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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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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宜舟的摯友顧瓊琳與蘇黎歌,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就拿哭這一點來說,顧瓊琳女王氣場強,氣勢盛,她基本不哭,徐宜舟記憶裏對她哭的唯一一印象,就是上一次葉景深和她之間的爭執。

而蘇黎歌不同。蘇黎歌常哭,看悲情電影哭,看韓劇哭,看到天災人禍的新聞或者街巷口賣鐵皮玩具的老太太她也哭……但是,她只為別人哭。

那感覺就好像,針紮到別人手上,她會覺得疼,但針紮在自己的手背上,卻只有麻木。

就如同現在。

蘇黎歌因為有先兆流產的跡象,在路上被人送進了醫院。

她一滴眼淚都沒有,異常的冷靜。

和秦揚風離婚那是她意料中的事,這段婚姻的起/點本來就是場玩笑,中途換成了利益合作關系……只是她謀劃了過程,卻沒算準結局。

愛情不可控制。

而這個孩子的到來,更是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舟舟,抱歉你目前這情況我還讓你跑這一趟。這份離婚協議書,有空的時候你幫我交給他吧。”蘇黎歌面無表情地說著。

徐宜舟看到隔壁床的孕婦和家屬對蘇黎歌露出了探究和憐憫的眼神,她走到了兩張病床之間,替蘇黎歌擋去了他們的目光。

“這時候你還跟我客氣什麽?他知道孩子的事嗎?”徐宜舟問她。

“知道。否則這張支票從何而來?”蘇黎歌揚了揚手裏薄薄的紙片,笑容蒼涼。

就算他們鬧翻,這孩子也有一半屬於他,她從沒想過瞞他。

“他人呢?”徐宜舟臉色陰沈沈的,像籠上一層灰霧。

蕭嘉樹坐病房門口對面的等候椅上等徐宜舟,並沒跟進病房。這是蘇黎歌的隱私,徐宜舟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

“沒來過,只托他妹妹送了這張支票來。這孩子他不想要。”蘇黎歌低了頭,看手中支票,上面的字跡龍飛鳳舞,是出他的手。

“妹妹?”徐宜舟沒有聽說秦揚風有妹妹。

“嗯,秦家養女。”蘇黎歌點頭。

“你想留下這個孩子?”徐宜舟收起了離婚協議書,替她倒了一杯溫水。

蘇黎歌搖搖頭,道:“我們沒有選擇權,因為這個孩子恐怕不太願意留下。”

她說這話的時候,狠狠揪緊了手裏的支票,支票一角被她捏出深深皺褶。

這一胎有先兆流產的跡象,醫生並不看好。

所以,也許不是他們拋棄了孩子,而是這個孩子選擇了離開他們。

因為他們不配做他的父母。

……

蘇黎歌交代完了一切,執意要徐宜舟離開。

醫院的外面夜深濕重,比白天冷了許多,但外面街道卻冷清許多。

徐宜舟依舊是來時的打扮,厚實的圍巾埋掉了她半張臉,帽子遮了額頭,露在外面的只有一雙眼。

那雙眼,如料峭春寒。

蕭嘉樹從來不知道,徐包子的眼眸能用得上這樣的詞來形容。

回去的路上車很少,一路下來運氣好得連遇幾個綠燈,暢通無阻,路燈一柱柱閃過,燈影斑駁。

“嘉樹,這城市讓我害怕。”徐宜舟忽然開口。

蕭嘉樹猛地握緊了方向盤。

她視線直落在前擋風玻璃外的路面上,動也不動。

“那麽我呢?”蕭嘉樹問她。

徐宜舟不回答。

蕭嘉樹緊抿著唇,像站在冬夜裏喝了一大壺冰鎮的黃蓮水似的難受著。

車子忽然就加了速,在空空的馬路上奔跑著,下一路口,他們遇到這一路上的第一個紅燈,車子急停。

接下去,他們的運氣像耗盡似的,一路都遇到紅燈,兜兜轉轉幾個路口後,終於到家。

徐宜舟顯得十分疲憊,一到家便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出來後連頭發也沒吹幹便跑到樓上,從二樓欄桿上探出頭來沖蕭嘉樹道了晚安,便回了房間。

直到窩到被子裏,徐宜舟都感覺不到暖意。

她在屋裏吹幹了頭發,又靠著床頭看了一會兒書,眼皮子就酸澀難當起,便按滅了床頭臺燈,閉目躺下。

意識還清醒著,她其實睡不著,或者不敢睡著。

一睡醒就是噩夢。

這樣的狀態,從她出院持續到現在。

但她還是想強迫自己睡去,就像她想強迫自己放開一切,做回蕭嘉樹心裏那個徐宜舟一樣。

躺了不知多久,她意識沈去。

好像睡著了,又似乎沒睡著。

四周一切她都清楚感知著,垂下的窗紗,窗口的綠蘿,塞滿整個書櫃的書,房間裏只有她呼吸的聲音。

然而,噩夢襲來。

就在這樣似醒非醒的狀態下,真實得像一切重新發生。

也許是受了蘇黎歌的影響,又或者是她太久沒有面對外面的世界,今晚的噩夢,比往常兇悍了數倍。

她尖叫著,雙手在半空揮舞,想要驅逐侵占夢境的畫面。

黑暗中,有個人開了門沖進來。

房裏的燈陡然大亮。

她霍然坐起,睜了睜眼又閉起,

耳邊的尖厲的叫聲像不屬於自己似的,失控地從她嘴裏發出。

隱約中有人走到她身邊,驚急地說些什麽,她聽不清。

徐宜舟只看到從自己身後伸來的那只手。

來的人是蕭嘉樹,他最近一直都睡在她房外的小起居室裏。

他剛伸手碰觸到她的手臂,她全身劇烈顫抖著一縮。

冰冷的刃光閃過。

蕭嘉樹一驚,縮回了手,然而仍舊避之不及。

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背流下,落到淺藍的被上,觸目驚心。

她在枕頭的下面,壓了一柄匕首。

“徐宜舟,醒醒!”蕭嘉樹反應過來,很快奪去了她手裏匕首,按了她的雙肩沈聲吼了一句。

徐宜舟在看到刺眼至極的血色時,便已經醒來。

她楞了楞,在整個人被他摟到懷裏時,終於回神。

“對不起,嘉樹……對不起……”她顫抖地縮在他懷裏道歉。

每一句“對不起”,都讓他錐心刺骨地疼。

蕭嘉樹抱緊了她,不斷輕聲重覆著:“別說對不起,別說!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你。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然而她情緒的弦,終於繃斷。

“蕭嘉樹,我不想這樣!我害怕……我很害怕……”徐宜舟淚如雨下,模糊了眼眸,“我想做你眼裏的徐宜舟,我想像以前那樣,可是我越想回到過去,就越做不到。蕭嘉樹,我不是你的徐宜舟了,再也不是了!”

原來,她一直清楚他的想法。

她的壓力,來自於他。

“徐宜舟,佳木宜舟,我對你的愛,就像你的筆名一樣。以我為舟,入髓刻骨,載你一世平安喜樂。你是我的徐宜舟,不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這一生下一世,你都是我的徐宜舟,誰都搶不走。”蕭嘉樹說著,撫上她的臉頰,拭去淚痕。

“我要是變成瘋子呢?”徐宜舟哽咽著打個嗝。

“那就做我的瘋婆子!”蕭嘉樹把她壓到了自己懷裏,狠狠抱住。

……

徐宜舟漸漸平靜下來,眼裏的暴風驟雨消停,發紅的眼眶和鼻頭,讓她格外惹人心疼。

她將蕭嘉樹的手扳到了身前,視線落在那道未凝結的傷口之上,指腹在傷口旁邊輕輕撫摸著。

“疼嗎?”

“不疼。”

蕭嘉樹手上的傷口不深卻很長,他不想去醫院。

徐宜舟卻說什麽也要陪他去醫院。

他拗不過她,又不願她再奔波,便自己去了醫院。他走後,徐宜舟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著墻上的鐘,等他回來。

然而蕭嘉樹並沒去醫院,只是就近找了家24小時藥房,進去買了紗布和藥水,在路邊隨意處理了下傷口就趕回家裏。

他太擔心徐宜舟,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守著。

鎖洞被轉動的聲音傳來。

徐宜舟轉頭望去。

門打開,蕭嘉樹才剛邁進來,就看到徐宜舟站在門前。

“包好了?”徐宜舟看著他的手。

“嗯。”蕭嘉樹點頭,換了鞋子。

“在哪家藥房包的?”徐宜舟問。

“門口……”

話才說一半,蕭嘉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別擔心,小傷而已。”他立刻換了話題。

徐宜舟沒再追問,只是盯著他的臉。

這段日子的折磨讓他瘦下去,臉龐雖然仍舊一如既往的英俊迷人,棱角卻愈加明顯起來。

“你怎麽……”蕭嘉樹覺得她的眼裏像燃著幽幽的火焰,有些擔心地開口問。

才說了三個字,徐宜舟忽然欺身上前。

蕭嘉樹沒準備,被她一撞,腳下不穩,竟被她壓到了門上。

她根本沒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伸手攀到他腦後,將他的頭給拉下來,而她自己則踮起了腳尖,將唇湊去,重重印到了他唇上。

蕭嘉樹猛然瞪大了眼。

只詫異了半秒,他就伸手攬緊了她的腰。

她嘴裏嘀咕了一句,臉色緋紅,手上的力量沒松,纏著他的唇咬著,消□□水和他身上的皂香入鼻,是讓她心疼又迷戀的氣息。

他的背緊貼著門,圈著她腰的手越收越緊,幾乎要把她壓入胸膛裏。

她咬有些重,他的唇瓣傳來抓心的疼癢,她的手已從他後脖滑到前面,開始解他襯衣的扣子。

蕭嘉樹喘著氣,忽將她推開一點。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他問她。

“知道。”徐宜舟聲音撩人的熏啞,“我在獻祭。我把自己獻祭給你,你要嗎?為了你的愛,也為了我的愛!”

回答她的,是蕭嘉樹熾熱的吻。

他身一動,便將她反壓到了門上……

她的纏綿,來得突然又瘋狂。

像是場不顧一切的獻祭。

纏綿歡愉,忘記所有。

在極致歡愉的盡頭,蕭嘉樹忽然輕吼了一聲,抽身而出。

“你……怎麽?”徐宜舟眼裏的迷蒙帶著些疑惑,勾著他的脖子問道,吐氣如紗。

“今天……沒有準備,吃藥對你不好。”蕭嘉樹克制著還未平息的欲/望,在她耳邊輕道,“你什麽時候嫁給我,什麽時候想要孩子,我就什麽時候對你……肆無忌憚。”

在她準備好之前,他願意克制所有的欲/望。

他只想要她好好的。

“傻瓜!”徐宜舟嗔道。

“只對你一個人傻。”蕭嘉樹俯頭,再度吻去。

一夜緋色無雙,醉到天明。

第二天下午,蕭嘉樹才趕去公司,臨走時,徐宜舟還賴在床上,裹成毛毛蟲的模樣。

昨夜她太瘋狂,現下累到無力,正縮在被子裏裝死。

在公司處理完急事,餘下的工作他帶回家中,蕭嘉樹在天黑之前就趕回家,手上還拎了一盒蛋糕。

“舟,我回來了。”他推門進屋。

沒有人回應他。

“街口新開那家新開甜品屋的海鹽蛋糕,你沒嘗過。”他把蛋糕擱在了玄關櫃上,又叫了一聲。

徐宜舟並沒像往常那樣走出來迎接他。

“別玩了,好嗎?你快出來。”蕭嘉樹聲音忽多了恐懼。

徐宜舟不在了。

房間已空。

她只帶走了一個行李箱和一套蕭水載川的簽名書。

那套禮服已洗凈鋪在床上,裙擺處的破損也已補好,□□的手飾盒放在禮服正中,蕭嘉樹打開,裏面是他送的那條項鏈。

他說,這是要送給蕭太太的。

她含笑收去。

一舉一動,似在眼前。

原來,昨晚的獻祭,是她的告別。

手飾盒的下面,壓著一封信。

信上是她娟秀的字跡。

她無法再留下。

再留下她怕自己有一天會真的傷到他。

而每一次看到蕭嘉樹,她都會想起曾經發生過一切。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城市,都讓這些噩夢成了她無路可逃的死胡同。

她以為閉了眼就可以忘記就可以逃避。

可昨晚她才發現,她需要的不是遺忘,而是面對。

因此,她回到噩夢的源頭——

魚仙島,她外婆的房子。

這場戰,她終會勝利。

“蕭嘉樹,不要來我找。給我時間,我會回來!”

信的最後一行,字跡很深,娟秀之間透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蕭嘉樹捏著信,心像篩子似的四處漏風。

寒風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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