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5-5-3 9:38:24 字數：3782

我把手搭在墮天使掌心的那一刻，肉眼可見的，黑黑白白如夢如幻的煙霧從我和它身上飄出，仿佛擁有生命一樣，交織，相錯，彼此融合，彼此吞噬。不過短短的一分鐘，我們已完全混合成一團灰蒙，不分彼此。

Fallenangel那特有的陰冷嫵媚語氣在我內心深處響起，帶著些許不滿。

——現在你總滿意了吧？我可是把身體主掌權交給你了。但我絕不會看你一直這麽懦弱下去，畢竟現在你就是我，有些行為習慣必須改變。

——......謝謝，fallenangel。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還有，要我說多少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向自己道謝是很奇怪的！

——.....

我和它，真的是兩個極端。

而且，這樣和fallenangel說話，好像我精神分裂了一樣。畢竟它說的話是直接從我心底響起的。

——如果不想灰飛煙滅的話就封閉意識，我們的軀殼快要完成初擁了。

我有些興奮的點點頭，因為fallenangel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這是不是說明，fallenangel已經開始嘗試容納我了呢？

當然，我一邊想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一邊生澀地操縱著黑暗元素把我整個靈魂包裹，嚴嚴實實，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

完全與外界隔絕，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和被修斯吸幹了血的那一時間極為的相似。

仿佛是我的錯覺，我感覺自己不斷的下墜下墜，仿佛墜進了無底的黑暗深淵，只有我一個人，不斷的墜落，墜落....

墜落墜落，我終於徹底陷入黑暗。

過去了多久？一個世紀？抑或三十秒？血紅的眼睛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紫晶之棺。

修斯的血液已經完全把我改造，沒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掀開棺蓋，我立刻察覺到吸血鬼與人類不同。

不用呼吸，視野突然變得開闊，力氣增大了許多。無意識的撫摸上臉頰，就連七瞳留給我的疤痕也消失，皮膚光滑如初。

我輕盈的從棺材裏一躍而出，鬼魅的身影落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和之前那個我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血族的力量啊.....

我死死的握緊拳頭，眼裏閃爍著興奮嗜血的光芒。

逃離計劃第一步，成功。

很突兀的傳來一陣敲門聲，修斯慵懶的語調在門外響起。

——angel，開門。

我悚然一驚，修斯的聲音把我從轉化為吸血鬼的喜悅裏拉出來，讓我再次看清眼前我尷尬的境地——哪怕成了吸血鬼，也還是修斯的性.寵而已。

——主人，來了。

變強！變強！變強！我要逃離！忍耐！

與平時別無二致的聖潔懦弱神色取代了興奮與嗜血，在我血紅的眼眸裏閃了閃。

開門後，修斯徑直走進來，身後還跟隨著一個小小的黑影。

——恭喜初擁成功，angel。

——那都是主人的功勞，沒有主人，就沒有今天的angel。

我看似卑微的低著頭，恭維的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我有些驚訝，但也有些釋然。這是fallenangel的影響，隱忍，蟄伏，殘暴....雖然是angel主導的身體，但fallenangel還在對她進行潛移默化。

但這樣的變化，我樂意接受。因為過分的善良，就是愚蠢。

我渴望改造，渴望蛻變。我已經做好準備，這是屬於我的殘酷成長。

——嘖嘖，廢話不多說，作為你的直系長輩，我想我有權給你一個專屬血仆。過來。

最後一句，則是對站在他身後的那個黑影說的。

由於fallenangel的知識偏向魔幻方面，類似異族、魔法、藥劑等存在。而我，則偏向現實方面，書籍、禮儀等在這種時候我看來是極為雞肋的東西。

所以，彼此融合，我汲取了它的知識。恰巧知道，吸血鬼的血仆，是高等吸血鬼圈養專門提供血源的人類，當然，也可以是非人類。但一位血族絕不能成為血仆，因為血族禁止任何形式的殘殺同族。血仆，可以是自己創造，也可以由長輩贈送。

但令我有些迷惑的是，城堡裏的血仆好像夠用，修斯的行為讓我無法理解。

宛若看透了我所想，修斯雙手環胸，邪魅的開口解釋。

——嗯....angel別驚訝。這個血仆對於你而言是與、眾、不、同的哦。

黑影幽幽站在我面前一米處，身體微微顫抖，好像在忍耐什麽。

在我疑惑不解的註視下，她伸出牛奶白的雙手僵硬的摘下兜帽，露出一張絕不可能出現的臉。

我楞楞的看著她，心中的驚駭無以覆加。

她精致的眼眸絕望的與我對視，眼睛裏溢滿了滔天的不甘，屈辱，和憤恨。

眼睛璀璨生輝，好像七色寶石閃閃發光，鑲嵌於她同樣精致的臉龐。

蒼白的嘴唇蠕動幾下，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冷汗流出，整個人顯得頹唐死寂。

七瞳。

是七瞳。

我艱難的轉移視線，仰視著修斯。滿心的歡喜蕩然無存，我下意識的帶上面具，笑得溫柔聖潔。

——主人.....

——我知道你恨可愛的七瞳，你的表現也讓我滿意，恰巧我對七瞳的興趣也漸漸消退。所以....我就覆活了她。背叛者成為自己的奴隸的感覺怎樣？不用謝我，angel。

修斯臉上掛著滿滿的惡意，讓人恨不得撕掉他那張臉。

我籠罩在衣袖裏的手握成拳，又很快放松下來，快的令人來不及反應。

——....主人....

——對了，每只吸血鬼初生的前三天都需要大量的鮮血來滋潤自己脆弱的身體，作為你的父親，我可不想打攪你的進食。

修斯強勢打斷我的話，帶著滿臉的笑意轉身，出門。

七瞳像沒有存在感的雕塑，佇立在一旁。從一開始的顫抖絕望到現在的平靜無波，我想，她已經認清現實。

就像我一樣。

你看，七瞳，我們又有相似之處了。我多麽想再信任你一次啊，可惜，我害怕你的再次背叛，並且，我已經答應我，只信任我自己。

有些嘲諷的扯扯嘴角，我坐到棺材上，有節奏的敲擊著邊沿部分。她沒有說話，我也不試圖開口。

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讓人窒息。

從七瞳那裏飄逸而出的撲鼻血芳讓我欲罷不能，慢慢地，靈魂在抗議，身體在沸騰，它們迫切的希望某些紅色的液體果腹。

停止無意義的敲打，我躺回棺材，蓋上棺蓋，隔絕了那惹人垂涎的芬芳。

至始至終，我都沒有施舍七瞳一個眼光。而她，也像真正的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整具身體充滿了死寂的氣息。

曾經的唯一，曾經的信仰，曾經的朋友，曾經的導師，曾經的....敵人。

現在卻是我的食物，多麽可悲！

不管她是否認清現實，我都下不了手。畢竟...從朋友到敵人，我殺了她，有些痛苦，卻在忍受範圍內；從敵人到食物，諷刺啊，這真是最不好笑的笑話。

說我矯情也好，偽善也罷，我....就是無法下手.....

廢物！廢物！廢物！吸血啊！！白癡！蠢貨！

不要讓善良束縛你！一步退，步步退。懂不懂啊！！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可以逃離啊！！

我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這樣的思想。我知道，這是fallenangel的思想。

血！血！血！血！咬上她的脖子！吞食甜美的血液！廢物！廢物！我怎麽可能這麽懦弱！

她不是背叛我了嗎！我為什麽還要放過她！身為血族，必須要吸血！這是吸血法則！現在不吸血，以後也會！

——fallenangel。

我疲倦的打斷她的哀嚎，既要和吸血鬼的本能作鬥爭又要和墮天使解釋，同時存在傷害七瞳和保護七瞳的矛盾思想，我有些倦怠。但又必須和墮天使解釋，我不希望我們身為一個人卻有隔閡。

——就一天，好不好？

——.....

墮天使突然沈默了。它的思維和我同步，她猜得到我想說什麽。但我必須解釋，因為「不解釋讓她自己探勘我的思維」和「解釋讓她真正了解而不是揣測我」有本質的區別。

前者只能讓我們的矛盾隔閡加深——光明和黑暗，善良與邪惡，畢竟不是普通的合作，截然不同的理念、思想足以在時間的發酵下讓我們越走越遠。

後者卻可以讓我們再貼近一份，再彼此信任一份——我們必須做出改變，變得可以更加容納彼此，一點點的貼近，一點點的信任。雖然這份改變可能讓我遍體鱗傷，但我不希望，不希望失去唯一的夥伴。

所以，我，必須解釋。

——就讓身為angel的我，再存在一天，好不好？

是的，我知道，惡之面、善之面必須有一強一弱，而不是維持完美的平衡——絕對的善與惡，絕對平衡的善與惡，不可能存在。

我屬於善之面，卻被惡之面變得有些邪惡。

我看起來屬於善之面，卻被惡之面教會了虛偽。

當我的善之面被現實傷害，惡之面就會逼著我去報覆現實。

所以，在我察覺卻無可奈何的時候，惡之面已經快要壓過我的善之面——雖然這一點fallenangel完全不知曉。

在我善之面徹底被壓制之際，我希望讓它再做最後一件事。

保護七瞳。

很可笑，對不對？

明明被傷害得遍體鱗傷，卻依然希望保護她。

明明被欺騙得痛苦絕望，卻還是希冀守護她。

明明被刺殺得命懸一線，卻不計前嫌維護她。

傻傻的。

真誠的。

Angel。

就讓善良的有些愚蠢的angel，最後保護一次七瞳吧。

最後一次。

明天，明天。

明天就讓angel徹底沈睡吧，黑暗古堡這麽骯臟的環境，不適合她。

明天，明天。

明天就讓fallenangel代替angel吧，只有鐵石心腸的fallenangel，才有資格說逃離這骯臟的沼澤。

明天，明天。

明天我就不再是angel。

Fallenangel有些沈悶的開口，帶著淡淡的諷刺與無奈。

——白癡.....

——就讓我身為angel，再白癡最後一次吧。最後一天，求你了....明天，明天就讓身為惡之面的你侵占我的思想....

我執拗的，倔強的說道。

——......真拿你沒辦法。

叫囂著食物的靈魂與身體突然安靜了，屬於fallenangel的思想也悄然退潮。

我知道，擁有極高魔法造詣的fallenangel暫時封印了沸騰的吸血本能。

謝謝你，fallen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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