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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雷酸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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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拿腳把朱文踹成豬頭,他該領證還是得去領。

文麗給嚇壞了,一直在哭。

文麗的母親和圍觀的人聽說蘇湘玉是農場的場長,兩邊都不好得罪,在外面拍了半天的車門,還是蘇湘玉主動打開車窗,朱文才把腦袋抽了回去。

“瓜皮婆娘,你等老子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指著蘇湘玉,朱文罵罵咧咧的說。

“好啦,朱站長你別生氣啦!”文麗說著,就去拉朱文的手。結果朱文當時就給了她一巴掌:“滾一邊去,哈皮婆娘,沒用的東西。”

文麗還讀過點書,領證當天被人打,這婚還怎麽結,證還怎麽扯?

不過文麗她媽在勸文麗呢:“算了算了,別惹朱站長生氣啦,趕緊去扯證吧,這麽好的對象,你可別錯過了呀。”

一窩小矮人的家,能找個高高大大的幹部確實挺難的。

所以文麗咬了咬牙,跟著朱文去領證了。

穆鐵看蘇湘玉方向一打,準備往糧站去,頓時又迷糊了:“幹娘,咱們不是要阻止文麗和朱文領證的嗎?為啥他們去扯證了,你反而不管啦?”

“扯證當天就挨打,這種女同志自己不覺悟,咱們幫她也沒用,我可不是文麗的老媽子,幫到這個地步就足夠了。”

“幹娘您可真幹脆,愛憎分明。”穆鐵不由的說。

然後,小家夥又說:“我見過間諜,她們跟你完全不一樣,所以你放心吧,我幹爹懷疑你,但我不會懷疑你的,我相信你,我覺得你就是個小仙女兒。”

小仙女兒?

這可是上輩子,那對高知父母給她的愛稱,這輩子,已經有好久,沒人喊蘇湘玉叫過小仙女兒了。

不錯,她是真覺得,自己就是一枚小仙女兒。

把方向一打,倆人就直奔糧站了。

葉向東今天是來幫蘇湘玉辦事兒的,但是,他沒忘記他的幺舅韓慎還在縣城裏住著的事情,所以,把蘇湘玉的事情辦完,就跑到縣委,找韓慎去了。

韓慎其實已經可以去農場了。

但是因為一分場沒把房子給他裝修好,住宿條件太差,所以一直用各種事情推諉,不肯去農場住。

不過聽說大外甥來,他立刻讓學生梅君先主持會議,就從會議室出來了。

韓慎今年27歲,襯衣夾克衫,大頭皮鞋工裝褲,一副金邊眼鏡,文中帶武,一身利落的教授打扮。

葉向東白襯衣外面也是件藍色的工裝,皮膚白皙,兩只眼睛笑的彎彎的。

兩人見面,小時候的那種親切還在,立刻肩膀就勾到一起了。

“我都勸你加入部隊了,怎麽還是這身衣服?”韓慎拍著葉向東的肩膀說。

葉向東笑了笑,沒說話。

“工作我就不說你了,婚離了嗎,你是不知道,那個蘇湘玉……”韓慎話說到一半,指著葉向東說:“我給你三天時間,趕緊離婚,你要真缺女人,只要給幺舅說一聲,幺舅能立刻找五個大學生,脫光了衣服給你挑,回去立馬離婚。”

葉向東剛才就在韓慎的屋子裏。

他本來的專業是建築設計,而他現在,是在政治系做主任。

但是,葉向東敏銳的發現,韓慎床頭上的書,跟這倆樣東西沒有任何關系,在他床頭快翻爛的,居然是一本《敦煌文獻》。

“這話你就甭說了,我也就來看看你,趕緊去開會吧。”葉向東說。

“那你晚上來,我給你介紹幾個女學生認識,家裏那個潑婦,趕緊離婚。”韓慎在葉向東面前,一副猥瑣樣兒。

但是轉身進了會議室,臉上就掛起屬於教授的嚴厲和光輝來,對著大家就是一句:“接著開會!”

葉向東出了縣委,在路上走著,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從小到大談過的女朋友,蘇湘玉好像是韓慎最討厭的一個。

這是件好事情!

蘇湘玉到糧站的時候,葉向東剛好趕回來,就在路邊站著呢。

“怎麽樣,你進去問過了嗎?有收獲嗎?那個人是不是馮明媚?”她停個車說說。

葉向東兩首叉在兜裏,似笑非笑的望著蘇湘玉呢:“你說得沒錯,就是馮明媚,這下你該高興了吧。”

不止蘇湘玉,穆鐵都從座位上跳起來了:“我就說嘛,馮明媚也不是個好東西,她不止想偷咱的豬,她還想偷咱們的糧食。”

情況是這樣的。

朱文貪汙了糧食,得有個賣的地兒,光抓朱文一個人不算什麽本事,畢竟他後面肯定有個下家。

要朱文被抓,這個人就縮起來了,躲過危機了,以後都找不到她了。

蘇湘玉讓葉向東來糧站,讓他打聽一下,看糧站有沒有多餘的糧食。

糧站的工作人員其實都跟朱文是一夥兒的,因為葉向東是倒爺,他們要有多餘的糧食,肯定會賣給葉向東,但要是沒有,也會給他介紹一下,看哪裏有糧食。

而要蘇湘玉猜的不錯,他們介紹的有糧食的地方,肯定就是朱文偷出來的,糧食的下家。

果然,剛才糧站的工作人員暗示葉向東,說烏蘭農場有糧食,這不就意味著,朱文從糧站偷的種糧,是得轉到烏蘭農場去?

而馮明媚一回沒偷到豬,她會善罷甘休嗎?

萬一她再來投毒的那一套怎麽辦?

正好朱文今天扯證,晚上要請人在自己家吃飯。據說馮明媚要來,梅幹菜也在,今天,蘇湘玉非得扒下朱文偽善的臉皮不可。

不過現在是大中午,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了。

中午她的意思,就回化工廠隨便做點兒飯算了。

但是葉向東不願意啊:“我都吃了半個月的掛面了,今天必須吃點肉,走,國營飯店吃手抓去。”

手抓誰不愛吃?

穆鐵到邊城這麽久,還沒吃過手抓呢,看見國營飯店就在對面,蘇湘玉車都沒停穩,就開始拉門子了。

“車沒停穩就下車可是會挨摔的吆,這孩子要給摔死我就自由啦!”蘇湘玉惡巴巴的來了一句。穆鐵果然乖乖的,就把車門又關緊了。

上回兩人扯證,葉向東只要了一斤手抓,這回他的派頭比上回耍的還大。

“兩斤手抓,全要肋條,再來一盆羊肉湯,青菜要大份的。”他在窗口哈著腰說。

葉向東的面子確實大,不一會兒熱騰騰的手抓端上來,還真的全是肋條,又嫩又肥的。

穆鐵是家教的孩子,不會搶飯,但是看上一塊肥肥嫩嫩的手抓,看葉向東夾了起來,摩拳擦掌,估計他是給自己的。

結果人家手一轉,就給蘇湘玉了。

“你不是叫我幹媽間諜小姐,為啥還給她夾肉?為啥搞的這麽紳士?你被她策反啦?”孩子可不會給葉向東面子,當然有話直說。

葉向東覺得,發生關系和不發生關系都一樣,第一次他是真沒想到,至於第二次,那是因為第一次時間太短,他必須找回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才做的。

他是個不拘小節,但大義面前能明辨是非的男人。

至於給蘇湘玉夾肉,他也有他的解釋:“西方人所謂的紳士,其實就是咱們老祖宗的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所以不能跟她們一般見識,咱們要讓著她們。”

穆鐵撇了撇嘴巴,等葉向東給他一塊,就用他的小乳牙去啃肉了。

雖然嘴裏貧,但該體貼的他一點都不拉下,低聲問蘇湘玉:“真不疼?”

蘇湘玉低聲說:“反正也不可能有下次,疼也沒關系!”她眼神笑瞇瞇的,就好像在諷刺他意志不堅定似的。

葉向東本來就對自己的自控能力有把握,這下越發能堅定信念了:“絕對不會有下次,但你也別想離開我,身份查清楚之前,哪都別想去。”

國營飯店的羊肉湯裏面可不攙水,就是煮過手抓的原湯,裏面再燉上蘿蔔,灑上蒜苗,不用鹽巴都鮮香無比。

蘇湘玉喝了一口,油潤潤的解渴,畢竟從早晨起來到現在,她就沒有喝過一口水。

葉向東說:“我不管你從哪兒來的,總之,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話,不然的話,一旦我把你的身份傳出去,你麻煩可就大了。知道我幺舅是來幹啥的嘛,就是專門調查你們這幫間諜分子的。”

這就是嚇唬她了。

韓慎是工農兵大學政治系的領導,而現在,政治比天還大,這個蘇湘玉知道。

但她更知道的是,韓慎的眼睛裏只有錢,心裏也只有賺錢二字,不論在什麽時候,他心裏只有撈錢二字。

至於政治,那只是韓慎用來給自己裝門面的道具而已。

倆人說話聲音都低,穆鐵啃著羊肉,翻著白眼,聽的那叫一個專心。

“別扯這些沒用的,你今天真能幫我找到朱文犯罪的證據嗎?”蘇湘玉說。

“那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嗎?”葉向東說。

蘇湘玉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反正我只告訴你一點,朱文可不止要燒我們農場的倉庫,他還燒過烏蘭農場的倉庫,倉庫著火可是要死人的,你要不怕死人,隨你怎麽辦。”

葉向東這個人,別的方面都無所謂,只要說能造成人員傷亡,他下意識的就會嚴肅對待。

“你等著看吧,今天這事兒,我完美的給你解決掉,間諜小姐。”敲著桌子,他說。

“不,她是小仙女兒,天上來的那種。”穆鐵還得死犟上一句。

朱文家裏,下班後,縣委的王秘書還真的來給他恭賀新喜來了。

狹窄的樓道裏,糧站的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幫領導做菜,兩個蜂窩煤爐子,燉的燉煮的煮,看那架勢,至少今天的鍋裏有一根羊腿。

馮明媚想把朱琳介紹給王秘書,專門讓朱琳在客廳裏陪著王秘書聊天,給他倒茶。

人家王秘書當然看不上朱琳,朱琳呢,在農場有個王自勝,對王秘書也沒意思,所以倆人都淡淡的。

於是,就只有梅幹菜坐在王秘書面前,不停的說著自己一家過去的歷史和輝煌。

王秘書當然只能嗯嗯啊啊的湊合著聽。

筒子樓,一居室,擠的人喘不過氣來。

馮明媚抽個空,就把朱文叫下樓了。下了樓,朱文抽煙,馮明媚則掏了一把瓜子出來磕。

“小姨夫,朝陽農場的母豬你就不能再想想辦法?我聽說萬一真的能配種成功,北京都要來記者采訪,要能上報紙,我應該能直接升到省廳。”馮明媚說。

朱文深叭了口煙說:“真的不好偷,豬棚不論白天黑夜都有人,我看豬就算了,咱們還是重點計劃一下糧食吧!”

糧食,就是這一季的種糧了。

種糧,是所有糧食裏最好的,顆粒大,瓤子飽滿,磨出來的就是最貴的雪花粉,市場上沒有供的,都是國家糧庫裏往外發的。

朱文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操作起來非常熟練,所以,他只想賺錢。

但馮明媚給蘇湘玉壓著打了一頓,能開心嗎?

她說:“種糧咱們到時候炸倉庫就行了,但是朝陽農場的母豬你要偷不出來,糧食裏拌上敵敵畏,藥死它們算了,蘇湘玉想借豬出風頭,她想的美。”

朱文剛想勸馮明媚,讓她以賺錢為重,不要總是搞這種投毒下藥的小把戲,就聽身後一個孩子說:“我就說你是個偷豬賊,你還不承認!”

這不小穆鐵?

馮明媚就因為他,還欠著好幾家人的錢呢。

朱文更是,一看見這小家夥,就無法控制自己了。

明知道蘇湘玉肯定會來,也明知道這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但是朱文還是幾步奔過去,就去抓小穆鐵了。

不過穆鐵轉身,居然往朱文家的樓道裏跑了。

“明媚,抓住那孩子之後,別管有誰,我都得先抽他一頓,他惹著我了。”朱文邊追邊說。

馮明媚已經快扯住穆鐵的衣服了,突然一個趔趄,因為蘇湘玉把她給攔住了。

“二姐,你也在,我們來恭喜咱們朱站長結婚,沒來晚吧?”蘇湘玉說。

這女人,簡直陰魂不散。馮明媚呸了一口,朱文直接飆了句國罵。

倆人罵完,才發現樓道裏好些人看著呢。

一個農場的大場長,一個糧站的站長,倆文明人,差點被個孩子和蘇湘玉惹成流氓,就問他們氣不氣。

當然,這只是第一重驚嚇。

兩人進了屋子,赫赫然的,就發現穿著藍工裝,高高瘦瘦,兩只單眼皮,一臉笑瞇瞇得葉向東居然再屋子裏。

他和王秘書關系好,一進門,王秘書就把單人沙發讓給了葉向東,自己坐到旁邊的小凳子上了。

所以,此刻一間小屋子裏,別人都跟放了屁的親戚一樣,唯獨葉向東,翹腿坐在沙發上,像黑社會老大一樣。

“向東怎麽也來啦?”朱文說不出來,但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因為,葉向東手裏摸著只盒子,而那盒子,他應該一直放在茶幾底下,也不知道他怎麽拿出來的。

縣委的王秘書在,梅幹菜不好破口大罵,但是臉色肯定不好看。

馮明媚已經氣的轉身出門了。

於是,就變成了滿屋子擠滿了人,但只有葉向東一個人在笑,而大家都板著臉的局面。

葉向東不止在笑,手裏還拿著個盒子,不停的玩著。

“朱站長煮的是手把肉吧,聞著可真香。”葉向東說。

朱文抽著嘴皮子笑了笑,畢竟王秘書在,只能說:“也沒啥好招待大家的,一會一起吃頓肉吧。”

“吃完去幹啥了?是不是去朝陽農場,給大家表演一個,啥叫雷酸汞在劇烈撞擊下的爆.炸。”葉向東說的時候,依舊是笑瞇瞇的。

但是王秘書的臉色變了,朱文的臉色也變了。

“向東你什麽意思?”朱文說。

葉向東手裏拿著個小盒子,一直在輕輕的搖著,突然打開,從裏面取了一塊白色的晶體出來,然後說:“□□在過量的硝酸中和乙醇反應,可以得出雷酸汞,雷酸汞是一種特別不穩定的化學物質,只要經過劇烈的碰撞它就會爆.炸,威力極其強勁,就這一塊,炸死三個人不成問題。我記得烏蘭農場的倉庫就曾著過火,你當時是不是就是從遠處扔了這玩藝兒去?”

對於梅幹菜,朱琳和文麗等人來說,聽這種話就像是在聽天書。

但是蘇湘玉畢竟第二世是考過清華的,化學不算她的強科目,但化學方程式她肯定懂。

雷酸汞,她只聽說,從來沒有見過的,因為太過危險而嚴禁生產的東西,葉向東搓了搓他幹凈修長的手指,從那只盒子裏拿出來了。

而那只盒子,是葉向東當著王秘書的面,從朱文家的茶幾下面拿出來的。

這證明裏面的晶體本來就是屬於朱文的。

雷酸汞,劇烈撞擊,爆/炸。

她一直苦求而找不到的證據,葉向東就這麽簡單的替她找出來了。

而所謂的雷酸汞,比炸/藥還兇險,所以嚴禁生產的東西,看上去,只是一塊方方正正的白色晶體,就像一顆小糖果。

只能說,惹誰也別惹玩化學的,這要認真起來,太兇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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