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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崖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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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峽谷之中,升騰著神鬼莫測的氤氳山氣。深山萬壑,高大的巍峨的山脈一座連著一座,高聳入雲,連綿萬裏看不到盡頭。

擡頭望去,一座座高聳入雲的峭崖矗立雲端。

深山裏,一個渾身浴血的男子從一處深潭裏,用竹罐,舀了一些清水,踉踉蹌蹌的往深山裏走去。

男子的衣裳被樹杈勾破,露出許多挫傷的肌膚。那些挫傷想來長時間沒有包紮,有的發膿,有的破裂破,有的鮮血外溢,慘不忍睹。

男子的腳,有些跛,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傷太重,男子走幾步路便停下來,虛弱的歇息一陣子,豆大的汗珠,啪噠啪噠的掉落地上,扶著大樹,劇烈大喘。

男子微微擡頭,臉上的面具將他的面貌全部掩藏,看不出模樣,只能看出,他的銀色的面具上,染著點點幹涸的鮮血。

男子的一雙邪魅的眸子,看起來很疲憊,很蒼白無力,微微一眨睫毛,一滴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睫毛流淌而下。

男子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前方,似乎前方有什麽東西鼓勵支撐著他前進,擡起踉踉蹌蹌的腳步,繼續前進。

路程不遠,但對男子來說,每一步,都比登天還難。

終於,男子走到了一顆大樹下。

蹲下身,將手中的竹罐放在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嘴裏,仿若珍寶的扶起同樣渾身浴血的女子,細心的將水餵到她的嘴裏。

女子身上的衣服,早憶看不出顏色,被血水染紅,幹涸,幹涸,又染紅,來來回回也不知多少處了。

女子無力的閉著眼睛,如果不是她身上還有一點溫度的話,真讓人以為她就是一個死人。

她身上的衣服,跟男子一樣,被樹杈勾破得看不出形狀,甚至連有地方都遮蔽不了。

只不過,女子比男子好一點兒,因為她的傷口,被清洗過了,用男子身上的藍衣碎布包紮著。盡管包紮著,鮮血還是不要錢似的,染紅衣裳。

她們兩個都狼狽到了極點,叫花子都未曾見過這般狼狽的。尤其是女子,臉上,密密麻麻,都是一道又一道的刀疤,這些刀疤,似乎剛剛結疤,一張精致的臉上,染著點點血水,以及密密麻麻的紅腫傷疤,看起來極為滲人。

青天白日裏,看著都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陣陣寒風吹過的時候,越發顯得陰森恐怖。

男子將水餵給女子,女子或多或少喝了一些,繼續昏迷著,同一個動作,從未變過,就像已經沈睡了千年。

“咳咳……”男子虛弱的輕咳幾聲,將女子放平在地上,自己則靠著大樹,虛弱的咳嗽。

看著女子遍體鱗傷,氣息微弱,手筋腳筋全被挑斷,連同以前那張精致美麗的容貌也被毀了,紅腫著一張交叉縱橫的醜陋臉蛋,男子心裏陣陣疼痛。

他很想女子能夠睜開眼睛,他很想女子的手筋手筋,還有容貌能夠恢覆如初,他很想女子身上的傷勢能夠好轉,可是他想了二十天,也未能如願,自他醒來後,女子一直昏迷不醒。

他多麽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睡醒了,便可以回到過去,可是每天醒來後,依然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依然傷痕累累,依然昏迷不醒,依然沒有食物,只靠一些野桃充饑。

男子仰頭望天,一座座高聳入雲了的懸崖峭壁,望不到盡頭,被雲端掩埋,根本不知到底有多高。

男子無力,別說他現在身受重傷,就算他沒有受傷,也爬不到上面,他能做的,只是等待救兵。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以為,她的暗衛,她的大軍很快就能夠找到這裏,可是半個多月過去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忽然想起,以前那個青樓男子,挽容公子,也是從這裏掉了下去,那個女人,派了無數的人馬去尋找,得到的結果是,底下是波濤洶湧的江河,一望不見底,漩渦流沙激石盤旋。

去他的波濤洶湧的江河,這裏除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水潭外,就是連綿萬裏,看不到盡頭的深山好不好,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麽辦事的。

再不尋來,別說會重傷死在這裏,餓也能把他們給餓死了。

眼睛微瞇,看到那條深不見底的水潭,瞳孔一縮,想到他剛醒來時,就是倒在那潭邊。

他真不敢想像,要是沒有這水潭,今天他跟她是不是就化為一堆白骨,讓那些野鷹叼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他跟她,血水染紅了半邊水潭,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將那個女人撈了上來,又采一些藥草,幫她療傷。這個女人奄奄一息,重傷累累,他在重傷之餘,用真氣幫她護住心脈,療傷,弄得自己元血大傷。

在這裏,沒有聖藥,沒有大夫,沒有吃食,什麽都沒有,他的這一身內傷,想要好起來,沒個三年五載,怕是不可能了。

攤開手,看著手上握著的七塊鳳凰玉佩。

不是說鳳凰玉佩可以療傷嗎?怎麽關鍵的時候,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坑爹的,什麽鳳凰玉佩,簡直就是七塊爛玉。

玉佩為什麽會沒用呢?還是說,他與陌寒衣聯手對付衛青陽那一戰,耗盡了它的能量?

藍玉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收回玉佩,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還在昏迷著,嘆了一口氣,踉踉蹌蹌的往河邊走去,將自己身上發膿流血的傷口,都清洗幹凈。

渾身的傷痕,藍玉棠的血,將水潭再次染紅,裂開的傷口,疼得他差點昏過去。

隨意清洗一下,藍玉棠再也撐不下去,當場昏迷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兩天了。

日子與他掉落崖底後睜開眼的第一天一模一樣。

連綿萬裏,望不到盡頭的深山,樹木參天,一座座懸崖高聳入雲,旁邊不遠的地方,是昏迷不醒的顧輕寒。

藍玉棠簡直想昏死過去,偏偏身體的疼痛,讓他無法昏迷,不得不再次承認,他跟她,掉下斷腸崖,沒有來救他們,只能夠靠他自救。

他若是死了,那個女人也必死無疑。

起身,微微一動,傷口就疼得他哆嗦不已,索性,他掉下來的時候,身上還有一些藥,雖然不夠用,但多少有些效果。

忍著身子的不舒服,與往常一樣,走到水潭邊,捧了一把水,灌入喉嚨。

對著水潭,照著他自己的模樣,亂糟糟的頭發,破爛不堪的衣裳,滿身的傷痕……無一不在展示著,他很狼狽。

藍玉棠忽然失笑,想不到,他竟有一天,也會淪落到這般地步,以前他只要一個眼神過去,想要什麽,會得不到的。

以前不管他要什麽,都會有人,趕送到他面前。他的身邊,總會圍著一群人,阿諛奉承,可現在,什麽都沒有,就連吃的,都是一個問題。

胡亂的隔著面具,洗了一把眼,從身上,拿起竹罐,如往常般,舀了一罐子的水,踉踉蹌蹌的走到顧輕寒身邊,扶起她,將水灌到她嘴裏。

靠在大樹上,歇息了一陣子,這才起身,走到隔壁的桃樹上,隨手摘了一些桃子,走到潭水邊,胡亂洗了一下,“哢嚓”咬起桃子,啃吃了起來。

牙齒一酸,二十多天來,都是靠著這些桃子為生,吃得牙都酸了,可這附近,就只有這兩顆桃子,再無其它果樹,他也只能靠這兩顆桃子。

隨便吃了幾個後,藍玉棠低頭看著顧輕寒。

他還可以吃桃子,她完全是靠著潭水,還有桃汁為生的。二十多天過去了,她會不會餓死?

抱起傷痕累累的顧輕寒,似乎,她輕了許多,瘦了許多,雖然她的臉,腫得比以前還要大。

將她抱在懷裏,用自己的溫度暖著她的身子。

他以為……從藍族毀滅了之後,他就怨上她了。他以為,他能夠對她無動於衷。

可是當她跳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跟著跳了下去,他說上什麽感受,他只知道,他不想讓她死。

崖下,同樣奄奄一息,同樣傷痕累累,他也需要幫助,他也需要療傷,可當看到她鮮血淋漓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把身上的藥都用在她的身上,還把僅有的內力度到她的身上



這個女人,對他不屑一顧,間接殺死他母親,害死他弟弟,父親,還有他千千萬萬的族人。

如果不是她帶著衛青陽進了藍族,藍族也不會遭到滅族之禍。

他該恨她的,可是他恨不起來。他只想這個女人能夠好起來。

藍玉棠心疼的撫摸著她的臉蛋,那一條條的傷疤,被劃破,一定很疼吧。

都怪他,若不是他毀了衛青陽的臉蛋,他也不會毀了你的容貌。

衛青陽……

藍玉棠骨頭咯吱咯握得直響,想到衛青陽,藍玉棠就咬牙切齒,恨意沖天,巴不得馬上把他掐死。

“嗯……”顧輕寒忽然痛苦的悶哼一聲。

藍玉棠一驚,驚喜的看著顧輕寒。

“女人,臭女人,你醒了嗎?你快張開眼睛看看,別再睡了,你已經睡了二十幾天了。”藍玉棠微微搖了搖顧輕寒的身子,不敢太過用力,怕傷到她。

“疼……好疼……” 顧輕寒沒有張開眼睛,而是痛苦的呢喃 。

“疼?哪裏疼,你告訴我,哪裏疼,我幫你看看。”

“臉上,身上,手,腳,全身都疼……”

藍玉棠心疼的抱著顧輕寒“不疼了,不疼了,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的。”

“咳咳……”顧輕寒渾渾噩噩,疼得她張開疲憊痛苦的眼睛。

印入眼簾的,便是藍玉棠那張帶著面具的臉。

還有那雙心疼的眸子,亂糟糟的頭發,如同野人般的衣裳。

顧輕寒怔了一下,不明白藍玉棠怎怎麽會把自己弄得那麽狼狽,“藍……藍玉棠。”顧輕寒的聲音很虛弱,虛弱到不註意聽都聽不到她說的話。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你要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揍醒了。”藍玉棠哈哈一笑,心裏激動澎湃。

“咳咳……”顧輕寒一咳,扯到身上的傷勢,疼得冷汗淋漓。

昏迷前的那一幕,竄入腦海。

她被衛青陽廢了,然後她不堪受辱,跳下懸崖。

緊接著,她震撼了,藍玉棠竟然尾隨著她跳了下來。她似乎還聽到白若離跟上官海味的聲音。

再一看藍玉棠,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伴隨著幹涸的鮮血,還有汙泥。

這可不是藍玉棠的作風,誰不知道藍玉棠有潔癖,一點點臟亂都忍受不了,怎麽能容許自己變得如此邋遢。

視線一掃,看到參天的大樹,高聳入雲的懸崖。

這是哪裏?斷腸崖下嗎?可是斷腸崖下,不是江河大海嗎?

臉上,還有身上撕心的疼痛著,疼得她忍不住想要咬舌自盡。

“這是斷腸崖下,我們兩個都掉了下來,還好,我們命大,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都沒死。”藍玉棠笑了笑,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竟然還有一條命存在著。

“斷腸崖 ……”顧輕寒疑惑。

“是啊,斷腸崖,我跟你同樣不解,這裏根本沒有江河,只有一條水潭,我們正是 掉在水潭裏,才撿回一條命的,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顧輕寒翻了一個白眼。

當然不舒服,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尤其是臉上,疼死了,疼死她了。

“我的臉……我的臉……是不是毀了……”顧輕寒伸手,想去撫摸臉上,動了幾下,都沒能擡起手來,似乎那只手已經不聽她使喚了,根本擡不動。

顧輕寒瞳孔一縮。

她的手……她的雙手……為什麽,為什麽都動不了了。

“你傷得很重,先好好歇息一下,過幾天就好了,你的臉沒事,過幾天也會好的。”藍玉棠安慰。不忍看顧輕寒震驚的模樣。

顧輕寒忽然想到什麽,擡起左腿動了幾下,依然動不了,甚至徹骨的疼痛,擡起右腿,雖然因為擦傷,疼得她發悚,但那條腿總算還能動。

猛然間想到什麽,顧輕寒忽然傻了,喃喃自語道,“我手腳,是不是都廢了?我的臉,是不是也廢了?”

藍玉棠抱著她,不自然的道,“不會的,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難免有些傷,過幾天就好了,別擔心。”

顧輕寒諷刺的笑了一下。

過幾天就好……呵……

她又不是三歲無知孩童,手筋腳筋都斷了,還能好得起來吧,怕是,以後她連生活起居都無法料理了。

還有她的臉,又疼又腫的,他的每一刀,都深可入骨,她的這張臉,算是廢了。

閉上眼睛,流下一滴清淚。

過往的一幕幕都浮在她的心頭。

剛穿越過來,床上躺著十個男人,冷寂宮那番讓人心酸的話。那雙幹凈清澈的眸子。

那個妖嬈魅惑的紅衣男子,那個白衣溫潤,醫術無雙的楚逸,那個才華無雙,文武雙全的路逸軒,那個和煦溫暖,武功登峰造極的白若離,那個溫文爾雅,出身青樓的挽容。

還有夜溪茗,古公公,便宜爺爺,小魚兒,大肥鳥,郭佩佩,淩清晨,帝師,淩緋夜……還有……衛青陽……

往事一幕幕,好的壞的,統統竄上心頭,猛然間,她仿佛明白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不明白。

“你的暗衛會找來的,只要活著,她們就一定能夠找來。”

“我……昏迷多久了……”顧輕寒哽咽道。

“從我醒來後,你昏迷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

二十多天了,為什麽暗衛還沒有找來……

二十多天了,若離跟楚逸他們一定很擔心的吧……還有流國……現在怎麽樣了……上官浩是不是跟陌寒衣一對了,段鴻羽被人救出了沒?她的女兒,有沒有哭鬧……

不,她要回去,就算她變成一廢人,她也要回去……

身子一動,想爬回去,奈何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看過了,這裏山連著山,根本出不去,別說我們現在都重傷,就算傷好了,也不一定出得去,何況…… ”何況你的武功已經被廢了。

“不,若離跟楚逸會擔心我的……我一定要出去……”

聽到若離跟楚逸,藍玉棠一把將顧輕寒摔開。

“楚逸楚逸,若離若離,你醒來後,就只會說他們兩個人的名字嗎?你有沒有問過我,我傷得怎麽樣,重不重,有沒有生命危險,你有沒有問過,我這二十多天來,是怎麽過的?”藍玉棠忽然站起來,沖著顧輕寒大吼,對著大樹,狠狠一踢,將大樹踢得搖擺不停。

顧輕寒被藍玉棠一拋,身子甩了出去,翻了幾翻才止住翻滾的動作,傷口碰到地面,裂開,一滴滴鮮血的血水,又溢了出來。

“嗯……”顧輕寒吃痛,想要爬起來,險了右腿外,身上使不出一點力氣,連翻個身都不會,粗聲大喘,眼珠滾滾而下。

“我活該,我自作自受,我跟著你跳下斷腸崖做什麽,我就該看著你掉下去,摔死,摔得粉身碎骨,我就不該廢那麽大的力氣把你救活。你捫心自問,從我們兩個相識到現在,你的心裏,可有一絲絲我的位置。”

“在你的心裏,永遠都是白若離,楚逸,段鴻羽,還有那個討厭你,恨你的病殃子,我腦袋被驢給踢了,被你害得那麽慘,還要跟你在一起,如果不是你,我爹,我娘,我弟弟,還有我的藍族的千千萬萬百姓,也不會喪命。”

藍玉棠越講越氣憤,講到最後,全身都氣得熱了起來。也不知他是在怪顧輕寒,還是在怪他自己。

一連串講了許多,得不到顧輕寒的回答,這才看到顧輕寒頭朝下,背朝天,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側著身子,在那著傷心哭泣著,而他好不容易幫她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裂開,鮮血染紅她的衣裳。

忽然想到,她的手腳都廢了,武功也被衛青陽廢了,藍玉棠心裏一軟,趕緊將她扶了起來,抱在懷裏,仿佛怕她會失去一般。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大聲,不該推你,你打我吧,罵我吧,以後不管你說誰,我都介意好不好。”

顧輕寒將頭埋在他的懷裏,失聲痛哭起來,仿佛要把自己多日來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哭到最後,差點昏了過去。

藍玉棠雖然平時脾氣不好,火爆得緊,甚至殺人不眨眼,但他最怕的,還是女人的眼淚,尤其是顧輕寒的眼淚,只要一哭,什麽火氣都沒了,什麽怨氣都沒了。有的只有慌亂,無措,想幫顧輕寒擦眼淚,看她高高腫起的臉蛋上,都是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刀疤,還在流著鮮血,又不敢去幫她擦。

“你別哭了好不好,是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對你大喊大叫的,我都說了,要不,你打我,我保證不還手。”

“我的手腳都廢了,我怎麽打你,嗚嗚……”顧輕寒含糊不明的哭著,想到以後要成為一個廢人,心裏就一陣難過。想到若離跟楚逸他們還在等著她,還在擔心她,而她卻出不了這個崖底,心裏就一陣陣的著急。

藍玉棠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顧輕寒竟會對他流露出如此女人的一面,更沒想到,顧輕寒會說出那一翻話,不由傻楞在那裏。

半天了,才抱緊顧輕寒,堅定道,“會的,一定會好的,楚逸醫術那麽高,他一定能夠醫好你的,我們再等等,也許你的暗衛已經快搜到這裏了。”

顧輕寒哭得迷迷糊糊,因為藍玉棠溫暖的懷抱,將她心裏的不安吹散了許多。躺在他的懷抱著,哭著哭著,竟又睡了過去。

藍玉棠看著她睡著,又看到她臉上血淚融合在一起,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這個女人,看著強勢,其實也跟男尊國的女人一樣,沒有安全感,需要溫暖。

笑了一下,開始幫她處理傷口。

等到顧輕寒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兩天過後了。

睜開眼睛,看到的醒來的那一幕,盡管心中有多少個不願相信,也不得不相信,她跟藍玉棠命大,撿回了一條性命。

原本,她對藍玉棠最多只能算是朋友,甚至連朋友都不算。

但不知為何,從藍玉棠義無反顧的跟著她跳下懸崖開始,顧輕寒就被他震驚了。加上崖底這些日子,藍玉棠無微不至的照顧她,讓顧輕寒備受感動。

每當看到藍玉棠穿著一身破爛臟汙的衣裳,做著他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明明很悲傷,卻強撐著歡笑,輕松安慰她的時候,顧輕寒就一陣自責。

若不是她闖進藍族,藍族的人就不會死,若不是她利用小魚兒,小魚兒也不會因為救她而死,她欠他們藍族太多太多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每一天,他們都在期待流國士兵來救他們,但每一天,他們都失望了。

她們在崖底已經住了半年了……整整半年……

藍玉棠的傷勢好了大半,而她身上的傷也大半結疤,只是手腳依舊不能動。內傷也一直好不了。

這半年,對他們來說,是痛苦的。

風餐夜宿的,只靠著桃子,還有一些野果子過日子。

尤其是碰到下雨的時候,只能淋著雨。

她還記得,第一次下雨的時候,因為附近沒有躲雨的地方,只能夠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將他們身上的傷口再次雪上加霜。而那場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也不停。

她還記得,藍玉棠重傷之際,冒雨做了一個拉車,拉著她,到處找避雨的地方,他踉踉蹌蹌的行走著,血水和著雨水,淋了一地,最後才找到一個小山洞,可以暫時避雨。而藍玉棠因為那場大雨,昏迷了三天三夜,把她嚇得心臟都快停止。

她還記得,藍玉棠每天帶傷去采藥,幫她治傷,幫她修覆被挑斷的筋脈,好幾次,從崖頂摔下來,拖著一身的傷回來。

她還記得,藍玉棠為了尋找出路,找了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次次失望而歸。

她還記得,夜晚,沒有衣裳,沒有被褥,冷得瑟瑟發抖,是藍玉棠抱著她,給予她溫 暖……

她還記得……

一樁樁,一件件,顧輕寒都記在心裏,久而久之,對藍玉棠竟像親人般。

只不過,也因為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了。顧輕寒心裏越發著急。著急白若離跟楚逸他們尋不到她,不知該如何痛苦,著急,她丟了一攤子麻煩給白若離。

著急段鴻羽有沒有被救出來,著急白若離的傷勢有沒有好一些,著急小清雪,是不是想母親了……

因為這些著急,顧輕寒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幾次趁藍玉棠不在的時候,用身子爬出去,想爬出斷腸崖,想爬國流國。

但每一次,都被藍玉棠提了回來。被藍玉棠大罵一頓,又跟他大吵一架。

這天,藍玉棠抱著十幾個桃子,興沖沖的來到顧輕寒的身邊。

“女人,你看,我又給你帶什麽回來了。”藍玉棠半蹲著身子,將桃子攤在顧輕寒面前。

顧輕寒面色一黑,牙齒一酸,嘴裏直冒酸水,差點吐了出來。

如果雙手可以動,她絕對會把那些桃子全部扔掉,不耐煩的大吼道,“吃了半年桃子了,你還吃不膩啊,看著我都想吐了。”

莫名奇妙被顧輕寒兇了一頓的藍玉棠有些委屈,山裏就這些野果子,不吃這個,還能吃什麽。

本能的想發火,特麽的,她不想吃桃子,他也不想吃好不好,吃半年了,現在一看到桃子,他都想吐,那幾顆桃子,他無數次都恨不得將它們都砍了。

待看到顧輕寒手腳不能動,臉色錯蹤覆雜,坑坑窪窪後,忍住心裏的火氣,摸了摸她的頭,和聲道,“方圓數十裏,這裏只有桃松,沒有其它的野果子了,你將就一下,也許暗衛一會就來了。”

“滾開,這句話我聽了無數遍了,耳朵都長繭了,若離他們一定出事了,如果他們沒 有出事,根本不可能到現在還不找我們。一座懸崖,這都半年過去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顧輕寒越說心裏越急。

楚逸跟白若離對她的心,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如果不是他們在上面出了事,怎麽可能半年來,都沒有一個暗衛出現,她們都等了半年了。

該死的,她的手腳又不能動,一拐一拐的,根本走不出這一座座荒山。

若離他們到底怎麽了……到底怎麽了……

“女人,你別想太多了,也許,也許懸崖太高,他們不好下來,又或者他們已經在周圍的區域搜查了,你也知道斷腸崖那麽高,想下來,又想找到我們掉下來的地方,也不容易的對不對。”

顧輕寒瞪著藍玉棠。

這種話他也能編一次又一次。

流國那麽多人,就算流國的人都死絕了,不是還是古國的人,不是還有暗衛嗎?半年了,就算他們爬也能爬得到了。

騙子,騙子……

“女人,你乖點,把桃子吃了,只有活著,才會有希望的,你看看這個桃子,又大又粉,一定很甜的。”

顧輕寒側開臉,不去吃藍玉棠餵來的桃子。

“怎麽了?我剛剛吃過了,真的很甜的,你嘗嘗看。”

“藍玉棠,你有毛病嗎?你要吃自己吃去,我死也不吃桃子,不吃不吃不吃。 ”

“那你想吃什麽?”藍玉棠拼命忍著火氣。他自認為,這半年來,他的脾氣改了許多,要是以前,早就甩手不幹了,還管他那麽多做什麽。

“你沒看到那裏有很多野雞,野鳥,野兔,野獸,野魚嗎?你隨便抓一只來烤你不會嗎?”顧輕寒沖著他的耳朵大吼。再吃桃子,就算沒摔死,惡心也要惡心死了。

藍玉棠迅速起身,撓了撓耳朵。

特麽的,這女人,靠,想震聾他啊。

擡頭,看到一只只的野雞就在前面。

“你隨便打只野雞,都比吃這個桃子強,靠,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野雞都打不到。”

“怎麽可能,幾只野雞而已,隨便都能夠打得到。”關鍵是,他不會烤。

“那你快去打,今天我們吃烤雞。”

“好……吧……”藍玉棠有些發悚。吸了吸鼻子。

不就是烤雞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他不就相信,他堂堂一個藍族少主,難道還對付不幾只野雞嗎?

跨步出去,撿起幾個石頭,隨便一打,就打死了三四只烤雞。

顧輕寒大笑,恨不得拍手鼓掌,“藍狐貍,好樣的。”

藍玉棠得意一笑,擺一個帥氣的姿勢, “嘿 ,那是,也不看看本少主是誰。”

“快去燒雞,我肚子好餓,半年多沒吃過肉了,想想都流口水。”

“這……好吧……”

顧輕寒看著藍玉棠提著雞,遠去的背影,臉上綻放了許久未曾笑過的笑容。

半年多了,總算可以吃一餐好的。總算可以不用吃桃子了。桃子……如果可以,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吃桃子了。

顧輕寒期待著,口水嘩啦啦直下,一直觀望著藍玉棠,可惜,她只能坐在那裏,動彈不得,因為她的那只被挑斷筋脈的腳,正好敷了藥,不可以移動。

所以,從她的視線看去,只能夠看到藍玉棠的背影。

“好了沒有啊,我好餓啊……”

“快了快了。”

“好了沒有啊,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快了快了。 ”

“藍狐貍,好了沒有啊,我要餓死了……你怎麽烤那麽久啊……”

“快了快了……”

“到底好了沒有。”

“好……好了……”

顧輕寒眼睛一亮,擡起喪氣的頭,笑意滿滿的看著藍玉棠。

然而,看到藍玉棠手中的烤雞時,顧輕寒傻眼了,笑容僵住了。

“這是什麽?”

“烤雞啊。”

顧輕寒嘴角抽了抽,頭頂滑下三根黑線。

烤雞……烤你妹啊,毛都不用拔的嗎?

“你嘗嘗看……”藍玉棠將黑呼呼的烤雞遞到顧輕寒身邊,看到顧輕寒的黑臉後,有些沒底氣的道,“要不,我先幫你嘗嘗看吧……”

“嘗什麽嘗,你連毛都不拔的,你見過人家吃雞肉,還帶著毛的嗎?你看看你看看,你這毛根本就是用火燒了,表面的毛沒有了,那些毛,還在雞身上啊,你有沒有常識啊。”

藍玉棠嘆了口氣, 一甩手,將雞給扔了,你等等我,我再去烤一只。

顧輕寒臉色陰沈難看,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看著藍玉棠的背影,很想破口大罵,看到藍玉棠如此細心的烤雞時,將滿腔的怒氣全部吞了下去。

就在顧輕寒等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藍玉棠終於轉身,提著烤好的烤雞過來。

顧輕寒原本就陰沈的臉色,越發陰沈。

她實在想像不到,那團黑呼呼,像木炭一樣的東西是什麽。

“雖然,雖然外表不大好看,不過,應該還是能吃的吧。”藍玉棠將烤雞放在顧輕寒面前,不好意思的道。

顧輕寒本能的又想破口大罵,看到藍玉棠臉上的木炭臟汙,還有討好的笑容,話到嘴裏,又咽了下去。

“這裏好像烤焦了,不過這裏,好像沒有焦,我烤了好幾個小時了,焦的就不要吃了,你吃這裏,這裏沒焦。 ”

顧輕寒心裏一酸,忍著即將落下的眼淚,就著藍玉棠指的地方,閉著牙狠狠的咬了下去。

吃焦的,總比餓死強,總比吃桃子強。

然而,就在她咬下去後,顧輕寒再次傻眼。

“噗”的一聲,將所有的雞肉全部吐了出來,使勁的,惡心的吐著口水,恨不得把剛剛那些全部吐出來。

“藍玉棠,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我怎麽整你了。”

“你還沒整我,你看看,你看看,裏面是什麽,是內臟,他媽的,你腦子有問題嗎?你不會把內臟洗掉嗎?是不是因為我吼了你,所以你故意整我……啊呸,呸呸呸,惡心死了。 ”

藍玉棠低頭一看,果然,外面是焦的,裏面是生的,還有一大把的內臟,看著就惡心。

“變態,有毛病,神經病,滾,滾開,腦殘。”

“啪。”藍玉棠忽然發狠,將手中的雞用力一摔,大吼道。“你夠了沒有,本少主怎麽知道吃雞要先拔毛,本少主怎麽知道還有內臟要去掉,本少主怎麽知道烤雞要怎麽烤,本少主乃是藍族少主,從小到大,錦衣玉食,想吃什麽吃不到,誰知道這雞怎麽做的,你要吃就吃,不吃拉到。”

他特的,他這半年來,做牛做馬,什麽都為她做了,低三下四的,她還想怎麽樣?

要吃烤雞,自己做去,哼,他再也不想伺候這個瘋女人了,簡直就是瘋子。

藍玉棠甩甩手,恨恨的離開。

他有病,才會去在意這個瘋女人。他有病才會去伺候這個瘋女人。

“哇……嗚嗚…… ”

突然間,顧輕寒一聲大哭,哭聲震天,大山裏,傳出顧輕寒一聲聲的哭音。

藍玉棠的腳步一頓。

想到剛剛顧輕寒罵他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擡腳,就想走。

卻沒想到,顧輕寒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聲聲撕心裂肺,讓藍玉棠的心,再次軟了下去。

轉身,看到顧輕寒坐在那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

這是他在她身上,從未看到的無助,委屈,傷心,痛苦。

藍玉棠心裏一痛,再也無法對顧輕寒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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