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冥婚

甘洛城楊家不過是個不怎麽起眼的商戶人家，因這幾年國泰民安生意也越做越大，如今倒是成了上上下下有一百多人的豪門大戶。

楊秀秀記得她走時自家不過是三間青磚房，兩三個雇戶人家做長工而已，看來這幾年的時間變化還真是很大。

如今楊福與溫氏已有了自己的孩子，分別是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小了楊秀秀一歲，當初她進府時就被抱在溫氏這個外室女的懷中，因為容貌頗似溫氏所以生得秀麗端莊倒是好一幅大家閨秀的模樣兒。

另外兩個男孩一個看來十一二歲，另一個只有□□歲，他們看來對楊秀秀都沒有什麽好感連聲姐姐都沒叫過。

楊秀秀也懶得去理他們，自顧自的吃著飯，似乎旁邊沒坐著那一家人似的。

楊福被自己女兒無視覺得有些沒面子，就輕咳一聲笑道：“秀秀如今回來就好了，你妹妹錦兒直盼著你呢！”

“咦，難道我記錯了？”楊秀秀皺起眉頭似乎在想著什麽大概已經忘記的事情。楊福便道：“什麽事？”

“當年拿著石頭揍我的是如今盼我的錦兒嗎？是她忘性大，還是我被砸的不光流血還失憶？”說完不等大家反應過來或氣或惱便拍了一下掌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錦兒長大了，終於知道自己是有姐姐的。”

楊錦兒今年也十四歲了，本來在這個家中被寵壞了哪受過這種的諷刺，臉蛋兒一紅剛要發作便被母親在桌下踢了一腳便生生忍下了。

楊秀秀則在心裏想：忍來忍去又何必，忍出病來無人替！

楊福則笑道：“正是呢，她當年小不懂事兒，你這個做姐姐的就讓著她點兒。鄉下的生活很苦吧？當年爹爹聽信道士之言將你送過去實在是大錯特錯了，如今只希望做些事情可以彌補你多年受的苦楚。”說完還嘆了口氣，這讓楊秀秀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記得當初趕自己走時便是這一派作風，她每每作夢都會夢到當真是心有餘悸。想到這裏楊秀秀連忙道：“爹，你快別這樣，女兒心裏怪怕的。真的只是嫁一個病書生？”心中隱隱不安，別是他人騙自己回來另有目地！

楊福一皺眉，直到收到了溫氏的眼色才道：“這可一門好親事，什麽也不必做，嫁過去就是享福。還有人伺侯，每月還給月錢，據說有五兩那麽多。”

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啊，楊秀秀不但不用做老姑娘還能嫁戶好人家這當然是好事。

可是小姑娘雖不大卻還知道一點的事情的，這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否則老和尚也不會差點餓死在山裏，他還是出家人呢！

“然後呢？”她歪著頭問了一句，表情淡然的好像問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的事兒。

楊福好一陣心塞，這個女兒這是在山裏呆傻了吧，怎麽永遠都是一幅‘我誰也不欠，你們也別欠我的’的表情呢？

夏日炎熱，房間中更是悶得慌，再加上氣氛怪異下人們便拼命的搖著扇子為主子們扇風，可是卻越扇越熱。

“扇的心煩，站一邊去。”楊福呵斥了下人一句，然後才紫青著臉道：“秀秀，那邊找人合過，你們八字是最合適不過的，否則我們這樣的人家也高攀不起。所以十天後那邊就來迎親了，你什麽也不用準備嫁過去就是了。”

楊秀秀總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她皺著眉道：“爹娘，有這麽好的事兒怎麽不讓妹妹去呢，她的八字也不一定不合啊！”

“我才不去嫁一個死人。”楊錦兒早就氣不過，如今終於沒忍住喊了出來。

果然，楊秀秀心裏一陣冰冷，就說不會那麽好找自己回來享福，原來是去配冥婚的。

冥婚是一種民間的習俗，一般都是給已故的男女找一個已經故的小姐或公子讓他們結成夫妻，免得在冥界那邊孤單一人。也有娶或嫁活人的，但那種情況是相當特殊了。

楊秀秀覺得自己這個情況就是特殊中的特殊，就算大戶人家要結冥親也不能隨便拉個活人去啊，即使是八字相合也得父母同意，誰家父母會舍得用自己女兒一生幸福去換取別的東西呢？

合該她就遇到了這樣的父母，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她挑了下眉毛看著楊福與溫氏等著他們解釋。

溫氏輕喝了楊錦兒一聲道：“胡鬧，坐下。”然後笑著對楊秀秀道：“女人嘛嫁個男人不過就是為了吃穿，再加上媒人也講，只要你嫁過去就是去享福的。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結這門親，送上去了女人八字有好幾百張，可是就你有這個福氣。”接著就對方的家庭又做了一翻的解說，將一個嫁死人說得除了公主都會樂顫顫嫁過去一樣。

楊秀秀拖著腮幽幽的問道：“如果我不嫁呢？”她也懶得鬧了，反正騙自己回來不就是怕她不同意？如今在人家的地盤，鬧不過還得受回罪。再者聽到是個死人她反而松了口氣，一個死人總比又瞎又聳或是三天兩頭病給她照顧的活人要強，自己落個自在。

說完溫氏就變了臉色，楊福更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道：“今兒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溫氏則笑道：“若你嫁了那個丫頭還可以生活的穩當些，若你不嫁，我們可不敢保證她沒個天災*的。”

這態度變化也太大了吧，轉眼用毛姨來威脅。她抿了抿嘴道：“嫁到那樣的人家總要些倚仗的，想讓我痛痛快快出嫁也可以，拿出一份像樣的嫁妝吧！”

楊福夫婦只希望她嫁過去，雖說準備嫁妝雖然心疼但與得來的利益一比仍是九牛一毛。於是他們同時瞧了一眼對方，最終同意了楊秀秀的要求。

做為一個從小就想著過混吃等死這種生活的楊秀秀來講沒有比這好的事情了，可是表面卻不能顯露出來。

只是看著親父賣了女兒還那般高興，她這心裏難免有些壓抑。

楊福與溫氏沒想到她就這樣答應了心下自然萬分高興，結了這門親便有上百畝的良田到手不歡喜那是假的。

就這樣，半個月後楊府的嫡長女楊秀秀梳上婦人頭，帶著並不是太豐厚的嫁妝被送入了開原侯府。

開原侯爺早年守衛疆土立戰功夫數，皇上恩典特封了他開原侯。因其思念故鄉，又許他離京在開原城建府。

侯爺早年常年在外爭戰所以子嗣稀薄，十七歲時娶妻劉氏，生得一女後故去。後又續弦孫氏，生有一子一女。

雖有兩位妾氏但都沒有給他留後，到是後來酒後要了一個丫頭於氏為他生下一位庶子。可惜這位庶子是個藥罐子長年用藥吊著，直到去年十六歲時終還是故去了。

開原侯對這個庶子還是很喜歡的，總覺得是自己該為其做點什麽。於是劉氏提議，為了選個八字相合的女子結了冥婚，牌位前也好有個伺侯的。開原侯本不想害了人家姑娘，但是劉氏卻說找一家生活清苦的，只要不是奴籍就可，到時侯能過上好日子感激他們還來不及何談是害呢？

這樣一說開原侯就同意了，於是楊秀秀就被從角門擡進去成了開原侯府的二奶奶。

這婚禮辦得十分安靜，即無鞭炮也無什麽客人，無非是與牌位拜了堂然後就被送入洞房了。

洞房安排在這位庶子之前居住的地方，她坐在那裏好半天才有人給挑了蓋頭。

楊秀秀生得不錯，再加上這喜服妝容倒讓一邊的丫頭與婆子眸子中充滿驚艷。但是她們在心裏卻覺得這位夫人命苦，嫁了個死人以後可沒個盼頭兒了。

可是楊秀秀卻沒想那麽多，她只覺得這屋子好大啊，桌椅用具當真是十分奢華，以前連見都沒見過。

因為是冥婚所以省去了餘下的程序，丫頭們也不知道這位新夫人的性子就沒敢講什麽話。

靜靜坐了不到半個時辰有人講三姨娘到了，她們不由得上來扶楊秀秀起來拜迎。

楊秀秀知道三姨娘就是自己嫁的這位庶子的親娘似乎是姓於的，眼見著從外面進來一位容顏蒼白但生得還算貌美的婦人來，忙由丫頭們扶著給跪了下去。可是她有點緊張，又比旁邊的丫頭們動作快。丫頭們一個沒扶住就聽到卟嗵一聲，不由驚嘆，這得多疼啊！

楊秀秀直接疼出了眼淚，她這一流淚不要緊只見那三姨娘怔了一下後猛的撲倒抱住她大哭起來，道：“我命苦的兒啊……”

楊秀秀直接怔住了，您見面就抱，抱住就哭，這話兒從何說起呢？她默默的擦了下眼淚，後知後覺的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將人扶起安慰一下？

可是她沒動一邊的丫頭婆子已經將她們拉扯了起來，楊秀秀腿疼啊，所以走路的時侯就有些打顫，看起來如全身顫抖似的。

三姨娘也哭夠了，就拉著楊秀秀的手坐下，一雙淚眸上上下下打量起這個兒媳婦來，只道：“倒是個漂亮的，可惜端兒他沒這個福份。”說完又開始哭了。

楊秀秀從來就沒有做過哄人的活，這會只覺得心中慌亂，最後沒辦法就脫口而出道：“誰說他沒福的？”

三姨娘一怔，停了哭聲看她。

楊秀秀冷汗都滴落下來了，在沒有急死前終於找到了借口道：“我……我以後死了就可以見到他了。”

三姨娘眼淚又啪啪啪的掉下來，道：“你這孩子倒是個好的，如今我們在這開原侯府中倒是個伴兒，姨娘雖出身不好沒有什麽家底，但是定會盡力護你周全的。”

楊秀秀雖然對自己的娘印象模糊了，但覺得這三姨娘慈眉善目的十分親切，再加上她確實想對自己好，於是道：“姨娘，從今天開始我楊秀秀代……相公，照顧您。”

“好好，真是個好孩子。”三姨娘心中高興，自手上拿下一串佛珠送於楊秀秀道：“這佛珠是戒癡第三弟子開過光的，給你帶著沾些福氣。”

“戒癡？”那老和尚很有名嗎？

“是啊，戒癡大師可是得道高僧呢！”三姨娘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媳婦好，雖說都講她是山裏養出的野姑娘但瞧著倒是挺溫和的，也十分懂得禮貌，瞧她行的那個大禮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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