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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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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購需要錢。但鮫人之淚所化的珍珠, 太過珍貴,價格不菲,鄢魚的公司沒那份閑錢,再說他們手頭握有那麽多科技,完全有變通之法, 空手套白狼。

鄢魚會被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他曾聽采購部的同事說, 曾有一樣需要花大價錢采買的珍寶, 公司給安排一個富翁作為臨時寄居之所, 借用對方龐大財富裏的九牛一毛,達成目標。

輪到鄢魚,他奇特的人品再次發揮了作用——

穿越到任務世界的第一天,他坐在房頂, 憂傷的仰望明晃晃的月亮, 長嘆了一口氣——

他成了一個偷兒, 王牌級別,出道至今,幾乎沒失過手。唯一的失敗, 是前兩天摸到了有毒的寶貝,丟了命,正好讓鄢魚接了盤。

查看這只偷兒的記憶, 很快了解了任務世界的大概情況。

他身處的國家大片土地靠海,擁有大量島嶼,多年沒戰火,百姓安居樂業, 富足安康。這兒民風開放,沒太多禁忌。因為富裕,飽食以後,人們開始玩物,當下十分追捧奢侈精致的寶貝。

作為偷兒,一定要熟知各樣珍寶的背景。鄢魚了解到,這方世界,男子下聘娶妻,最能打動女方的是送一顆鮫珠。

如同傳說裏所描述,鮫人神秘美麗,他們有一雙能泣淚成珠的眼眸,一雙能織鮫綃的巧手。

但他們也兇猛嗜血,誰要不知趣去海裏打他們的主意,九死一生,非死即傷,甚少有人能活著回到岸上。

那為何陸地上仍舊有鮫珠?

源於鮫人對陸地生活的好奇。他們不必像鄢魚從小聽過的美人魚的故事裏那般拿歌喉同老巫婆換取一雙腿,據說他們在成年後,魚尾可以自由化為雙腿,適應用雙腿走路後,能上岸行走,跟普通人無異。

不過,他們畢竟是異族。離水時間太長,他們的雙腿便會維持不住,顯出魚尾。

很久以前,許多鮫人上岸臨水而居,他們的奇特引來人類的覬覦和貪婪,遭到大肆捕殺,那之後,鮫人銷聲匿跡。

近幾十年來,不知因何緣故,鮫珠和鮫綃忽然多了起來,人們紛紛猜測鮫人又上岸了,可誰也沒見過。

鮫人的行蹤如此之隱秘,鄢魚並不怎麽放在心上。

現在他是一個偷兒,哪兒有寶貝哪兒有他。他已經領悟公司如此安排的意圖——

鮫珠珍貴,有價無市。品質好的鮫珠,大家都藏著掖著,輕易不肯示人。所以,做個富人,就不如做個偷兒來得方便。

鄢魚繼承了偷兒的所有本事和珍藏。

他不客氣地去偷兒藏寶的地方翻看了那些寶貝。

名貴的書畫,栩栩如生的玉雕,削鐵如泥的寶劍…….甚是豐富。

翻到最後,從一個小匣子裏,鄢魚驚喜地發現了五顆光彩琉璃的鮫珠。

他拿在手心裏把玩一番,然後檢測這五顆是否符合采購要求。

公司給了他一個精密的儀器,可以鑒定鮫珠的大小和成色。

只見這五顆在鄢魚眼裏已很完美的珠子,一到儀器裏竟全都不合格。一看報告,小了一些,顏色也不夠光亮。

略感失望,鄢魚還不當回事兒。他很樂觀,只是這份好心情急轉直下,經過兩月的尋珍探寶,他變得焦躁了。

他見了差不多一百顆鮫珠,嵌在首飾上的,裝在衣服鞋帽上的,單獨珍藏的,藥用的,他自認兢兢業業,已很用心地找了,但沒有一個合格。

這種情況,使鄢魚隱隱約約感到了熟悉的坑爹感。

倘若他只需一顆鮫珠,這般難尋,他還能接受。偏偏他要的量是一千顆,他很懷疑公司是不是誤給多加了幾個零,卻忘了給打上小數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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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黴催的局面迎來了轉機。

他聽聞海上一大島島主要在海域城上岸,身邊攜帶了不少鮫珠鮫綃。許多人聞訊而至,摩拳擦掌要從那島主手裏買得寶貝。

島主姓席,名長淵。世世代代盤踞在仙人島,合著周邊小島,幾乎自成一國。

傳言他同海中鮫人又來往,性情古怪,不好相與,一年到頭,上岸的次數屈指可數。

鄢魚早兩天趕到海域城。熟悉好環境,席長淵的坐船駛達那天,他跟著眾人去碼頭圍觀,遠遠就見樓船高聳,層層往上,細數一下,竟然有四層。

離近了,只覺像是把一座龐大的宮殿搬上了船。大氣又精致,往來其間的人影兒顯得很是渺小。

與其說是一艘船,不如說它是一座移動的海島。

當地的官員等有身份的人,跟迎接天潢貴胄一般,恭恭敬敬列隊相迎。可人家席長淵沒給他們臉面,只道一路勞頓,身體略有不適,三言兩語把人打發了。

鄢魚打聽了一下,樓船停留七天。時間很緊張,他觀察了一天多,第二天夜裏潛水至船邊,趁月黑風高爬上甲板。

上了船,才發現別有洞天。亭臺樓閣,這還在其次,最讓人驚奇的是,奇花異草,珍禽異獸,流水小橋,若非已知這是船,鄢魚定會認為自己入了一座園林。

房屋眾多,路徑覆雜,鄢魚轉悠了一會兒便迷糊了。兼之要躲避守衛,他折騰了一天都還沒摸到一樣兒寶貝。

最後,鄢魚腹中饑餓。好不容易找到廚房吃飽喝足,開飯時他見有衣著講究的奴仆來拿精心準備的飯菜,不由得心中一動,跟了上去。

死馬當成活馬醫,席長淵又不是神仙,再神秘也要吃飯!

果然,他憑借高超的輕功,一路尾隨,見奴仆們進了東面一個門面高大的屋子。

鄢魚躥到房頂上找了個空隙偷看,只見霧氣蒸騰,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依稀有水聲嘩嘩,竟是有人在沐浴。

這可有些尷尬。鄢魚抓耳撓腮,想著下一步該怎麽做,思索半天,他只能先盯著下面沐浴的男人,看情況行動。

男人不知道梁上有‘君子’。起身時,毫不遮掩。鄢魚那兩眼珠子一直往內窺探,免不了把人家的身材看了個精光。

那人披了一件薄如蟬翼的衣服,款式有些像鄢魚見慣的睡袍,珍珠白的色澤卻十分奪目,袍邊從水裏拖過,似沒被沾濕半點兒。

看那質地,鄢魚心想,這該不會就是鮫綃了吧!

他找了這麽些日子,鮫綃比鮫珠還難見。這下,鄢魚信心大增,自認能大獲豐收。

可不等他找到合適的時機行動,原本提留七天的樓船,在第四天就啟程返回。

鄢魚逃脫不及,也被帶去了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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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乘風破浪,速度奇快,遠離海域城後,在茫茫大海中漸漸緩了速度,優哉游哉了慢行。

鄢魚已確認那天沐浴的男人就是席長淵。可對方每日飲酒作樂,從未把玩珍寶。

趁人不在,鄢魚在對方尋常就寢的屋子裏找過,毫無所獲。他禁不住納悶,自己難道又撲空了?

一天晚上,月色極好,水天一色,粼粼波光閃爍,如夢似幻。

席長淵在甲板上對月飲酒,就他一個人還很自得其樂。鄢魚縮在房頂一角打瞌睡,忽然之間,不知從何處飛揚而起悠揚的歌聲——

空靈,直扣人心,教人聽見第一個音符,就忍不住渾身一激靈。

鄢魚驚疑地看向海面,水天之間,有一人踏水舞蹈,身子婀娜,妖魅卻又讓人無法移開眼。

那人影辨不出男女,卻能看出露在外面的是兩條腿,而非魚尾。

席長淵倚在圍欄上似在欣賞,等那人影沒入水中,他將一大壇沒開封的美酒拋入水中,朗聲道:“微薄心意,還請笑納。”

不一會兒遠處水面一道人影躍起,就像鄢魚見過的海豚起躍那般,一起一落,砸出朵朵水花,眨眼間就沒了。

太神奇了。鄢魚一時看得忘了環境,一不小心弄出了動靜。等他回神要掩飾,卻見席長淵走過來,仰頭道:“閣下偷看了我幾天,現在如此良辰美景,不下來與我共酌一杯,豈不辜負人生?”

鄢魚楞了楞。暗道這人焉壞,早察知他的存在,一直不說出來,就等著看他笑話和讓他多吃苦頭。

天知道這幾天躲躲藏藏,他吃不好睡不好。

席長淵瞅著探出腦袋的小老鼠,無害地笑道:“相逢即是有緣,我不會傷害朋友。”

鄢魚在人家的地盤上,只能低頭。他老老實實走出來,不自然地拱了拱手,幹笑兩聲道:“叨擾,叨擾——”

偷兒跟寶貝的主人坐在一起喝酒,實在有些玄幻。

席長淵有一雙溫柔多情的眼眸,隱約泛著點藍色,深邃迷人,與岸上的人有點差異。約莫三十的年紀,成熟穩重,樣貌也是一等一的溫潤爾雅,一點兒也不像傳言中所說的怪異不好相處。

他還十分好客,頻頻勸酒,鄢魚對他戒心未消,加之前車之鑒猶在——當年沈宜生不也是對他殷勤備至,打的主意不說也罷。

席長淵見鄢魚滴酒不沾,防範心甚重,不禁笑道:“這是在大海裏面,我的地盤,我要對你不利,何須玩弄手段。”

這話說得對。鄢魚念頭一轉,敬了一杯酒道:“多謝款待。”

推杯換盞,天南海北扯了許多。到了人最松懈的時候,席長淵問起鄢魚的所求為何。

鄢魚大大方方道:“我聽說島主有許多鮫珠,僅僅想看一眼。”他想對方怕是看出他是個偷兒,自己也不用藏頭露尾了。

席長淵笑瞇瞇地,不言不語地拿眼上上下下打量鄢魚。

忽然拍手命人過來聽令。

只聽他道:“去把金玉匣子抱來。”

不多時,仆人送來價值連城的金玉匣子。席長淵當著鄢魚的面打開,裏面赫然是二十顆圓潤明亮的鮫珠。

鄢魚看楞了眼,露出困惑地神情,試探道:“島主這是——”

“你不是要看看嗎?”席長淵把匣子推過去,“我滿足你的願望——”

鄢魚心頭一喜,手伸到一半忽地又縮回來。他謹慎地問:“你真的,只是滿足我看一看的好奇心?”

席長淵微笑著點頭。鄢魚跟小孩子見了心愛的玩具一般,每一顆都摸了摸。

儀器給出每一個的檢測報告,二十個,竟仍舊是沒一個合格。

他一腔期待的心都冷了,將珠子放好,神情都帶出點兒失望。

席長淵一直在關註他,見此情景,就問:“我這珠子不好?”偷兒都很會鑒寶,他這話似在討要一個珠子不好在哪裏的說法。

鄢魚忙笑道:“都很好!”

“鮫珠,人人皆知乃鮫人眼淚所化。”席長淵道,“它的好壞,卻很少有人能區分。大部分的人只以它的大小和光澤來判斷,實際山這是一個狹隘的判斷標準。”

席長淵說,鮫珠的好壞,跟落淚的鮫人有很大關系。眼淚承載的情感越多,鮫珠的品質越好。

現在常見的鮫珠,皆屬劣質一流,上不得臺面。

一席話,說得鄢魚茅塞頓開,緊接他大感苦惱——要飽含情感的鮫珠,那得多難得!

“這些鮫珠,是一個鮫人痛失幼子,哀傷時痛哭所出,”席長淵將一顆珠子撚起,搖頭道,“它們的品質純粹優良,可惜承載的情感不好,戴在人身上久了,反而對身體不好。”

“島主是不是認識鮫人?”鄢魚忍不住問。

席長淵沒回答他,反而從頸項裏掏出一根鏈子,將下面綴著的一個橢圓貝殼狀的小盒子打開,竟取出一顆鮫珠——

“把手伸出來。”

鮫珠放在鄢魚的手心裏,溫溫涼涼的,有一剎那,他感覺自己像捧了一顆小小的鮮活心臟。

而也在同時,儀器給出合格的提示聲!

鄢魚大喜。

席長淵見他喜形於色,開口道:“這顆鮫珠,很難得,是一個很可愛的鮫人所出,世上僅存幾顆。我也是機緣巧合所得。”

鄢魚的表情僵在臉上,什麽叫世上僅存幾顆?他需要一千顆!

“小魚,這顆珠子,我想贈予你,”他倆已交換了姓名,席長淵的口氣忽然變得十分溫柔,“還請你收下。”

無功不受祿。更何況贈人鮫珠,在男女之間,所代表的特殊含義,足已教鄢魚臉色一變!

雖說他倆都是男人,但是這種見鬼的情況,他可不是第一次經歷!

鄢魚再一次好好把席長淵審視了一番。容貌不同,細細感覺,氣質確有相似之處。還有這自來熟的稱謂——

陰魂不散的爛桃花!

一瞬間他很想質問對方究竟是誰,可話快沖出嘴,他猛然冷靜下來!

會不會弄錯了?鄢魚認為需要慎重。他把鮫珠還給席長淵,那模樣似避之不及。

席長淵斂了笑。他此刻的目光讓鄢魚頓感緊張,如臨大敵。

“你知道嗎?我對待覬覦我船上財物的毛賊,一向沒耐心。我心情好,便將他們囫圇地扔入海裏為鯊魚,我心情不好,就把他們剁碎了灑入海裏餵鯊魚。”

他口氣冷森森,卻轉瞬變神情款款:“小魚不一樣,我疼寵還來不及,哪裏敢傷害你。”

鄢魚憋不住,冷汗涔涔問:“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席長淵幽幽一笑,“你難道忘了你自己是誰?”

鄢魚刷地站起,忽然感到腳底發癢,幾息功夫,他感到腰下沒對,身子一晃就要摔倒,席長淵一把將他撈入懷中。

就著月光,鄢魚楞怔地看見,腰下原該是雙腿,此時此刻竟變成一條魚尾!

雞皮疙瘩啵啵啵躥起一片,他擡頭與席長淵對視,只聽對方淡淡道:“小魚,我找了你這麽多年,你自投羅網,足見我們的緣分很深。”

鄢魚意識到,他這具身子有問題!

席長淵把人打橫抱起,邊走邊道:“你逃什麽?與我成婚讓你很難接受麽?”

“等等——”鄢魚滿頭霧水,抓住這人的胳膊,“你把話跟我說清楚!什麽成婚?”

“你真忘了?”席長淵頓足,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倒忘了,你們鮫人的記性都不好。這沒關系,我記得就行!”

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鐘。鄢魚被勾出這念頭。

席長淵的步子很快,到了有床帳的屋內,他把人放到床上,一手抓住那漂亮的尾巴,眼神逐漸幽深。

那樣的眼神,鄢魚十分熟悉。他一甩尾巴掙脫,毛毛蟲一般一弓一縮退到角落,去懷中摸兵器,卻空空的,一擡頭,席長淵手裏拿著他防身的匕首暗器。

“小魚,從你們的族長把你許配給我那天起,我就很期待娶你那一天,”席長淵憐愛地看著他,“但是你逃了。我原想這麽多年,再找到你,我對你的感情還能剩多少,現在再沒疑問——”

他靠近,低低道:“小魚,我發現你比從前更加迷人,我想我是真正愛上你了!”

鄢魚大汗!人人處處是坑,他隨便一腳都能摔個狗吃屎!

“我不是你找的鮫人,你認錯了!”鄢魚拖延時間。

席長淵一眼便識破他的伎倆。輕輕笑道:“你們鮫人只要吃下自己的眼淚,就能顯出魚尾,方才你所見的鮫珠,正是小魚的。鮫人講究從一而終,為免夜長夢多,我們不如先洞房,回去我會補給你一場盛大的婚宴。”

那顆合格的鮫珠是他的眼淚!鄢魚還沒消化這一消息,乍然又聽席長淵要跟他辦事,心跳到嗓子眼,百般無計,瞥見自己的魚尾,立刻心大定!

他拖著一條累贅的魚尾,能幹什麽事!

席長淵顯然並不認為魚尾能阻擋他。

他抓住鄢魚的雙手,扯下腰帶綁住。然後手上抹了一種軟膏,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和揉捏那魚尾。他的手法暧昧挑逗,而魚尾敏感。鄢魚感到意亂,身體內升騰起渴求,他克制住,可他的尾巴根本不受掌控,一會兒工夫便重新化作了雙腿!

鄢魚立馬要擡腿踹人,只是他的雙腿此時竟無力發軟。

席長淵道:“離了水的鮫人,柔弱得像朵嬌花——”

他的手撫上鄢魚的臉:“你這張臉,讓你有資本驕傲。許多鮫人追求你,你消失多年,你們族中還在傳說你的美名,你的魅力……讓我無法心安。所以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美名?鄢魚望入席長淵的眼眸中,倒映其中他的臉,的確與先前不同。

他感到對方的手去拉開他的腿,心頭發急,哀嘆完了完了——

可就在那時,船身猛地大震!

席長淵頓住,側耳聆聽,這時船身開始搖晃,屋子內的擺件兒乒乒乓乓落地!

鄢魚聽到一聲長嘯,緊跟著響起浪卷翻騰的咆哮!

席長淵的神情凝重,緊緊皺著眉,似乎遇見了很大的難題。

“小魚,別怕。我不會把你交給他。”

他這般安慰鄢魚,然後話鋒一轉,“你也別想逃跑。外面那東西,說起來也是我能娶你的大功臣,當年若非他硬要搶你,你們族長不會忍痛割愛,將你許給我!小魚,你在我這裏,我會好好待你,倘若被他抓住了,你小命都堪憂——”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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