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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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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的低氣壓,慢慢傳到了各藩,和歌山上,即使再微末之人,也能感覺到府裏空氣的緊張。走路都盡量放輕腳步,說話更是低聲細語。

於須磨坐在院子裏,看著樹上茂密的葉子尖上已經泛黃,好像昨天還很悶熱,今天吹來的風就已經透著涼爽了。於須磨想想吉宗的坦言,心裏一半兒是甜蜜一半兒是憂傷。吉宗坦言相告,她現在的年紀還沒打算要孩子,這話在這個時代說,有些駭人聽聞,可實際上在富裕家庭裏也不算個事兒。更何況,吉宗連這樣的心事,都和他分享,代表深深的信任,他很滿足。可是,一個人,如果從來沒吃過葷,他可以說我喜歡吃素,不愛吃葷。但是,一旦沾了葷腥,又很喜歡,再吃回素,就有些痛苦了。

現在想想,兩個人歡好時,吉宗好像不像他那麽歡愉,真是後知後覺。可是,這種事情,即使想討教,又該去找誰呢?吉宗的後院兒攏共就倆人,侍寢的,他就是第一人了。這事兒,問吉宗,他覺得荒謬,問別人更是說不出口。想起當初母親要送給他一個老仆人,他怕吉宗忌諱,沒帶回來,現在遇到事情了有些後悔。

府裏最近氣氛緊張,他也感覺到了,自從和吉宗遞過話,他越發覺得牽扯著自己的母親,不好打聽詢問什麽。連帶著湯水,他都很少往吉宗議事廳裏送了,因為要避嫌。吉宗處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他也生於權貴之家,現在的氣氛代表什麽,多少有些明白。危機四伏的同時,也代表了機遇,吉宗怎麽想的,他沒問過。依著吉宗的為人,他猜會是先求穩,她不是個進取的人。所以,他也少了些擔憂。擡頭看看被院墻攏住的天空,又回想起那次大奧之行,每一個院子都是正正方方的,長長的走廊好像總是走不到盡頭。除了極有身份的人,很少有人能獨占一個院子,那時候,看到的天,就更小了吧。想想精致又狹窄的空間,那些風華正茂的男人,於須磨這個時候,有些慶幸,吉宗不是那麽進取的性格。

如果像吉宗所說,她不急於要孩子,也不沈湎於房事,這後院兒裏,短時間不會再添人了。真宮理才十三歲,等他年齡合適,還需要幾年。這些時間,足夠他享受和吉宗的二人世界了。這些日子有些慌亂的心,在於須磨的自我排解中,慢慢不再浮躁,整個人又柔和了起來。

議事廳裏,吉宗吃了一口薩摩芋,不得不說,紀伊的水土真的不錯。薩摩藩出產的薩摩芋,她也嘗過,略顯幹澀,不像她前世吃過的經過無數改良後的品種。所以,試種成功之前,她有些忐忑,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這口感,對食用的人來說,缺少點兒說服力。可是,吃著紀伊出產的第一批薩摩芋,吉宗臉上的表情,終於松弛了一點兒。既然是同樣的品種,味道和口感能差這麽多,只能說是水土好了。

這也從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吉宗一直以來的疑惑。她是禦三家,封地不過五十五萬石,薩摩藩,卻有將近七十二萬石。可是,現在看看,紀伊藩位置在腹地,離政治中心近不說,氣候水土都不錯。薩摩藩卻瀕臨西岸,土地貧瘠,氣候惡劣,而且和幾個小國緊鄰海患無窮。這五十五和七十二,就有了質的差別。原來,七十二不一定是大於五十五的,這是吉宗新學到的一點。加上紀伊藩內,林木茂盛,漁業發達,隨著吉宗推行了新的方法,日後的富足可以預見。

“糧食多屯些,這幾年,估計年景會不太好。”吉宗交代道,下面的藩士都無意見,話裏的意思他們也明白,至少,在家繼將軍成年前,都不會很太平。

“鐵也多儲備些。”吉宗的眼睛閃過銳利的光芒,如果於須磨此時在場,一定會推翻自己對於吉宗安於平穩的假設。只是這光芒稍縱即逝,藩士又多低頭回稟,沒幾個敢正視吉宗,自然也就錯過了。

“藩主”幾聲驚呼響起,幾個藩士紛紛擡頭,有的驚恐,有的驚喜道,心中所想此時不經意露了出來。吉宗的目光淡淡的從幾個人的臉上劃過,把這些人未說出口的想法記在了心裏。

“各位也不要高興,也不要擔心。”她的話一出口,幾個人才察覺自己的反應過激了,又垂下了頭,連稱不敢。

“即便不造兵器,早些農具提高產量也是好的”吉宗的手指無意識的劃著椅子扶手,看看幾個人有松口氣的,也有嘆氣的,接著說“就是多造些兵器也沒什麽。”

直視諸多詢問的目光,她笑了笑,說“咱們糧草豐足,兵強馬壯,不論和平還是戰亂,不都是好的麽?”

幾個藩士互相交流了一下視線,想想也是,這和他們的傾向都不沖突,不管是主和還是主戰,發展才是硬道理。

“是!”眾人一致答道。

三郎佐的身影,出現在了議事廳的門旁,吉宗掃了一眼,沒有什麽表示。最近,三郎佐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總是見不著人,白天如此,夜裏更是如此。不過他的使命特殊,吉宗給他行動很大的自主權,也很少過問。有了結果他自然會來回報,也就很少幹預。只是,這次,他除了完成吉宗指定的任務,其他時間都不知道在忙什麽,甚至領任務回覆任務都不是本人,這就有些新鮮了。就好像,有個人,他原本總在你眼前晃,還不覺得什麽。一下不見了,還是有些不適應。

“去加賀藩的人回來了麽?”吉宗狀似不在意的繼續詢問。

“回稟藩主,已經回來了,去的時候,加賀藩的薩摩芋也已經都播種下了,只是不知道結果如何。”吉宗點點頭,不會太壞,這東西本來就好養活,擡擡手示意那人繼續。將軍下令了,不許各藩主出藩,可是,這種程度的外交,她還是管不著的。即使明令禁止了,私底下途徑也有很多,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過逼急了她們再聯了手。

“前田藩主對於藩主送去的善意,也表現了極大的誠意。”那人從袖子裏抽出了一個卷宗,雙手呈上。三郎佐此時很自然的進入議事廳,接過來,遞到了吉宗手裏,順便站在了她的身側。吉宗故意不看他,他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來最近消失的有些久,惹得吉宗不開心了。

吉宗展開卷宗看了看,豐厚的回禮,前田的意思,她收到了,至少,是不幹預的。

“前田藩主可有話帶回來?”

“前田大人說”那人掃了一圈兒屋裏人,吉宗一直淡淡的看著她,意思很明顯,都是自己人,沒什麽不能說的。那人自覺無趣,接著道“前田大人說,最近不論政治還是經濟上,幕府幹預的都太多了。如果是之前,她也就上表議議了。可是,現在反倒不好說什麽。說是~”那人明顯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吉宗看了她一眼,四十多歲的人了,說話這麽吞吐,缺乏魄力。

“說”那人看吉宗還不阻止她,只得說“說這反對的意見,不知道最後,到底是交給了幕府還是皇室,可不敢無心成全了誰!還說,各藩不管是譜系還是外樣,畢竟都是自己人,即便是外樣大名是戰敗投降而來,可也是投的幕府不是。”

她這話說完,屋子裏徹底靜了。吉宗嘴角微擡,這個前田綱紀果然是個妙人!

前田綱紀這話說的放肆,甚至有些大逆不道,但她有實力說這個話。即使自己出賣了她,她也不在乎,而自己如果接受了她話裏的意思,那就更好了。而且,她指出了現在各藩最主要的擔心,將軍年幼,倒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將軍身後,站著皇室出身的天英院,這就有些暧昧了。所以,政令下來時,各藩都會有些猶豫。畢竟,幕府的權勢是依靠架空皇室而來。就像前田綱紀說的,即使外樣大名,那也是投降了幕府的,真要是皇室覆辟,他們也落不了好!即便命留下了,手裏的肥肉,皇室也會統統收回去的。畢竟,皇室那麽龐大的成員,都餓了上百年了!

想想這點,吉宗就覺得皇室覆辟的念頭有些幼稚可笑,不知道他們的自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看看真宮理,才十三歲,就看得透徹,投誠了。難道,真是風險越大利益越大,皇室那幫人,被可能得到的利益沖昏了頭腦,都一致選擇了忽視失敗的後果?

“替我寫封信給前田藩主,就說,她的美意我領受了。紀伊現在自給自足也不勞煩她什麽,只是必要的時候,能搭把手的話,就更好了。畢竟,像她說的‘自己人’嘛!”吉宗想,前田綱紀你個老狐貍,有資本自然不急著站隊,那你就睜開眼好好看著吧。別擋我的路,等局勢分明了,就看你行動速度了。站隊越晚,風險自然越低,只是,站隊需要付出的價碼可就不一樣了。吉宗倒想她晚些站隊,這樣,到時候連啟動資金都不用再費勁想出處了。

剛剛那人微張著嘴巴,驚訝的看著吉宗,吉宗掃了她一眼,都被氣笑了

“怎麽?還需要我寫出來,你再抄一份兒麽?”

那人趕緊跪下,行了大禮,嘴裏連連說“不敢,不敢。”

吉宗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今天要議的事也就是這些了。人還真是越老越保守,吉宗看著那人顫巍巍的背影,在心裏過了一遍她們家族旁支的出色子弟的名字。

吉宗琢磨了半天,心裏有了成算,這才看了眼旁邊垂首而立的三郎佐,一副領罪的模樣。她心裏好笑,面上卻沒露,問道“說說吧,最近都忙什麽呢?”

三郎佐聽吉宗跟自己說話了,這才笑著擡頭,神秘兮兮的說“回稟大人,忙的是您交代的大事兒。”

吉宗壓下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噢?說來聽聽,我都不記得了,最近有交代過你這麽費時費力的差事了。”

“大人事忙,記不得也是有的。”

嘿,吉宗氣笑了,說你胖你還真喘起來了。“得了,快說吧。若真是辦我交代的事兒,辦好了有賞;辦不好嘛~”她用拇指和食指搓著下巴,做沈思狀。

“賞什麽?”

吉宗笑著下意識擡手,就要他,三郎佐賊兮兮躲開,笑了。

“大人還記得之前說過,想養鷹麽?”

吉宗眼睛一亮,她倒真把這事兒給忘了“怎麽?有信兒了?”她記得三郎佐說過,好鷹,可遇不可求。

“想先問問大人,是想打大鷹、還是小鷹?”

吉宗不用想,脫口而出“小鷹!”這個自然,就和養狗一個道理,從小養,有感情,這才忠實;像金庸書裏說的那種掉下山崖和雕兄成為好友的概率,太低太低了。她不怕麻煩,就怕效果不好。

“那大人是想自己打還是差人去打?”三郎佐故意遞餌,逗弄吉宗。要真對此物喜愛,必然想要親自上手試試的。即便不是行家,能同行也是好的,而且,還能看看哪個投緣。

吉宗果然眼睛一亮,站起身來“你找著地兒了?”三郎佐點點頭,眼裏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寵溺,看到吉宗高興,他比什麽都開心。

“那還等什麽?走!”吉宗一揮手,道。

三郎佐楞了一下,而後放聲大笑。吉宗這性子,他真是喜歡透了。“行,等我找幾個人,再準備點兒家夥。”

吉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她只聽說過,見都很少見,現在,能親自去獵,自然開心。

“咱們有言在先啊,這鷹性子最是狡詐,到了地方,一切都得聽我調配。”三郎佐看她的興奮勁兒,出言道。這窩子鷹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發現的,又盯了半個月,很不容易,萬一失手,很可能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吉宗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三郎佐是懂行的,她一個外行,自然聽從調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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