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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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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蘇城往南走十幾個時辰有一個曹家渡,曹家渡客來客往,許多走南往北的貨物運資都得從這裏經過,這曹家渡往北是大多數商人行販走的一條水道,每年運茶葉絲綢的商人絡繹不絕,可卻從沒有人會說要往西去,就好像是約定俗成的一個道道,沒有人會去探究西面那邊為何人煙稀少。西面那是一個大湖,廣闊無邊像海一般一眼望不到盡頭,以前也有膽大的年輕人或載著滿船物資的商人進去這大湖,但最後都沒有從那湖裏出來。老一輩的都說,那是一個妖湖。

殷家大宅這日同往常一樣,安靜且冷清,但我知道一切都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麽平靜,似乎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大堂裏來了幾個客人,正同爺爺商量著什麽事,我剛從屋裏出來,迎頭就撞見了一個我怎麽也預料不到的人。

那雙倒吊鉤一樣的眼睛微微一瞇,尖尖細細的嗓音就傳入我的耳朵。

“喲,這不是七小姐嗎?好興致啊,這廂是打哪去啊?”張太監笑著看我。

我心說去哪幹你什麽事,想著前些日子在戲樓裏罵他的那些話,怎麽著見了我態度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才對,沒想到卻當作什麽都不記得了一樣,倒叫我有些驚訝。

“你也跟我爺爺談生意?”我問道。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竟像沒有聽到一樣就往外走,邊走邊道:“司陰人,入死魂,窺前憶,獲咒文。”

張太監的聲音像梵語一般傳入我的耳朵,浸入我的軀體,似乎掀起了壓在心底幾百年的塵埃,一段古老的記憶似乎將要被打開,讓我渾身不由一震。過了好一會兒,我仿佛才從夢裏驚醒過來一般,不知何時身上竟冒起了一層冷汗,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我渾身不舒服。他的話裏,似乎隱隱約約藏了什麽。

我剛轉過頭去,就撞上了眼前一堵結實的墻,往上一望,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正低頭盯著我,澹臺依舊是一身黑色的長衫。

“今天是見什麽邪了,逢見著人就往上撞的。”我小聲嘀咕,但想到昨晚的事又尷尬起來,手足無措地也不知該走還是該說些什麽。

其實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心裏所想,為什麽會把他當成六哥,他不過是戴了一張面具,可我心裏這麽多年對六哥的思念難道僅僅只是兄妹之情嗎?還是我早已對六哥生出了其它情愫,才會對澹臺做這樣的事。想想覺得頭痛欲裂,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六哥可是我的親哥哥,即使他不在身邊,我又怎麽能這麽齷蹉。何況把澹臺當作六哥吃了他豆腐,他肯定會生氣的。

由於此人一直沈默不語,我只好先開口道:“我那個侄女她沒亂說些什麽吧?”

澹臺沒有回我的話,卻道:“你爹那邊有動作了,下午申時三刻他會離開府,我會設法跟住他行蹤,明早卯時一刻我們準時出發。”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堂裏走。

我喊住他道:“就只有我們兩人去?”

“你十三叔也會跟我們一起。”頓了頓又道:“你爺爺交代的。”說完就要走。

他倒是一切都說的明白了,想是侄女那邊肯定沒什麽問題了,我看著他背影忍不住小跑上去,心想不就是不小心被親了一下嘛,搞得像吃了多大虧似的,要說被占便宜的那也是我一個姑娘家好嗎!

我跑到他身後小聲道:“你生氣啦?”他繼續沈默地走。

“誒,昨晚是我不好。”我又道。

我還以為他會繼續沈默,結果他停下腳步,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喜是怒道:“我只是不想你把我當成你六哥。”

不喜歡把他當成六哥麽?難道他是為這事而別扭?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處,不知為何心裏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來。

很快天色開始暗了下來,我爹已經出了府,據他跟我爺爺所說,此次他要出門好些日子,我想著時機終於到了,卻沒料到十三這次也會摻和進來,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心裏還是感到有些興奮。既然是要出遠門,肯定得先打點好衣服什麽的,就裝了幾套較寬大的盤扣上衣和直筒褲子,想想好像也沒什麽可以準備的了。

隔天一早天色尚未大亮,蒙蒙亮的天上掛著耀眼的啟明星,月亮仍若隱若現的掛著。我揉著惺忪的雙眼往門口走去,見那裏已佇立著兩個身影,站在一輛馬車旁不知在交談些什麽。

“曹家渡那個地方可熱鬧了,你確定你的人不會跟丟?”十三穿一身白衫,身姿慵懶地倚在車前,看上去漫不經心的樣子。

“靈鳥要跟的人,從來沒有跟丟過。”澹臺道。他今日並未戴人皮面具,或者從今以後他都不用再戴了。

“我們去不就成了,幹嘛把我這侄女也帶了去,這不是多一個人多一份累贅嗎?一個姑娘家能幫得了什麽忙。”十三看著我道,話卻是對著澹臺說的。

“十三,你這是擺明了小看我啊,李白說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可先別妄下定論。”我笑道,其實我也不知自己能幫上什麽忙但此番尋找六哥我肯定是要跟去的。

正說著一行三人驅了馬車就出發了,大街上人際罕見,出了巷道,車子離殷家大宅也漸行漸遠。我從兜裏拿出爺爺昨晚給我的一塊木牌,上面刻著活靈活現的神獸貔貅,爺爺說這裏面封印著咱們殷家的守護神,現在爺爺把它給你,希望它能保你一路平安。而我卻不知,此行一去,竟是兇險萬分。

“看來你不是找人跟蹤的,那靈鳥可有什麽來頭?”十三問道,然而我卻曉得那是澹臺剪的紙鳥,只因裏邊封印了一個妖怪,所以能幻化成一只跟普通的鳥沒什麽區別的跟蹤使,澹臺似乎十分手巧,總能剪些紙變幻出各種各樣的東西來。

我坐在馬車裏聽著他們在外面說話,只知道我們此番要去的是曹家渡西面的定葦湖。

行了一天的路,到曹家渡時天色已經暗了,我們找了家酒樓吃東西,十三他們打算入夜就前往定葦湖。曹家渡這地方果然熱鬧,燈火蔥蘢,人聲鼎沸,酒樓裏有唱小曲的,也有表演雜技的,還有耍皮影猴的。我們吃了些東西,休息了個把時辰,期間看到隔壁桌的在打麻將,角落裏的那位瘦老頭手氣似乎很不好,每盤下賭,盤盤皆輸。我看到他身邊站著衰神,也難怪他輸得這麽慘。我有意幫他一把,就往他身旁湊了湊,那衰神見了我哀怨地罵了聲,就馬上飄走了。

十三他看不見鬼神,以為我是對麻將有興趣,就搖頭笑了笑,我看見澹臺也望了我一眼,但沒有說什麽,其實這一天下來我就沒跟他說過話。

我們幾人很快吃飽喝足,稍微整理了下就往渡口去了,在渡口找了幾個船家,一聽說我們要去定葦湖都不肯載我們去,就是下了重金也不肯。

“船家,三倍價錢怎麽樣?”我道。

“就是再多也不行,前年一個要錢不要命的小夥撐船載幾個外地的進去了,結果一個都沒出來,連屍體都見不到,不是被湖怪吃了就是被那些蘆葦纏著沈在湖底了。”那船夫道,似乎想起來還很恐懼的樣子。

“還真有湖怪這一說啊?”十三問道。

“那湖怪身形可靈活了,像個猴子似的,倒很有可能是水鬼,在水底下力氣忒大,一頭牛都能給它拉下去,你說嚇人不?”

我們一想這都沒人願意肯載我們去,一下子也不知該怎麽辦,按理說澹臺應該一早把這事辦好的呀,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就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喊聲:“我可以載各位去。”

老船夫嘀咕了聲:“嘿,這年頭還真有要錢不要命的。”

我們走過去一看,我不禁吃了一驚,眼前這人一身灰衫,相貌平平,竟然是付霜華。只見澹臺二話不說就踏上船去。

我暗罵一聲,竟然早有準備為什麽不講,害我跟十三白白問了那麽多船家。十三也罵了聲,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夜色濃郁得像墨般,我們的船緩緩往西撐去,這時候用蒸汽機裝置的蒸汽輪船在中國還沒有普遍使用,不然就不用這種最原始的人力撐船了。

往西走了半個時辰,就見四周的蘆葦多了起來,只留下中間一條通道似的,四周靜得嚇人,微風拂來,湖面上的大片蘆葦輕輕蕩漾,我覺得四周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躲在蘆葦裏窺視著我們,一下子氣氛有些凝重起來。

付霜華會來肯定是澹臺的主意,而對於十三我不曉得他是不是都知道這一切,此番出行,或許只是爺爺不放心我而讓他跟來的吧。

正想著突然水下掠過了一個黑影,我心說不是吧,這麽快那老船夫的話就應驗了,這特麽也太兇了。

“估計是些水鬼,只要不下水那東西也沒什麽好怕的。”付霜華道,他的雙眼緊盯著水下,同時加快了撐船的速度。

我聽到兩邊的蘆葦有沙沙聲響,心裏也有些害怕,就聽付霜華道:“聽說以前這定葦湖上是有一個寨子的,後來倭寇入侵,整個寨子幾百號人都給屠殺光了,你們猜後來發生了什麽?”付霜華一笑,不知為什麽我突然覺得他笑起來有些娘,不是那種男人酷酷的冷笑,而是像個女人似的柔柔的。

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自己心裏太緊張了,神經緊繃著才會這樣,就道:“許是鬧鬼什麽的。”

付霜華道:“才不是,一夜之間這寨子整個消失了,那些可都是搭建起來的樓房,怎麽可能說消失就消失了。”

“也許是沈到湖裏去了。”澹臺道,我們都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很有可能,突然船身就開始劇烈搖動了起來,一雙枯瘦得像幹屍的小手就搭在了我們的船沿上。

付霜華陰測測道:“冤死鬼索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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