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的聲勢鬧得實在太大，以至於其他班級的同學還以為一班是不是出了什麽大問題，跑去把身為一班班主任的李野給請了過來。

李野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全班同學團團將狄貂圍在中間的情景。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讓他有了錯誤的判斷。

“不許打架！”沒辦法，誰讓狄貂上學的時候的確幹過一個人把全班同學全部揍趴下的事情呢？

“李老師，沒人要打架。我們只是不想讓狄貂同學離開而已。考了第一就跑路，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李野苦笑，好像沒人說過考了第一的同學不能轉學吧？

“對！不能走！”

“不許走！”

狄貂面無表情地望著群情激奮的同班同學，默默為自己的引恨能力點了個讚。雖然配合抖m，人人有責，但她也不可能無限期地陪著一幫孩子玩下去。

李野適時地站出來替她解圍：“那也是沒辦法是事，狄貂同學的爸爸因為工作調動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就算她不想走也不行啊。”

現場的氣氛頓時一陣萎靡。

“以後還能再見嗎？”

“如果你們有誰有這個能力考上帝大的話，或許還有機會再跟我見面！”這事上，狄貂倒是沒說謊，因為那張史詩級難度的考卷，她被數學系抓了壯丁，偶爾還會去帝大欺負一下小朋友。

“不許走！要走，起碼也得先給我一個打敗你的機會！”楊月果然爭強好勝，就算到了這種地步，依舊不肯罷休。

想起雲秀的囑托，狄貂再度調整臉上的表情，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想打敗我，那還不簡單？明年高考，拿下s省的高考狀元不就行了？只可惜，你們未必有這個能耐！”

“哼！你還真有自信！”

“那是當然！”

“你等著！”

“哦，對了！你們不是說要用地獄級難度的題目逼得李老師無地自容，落荒而逃嗎？不如現在就動手吧！再晚可就來不及了，因為你們原本的班主任放心不下你們，生完孩子馬上就要回來了。”

“咦！李老師，你也要走？”狄貂要走也就算了，難得來一個這麽有趣的老師，竟然也要走，一班的同學頓時郁悶不已。

“對！”狄貂要走，李野就算想留下也沒辦法。

“你們怎麽了，不會連一道題都沒有吧？我還等著看戲呢！”見大家一直不動手，狄貂忍不住催促道。

一班的同學面面相覷，最後紛紛搖頭。

“我們聽說了，李老師是帝大數學系畢業的。這次月考數學卷的加分題就是李老師出的，李老師跟你一樣也是怪物，我們才不想自討沒趣。”

“切！果然是一幫沒志氣的家夥！”

“操！你夠了！別以為考一次第一就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們高考見真章！”

“好啊好啊，我拭目以待。”

見沒有好戲可看，狄貂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也不管馬上就要上課，撥開人群，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原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走到校門口，卻發現於苗追了出來。

“不服氣也沒用，想要打敗我，只有等高考了。”見於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狄貂停下腳步，繼續施放嘲諷技能。

於苗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剛剛忘了跟你說一句話。”

狄貂心情不錯，決定配合一下她，歪著腦袋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謝謝！”於苗說著，竟撲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惹得狄貂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對她的性格分析是不是有誤。投懷送抱可不像是她那樣謹小慎微的家夥能夠做出來的事。

於苗當然不可能猜到此刻狄貂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抱完，紅著臉飛也似的跑了。

“臉紅了！難道她對我有意思？”看狄貂那一臉認真的表情，這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李野哭笑不得，為了防止話題進一步扭曲，連忙轉移了話題：“這一次你怎麽不要戰利品了？”

他話音剛落，狄貂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一百塊錢的紙幣。那顯然不是屬於她的錢，上面甚至還沾著工地的泥灰。

“這一百塊哪來的？”

“從於苗爺爺的糖果盒裏拿的。”狄貂答得一臉坦然，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幹了盜竊人民幣一百元這樣可恥的事情。

“你……”李野扶額無力，“算了……回家收拾行李吧！”

“事件圓滿解決！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多麽跌宕起伏，悲喜交加的情緒資料啊！”回家的路上，狄貂似乎聽到了系統的聲音，聲音興奮無比，仿佛一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她還沒來得及跟它說話，便感覺一陣睡意襲來，只能一頭紮進了李野的懷裏。

留下李野，站在校門口，抱著突然睡著的狄貂哭笑不得。

回家的路上，狄貂一直沒有醒來。睡夢中，她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夢裏面她變成了於苗。跟著她經歷了從遇到自己到最後分別的所有場景。

迷茫，仿徨，震驚，恐懼，憤怒，憎恨，悲傷，遺憾，感激……她頭一次知道原來人類可以擁有那麽多不同的感覺。她就像一個進了游樂場的孩子，每一種體驗都讓她感覺新奇，每一秒鐘都有新的驚喜。不僅快樂的情緒令她著迷，就連沈重到令人無法呼吸的悲傷都令她欲罷不能。

原來，這就是快樂。

原來，這就是悲傷。

……

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狄貂有生以來頭一回感覺世界原來如此有趣。

可惜，這樣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體驗結束，她的心境再度恢覆到了原本的古井無波。雖然她拼命想要回想之前的體驗，那些感覺卻仿佛烈日下的水滴，不過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當然的，如果一次就能把你變成正常人，我也就不用這麽煩惱了。”系統又變成巴掌大的李野跳了出來。

“還想再體驗同樣的感覺嗎？”

狄貂點頭。

“想的話，那就繼續努力吧！”

繼續點頭。

“狄貂，你有沒有失去過什麽人？”夢境的最後，系統忽然問她。

狄貂是試管嬰兒，所以沒有母親。因為父親是孤兒也沒有爺爺奶奶。就算是父親，也只有每次需要收拾爛攤子的時候，狄貂才會意識到他的存在。這個世界上跟她最親近的人除了李野，就只有她曾經的保姆李姑姑了。

三年前，李姑姑因為癌癥去世。李野哭成了淚人，而她當然不可能有感覺，從始至終連一滴眼淚都沒流。跟於苗在她爺爺葬禮上那種悲傷到極點反而哭不出來的感覺不同，她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雖然，李姑姑自從五歲那年開始就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替她洗衣服做飯，教她認字，陪她做游戲，給她梳小辮……

李姑姑的脾氣比她爸還軟，她爸偶爾還會反抗，她卻一直打不還手，咬不還口。剛來的時候狄貂簡直把她當成了磨牙棒，有時候甚至惹得李野都忍不住跳出來保護她，她卻一直笑呵呵地忍受著。

狄貂記事很早，她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保姆能夠在她的折磨下熬過三個月。她原以為李姑姑也會如此，沒想到她這一來就再也沒有離開，一直到後來因為癌癥去世。

狄貂後來無意中翻到她的遺物，才知道自己家的保姆到底有多牛逼。不僅是金陵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還精通英法日三國語言。原本以她的能力跟手腕，無論任何領域都能做出一番事業來，卻偏偏過來給他們兩個小屁孩當了保姆。

比起一直把她當擺設的狄貂不同，在李野眼中，李姑姑應該是類似媽媽的存在。就算到現在，只要一看到李姑姑的照片，他依然會忍不住熱淚盈眶。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小孩子真的會照著熟悉的人的樣子長，狄貂總覺得李野不僅個性跟李姑姑相似，就連長相也跟她有幾分相似。原本覺得無所謂，如今，卻忽然有些好奇了。

可惜，不能直接問李野，要是問了他，那家夥肯定又會哭成淚人了。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涕淚橫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那可不是什麽美好的景象。

幸虧還有李野。不知怎的，狄貂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不然，一手把他們兩個養大，臨終卻沒人為她哭泣，那也太可憐了。

“第一次治療果然不是沒有效果啊！哈哈哈……”系統哈哈大笑，然後下一個瞬間，狄貂已經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家裏的沙發上，而李野，正一臉緊張地盯著她的臉看，仿佛生怕她有什麽不妥。依稀間，小時候自己每次生病，李姑姑也是用這樣一副表情，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

心中一動，一個念頭猛然間襲上了狄貂的心頭：“李野，我們明天我們一起去拜祭一下李姑姑吧。”

李姑姑的墓就在距離h市不遠的金陵，聽說是狄貂主動提出要去拜祭，她爸一臉的欣慰，想也不想便點頭答應了。

原本只是想隨便看一眼，沒想到一到墓地，看到墓碑上那張熟悉的臉，狄貂竟忍不住鼻子一酸。她甚至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行清淚便已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她這一哭，可嚇壞了李野，他怔怔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你哭。我還以為你沒有流淚這項功能。”

狄貂回了他一記肘擊。

李野卻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容滿面：“能哭是好事！”

說話的時候，他甚至還伸手摸了摸狄貂的頭。因為兩人的身高差距，他的這個動作自然無比，就像幼年時狄貂仗著身高差距摸他的頭。

狄貂莫名有種百年功業一朝喪，主人一秒被寵物看輕了的感覺。她立刻殺氣騰騰地向系統興師問罪：“混蛋！你故意的！當初選於苗當第一個目標，你一定是故意的！你給我從我腦子裏滾出來！看我不打死你！”

狄貂暴跳如雷，一直到從系統那邊得到了下一個目標的自由選擇權才罷休。

“你想選誰？”

“白冰冰。”狄貂望了一眼遠方巨大廣告牌上那張巧笑倩兮的臉。

白冰冰，女，全國知名一線演員，無數宅男心目中的女神，參演過多部膾炙人口的電影電視劇，熒屏形象深受觀眾喜愛。

她選白冰冰完全是因為掠食者從蕓蕓眾生中分辨同類的本能。那個家夥跟她一樣，那個家夥是她的同類，既然是同類，那麽下一次肯定不會再出現像今天這樣失控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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