向外走去。

出空地,穿林間,他步履輕盈,之前那一番話直抒胸臆,更似將什麽東西給說得通透,於心境而言,一如當日鑄就琉璃體般,有陡然輕快之感。

“九死心境似乎也有觸動。”

“九死九死,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尤未悔,到底如何才能將它悟得透徹呢?”

寧風即將踏出林地,身後忽然傳來“崩崩崩”的響動,琴弦撥動,直如弓弦。

下一刻,林中遙遙傳來琴聲,同一首琴曲,演繹出的是世間最絢爛之花火,濃烈得讓人欲仰天長嘯。

寧風靜靜地站在那裏,閉上眼睛,從頭到尾聆聽。

到了尾聲,伴著那一聲悠揚地收調,他甚至能在腦海中還原出白皙的小指在琴弦上勾過景象。

“此曲名叫:鳳來儀!”

陳昔微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寧風耳中。

隨後,一片靜寂無聲。

“呼~”

寧風展顏一笑,吐出一口濁氣,耳中聽到窸窸窣窣聲音,心知陳昔微已經離去,在心中默念著“鳳來儀”三個字,時隔三年,他終於得知此曲名字。

“一曲鳳來儀,不知道跟她大願中的有鳳來儀,是什麽關系?”

“巧合嗎?”

寧風搖了搖頭,這個結論連他自己都不信。

暫且放下,他踏入神宮外門弟子居所。

行走其間,一路都有人沖著寧風行禮,招呼。

他們都是淘汰下來,外門弟子中的老人。三年一屆,未能入神宮門墻,又不願意離去的,便可以選擇留在外門,但不用再專修藥師琉璃經,可以修煉其他功法了。

多年積累下了,外門裏修為不弱的弟子著實不少,但不管其資歷如何,修為怎樣,都不得不以羨慕的目光看著寧風,不得不行禮以“師兄”稱之。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今日扶搖會過後,彼此之間身份之差,有如雲泥之別。

寧風神情溫和,或點頭或回禮或攀談,等見到自家老父寧采臣時候,足足一炷香功夫過去。

“父親,我們回家吧。”

寧風上前扶住跑出來的寧采臣。

父子兩人,下天都山,往朝陽鎮去,背影傳來對話聲音:

“回去收拾東西嗎?”

“不,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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