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打電話來了，說是和平旌在一塊兒喝酒，要晚點回來，應該是喝醉了。”蒙淺雪還圍著圍裙，放下電話招呼著蕭庭生和林奚，“爸，奚兒，咱們先吃吧。平章也還有事兒，一時半會回不來。”

“這小子，讓他去安慰元啟，自己先喝醉了。”蕭庭生一邊念著，一邊給林奚夾菜，“奚兒，咱們先吃。”

林奚卻始終覺得哪裏不對勁，躊躇再三，還是放下了碗筷，“蕭伯伯，我突然想起安如今天說要我去找她，我差點都忘了。”

林奚很少這麽冒失，這讓蕭庭生覺得有些奇怪，“很著急的事嗎？不急吃了飯再去，忙活一天了。”

“不知道，但安如既然跟我說了，我還是先去找她吧，免得她著急。”還不等蕭庭生開口，她就先起身了，“蒙姐姐，我先去了。”

“好，那你先去，”蒙淺雪向來心大，“估計她們女孩子有秘密要說，爸，今天就咱爺倆吃吧。”

一出門，林奚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腳步也急促起來。

她也不知要走去哪裏，只是循著直覺，

恩高。

正是假期，學校裏人少，門口傳達室的大爺也懶懶的，她很容易就溜了進去。

冬天的校園本就陰冷，加上根本沒人，燈也不開幾盞，走在走廊裏林奚也覺得背後發涼。

高一（一）班在走廊盡頭，林奚輕輕地推開虛掩的門。

平旌被捆在教室後方的一張椅子上，垂著頭，額上有血跡。蕭元啟的手中握著根木棍，見她來，還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這麽快，還是你了解我啊。”

林奚快步走向前，想去看看平旌的傷勢，卻被蕭元啟一棍子攔住。

她知道今天蕭元啟是發了瘋，也拿不準他能做出什麽事來，只得強作鎮定，坐在了教室中間的一張課桌邊。

“平旌跟我說了會早點回家。而且，無論什麽情況，他如果要遲到了一定會親自先跟我說。”

“林奚，你這時候秀哪門子恩愛呢，”蕭元啟不屑地偏過頭，“說說吧，你是怎麽想到來這個地方的？”

“這個地方，對你來說，是屈辱吧。”林奚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高一的時候，他們遇上一個有些勢利的老師，平旌和她都很不喜歡他，雖然他對他們倆很好，幾乎是整天笑臉相迎，明裏暗裏也給他們倆破過不少例。

那老師對蕭元啟卻很看不慣，大概一是聽說了他父親的種種傳聞，二是因為他的成績每次都拉班級後腿。

高一末尾，文理分科的時候，蕭元啟磨蹭了很久拿不定主意，到最後只有他一人沒交上意向表。大概也是撞上那老師心情不好，當眾就把他挖苦了一頓。總之就是一些極盡刻薄的話，你這成績選文選理都差不多，不如趕緊扔骰子隨便選一個別耽誤大家的時間雲雲。

也不知道為什麽，向來溫吞的蕭元啟那次居然也發了火，當著老師的面把意向表撕個粉碎，還掀了桌子。

那老師也不是什麽寬容的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當即就宣布高一的數學競賽結果下來，平旌拿了特等獎，順便就借著這個由頭冷嘲熱諷了一頓，什麽都是姓蕭的為什麽差距這麽大之類。

那次平旌在外集訓，沒看到實況，聽林奚轉述後，也是氣得直罵那老師傻缺。

也就是因為那次事情，蕭元啟最後選擇了去藝校專攻繪畫。

“屈辱？那個人渣哪有那麽重要。”

林奚的用詞似乎讓蕭元啟很不爽，眼中的戾氣更重了幾分。

“不然你為什麽要鬼鬼祟祟地綁平旌來這個地方，還拐彎抹角地把我引來，”林奚並沒有打算跟他周旋太久，她一面不動聲色地說著，一面在口袋中拿起手機，“蕭元啟，你覺得你一棍子能讓平旌暈多久？還是說，你以為你拿根繩子綁一綁就真能困住平旌？”

蕭元啟笑得狠厲，“林奚，除了客套話，你跟我說話就非要這麽狠嗎？”

“我陳述事實而已。”

林奚的眼神讓蕭元啟很不自在，他避開了，“林奚，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倆很像嗎？”

“完全不一樣。”林奚回答得幹脆。

“你看啊，咱倆都死了爹，還都死得不清不楚，連帶著我們倆都不清不楚，只能靠著蕭庭生過活。”蕭元啟掰著指頭給她細數，“不過你比我好運些了，你被蕭平旌看上了。”

“你爸爸和我爸爸都是在緝毒的戰場殉職的，哪裏不清不楚？”

林奚目光如炬，倒是震得蕭元啟有些楞，不過他很快又恢覆了那副陰森的樣子，“林奚，你也太天真了，1·13大案就是一筆爛賬，你聽聽外人都是怎麽說的！他們是賣國，是通敵！也就你還傻了吧唧地相信你爸英勇殉職啊！”

“蕭元啟，結案報告上寫得清清楚楚，你為什麽寧願相信流言？”

蕭元啟冷笑，仿佛在看一個傻子，“結案報告，那他媽就是塊遮羞布！如果那些人信結案報告的話，我和我媽這些年為什麽會被戳脊梁骨！”

“因為你自己不相信，”林奚的聲音冷清而堅定，“你寧願信流言也不相信自己的父親。而我相信我爸爸，我知道他是怎樣的人。這就是我們倆不一樣的地方。”

蕭元啟被她說得有些楞，良久才想起來冷哼一聲，像是笑她天真。

“你倒是挺有底氣，不過你還是不明白，你今天能冠冕堂皇地跟我說這些話，不過是因為蕭平旌喜歡你，蕭庭生也喜歡你，你活在他們的保護下而已。”

“你還是不明白，”林奚摸索著終於在口袋裏發送完一條短信，“因為我父親沒有做錯任何事，我也沒有做錯任何事。我的坦蕩，是因為我從來都在努力過好我自己的生活，與任何人無關。”

蕭元啟沒說話，只是冷笑。

“你知道你困不住平旌，蕭伯伯也總會找到這裏，你還是走吧，我與平旌都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與蕭元啟在這教室裏待久了，林奚越發覺得陰冷。

蕭元啟卻沒說話，攥著木棍朝她走來。

“我本來也不是沖著他來的。林奚，你怎麽才能相信呢，我們倆才是一類人…”

“你做什麽——”

林奚的驚呼被一團毛巾堵住。

蕭元啟從口袋裏掏出繩子，將她雙手捆住，又搜遍她全身，將她的手機砸了個粉碎。

蕭元啟把她從椅子上拎起來，抵著她的腰推出了教室。

林奚被推著走的最後一刻，還是回頭看了看平旌，他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我舍不得也給你一棍子，你就老實點。”

蕭元啟的手不安分地放在她腰上，令她一陣惡心，汗毛倒豎。

“林奚，我給你說個事兒吧。

三天前，那人渣，就高一那老師，死了。

段桐舟幫我殺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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