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倆嫁給父子倆？”狗娃聽這個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些違背常倫的。

不過在仔細想想, 一家人親上加親, 倒也正常。姑姑疼外甥女, 將外甥女領到自家家門裏疼愛, 總比交給他人好。

鐵蛋解釋道：“其實，還是大伯娘後嫁進來的。我好想跟你說過，只是你不記得了。我那大嫂子先是三書六聘的娶進門的。入門第二年，我原本的大伯娘就去了。這個新大伯娘能嫁進來, 多少還有我這大嫂的功勞, 後來這姑侄倆一通料理這後院, 差不多大事小情, 就都是他們姑侄二人做主了。算下來，大嫂生的姐兒，比大伯娘後生的哥兒還大兩三歲。”

這麽一看, 這家裏也是夠亂的。

“難怪大哥不喜歡回去。能保護好自己，已經不容易了。”狗娃給鐵蛋續上茶。

鐵蛋想一想, 又說了句：“不過這大伯娘算計不成又丟了醜。自然是還要拿我們三房的人出氣的。”

狗娃心忙提起來：“怎麽出氣的？”

鐵蛋帶著幾分鄙夷道：“除了塞人她還能做出什麽來？這才一個月的功夫, 光是我弟弟的妾室就納了三個，其中一個還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媽子的親戚。”

“大哥你呢？”狗娃忙問。

“我尚未娶妻, 妾室不能立在娶妻前頭。所以她便要借著給我通人事的名義, 要給我塞兩個妖裏妖氣的丫頭。”

通人事, 便是性啟蒙。大家公子，一般十五六就安排了。這樣的丫頭，會留作通房丫頭，且有著啟蒙的這一份榮譽在, 一般正室入門就會立刻擡為妾室成為半個主子。

這回狗娃不問了，只看著鐵蛋，等他自己說怎麽解決的。

鐵蛋瞧他不問，也就知道是自己有些過分了。

便笑道：“你當我是什麽？就任他擺布了？”

“那終究是大哥的大伯娘。想來，就是大哥的雙親，也不好拒絕吧。”狗娃的聲音有些壓低。

“我跟他們說我不能人道。”鐵蛋扔下一顆雷在狗娃的心中炸響。

狗娃瞪大了眼睛：“大哥！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通人事。是在年幼之時撞破了旁人偷情嚇著了。所以無法人事，子嗣上更無望。多年來我苦研醫術，就是為了找到治好的法子。只是一直尋找無方。自然不敢耽擱了好姑娘的終身幸福。”

鐵蛋究竟能不能人事，沒有誰比鐵蛋更清楚。而且同為男人，狗娃太清楚所謂“人事”對於男人來說有多重要。這是一個男人的尊嚴！哪裏是輕易說的？

“大哥……這事豈是玩笑的？他們會怎麽看你？既然針對了大哥，肯定不想讓大哥好過。如此，豈不更給了他們取笑的借口？”

“我在乎這個不成？這反倒是絕了後患。”鐵蛋倒也豁達，“而且，大伯娘的‘好意’容易對付，爹娘給我娶妻卻不能的。既然如此，便徹底斬斷了這個。左右等聖上南巡回京，他們也就跟著回去了。到時候各歸各位，咱們的日子，還過咱們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鐵蛋的名聲，往後在本家，怕是要成為消化了。

狗娃眼圈發紅道：“是為了我嗎？”

“也不盡然。我實在無法想象跟不是你以外的人同床共枕。或是跟異性兩個人長期待在一個房間裏會是什麽樣子。我接受不了。其他都是身外之物。這人生在世，所要所求的，不就是舒心二字嗎？我的傻狗娃，虧我教了你那麽久，你怎麽連這個都沒想明白？”

狗娃一聽這個，更是有些受不了：“終究是我耽擱了你。”

讓鐵蛋不惜自毀名譽，也要反對家裏給他安排的婚事。

“應該是你成全了我。如果沒有你在，也許我就真的渾渾噩噩的接受了家裏的一切安排。但我枕邊人不是你。你想一想。如果躺在你身邊的，不是我，你會是什麽感受？”

狗娃微怔，隨後仔細想一想，說出話讓鐵蛋一噎：“鎖頭的話沒問題。”

“……鎖頭是會長大的，他也會找到那個命中註定的枕邊人。”鐵蛋將人抱在懷裏揉了揉，“所以啊，別覺得多對不起我。你在我身邊，就已經是最大的禮物了。”

鐵蛋能這麽做，更加證明了他希望跟狗娃一生一世的決心。

狗娃就字啊鐵蛋的懷裏，感受著他的體溫：“那大哥，還有什麽新鮮事兒？我還想聽。”

“剩下的不外呼是孩子們相親的那檔子事了，沒事兒，咱們慢慢說。”二人在一起的時光是奢侈的。所以每時每刻，鐵蛋都希望由二人的語言去填補。

二人對對方的渴求，早就不拘於身體上的渴望。更重要的，是感知對方的存在，這是一種刻在骨頭裏的依賴。

鐵蛋挑有趣的事情跟狗娃說。什麽新買來的婆子偷小姐的首飾出去當，結果五百兩的簪子只當了二兩銀子還當自己賣得高了。什麽三流話本看多了的酸秀才半夜翻白府的圍墻想要私會個姑娘小姐。結果剛翻進去就被過路的媽子當成賊叫來人打個半死，現在還在大獄裏頭關著。

再有什麽小門小戶的有心將自家姑娘送給白家爺們當妾。或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小戶親戚，上門來忽然要求娶府裏頭已經是千嬌萬貴的某位小姐。

那親戚顯然對白家現在的情況沒有概念，白家現如今是雞犬升天，若是幾年前沒發跡的時候，嫁女到條件差一些的親戚家裏也算良配。可現如今，莫說是府裏正經的小姐，就是小姐身邊得了臉的丫鬟只怕也娶不起的。

倒不是諷刺他們不懂得好歹。只是白家現在的盛世，只怕白家自己人都有些飄飄然難以置信。

鐵蛋說完了家裏頭的新鮮事。又問狗娃家裏的情況。狗娃將進來的情況都跟鐵蛋說了，連同自己打算開幾個小吃攤子的細節也跟鐵蛋說了。

狗娃設計出來的，基本是基於鐵蛋給過的藍本之上。不過狗娃的計劃，還是給了鐵蛋足夠的驚喜。

“你怎麽想到讓他們自己去夾的？”鐵蛋好奇道。

狗娃道：“那些人出大力幹活的。就算供吃的老板，給的肉也不會多。更何況還有還不供吃的。出大力的，總要吃了肉才有力氣幹活。所以有肉的攤子最能吸引人。可正經的好肉不便宜。賣給他們，他們也吃不起。剛好那店兒裏頭每天都有剩下的肉。咱們收進來，也不貴。每日夜裏跟店家收了剩下的肉，第二天早上在一口鍋裏燴了，是不會壞的。這樣賣的便宜，那些扛大包的吃得起，吃完了，也更有力氣。咱們賺了銀子，也算做了好事。”

“所以呢？”鐵蛋挑眉。

狗娃笑道：“所以，這個攤子的雛形就有了。只是肉是酒館裏頭客人吃剩下的。什麽肉都有。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雞鴨肉，有的是牛羊肉。還有肉丸子或魚蝦。不論怎麽分，都總會有人覺得自己虧了。不如幹脆讓他們自己拿筷子夾。到時候，大肉塊和小肉塊分兩鍋。大肉塊兩文一筷子，小肉塊一文一筷子。能夾多少各憑本事，這樣，總沒人不樂意了。”

“我在給你添個主意。煮肉的湯裏頭，再加些茶葉一類好染色的東西一塊煮。到時候煮出一鍋黑湯，更看不見湯底。也就省著有人故意撿好的了。”鐵蛋笑瞇了一雙眼睛。

“我回去就添上。”說起這個，狗娃也是有幾分得意的。忙問鐵蛋，“大哥，以前聽說過這種賣法嗎？”

鐵蛋眨眨眼睛，想要說沒有，卻又不忍騙他：“有，不過不是這裏。是我那邊兒聽說的。”

“大哥那麽好的地方也有這麽吃的？”狗娃只以為這個只有窮的實在吃不起肉的人才會去吃。他印象裏，鐵蛋的“他那兒”應該是完美的天宮。

“我那裏確實沒有。但是我哪裏以前跟這裏是一樣的。是慢慢發展的越來越好的。其實大概就是我在那邊的時候，往前推一百年，就有這種吃法。叫瞪眼兒食。不過多數人都不知道這種吃法了。我也是偶然在書裏頭看過的。”

狗娃有些懵懂的點點頭。原來神仙住的地方，也有不好的時候。

那麽那個地方還算是神的地方嗎？

只是這個問題太覆雜了，現在的狗娃還想不出來。

“你說，這邊會有那麽一天嗎？所有人都吃得起肉。沒人餓肚子，更不會貧苦到要賣妻典子過日子的。”

鐵蛋揉揉狗娃的腦袋：“其實我的那裏，也不完美。世界上，分很多的國家。每個國家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甚至天差地別。也有人餓肚子，也有人拿人當商品一樣售賣。只是表面上，會扯著一張人權的遮羞布。比這裏好確實，但沒你想象的那麽好。”

狗娃一聽這個，再想想因為去年的減產今年日子困難起來的村民們。心裏更不好受了：“大哥的那邊，也有這種情況？就真的沒有傳說中的那種天宮嗎？”

“傻瓜。”鐵蛋笑的無奈，揉一揉狗娃的發頂，“你怎麽忘了，你怎麽會知道什麽是好什麽事壞？你覺得一樣東西好，是因為你見過壞的東西。吃過苦澀的東西，才知道甜美的彌足珍貴。所以，正是因為所有都是不完美的，你才能從中找到你最需要珍惜的事務。比如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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