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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就點了點頭“馬蹄落地聲也清脆結實,應是好馬。”別人聽個叫響,而這戎馬倥傯的將軍單單從馬蹄聲中就能分辨馬匹的好壞,也實在難得。

墨弘見有公孫珈確認,放下心來讓人牽了馬匹去馬圈中好生養著。

這大宛使者也是才人,一張嘴能說會道,將自己一路艱辛描述的繪聲繪色。

照他說本來從大宛中帶出的汗血馬有五匹,確在半路遇到劫匪,被搶了兩匹,虧得他們拼死相護才報下餘下的三匹,幾人一路上覺都不敢多睡,餵馬的糧草比自己的飯食還貴,正怕剩下的馬匹再出什麽三長兩短,各人發須都愁白了大半,才有驚無險的將馬匹運至京中。

跟在說相聲似的,樂得眾人前俯後仰。

因此還得了墨弘不少的賞賜,歡天喜地賀了再賀後退下。

還未等門外傳言公公叫下一位上來,就有人朗聲說道:

“大宛汗血寶馬在中原雖稀奇,但也為能獲取之物。甚至在西域已經不算罕有。但我國此次所呈奇獸,在場各位定是不曾見過。”

人影未至,囂張狂妄的話音已經傳入各人耳中。

頓時房間內議論紛紛

“何人如此大膽敢在禦前口出狂言”

“這人是誰,竟看不上我們的寶馬”

“豎子不懂禮數……”

“他所說的奇獸是什麽,還能比寶馬更珍貴?”

……

在他人還疑惑這個聽到聲音卻不現身的人是誰時,林懷易卻整個人都陰沈了下來,猶如夏至暴雨前鋪天蓋地的烏雲,頓時將他剛剛還喜笑顏開的模樣遮的密不透風。

右手死死捏緊桌上的瓷杯,這專供於宮廷的精品竟被他生生捏出數條裂縫來。

林絮見狀,急忙伸手握住了林懷易的手,籠袖覆蓋住了他此刻的幾乎要掩飾不住的決然殺意。

西域各國小而多,口音大抵相差不多,各國間只有些許細微的差異,但也正好是這種微妙的不同標顯了國與國的分別。

朝中沒有多少人能聽出來各中聯系,除了長於西域的林絮,和與之有著滔天仇恨的林懷易能分辨的出——

這是月氏。

而且可以確定的說,是二十年前於半路設伏,殺了林易清的那個大月氏。

他們來做什麽?

林絮一邊輕輕的將林懷易的手從杯子上拿開,一邊也絲毫不放松戒備的看著逐漸走至眾人視線之中的月氏使者。

“西域月氏,攜本國珍獸而來,祝大魏皇上稱霸寰宇,傲視天下。”

這一聲祝賀落地,猶如熱油入沸水,整個屋子都炸開了鍋。

“月氏?他們怎敢來?”

“據說他們經常在邊疆難管轄之處搶我們百姓的財物食糧……”

“可我有聽說他們有心求和……”

“別天真,這世上又怎會有永遠的敵人?”

“若是求和,那就先看看他們能拿出多少誠意來吧。”

底下文官武將各有各的想法,有執著於新仇舊怨者,有建議隨時而變更切勿一成不變者,有不服自己貢品被打壓者,也有冷眼旁觀者。

墨弘坐於眾人最前端,自是講這些細言碎語聽的清清楚楚,將他們或是義憤填膺或是好言相勸都看的明明白白。

他環視一周,看得人討論聲逐漸湮滅,開口道:“離上回月氏給我大魏進貢已隔了數十年,怎麽,如今想起邊上有我們來了?”

這大概是墨弘今日說的唯一一句聽著不像是好話的回詞。

就連剛剛瓜哇送上來的那堆毫無價值的破銅爛鐵他都客氣的回了不少好東西。

而月氏使者聽他此言,也不生退意,朝墨弘有模有樣的下跪說道

“無論過往如何,在大月國內,始終有我們願與大魏結緣相近之士,只是之前我們力薄言微,被鷹派打壓的無表明立場的機會。

而今年伊始鷹派將軍忽患重病近死,他的手下失了領頭者,毫無章法的到處亂竄,才讓我們有了出頭之日,

我派重新向國王提出議和,而我們的國王憐恤常年受戰爭侵擾的人民,於是也應了我們來此試一試……”

林絮想到中原有句話叫做家醜不可外揚。

但這使者懂人心的很,在此特殊時刻反其道而行之,將月氏內部遮遮掩掩的傷疤明明白白的掀開給墨弘看,借此表明自己的真心實意,順便還將自己與大魏不和的那幫人撇得幹幹凈凈勢不兩立。

他微微側過身看身邊的林懷易,看到他剛才滿身的暴怒已經被堪堪壓抑,若是不經意的看一眼也看不出什麽端倪。

只是血色褪至雙眼聚集卻不肯散去,這通紅的眼睛顯示著他內心裏還是有無盡恨意在洶湧翻騰。

所以無論這月氏人說什麽他都不會聽。

林絮嘆了口氣,重新斟滿桌上杯中之酒,放於林懷易面前示意他先喝。

而林絮不知道的是,此時林懷易腦海中盡是當年回頭時看到林易清橫刀小路口的模樣。自此一別,竟天人相隔如此久,幾乎要再也見不到面。

林懷易偏頭朝林絮笑了笑,雖說極為勉強,但兇狠赤目中還是多了些星星點點的光芒,只因終究不再只有他一人。

林絮再次伸手加力握住了他在桌子底下的手,像巖漿遇上寒川,一半滾燙一半冰涼。

正位上的墨弘沒有多餘表情的聽完使者這番肺腑之言,也不打算糾纏進月氏的是非風雨中去,就直接了當的問道

“那你說的比汗血寶馬還要珍貴的異獸是什麽?”

“皇上請看。”

底下使者往外打了個手勢,只見來了六位彪形大漢擡著個巨大的方形鐵籠子進了屋,上面蓋著一層金色絨布。

等大漢將籠子輕放於地上時,屋內人都聽見了裏面像是有野獸活物的動靜。所有人都停下了話頭與動作,靜悄悄的看著這鐵籠子。

而其中的那只猛獸像是在隨著屋內人發出的輕微聲響而伺機而動。

林懷易作為山間靈物,不需要掀開金絨布就能感受到籠子中的那只正死死地盯著他。猛獸對兇物,本就有與生俱來的威脅感。

此時墨弘也有些好奇,催促道:“何不打開看?”

使者應聲向前站於籠子前,竟朝籠子三跪三拜,嘴裏念念有詞許久,終於大喝一聲掀開金絨布!

只見裏面一只形如虎,正黃,有髯耏,尾端絨毛大如鬥的兇惡之物正低吼刨地。

雙眼瞪大如盞惡狠狠的盯著屋內,獠牙堅硬發亮閃著森然的光,喉嚨所出陣陣壓抑的咆哮,震得眾人桌前杯中酒水都在微顫,茶盞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即使直到外邊那鋼鐵籠子能保此獸出不來,可在場的許多宮婢或是這輩子未出過京的文官都驚叫著往後退了一步。

此刻林懷易已經回過神來,用力扯過林絮也與他人無異的滿臉驚恐著往後退。

半刻不落下的維持自己這沒見過世面的王爺形象。

而皇上前面三位皇子只是聞聲站立,按住手中佩劍不移半步,他們身後的侍從已經擺好陣勢整裝待發。

公孫父女也同時起身,在他們附近的太傅,司直都在往後退時,他父女二人面朝鐵籠子邁出一步,擋於眾人之前。公孫珈風霜催打的面孔上目光堅毅剛定。

公孫英今日雖穿著與往常短褂不同的長袍,但竟意外的不被束手束腳,黛青袖子隨步伐後甩,還是在這逆著潮流的一步中走出了大魏武將該有的鐵骨鏗鏘。

長身而立,不讓須眉。

☆、第 62 章

墨弘滿意的看著底下眾人反應,盡都是他心裏覺得他們各自該有的樣子。

只是林懷易那小子膽子居然跟文人差不多,真是白在將軍府長了這麽多年,還以為這半年裏他已經有所成長,沒想到想法手段是有了,膽子還不夠。不過他並非真上過戰場,也都能接受。

他緩緩開口對月氏使者道:“不夠就是山野食肉之獸,與我朝東北黃虎相近,怎又稱得上是奇獸。”

月氏使者微微一笑:“皇上有所不知,這並非是只會食肉的野物,在我月氏,這名為祥獅,它並非表面看去那般兇惡,實則有納福招瑞防災辟邪的寓意,並非兇獸,而是靈獸。”

“何來此說?”

“此祥獅是我國佛祖釋迦牟尼底下坐騎。當佛祖降生時一首指天一手之地,做獅子吼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成佛之後在百獸中選了祥獅帶於身邊。

我們若要求問上天,找到祥獅跪拜,它自會幫我們向佛祖說明,賜下風調雨順,護國土安寧,為萬獸之王。

且祥獅若非先受到恐嚇感到危險,就不會主動攻擊人,無需擔心它會無故暴起傷到周遭。”

“嗯……”此刻籠子中的猛獸像是發現了屋子最前端坐著位人中龍鳳,轉過頭看著墨弘,正如月氏使者所說,最只有剛被掀開遮布那刻看著有攻擊性了些,這會兒看墨弘時,眼內那股獸性又已經消失,只是平平白白的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半跪著匍匐下來,闔上眼,毫無惡意。

林懷易看著這瞇上眼的祥獅,忽地笑了笑。

墨厲此刻上前說道:“果真是靈物,竟能感受出父皇龍威,甘願以萬獸王之身份降伏於父皇腳下,天佑我大魏必定征服萬邦,山河永存。”由他帶頭,底下的臣子將軍們也不會呆楞著,各個附和著墨厲的話“吾皇萬歲,千秋萬代……”賀詞層出不窮。

墨弘聽此言,再加上那野獸明明白白的順服樣,就更為心情舒暢,不自覺間也放緩了臉色對月氏使者說道:“你所說的佛法又是指何種?”

他也知西域各國都有自己不同敬奉的神祗,有些善戰不顧眾生,有些提倡修身養心,個中差異極大,所以養出來的人民也都盡不相同。有些好戰四處征伐導致民不聊生,有些布衣粗食,倒將國中治的井井有條。

使者上前:“我國佛法稱為佛教導眾生之教法,亦即出世間之法,統有六名,分別是

善說,意為如實而說。現報,意為使人於現世得果報。

無時,意為不待星宿吉兇而隨時得修道。能將,意為以正行教化眾生至菩提。

來嘗,意為應當自身證悟。智者自知,意為智慧者自能信解。”

無需使者在多解釋,在場的人都能聽出此人所說實屬教化修身之類,看來也的確如剛才所說,如今月氏國內是由主和派占主領趨勢。

墨弘難得的溫聲道:“你所說的佛法聽著倒也有些意思,若有再有機會可與我朝學士多進行切磋交流。”

月氏使者再拜:“能與大魏文士探討佛法古卷,自是我們求之不得之美事。只是我才疏學淺為人拙薄,不足以與學士們交談,今後若再有進貢之時,我可向國王請命,帶上幾位佛僧攜經書至貴都進行研討。”

此番話落,屋內人更是沒了聲響,就連始終和善坐於邊上不多言語的皇後都有些緊張的看著墨弘,不知他會如何作答。

短短五個呼吸間眾人卻覺得恍如隔世。這使者話中的指代意義已經非常明顯,是成是敗就看聖上會如何裁奪。

墨弘在一片寂靜之人中開了口:“專心向佛之人我們大魏必然歡迎,也祝月氏能以佛法洗凈國內餘孽。好了你先下去吧,內政司會將此物安排妥當。”

月氏使者應命將鐵籠子重新蓋上,擡至屋外。

頓時許多人都松了口氣,隨即重新落座,歌舞再起。

歌女美妙唱詞間,林絮偷偷地問林懷易:“剛剛這祥獅是真的看到楨伶帝怕了麽,為何毫無兇性的就跪坐下來。”

林懷易嗤笑一聲:“對它來說,墨弘□□凡軀,一咬即死有什麽好怕,還不如底下站著的公孫英來的讓它有脅迫感。

它這麽車馬勞頓的顛簸了這麽久來到京城,早就煩得要命困得不行,此刻被放於平地當然舒服得很,哪還有什麽精力發脾氣。就算是什麽瑞獸,難道就真不需要睡覺了麽?

這月氏人有心計,給它的籠子不足夠四平八穩的躺,就只能向剛才那樣前足縮著坐下。看過去才像是怕了誰的那樣跪坐,而他要的就是這幅姿態。

哪是什麽臣服天子腳下,它能懂什麽,不過就是懶得理這些人,自顧自的先休息而已。”

林絮聽他這麽一解說,不禁笑了半晌:“不過二皇子也機靈得很,找準機會挑時間說好話,也難怪即使犯過不少錯皇上還是能對他和顏悅色……”

林懷易看了看不遠處正喝著皇上賜酒的墨厲。

不僅是墨弘對他和顏悅色,如今西域有不少的異動,使得眾臣都想起這曾經喊打喊殺吵得人心慌的二皇子來。

若是戰事再起,常年於京中處理政務瑣事的墨雲濟與未打過仗的墨恭確實不如他。

到時除了天子,定是要有另一位皇子與眾將領同心抗敵甚至還需要親臨戰場,代替皇上撫恤邊塞將士,給他們運送軍餉。若真到了那時候,墨厲定會早於他人被皇上想起。

皇子若有軍功在身,那對於登極之事必大有裨益。

大魏皇帝子孫命像是都不太好,墨弘膝下嫡子也是患病早夭,留下三位皇子也一直未立太子。

不知他是怕過早立太子會撼動他獨尊的權力,還是真的怕立了太子之後還是逃不過大魏三代皇帝的詛咒,又死一位,於是就這麽拖著無多少聲響。

只得靠幾位幾派私下暗鬥,拼命嶄露頭角。

這半年裏墨雲濟因案比之事沒閑著,但這苦差事使得他得罪了不少人,也許就是此事性質特殊,墨弘才將這燙手山芋甩給這平日不與人爭鬥掐架的好脾氣徽王,使得那些人一團火氣打到棉花上,無可奈何。

墨恭也沒閑著,奉皇命四下修葺宮闈還揪出了不少護衛軍中不肯多做事,按月領糧的蛀蟲。

皇上知曉之後火速撤了那批懶散的衛軍,換了些新鮮有活力的人進來。

墨厲更是沒閑著,還下南蠻鎮壓了個小族的叛亂,雖說那小足統共加起來才千餘人,但還是給自己有拉了不少本為中立觀望之臣的眼光。

總之各有千秋。

林絮若有所思的看著墨厲,想到曾聽林懷易說過此人與月氏的關系不太尋常,在暗地裏頗有眉來眼去的意思,輕聲問道:“此次月氏進貢祥獅,看得出來皇上也喜歡,二皇子可否在背後有加助推之力?”

林懷易拿起玉筷戳戳盤中小菜,又索然無味的放下對林絮道“豈止在背後加力,怕是這從頭到尾的想法都是墨厲提的。

如今在大魏入關不比以前那麽簡單,就按這幫月氏人擡這個大籠子一路走來竟沒被阻攔,這尊貴的二皇子必定是在裏面做了不少工作。”

講至此他擡了擡他那狹長的吊俏眼:“難怪南蠻小族叛亂都要趕著過去,說什麽皇子親自鎮壓能顯出聖上的重視來,實則是為離了京後好辦事吧……”

林絮將自己碗裏那塊糖醋肉夾到林懷易碗裏,看著他眉開眼笑的吃下,輕嘆一聲:“若是為了這把龍椅,他又是何必與外族人往來,月氏於西域向來口碑欠佳,怎會可信……”

林懷易冷道:“那使者知道大魏尊崇孔儒之道,知道說什麽會好使,就拿佛法來掩人耳目,說的自己多六根清凈似的。

鷹派將軍近死?月氏賊子死了多少都是換湯不換藥,那副趁火打劫的黑心腸隔著衣服我都能聞出味來。墨厲與這些人攪在一起,到最後要是得了什麽報應可怨不得別人。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會翻出多大的水花來。”

反正天下不是他的,反正他心黑手狠睚眥必報。

他恨不得與月氏有關的任何人都死光死絕,恨不得龍椅上的那人也入地府被打到畜生道輪回。

到時候他定要拼著被閻王打的灰飛煙滅也要在生死簿上寫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滔天恨意曾夜夜侵蝕他的神志,若是凡人,無人能承受心愛之人為了護他被萬箭穿心的模樣。若非林絮終於來到他身邊,他早就瘋了,早就煉了仙骨為魔心入魔大殺四方。

管他什麽天道綱常,他本就非良物,內裏比那獅獸還兇惡,不怕天地報應,只求讓他們血債血償,自己一條賤命而已,只因身邊這人出現才多了些顏色,扔掉又何以為懼!

“二皇子明知道大魏折在月氏手裏的將士不少,甚至還血跡未幹。身為皇子,卻與虎謀皮……禍起蕭墻。”林絮沈沈地看了墨厲一眼。知道了酒僧和林懷易所言何事。這二皇子未免太過貪心了些。

他剛想側頭再與林懷易說說話,發現此人赤瞳又重新浮現,一根紫黑色的經脈由脖頸爬至耳廓,眼看著就要上臉!

他又在瞎想些什麽!

☆、第 63 章

林絮趕忙輕聲喚道:“王爺……”可林懷易像是沒有聽見似的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任何消退跡象。

他急中生智,抓著林懷易小指晃了晃:“小狐貍,誰又惹你生氣了?絮哥哥幫你出氣。”

這下才把狐貍差點入魔的神思重新給喚了回來。

不過就是喚回來神思跳脫的似乎有些過了頭……

就當林絮想放開手時,這狐貍居然悄悄露了自己的爪子,仗著袖袍寬大各人位置又離得較遠看不見,反攥出林絮的手不肯放開,硬硬的爪子劃過林絮細膩的手背,撓個不停。

還咂了咂嘴道:“今日禦膳難吃的很,所以生氣,好久沒有吃過這麽難吃的飯了,回府想吃絮哥哥……”

……我回去就拿鉗子把這不要臉玩意兒的指甲給剪了,看他還老不老實!林絮心下忿忿道。

於是兩人就一個想抽回手,一個就不放,林絮又怕有人會發現他們這裏的動靜,最終只得放棄由著他撓呀摸呀,像個兩眼一閉聽天由命在被地主欺負的良家。

就是這地主知道林絮會為了兩人安危不會聲張,私底下就更加肆無忌憚起來,這裏戳戳那裏捏捏,鬧得林絮已經咬牙切齒卻還得裝作無動於衷。

“我今晚就去吃辣椒,我要吃三大碗的小米椒!”他看了看身邊滿臉奸計得逞林懷易,暗自下了決心。

在兩人表面定如禪鐘實則掀翻了天的鬧騰間,面目和善的皇後對著看著桌上肘子雙眼發光卻礙於面子不好上手啃的公孫英說道:“今日公孫姑娘的衣裳好看的很,看來這布料色澤與質地對你也合適。”

未等公孫英回,墨弘就饒有興趣地開口問道:“皇後對布料熟悉?”墨弘話音剛落,剛還在玩鬧的林懷易二人與墨雲濟都齊齊變了臉色。

“並非是臣妾布料熟悉,這料子是徽王朝內政司要的,只因並非是宮中人人都喜歡的樣式,色澤過於暗沈,所以放於內政司許久都還是受冷。我見過幾次,本打算近日將其清理出去散給宮外人,所以才記得,沒想到穿於公孫姑娘身上竟能別有一番風味。徽王倒也是有眼光之人。”

墨弘聽言哈哈一笑,對公孫英說道:“你這小妮子盡走不尋常之路。

別人穿著不好看的穿在你身上好看,別人過不了的生活你能過,倒也有趣。我會讓內政司留意看看有沒有其他好東西可以拿來給你,省的徽王費口舌,拿的還是別人都看不上的東西給你。

一個姑娘也是要有姑娘的樣子,看看你剛剛那副兇樣,誰還敢要你。”

墨弘應是想起剛公孫英隨著父親逆行站於眾人之前,半嗔責半讚許的說了一通。

即使此話聽著皇上像是要給公孫英多餘的恩賜,但公孫珈墨雲濟等人完全放松不下來。

因為自始帝起,為了皇權不被他人滲透,更為了防止一家獨大威脅地位,各皇子年輕時所娶之人都並非是重臣之女,而是從低品階的臣子甚至民間詩書世家中選出的面貌美麗舉止端莊,飽讀經史的女子做正妃。

即使最後哪位登上皇位,女子也做了皇後,她們的母家也不會憑著女兒飛黃騰達,頂多賞些銀倆或是官階提升一級,要是想往上走還是得靠個人能力。

尤其是做了皇帝之後,更是忌諱有居心不良的臣子將自己女兒嫁入皇室,以此由後宮來影響政權。

而雖說皇後已經加了句這布料是後宮娘娘們都看不上對於角落等著清理的,但總歸還是墨雲濟開口向內政司要來,最後穿於公孫英身上,對於本就疑心甚重的墨弘來說,各中文章無疑值得他多想。

公孫珈額角留下了一滴冷汗。

墨雲濟還是不懂他這父皇是怎樣的人,起碼不該親自去內政司要東西。

各人都在思索間,只聽林懷易朗聲說道:“徽王殿下也忒小氣了些。”

眾人聽他話音,齊齊看向他。

只見林懷易轉向墨雲濟說道:“我說把找你要的布料做成衣裳拿去給小翠時被嫌棄,她都氣的甩了我一晚上臉色,到現在都還不肯唱曲兒給我聽。今日才知道你拿的都是別人不要的。我將衣服還給你後,你還把這衣服拿去給了公孫女將軍?”

此時墨雲濟也反應過來,略帶尷尬的咳了一聲:“你把衣裳還我之後正巧碰上了公孫姑娘,看她像是沒有做新衣,就順手給了她……”

公孫珈伸手使勁掐了公孫英一把,此刻這平時不太開竅的女將軍竟也心領神會附和:“我說呢你怎會如此好心,我可再次謝謝徽王殿下和王爺了……”

“放肆!胡鬧!”墨弘突然開口喝道。

“宮內布料你竟拿去給青樓女子?你當皇宮是什麽了?這麽多年沒人管教,簡直無法無天!你眼裏還有王法嗎?還認我這個皇帝嗎?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嗎?”墨弘怒極,將手中瓷杯猛然砸向林懷易。

林懷易沒躲,額角頓時被砸出血來,血註順著臉流至地上,很快地聚成了一灘。

屋內所有人應聲下跪:“皇上息怒……”

各國使者也樂得看這出大戲,跟著跪下後還偷偷地擡頭看接下去會如何發展。

林懷易也跪下磕頭:“臣罪該萬死,不該被人迷了心竅以至褻瀆宮中聖物,瞞著徽王我要布匹的目的。請皇上賜罪。”說罷又砰砰砰的磕了幾個頭,地上又多了灘血。

林絮看此狀心肺劇烈絞痛,舍不得林懷易再磕,也下跪說道:“皇上恕罪,找徽王要宮內布料實則是我想出來告知與王爺的,因姑師宮內多年無人要的布料我們都會拿去分給宮外的百姓,所以一時不知大魏律例法規蠱惑了王爺才使得他犯錯,源起是我多嘴不懂禮數,請皇上賜我之罪。”他也朝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此時墨雲濟也下跪說道:“父皇,我也有罪,我不該不問緣由就給啊易從內政司要物品,父皇多年前讓我幫忙照看管教啊易,是我失了職沒做好,請父皇賜罪!”

墨弘看著底下跪著的三人,想到皇後剛說的本也是想將布匹拿去分於宮外官署女眷們,又想到邊上還有不少番邦使者在,大魏作為泱泱大國絕不能比姑師還小器量。

於是平息了心中怒火,說道:“姑師王子先起身吧,兩國律例習俗不同確實不怪你。

徽王管教不力,罰俸三月。

至於裕成王,布匹事小,但身為王爺卻整日與青樓女子廝混不成體統,罰俸一年,於府中面壁思過一月,再抄一年孔孟之道,熟背聖人語。

明年今日,你要是不把《大學》背完,就給朕剃了頭出家去當和尚,此生都別想再有男女之歡。”

也許的確是他們運勢不錯,墨弘有意在番邦人面前展現寬宏大量的一面,所以此番刑罰並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因人而異的罰了該罰之人,對癥下藥的罰了該罰之事。

此時眾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人群中的秦平和殷沽也偷偷抹了把汗:“所幸只是罰俸,小王爺生活也太不檢點了些,差點給自己招來禍患。

還好今日皇上情緒不錯,這要是哪天真惹了聖怒給入了獄,他豈不是得跟吳振宇做獄友?”

想到這兒秦平不免哆嗦了一下“得盯著王爺多背聖賢之道”他可不想哪天與這相處了半年多都快處出兄弟之情的裕成王隔著獄房門相見。

不僅如此,這王爺審人本事不錯,吳振宇都還未審完呢,這要是自己被下了監,到時候留他們和吳將軍大眼瞪小眼?哎呦我的親娘欸,這想想更是不行。

經過這麽一鬧,墨弘也不再有心思繼續坐著,不多時就與皇後一同起身回殿。一場鬧劇在歌頌聖德中結束。有人意猶未盡,有人心有餘悸,喝了幾杯之後也各懷心思的散去。

林絮看著林懷易額角還在汩汩不斷地冒著血珠,心疼不已“王爺,我們也回去吧。”

林懷易眨了眨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額頭痛,腹中又空蕩蕩,實在走不動。”

林絮:……罷了罷了都隨你。

於是他伸手扶住虛弱無力的林懷易往外走。

兩人互相支撐互相扶持。

在他們剛要上馬車時,墨雲濟也趕過來“啊易……”他憂心地看著林懷易:“你可還好……”他此刻喉嚨發緊,在心裏不斷自責自己做事魯莽沒考慮後果,不懂人心,才使得他二人今日遭受無妄之災。

若非林懷易今日出手相助,此事怕是難以善了。他想至此就愈發的難受起來。

林懷易咧嘴笑了笑:“小事而已不足掛齒。只是你以後做事需再小心些為上,不少人在等著挑你毛病呢,可切不可被人落下話柄。”

“哎……”墨雲濟看著像是突然成熟起來的林懷易,心裏又欣慰又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盛世太平裏,讓他做個閑散王爺本就無事,可現在連他都被牽扯著成長,這些日子……他到底是還經歷了什麽。

墨雲濟掩了自己擔憂之色,握住林絮的手:“林公子,今日之事墨某也萬分感謝。我會找人給將軍府送去金創藥,還請你回去幫忙多照看啊易。”

林絮按了按墨雲濟的手讓他放心道:“多謝徽王殿下,王爺的傷我會處理。”

墨雲濟看著兩人車馬駛遠,面上愁色又重新覆蓋全臉。他怕連累林懷易二人,也怕連累公孫父女。

如若自己再小心些也許就不會……

只感覺自己肩上被人拍了怕,是公孫珈。

“公孫將軍今日之事……”

公孫珈搖了搖頭“徽王殿下不必自責,皇子找內政司取些宮中物品來贈人本也無可厚非,不過聖上榮以多心,今日之後,你們……怕是得少些見面了。”

他不用明說墨雲濟也知道意指公孫英。

確實如此。他現在身為不算得寵的皇子,能力人脈都沒有兩位皇兄來的大,要是被有心人將他與手握兵權的將軍關系交好之事添油加醋的在父皇面前說上一通,到時候他自己倒是不打緊,可定會害得公孫府裏吃桂落。

而父皇要是再對公孫府起疑心……林將軍府至今空落不夠人氣。

後果如何他不敢再去想。

公孫珈說罷就走至前邊停著的車駕上,留下公孫英,讓他二人好好說說話,也許以後也就不會再輕易有機會再相處。

“你……”墨雲濟也不知怎麽的,今日就忽然重新回到那時不愛說話張嘴半天擠不出字的樣子。

到時公孫英接上了他的話頭:“嘖,原來你給的還是人家娘娘們不要的,我說呢,千年鐵樹怎麽還會開花”

雖說話裏在嫌棄,但她的眼睛還是亮晶晶的,像是在裏面裝了幾顆星宿。

墨雲濟一聽也笑了:“我不清楚哪些他們喜歡,哪些他們不喜歡,只覺得合適就給你拿來了。”

這話對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公孫英倒是意外的受用。

“接下去反正你們也有得忙,不過就是不能再去找你玩了而已,沒什麽。”她大大咧咧,像是什麽都不過心。

墨雲濟眼色暗了暗:“嗯……”

等過些時日等此事真正過了再去找你。

不過最終這句諾言他還是沒說出口。

“你今日這身穿的……真好看。”他低低的說。

公孫英差些就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只得再用大笑聲掩過:“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明明兩人臉上都掛著笑,但眼裏卻都沒有笑意。緊緊的看著對方。

“走了走了,回去了。”公孫英先於墨雲濟轉過身,揮了揮手以示告別。墨雲濟看著公孫英走遠,黛藍色的身形終與黑夜融為一體。

“再會。”他輕輕地對著前方夜色道。

遠處的墨恭看著他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才讓車夫驅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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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絮到了府裏,“你先在這坐著”不等墨雲濟所說的金創藥送到,他把流血不止的林懷易摁在臥房中的木椅上,輕車熟路的去藥材房取了草藥,找來了藥舀細細碾碎。

當他還在低頭看草藥出的汁水可否足夠敷在林懷易傷口時,那本在椅子上的人起身走近他,輕輕地從背後環住林絮,帶著熟悉的陣陣幽香,整個覆在他的背上。

下巴擱於林絮頸窩,深深吸了口氣,左手向前握住林絮捧著碗的手,默然無言。

☆、第 64 章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林絮終於崩潰的繳械投降,“要喝你就喝吧,別拿你那牙齒在我脖子上磨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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