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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回終篇(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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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離恨突然暴喝一聲,一道如電光一般的紅色身影從房梁沖下直取蕭澤的面門,蕭澤甚至能聞到呼嘯風中裹脅著的淡淡腥氣。

自從踏入恪郡王府大門之時蕭澤就已經提起萬分的警惕,在進入正堂之時,他就已經聽到了細碎到幾乎聽不到輕微呼吸之聲,在那一刻,蕭澤就知道這正堂之中還埋伏著一個身手極好的殺手,早就已經暗自提防了。所以那埋伏在房梁上的徐離絕俯沖而下,蕭澤並沒有絲毫的慌張。

只見蕭澤胸有成竹的舉起右手虛空一揮,他的動作看上去仿佛很慢很隨意,可實際卻是迅如閃電勢如奔雷,徐離恨只聽到“啊……”的一聲慘叫,便看見徐離絕如同一個破布娃娃一般重重摔倒在地上。他瞪大眼睛一看,立時目眥迸裂。

在湘色團花地毯上,徐離絕的身體以一個詭異至極的姿勢躺著,從她的左肩到右下腹,被劈開兩半,只有右下腹一點點皮肉還連在一處。血水噴湧而出,瞬間便將極厚實的羊毛地毯浸透,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團花被赤色鮮血染紅,看上去妖異恐怖。

“師……”徐離絕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向徐離恨,一聲師傅還沒叫完便已經氣絕而亡,蕭澤那看似信手的一揮將徐離絕的心臟切成兩半,便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徐離絕的性命。

“阿絕……”徐離恨慘叫一聲撲到地上,他用盡力氣爬到徐離絕的身邊,拼命抓住她那幾乎被劈成兩半的身體,想將之合成一個。只是徐離恨剛剛承受了反噬,身體正處於極度虛弱之時,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支撐,又如何能將徐離絕的身體扯到一處呢。

蕭澤冷冷看著在地上爬行的徐離恨,眼中沒有一絲憐憫之意。他知道宮中的風雲變幻,這一夜的生死搏殺,全是這個在地上爬行之人一手操縱的。他和徐離恨之間就不共戴天的死敵,蕭澤當然不會同情可憐自己的敵人。

徐離恨正努力爬著,他想將徐離絕那半截身體拖回來。可是脖梗處卻傳來一股透骨的寒意,徐離恨知道這是蕭澤在用刀指著自己,可是他心中有倚仗,所以根本就不在意,仍然吃力的往前爬著。

“啊……”蕭澤手中長刀往前一遞,徐離恨便低低叫了一聲,後脖梗子一陣吃疼,徐離恨便知道蕭澤真的對他動手了。

“你敢殺我?”徐離恨趕緊就地一滾,翻身坐在地上,用極其怨毒的眼神死死盯住蕭澤。

蕭澤淡淡一笑道:“我為何不敢殺你?”

“你就不怕我死了你那皇帝伯父得為我陪葬!”徐離恨牙關緊咬,每一個字都象是從他牙縫中擠出來似的,怨毒之意深沈的仿佛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投向蕭澤。

“是麽?看來你知道我是誰。那麽你就該知道苗疆比你毒術高明的大有人在,區區蠱毒難道除了你就沒有人能解了?不就是五華散飼餵養出的酒蠱麽,有什麽難的,徐離恨,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兒,否則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蕭澤不獨武功極高,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大有不活活氣死徐離恨不罷休之意。

“噗……”徐離恨果然中計,被氣的又噴出一口紫黑色的汙血。這十年以來他為了報仇,不惜將自己當成藥人,如今他的身體就是個流動劇毒工坊,甚至每一根毛發都是劇毒之物,更不要說是那一口汙血了,只見血水噴到之處,湘色地毯頓時被燒出了一個大洞,一股子焦臭的味道立刻充斥著整間正堂。蕭澤嫌惡的用手在鼻端扇了幾下,看上去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激的徐離恨徹底暴走發狂。“我要殺了你……”徐離恨尖叫之聲還不曾停歇,他就已經被蕭澤隔空劈暈,整個人癱軟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蠢貨!”嫌惡的看了徐離恨一眼,蕭澤轉身走到門口,彎腰揭起湘色羊毛地毯將徐離恨卷起來。對上這麽個渾身是毒的毒人,就算是蕭澤並不懼怕毒物也還是有些忌憚的。

裹好徐離恨之後,蕭澤走出正堂向外發了信號,早已經等的不耐煩的伍靖明一見信號立刻率軍殺進恪郡王府。一路之上蕭澤已經留好了標記,他們只要按著標記行進就絕對不會被徐離恨布下的毒藥毒翻。當伍靖明率領眾軍沖到正堂之時,他們看到蕭澤好整以暇的站在院中,在他腳旁不遠處有一個怕得三人合抱才能抱過來的碩大地毯卷兒。

“阿澤,這是什麽?莫不是看中了這張地毯?”伍靖明沖上前細細察看了蕭澤,見他毫發無傷,這才松了一口氣笑著打趣起來。

蕭澤笑笑說道:“那裏裹著個毒人,一切毒物都是這人搞出來的,靖明,你趕緊帶兵去後面查抄,後面還有不少涉嫌謀反之人。這人危險的很,由我親自看著更穩妥一些。”伍靖明點點頭,給蕭澤留下幾十名親兵,然後便帶著其他的軍士們向王府深處沖去。

蕭澤想了想一會兒,命軍士們輪流汲來井水往羊毛地毯卷兒上澆,在這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天裏,那個碩大羊毛卷兒很快便凍成了一根碩大的冰柱。這會兒就算是徐離恨醒轉過來,他也沒有本事從冰柱中掙脫出來。

看著眼前的冰柱,蕭澤突然有種意興索然之感,這般打打殺殺勾心鬥角的真真沒意思極了,他突然特別想回家,想和杜衡在一起,再不管這些個糟心的破事兒。就在蕭澤想心事的時候,伍靖明已然帶兵回到了正堂之前的院子裏。他身後兩隊親兵押著一長串被綁在同一根牛筋繩上的犯人。蕭澤見了,突然就笑著說道:“靖明兄,這些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伍靖明回頭一看,亦笑著回道:“誰說不是,阿澤,後面所有的人都抓起來了,一個不剩,連老鼠洞子我都叫人掏了一把。”

蕭澤點頭笑道:“那好,咱們這就進宮覆命,交了差也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婦。”話一出口蕭澤便覺得有些不合適,他是有媳婦的人,可伍靖明還單著呢,他是抽了什麽風才會在伍靖明面前提起這一茬子。

可是,可是……蕭澤發現他那素來大大咧咧的大舅爺的臉突然就紅了,滿臉都是不好意思,明擺著一副有情況的樣子。蕭澤眼睛刷的一亮,立刻躥到伍靖明身邊勾著他的肩膀擠眉弄眼兒的笑問道:“大舅哥,嫂子是誰家的閨秀啊?”

“去去……”伍靖明漲紅著臉將蕭澤從自己的肩膀上扒拉下來,沒好氣的吼了他一句。蕭澤也不惱,只壞笑道:“大舅爺,您要是不說,我可去就去問爺爺大姨姐和阿衡了。”

伍靖明臉色越發漲紅了,幾近惱羞成怒的低吼道:“蕭澤,辦正事要緊。”

蕭澤笑道:“好好,辦正事要緊,回頭等辦完正事,大舅爺你可再沒借口了哦!”

伍靖明瞪了蕭澤一眼,沒好氣的悶聲說道:“你真煩人!”

笑鬧了一陣,蕭澤與伍靖明便押著凍成冰柱的徐離恨回了五城兵馬司。當今的解藥到底要著落在徐離恨的身上,蕭澤其實沒有象他表現的那樣不在乎。

蕭澤與伍靖明回到五城兵馬司之時已經是天光大亮了,經過張慕景整整一夜的精心照顧,寧親王爺也已然清醒過來,他正喝藥之時,蕭澤與伍靖明剛好走了進來。

“父王!”看到父親的臉色不再那麽慘白,蕭澤驚喜的叫了一聲,看向張慕景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張慕景卻只是疲憊的笑了一下,這一夜,蕭澤伍靖明他們固然不曾消停,他也是憚精竭慮用盡畢生所學,才讓寧親王爺如此迅速的好轉起來。

寧親王爺見兒子和伍靖明臉上雖有倦意,可是眼中卻是精光四溢,顯然是極為興奮。他先就放下一直懸著的心,微笑說道:“靖明,澤兒,事情辦的都還順利麽?”

蕭澤笑著應道:“回父王,一切都很順利,兒子已經帶人查封恪郡王府,將元兇之一的徐離恨抓回來了。兒子已然審出來,所有的毒藥都出自於他。”

寧親王爺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急切叫道:“解藥,澤兒,可曾拿到解藥?”

蕭澤當然知道父王說的是能解他皇伯父之毒的解藥,他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聲音了低了幾分,“父王,兒子無能,還沒有拿到解藥。”

寧親王爺也想到那徐離恨必不是好相與之輩,他若是好相與,也就不會生出這些事端了。“澤兒不要氣餒,人抓回來就行。走,我們立刻帶徐離恨進宮,將徐離恨交與慎刑司,讓他們嚴審徐離恨逼出解藥。”

蕭澤心中正有此意,立刻對父親說道:“父王,您身受重傷還是不要奔波了,趕緊回王府養傷吧,兒子會向皇祖母和皇伯父解釋的。”

寧親王爺搖搖頭道:“萬萬不可,千萬不能讓你皇祖母與皇伯父知道為父受傷之事,他們已經很艱難了。張先生,多謝你的救治,本王已經好多了,應該能走動走動吧。”

蕭澤偷偷給張慕景使了個眼色,張慕景會意,立刻沈著臉說道:“王爺不可擅動,必得靜養百日才能不留下後患。”

寧親王爺聽了這話心中有些猶豫,他不願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是茲事體大,萬一……

蕭澤見父王有些意動,便又說道:“父王,昨夜京城大亂,兒子因為必須在此鎮守而不能照顧娘親她們,娘親她們雖是有驚無險,並不曾有什麽損傷,可是半個王府都被逆賊燒了,娘親她們必定受了極大的驚嚇,求父王回去看看她們,也好做娘親她們的主心骨。如今大勢已定,只剩下收拾殘局之事,請您相信兒子有能力處理好一切。”

寧親王爺聽說王府遭了大火,心中也是一緊,臉色不免又蒼白了幾分,一旁的張慕景聽說王府起了大火,一顆心糾結的不行不行,他急急說道:“王爺,不如讓在下護送您回府,說實話,在下很擔心小徒的安危。”

張慕景如今是放下了對杜衡的心思,可是那不代表他從此就不關心杜衡了,在張慕景心中,杜衡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之人,雖然不能相守一生,可是他還是能夠在一旁守護。

寧親王爺心中頓起糾結,一邊是母親兄長,一邊是至愛子女,兩邊對他來說都很重要。“罷罷罷,澤兒,為父這便回府,你進宮覆旨,切記說的緩和一些,不要驚嚇了你皇祖母和皇伯父。”對妻子兒女的擔心到底占了上風,寧親王爺到底選擇了她們。

蕭澤臉上露出笑容,在他心裏,皇祖母和皇伯父不是不重要,可是絕對沒有父母妻子手足來的重要,其實若不是宮中還有個被蕭澤視若親兄弟的蕭繹,他也是想先回王府瞧瞧的。

請張慕景護送父王回府,蕭澤與伍靖明整合處理了來自京城各方的消息,確保京城之中不會再起亂象之後,兩人才押著徐離恨進宮。

在進宮的路上,蕭澤想起剛才伍靖明對韓國公府的情況特別上心,問的特別仔細。而且在聽說韓國公府的一幹主子們都平安無事之後明顯松了一口氣,蕭澤不免又動起了腦筋。難道說他家大舅爺心儀的是韓國公府的姑娘?哪麽會是哪一個呢?蕭澤暗暗將韓國公府的姑娘點算了一回,神色不由的一怔,他家大舅爺不是會看上了韓國公府的大姑娘吧?若真是的,倒是真有些個麻煩!

不等蕭澤想出個頭緒或者抓住伍靖明問個清楚明白,他們就已經太後派到宮門特別看守的心腹太監迎入宮中,直接去了養心殿。

這一夜宮外翻天覆地,可宮裏卻很安寧。在蕭澤的安排之下,逆謀的賊人們連接近皇宮的機會都沒有,自然不必談什麽攻占皇宮將皇帝拉下馬,扶他們的主子四皇子蕭經登位了。

只是宮中的局勢盡管還算安寧,可人心到底有些惶惶,畢竟這一夜宮外亂象四起,好些王公親貴的府第都燃起了大火,宮中之人都不需要站到高處就都看到夜空時不時被大火映紅。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宮外的情形到底如何,又是哪一邊占了上風。所以蕭澤和伍靖明一進宮便引起了所有宮中之人的註意,大家都想上前問問外頭到底怎麽樣了,可是誰也沒有那個膽子第一個走出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二人走進了養心殿。

“孫兒蕭澤,臣伍靖明請太後安……”蕭澤與伍靖明同時跪下請安,太後心中焦急,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只一把將蕭澤拽起來急急問道:“澤兒,外頭的情況怎麽樣了,這一夜鬧的可沒消停,你父王呢?”

蕭澤笑著攙扶著太後的手臂,很淡定的說道:“皇祖母放心,外頭一切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中,父王因在前往五城兵馬司的路上遇到刺殺受了傷,所以不能進宮來向皇祖母和皇伯父稟報,孫兒替父王來了。”

太後一聽說小兒子受傷不能進宮,臉色刷的白了,她抓住蕭澤的手顫聲叫道:“澤兒,你父王傷勢到底如何?他必是傷的不輕,九兒,哀家……哀家這就出宮看你……”太後到底是最心疼小兒子,她聽到當今中毒之時心裏也急,可是卻沒有亂了方寸,還能冷靜的安排事情,可是現在太後的心完全亂了,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趕緊去看小兒子,其他的什麽都不想了。

蕭澤趕緊描補道:“皇祖母別擔心,父王肩膀中了暗箭,孫兒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為父王解毒治傷,父王現在完全沒有性命之憂,只是身體虛弱考需要好生將養,父王原本是要進宮覆旨的,可是孫兒著實不放心,才硬逼著父王回府養病,孫兒自做主張的進宮來了。”

太後聽說小兒子生命無憂,這才暗暗松了半口氣,她此時方有心情仔細打量蕭澤與伍靖明,見他們眼下雖青精神卻極好,眼睛中藏著壓不住的興奮,太後長出一口氣,緩聲問道:“澤兒,昨天晚上做犯之人全都一網打盡了?”

蕭澤點頭道:“幸不辱命,皇祖母,孫兒抄查了恪郡王府,抓到了那個制作毒藥之人。只是那人牙口死硬,孫兒想著慎刑司的人最有手段對付這種人,便將人帶進宮來了,也好早些逼他早些供出解藥以解皇伯父所中之毒。”

太後聞聽此言喜出望外,立刻高聲叫道:“李全,速速將逆賊送入慎刑司,你盯在那裏拿結果。”李全一聽說有可能拿到解藥,歡喜的眼淚都湧了出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龍床之前,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說道:“皇上,老奴這就去審那狗賊,逼他交出解藥。”說罷,李全飛也似的跑了出去,伍靖明趕緊跟出去與他一起將徐離恨送進慎刑司,順便也學一學慎刑司的手段。

伍靖明李全走後,蕭澤看著昏迷不醒的當今,問太後道:“皇祖母,皇伯父一直睡著麽?”

太後搖搖頭道:“也不是一直睡著,不一會兒能會醒來一次,莫約能清醒兩刻鐘,然後又昏睡了。澤兒,你也熬了一夜,去榻上瞇一會兒吧。”

蕭澤搖搖頭道:“孫兒不累,皇祖母您去歇會兒吧,孫兒守著皇伯父。”

太後搖了搖頭,低嘆道:“不行,澤兒,皇祖母必須在這裏守著,一刻也不能離開。”正說話間,當今的眼皮動彈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皇伯父您醒啦!”蕭澤驚喜的叫了一聲,當今看到蕭澤,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吃力的問道:“澤兒,你怎麽來了,你父王呢,他怎麽不在這裏?外頭情形如何?”

蕭澤趕緊將外面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一回,當今又怒又驚又喜,驚的是弟弟中了暗箭,怒的是親生兒子到底反了,喜的則是最看重的侄兒是個有本事的,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就平息了一場謀逆大亂。當他聽說制造毒藥之人被抓住了,當今驚喜的差點兒昏過來,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想不到只過了一夜,便得了這麽大一個驚喜。

“皇伯父,那制毒之人名叫徐離恨……”蕭澤見當今的精神明顯好多了,便著意提起了徐離恨。

當今一聽到“徐離恨”這三個字,臉色驀的變了。他驚聲叫了一句:“徐離……”。蕭澤心頭一緊,看他皇伯父的神情,似乎徐離這個姓氏是個禁忌。

太後原本並沒有註意聽,可是當今驚呼一聲,她聽到後臉色也變了。這母子二人對視一回,眼神中有種說不清的東西,仿佛是恐懼,又好象是心虛,更多的卻是慌張。

“澤兒,快……派人去慎刑司,不要審徐離恨,立刻殺了他,燒了他……銼骨揚灰……”當今用極為迫切的聲調大叫起來。

太後卻是有些猶豫,顫聲叫道:“皇兒,解藥……”

“不,不要解藥,澤兒,快去……”當今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吼一聲,便直挺挺的撅了過去。

太後也當今撅了過去,眼中之淚如雨點般落下,她哭著叫道:“澤兒,快去……”蕭澤無奈,只能趕緊沖出去前往慎刑司處決徐離恨。

慎刑司中,徐離恨已經是氣若游絲了,不論慎刑司的人怎麽對他用刑,徐離恨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看著對自己用刑之人,眼神中的不屑之意刺激的用刑之人幾欲發狂。伍靖明原本是想學一學慎刑司中審訊的手段。可是他只看了不到一刻鐘就看不下去了,原來不過就是慘無人道的酷刑,他皺著眉頭從刑房中走出來,剛剛呼吸了一口氣冷冽的空氣,就看到蕭澤匆匆跑了進來。

“阿澤,你也來觀刑麽,依我說不看也罷。”伍靖明顯然是被刺激到了,說話之時的神情很有些陰郁。

蕭澤搖搖頭道:“不是,皇伯父命我來處決徐離恨。”

“什麽,處決他?”伍靖明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解藥還不曾逼出來怎麽就要殺人了?

蕭澤點點頭道:“對,立刻處決。”說罷,蕭澤便走進了刑房。

徐離恨已經徹底沒有個人樣子了,他剛剛經歷了兩次梳洗三次清腸,通身上下沒有一點兒好皮肉,成了幹枯的骨頭架子,只有臉上那一雙黑洞洞的眼睛還睜著,眼神中透著從不曾消除過怨毒恨意。

“三公子!”李全見蕭澤來了,趕緊過來見禮。蕭澤舉起那方赤金九龍令牌,沈聲說道:“皇上有旨,立刻斬殺徐離恨,送化人場銼骨揚灰……”

李全楞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急急說道:“三公子,您別不是聽錯了旨意,那東西還著落在這逆賊身上,怎麽能立刻就殺?”

蕭澤沈沈說道:“李總管,就這是皇上的旨意,你若不相信可以再去請皇伯父的示下。”

李全哪裏敢呢,他壓下滿心的疑惑大聲應道:“是,奴才領旨,這便親自動手。”被綁在刑架之上的徐離恨聽到當今皇帝要立刻斬殺自己,還要挫骨揚灰,突然用盡最後的力氣大笑起來,他邊笑邊嚎叫道:“殺的好,殺的好,我徐離恨縱死,也有狗皇帝給我陪葬……值了……”

李全對當今最是忠心,他最聽不得別人辱罵當今,大怒之下抄起身邊的一把鬼頭大刀向徐離恨兜頭劈去,生把徐離恨劈成兩半。一旁的慎刑司執刑太監立刻上前將兩半兒徐離恨解下來拖下去銼骨揚灰,想來是做慣了的事情,他們動作嫻熟的令蕭澤忍不住嘆為觀止。

殺完徐離恨,李全突然掩面放聲大哭起來。蕭澤知道他是個極忠心的,雖然徐離恨打死不招,可他但凡有一口氣,那就還有一線希望,可是如今徐離恨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李全覺得是自己斷送了皇上的最後一線生機,所以才會絕望的放聲大哭。

拍拍李全的肩膀,蕭澤低聲說道:“李總管,趕緊回去吧。”李全抹了眼淚點點頭,一邊後悔著一邊回了養心殿。

李全走後,伍靖明與蕭澤也並肩往外走,邊走,伍靖明邊問道:“阿澤,怎麽回事啊?”對於當今那道莫名其妙的旨意,伍靖明著實不解的很。

蕭澤也糊塗著呢,徐離氏滅門慘案發生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生,怎麽可能知道就中內情。後來知道徐離恨此人,蕭澤原本想查來著,可是卻發現一切與徐離氏有關的卷宗全都離奇失蹤了。蕭澤便知道徐離氏的案子連自己都不能碰,便沒有再追查下去,如今又親眼看見他皇伯父那般詭異的情緒,蕭澤心裏就越發確定徐離氏這案子若是揭破了,定然能將大梁的天捅出個大窟窿。

“靖明,不要問了,從此刻起,你只當從來不知道這世上有過徐離恨這個人。”蕭澤斂容正色告誡伍靖明,生怕這個大舅爺一不小心突嚕出什麽,惹下滔天大禍。

伍靖明也不是傻子,他見蕭澤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便也鄭重點頭說道:“好,我記下了。”

這二人回到養心殿之時,伍靖明看了一眼緊緊關閉著的偏殿大門,低低說了一聲:“阿繹……”蕭澤並不轉頭看過去,只低低說了一句:“他沒事。”伍靖明聽了這話心裏便踏實多了。

原來昨日寧親王爺出宮之後,太後便將年紀略大些的孫子們都關到養心殿偏殿軟禁起來。倒也不曾短了他們的吃喝用度,只是不許離開偏殿半步,送吃食衣裳的都是太後的心腹之人,在徹底絕了諸皇子們與外面聯系的任何可能之時,太後也是變相的將孫兒們保護起來。將來就算是皇帝大行了,這些皇子們也不會被扣上個弒父的罪名。

蕭澤如今是太後和當今面前最最得寵之人,他順口中問一句堂兄們可還好,太後是絕對不會多想的,只會告訴他諸皇子都挺好的。而且蕭澤在經過偏殿之時並沒有看見蕭繹放出危險的信號。他與蕭繹從前閑著沒事兒的時候約定好些不起眼的小暗號,若是蕭繹真的遇到危險,他一定會留下信號線索的。可是蕭澤假裝無意的繞著偏殿走了一圈,卻是什麽都沒有發現,所以他確定蕭繹還是平安的。

蕭澤與伍靖明來至養心殿,見李全正跪在龍床之前哭的不行,太後的表情很奇怪,傷心難過自是不言而諭的,可是太後臉上那一抹終於松了一口氣的輕松表情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包括還醒著的當今皇帝也是眼含輕松之色,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只有九日的性命了麽。那徐離一家子到底有什麽名堂,真是讓人費思量。

“澤兒,去鳳儀宮將那個畜生提到這裏。李全,你即刻去朕的私庫裏挑選四只年份最久成色最好的野山參給寧親王送去。”當今看到蕭澤,不由暗暗松了口氣,急忙說了起來。他真是被李全哭怕了,卻又因為知道李全的一片忠心而不忍心責怪於他,所以只能轉移話題了。

李全心裏不樂意,他只想留在當今身邊,陪他過完這僅剩下的九天,李全已經想好了,當今大行之後,他立刻撞死要靈前,跟到地下去繼續服侍他的主子。可是習慣性的服從讓李全還是應聲稱是,抹著眼淚去取野山參了。

蕭澤與李全離開之後,太後低嘆道:“李全倒是個忠義的,皇兒啊,那事算是徹底了結了,我們再不用提心吊膽,若是你……唉,但願天無絕人之路……”

當今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用帕子捂著口咳了好一陣子,移開帕子之時,斑斑紫黑色的血點子染在素帕之上,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太後見了無聲落淚。人世間有什麽事情能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漸漸死去更讓人痛苦的呢。

當今倒是不太在意,他只對太後說道:“母後,兒子萬沒想到竟是徐離家的後人,如今徐離一族徹底死絕了,我們也能徹底放心了,兒子縱是死也能安心。兒子只求母後多加保重,保著十三兒坐穩江山。”

太後一聽這話臉色立刻變了,她死死盯著當今,一字一頓的說道:“皇兒,你一定要讓十三繼位麽?”

當今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母後,兒子一直是這麽打算的,也一直將十三當儲君培養。”

太後冷聲搶白道:“那你緣何不給十三太子之位?”

當今忙說道:“母後知道十三年紀還小,若是早早將他立為太子,豈不是將他樹成靶子讓他的受人攻擊麽?”

太後大怒道:“蕭欽,你糊塗!你只道十三是你的兒子,其他人都是撿來的不成?”

“母後……您……一直都知道兒子心思的。兒子只……”當今見太後氣的叫出了自己還是皇子時候的名字,不由心頭一怯,聲氣也軟了幾分。

“蕭欽,除了十三之外,其他哪個皇子入繼大統哀家都沒有意見,獨獨十三不行,十三可以封王,不能為帝。”太後冷著臉瞪著兒子,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訓誡於他。

“母後,這到底是為什麽?您不也很喜歡小十三麽?”當今急切的追問起來。他如今只有一樁心願未了,那就是讓他的十三皇兒做太子當皇帝,這件原本他以為最容易做到的事情偏偏遇到了太後最強硬的反對,這讓當今很想不通。

“皇帝,哀家喜歡十三是一回事,不讓他做皇帝又另一回事。蕭欽,這事沒的商量,你若是執意讓十三繼位,哀家這便一頭撞死在太廟,死後亦不歸葬皇陵。”太後可是把話說的絕的不能再絕了,當今驚呆了,訥訥道:“這……這……怎麽會這樣,母後……”

“蕭欽,你若還認哀家是你的母後,就再不要動那個念頭。”太後的決絕讓當今心中疑竇頓生,難道這裏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內情?

“母後,求您明示,您喜歡十三又不讓他繼位,到底是因為什麽,您若是不給兒子解釋,兒子心裏怎麽都過不去的。橫豎兒子也只有九天的性命了,您不說清楚,兒子縱是死也是個糊塗鬼。”當今也上了性子執拗起來。

“你……皇兒,你看十三年紀還小,他母妃為他定下的正妃又是京城之中最最嬌憨沒有心計的姑娘,如今叛亂是被你九弟父子壓下了,可是這事斷斷不可能就這般了結了,十三年紀小,又沒做出什麽功業讓百官信服,若是讓他為帝,必成主弱臣強之勢,皇兒啊,你忍心就這麽葬送了咱們娘倆拼盡一生才得來的一切麽?”太後到底不想直接刺激兒子,繞了個圈子只說十三皇子這樣那樣不適合,就是不說出最根本的原因。

當今又不是傻子,他見太後顧左右而言他,心中越發覺得不對勁兒,可是他是做慣皇帝的人,帝王心機從來深沈,當今心中已經有了盤算,便向太後示弱道:“母後總是為兒子好的,兒子聽母後的就是了。”

太後聽了這話暗暗松了一口氣,立刻轉了話題說道:“皇兒,老四敢對你下毒,他必定有極大的把握,所以哀家覺得他手裏還是有解藥的,回頭若是他肯交出解藥,你當如何處置於他?”

“殺無赦……”當今沒有任何猶豫的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對於蕭經這個沒人倫的逆子,當今早就動了殺心。

“若是他肯交出解藥,還是饒他一命吧。”太後出於得到解藥的迫切心情,而且蕭經怎麽也是正經流著皇家血脈的皇嗣,連十三那個冒牌皇子她都願意封他做王爺,太後不想真的殺了蕭經這個正牌孫兒的心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逆子非殺不可,母後,若是那畜生交出解藥,朕會給他個痛快,否則……”當今冷哼一聲,端地是好生的殺氣騰騰。

正說話間,蕭澤和伍靖明已然將蕭經押到養心殿了。當今不想讓蕭經看到自己中毒虛弱的樣子,便請太後為自己仔細收拾一番,甚至還用上了宮粉和胭脂,在太後的一番收拾之後,當今看上去面色紅潤精神煥發,完全不象個身中劇毒的將死之人。蕭澤和伍靖明進來之時不經意間看了一眼,也是暗暗吃了一驚,他們又再偷偷仔細看了一回,才發覺當今這是化了妝的。

被圈在鳳儀宮中,與亡母關在一處的蕭經看上去面容消瘦雙眼血紅,通身透著一種異樣的興奮之感,他被帶進養心殿之後,這種興奮似乎是達到了一個頂點,蕭澤和伍靖明都發現蕭經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

偷眼看著高高在上,身著皇袍頭戴冕旒的父皇,蕭經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他父皇的氣色竟然如此之好,這怎麽可能?那毒明明是極厲害的,他在王府中已經做過好多次試驗,明明中毒之人無一例外都在三天之內毒發,在極度的痛苦之中煎熬上七至十日,就沒有一個人能熬到第十四天還不死的。他非常確定他的父皇已經中了毒,怎麽還會有這麽好的氣色?難道他沒有中毒?不,這絕不可能!

當今冷冷看著站在下面,連跪都不肯跪下的親生兒子,眼中沒有一絲溫情,有的只是無盡的殺意。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當今只想回到蕭經出生的時候,他說什麽都要將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活活溺死,斷斷不給他活到現在弒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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