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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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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游記·花枝春野

*《浮生游記》完結篇,又名《南詔街第一花匠的流水賬》。

*到ending了還在給我當時間軸的miss king.

*前文指路:《浮生游記·君子攸寧》、《浮生游記·幾生幾世》、《浮生游記·且吃粥》、《浮生游記·似是故人來》、《浮生游記·石榴一樹深淺紅》、《浮生游記·霓凰閣》

*故事到這就結束啦,感謝閱讀。

大梁南境,滇州南詔街東口的安大娘越發覺得自家隔壁院子的租客絕不是尋常人家。

那家的男主人身姿挺拔,通身氣派,怎麽看至少也是個世族大家的公子。她還無意中見過兩回他舞劍,口中還吟著她聽不懂的詩,那真真是文武雙全;他夫人就更不用說了,長得便是天仙一般,人淡如菊,恬淡清雅,那醫術更是妙手回春,全滇州城多少危病都是那夫人一人救回來的;他家的女兒更是非同一般丫頭,才六七歲的光景,便已有了一身俠氣,光風霽月,與尋常人家的忸怩閨女絕不是一般氣派;還有那家剛出生的小兒子,雖然尚在繈褓,但安大娘不知為何,已認定這小子將來定是棟梁之才了。

但這些都還不是讓她覺得奇怪的地方。

這家人怪就怪在,明明是世族的氣派,偏偏也像她們這些小家小戶一樣柴米油鹽地過,租著她的小屋小院兒,也沒個人服侍著,四個人並一條狗也能將日子過得熱氣騰騰,或者說是…雞飛狗跳。

比如,明明都說女兒是爹爹的小棉襖,他家姑娘卻總是能為了各種事情和她爹吵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例如誰多親了娘親一口,那狗今夜是睡屋裏還是屋外,以及誰陪娘親睡誰哄弟弟睡。

比如,別人家的女孩兒都在學著女紅詩詞,他家小女俠整天飛檐走壁舞刀弄槍,跟爹學了舞劍之後又要和娘學袖刀,還隔三差五拉著自己兒子去滇池裏撈魚吃。

比如,明明他家女兒是個男孩子氣的,偏偏只對那條狗溫柔得很,吃的是自個兒親自剁好了煮到半熟的肉,睡的是用與她爹下棋贏的幾輛碎銀買的上好的褥子,每日還要準點準時地拉出去遛彎兒,細心得像照顧自己兒子。

比如,這家夫人一看就是聰明通透蕙質蘭心的主兒,卻偏偏除了坐診問藥啥也不會。據安大娘觀察,他們家,做飯的是那男人,做家務是爹和女兒輪著來,丟垃圾的是那狗。夫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每日周身藥香縈繞著,仙氣飄飄的,看著安大娘好生羨慕。

比如,明明連安大娘都看得出那家男人絕對是經緯之才,卻偏偏正事不幹,每日煮煮粥采采藥,甚至還會做鞋。以及,最近最讓安大娘看著牙疼的一件兒,養花。

蕭大將軍養花的這個新愛好,還多虧了南境這春暖花開的好天氣。

南境一年四季如春,生長著許多金陵和瑯琊山都從未有過的花兒。路邊上,山間裏,河湖畔,每日都是陽光普照鮮花盛開的模樣。花與人爭艷,看得蕭二公子也是心花怒放的,走路時都哼著歌。

再加上他發現自己媳婦兒特別愛花。

這種“特別愛”具體表現在——蕭遙有時在外邊瘋玩兒,會在路邊采了花編成花環給她帶回來,每每這時,蕭平旌會看見自家媳婦兒綻出人生弧度最大的笑容,看得他又驚又喜;林奚每次去山間采藥,他不放心便都跟著,有幾次發現她會擷幾朵崖間的野花收在籃子裏;還有,他媳婦兒僅有的幾件銀飾都是花模子的。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不抓緊時間討媳婦兒歡心,簡直對不起他的智商。

於是乎,屋外的小院子很快被他打造成了個小花塢。

水仙百合是擺在石桌上的,幾樹木桃是植在院子東側的,西側他架了幾桿木架子種上了夾竹桃,這便已經滿滿當當了。他又隨手插了幾株紫葉李,還有院中一樹梅花,等著冬天一枝獨秀也一定別有風韻。

再加上蕭遙每日在外頭玩兒回來也形成了習慣,總會帶幾支花回來,他便插在院墻縫兒裏,日子久了,有些也都活下來,漸漸將那原本灰綠灰綠的院墻變成了一座花墻。

滇州城內的小孩兒聞風而動,都知道南詔街東口有戶頂漂亮的人家,被花墻圍著,花屋子裏住著位比花還美的夫人。

當年一戰成名又千裏勤王的懷化將軍大概自己也不會想到,他第二次大範圍出名,是在西南邊陲的一座小城,因為種了全城最好看的花。

不過,這第一花匠的名頭,倒是比懷化將軍的頭銜,更叫他受用。

畢竟,林奚的笑可比那軍功章好看多了。

荀飛盞來南境拜訪他夫妻二人的時候,便是循著這赫赫有名的花塢來的。

蕭平旌在信裏洋洋得意地說,進了滇州城便只管隨便找個路人問問那花一般的房子在哪兒,保準一找一個準。

果然,他順著路人指的方向走到南詔街東口,便看見一座被各樣花兒覆蓋著的屋子,以及蹲在門檻上和身邊的黃狗笑得並無二致的懷化大將軍。

老友相聚,自然是要喝酒的。他與蕭平旌又是瑯琊榜上最頂尖的高手,不切磋切磋也說不過去。

蕭平旌心疼花兒被誤傷,便借了隔壁安大娘的院子與他切磋。兩人只是試試對方身手長進如何,過了幾十招後,便收了劍回自家院子喝酒。

“想不到,你在這山水中整日正事不做,功夫倒是也沒落下。”荀飛盞在他手中並沒討到一分便宜,有些不痛快地說。

“荀大哥,你整日在朝堂中,當然不知道這山水養人,日月精華之下,功夫進益得才快呢。”他口無遮攔,目的就是要人比人氣死人。

然荀飛盞最是個心思單純的,只會為他高興,哪裏真的在意,“不過平旌,這些年過去了,我還真是佩服你。”

蕭平旌喝了口酒,並不接茬,就等著他繼續誇。

“我不是佩服你能克大渝鐵騎,也不是佩服你有千裏勤王號令天下兵馬的本事,我只佩服你,遇過這些事兒,還能像現在這樣。你是真正的赤子之心,志慮忠純。我雖學問不高,卻也明白,當時那樣的境地,但凡心中有絲毫雜念,便是萬劫不覆的。”

蕭平旌受這一番實打實的誇獎,倒也不得意,只輕輕一笑,“那你不該佩服我,你該佩服的是林奚。我不懂事闖禍的時候她在,我鉆牛角尖的時候她等,我走不出去的時候她勸。是因為她一直在原地,我才能回去的。我現在都不敢想,如果那年她離開了,我會變成什麽模樣。大概,她是我的羅盤,她在,我便能回去。”

“得,繞了半天還是在這給我嘚瑟你媳婦兒呢。”荀飛盞聽著他這話明明是滿心的感動,也還是要出言刺他兩句。

“荀大哥,多謝你這老遠來看我,代我問金陵故人好。”蕭平旌真誠地舉杯敬他。

送荀飛盞回了客房,有些微醺的蕭平旌也搖搖晃晃地回屋,走到門口見窗邊海棠花盛開,便擷了一朵下來。

林奚早已準備了葛青茶為他醒酒,見他晃悠悠走進來,連忙起身去扶。

他獻寶似的掏出那朵海棠,插在林奚鬢邊,“夫人,海棠花開得好。”

林奚淺笑,像哄孩子似的哄他坐下,讓他喝下一碗葛青茶。

這人向來酒品好,喝醉了也乖乖的聽話,爽快灌下茶之後,孩子似的咂咂嘴,開口笑道:

“林奚,我喜歡你。”

那是景和十二年,蕭平旌與林奚均已過不惑之年。他們在南詔街住了十五個年頭,直至一雙兒女均已長大外出游歷,他們才再離開那花塢,攜手雲游天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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