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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買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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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宗一匹快馬,後面跟著有馬以及隨身保護她的四人,就著夜色趕到了離和歌山不遠的某處宅子。院子從外面看很普通,不過一個富戶人家,隱於鬧市。只是現在已入夜,周圍的住戶都歇下了,只有這宅子,透過半人高的石頭墻,灑出些燈光。

幾人翻身下馬,有馬上前叩門,遞上吉宗的名帖。門縫裏探出腦袋的看門的人結果帖子一楞,探頭看了看上灰下黑的吉宗,一縮腦袋,嘭的一下關上了門。不多會兒,院子裏面就響起了人聲,陸陸續續有燈亮了,院子裏出入的人也多了。大門這次完全打開,裏面零零落落的燃起了燈籠,照亮了路。吉宗看了看周圍的住戶依舊暗著燈,要麽是怕事,要麽是習以為常,她大步邁進了院子。

她被人引進了內宅,領路的人卻在一個院落前,攔下了有馬她們,吉宗朝她們點點頭,自己進了院子,領路的人也留在了外面。游廊上站著一個中年女子,樣子和她的父親有五分相似,吉宗這是才知道,原來她的五官之所以立體,應該是隨了父親這邊。那名女子也是挺拔的身材,比鳥國大多數人都深刻立體的五官,顯得英氣十足。

“你來何事?”那人抱臂站著,燈籠照在她臉上,沒有得見親人的喜悅也沒有覲見藩主的惶恐。更多的,是審視和隱隱的不滿。吉宗對此次相見倒沒有阿圓說的那麽樂觀,只是,拋去巨勢這個姓氏不說,自己也是要來談此事的,這個姓氏帶給她的是利是弊就不在她的考量範圍了。

“有一事相商。”吉宗直言道。

“哼,我們巨勢氏和藩主大人可沒什麽可商量的。咱們父輩曾經有約在先,互不幹涉。”女子這話說的硬氣。

吉宗看了看這個中年女子,最後還是選擇直言“我這裏有一筆買賣,不知你們想不想做。”

“買賣?說來聽聽。”

“就在這兒麽?”吉宗環視了一下簡陋的院子,不過門口的地方一人高的圍墻,其他的地方都是半截的矮墻。

“那得看你說的是什麽買賣。”女子一點兒都沒有讓吉宗進去的打算。

“最近市場上什麽賣的最好?”

“自然是糧食。”

“我要和你談的買賣就是糧食。”吉宗說完,那人眼睛一亮,又看了看吉宗,讓開身子,一伸胳膊“請!”吉宗大大方方的跟著她進了屋裏。

有馬等人守在門外,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吉宗就出來了。那女子的表情已經和入內時不同,一直把吉宗送出院門“定不負所托,請藩主大人靜候佳音。”

“拜托了。”吉宗也不多言,一轉身,眾人趕緊跟上,離開了巨勢府邸。

不過幾天的功夫,來議事廳議事的藩士大名們,臉色越來越難看。幾個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的,終於由一個一直有些體面的藩士出頭,詢問道“藩主大人,各地都缺糧,不知前些日子,有無回稟於您。”

“嗯,我已知道此事。”吉宗放下手裏卷宗,嚴肅的看著那人,道。

“不知藩主準備何時開倉放糧。”那人偷偷打量了一眼吉宗。

吉宗如果不是早知道了這些人的動向,現在得感動她有這些會替她分憂的藩士了。“我還等著各位匯報呢,不知道這幾天,各地情況如何了?”

那人疑惑的看了看其他同僚,難道是他們猜錯了,藩主並不知道此事。可是,如果不是藩主,又有誰能這麽短的世間,籌措到這麽多糧食,投入市場呢?他們又何必提心吊膽的數著自家的錢財和糧食。現在的糧食價錢已經漲到了最初的十倍不止,而糧食還在湧入,資產小些的早就扛不住了。這種異常,也引得做慣了此事的藩士大名心有戚戚焉。

“咱們只是看大人沒有下令開倉放糧,也沒有讓咱們放救濟糧,所以有些納罕罷了。”

“哦,那現在市場上的情況究竟如何?是有糧還是無糧”吉宗狀似關心的問。

那人咬了咬牙,道“有!不僅有,還有傳聞,會有更多的糧食源源不斷的湧入。”

“這可是好事兒啊!解了藩內燃眉之急。”吉宗看了看那人,撇撇嘴問“可是我看你的臉色怎麽反倒不像高興?這樣難道不好麽?可有什麽不妥?”

那人一時真的分不清吉宗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索性一咬牙,問出來。她還扛得住,但依附於她的那些小官小吏可扛不住了,已經有人開始偷著賣囤積的糧食了。他們這些人是綁在一條船上的,大家統一行動當然無礙,即使有再多的糧食湧進來,只要他們咬死了不賣,一直買進,就還會像往常的災年一樣,賺個夠。可是,現在市面上的糧食卻越來越多,還有傳言,是藩主府出手了,把原來準備用於救濟的糧食投入了市場。這可怎麽了得!小些的藩士旗本,早就人心惶惶了。

“屬下只是聽有傳言說,藩主府將用於救濟了糧食投入了市場!”那人看了吉宗一眼,問“可有此事?”

吉宗不說有也不說沒有,但是她淡然的態度,已經惹毛了底下的人。她肯定是知道此事了!大家就這個達成了一致。

“藩主大人,說句僭越的話,屬下們買入糧食,那支配的是自己的銀錢;但藩主大人如果擅自挪用了救濟糧,卻是要給屬下和藩內人民一個交代的。”

吉宗被這人的話和強盜邏輯氣笑了,她不答反問道“哦,這麽說,你們如何擾亂市場,試圖蠶食土地和人口都是私事;我若真的把救濟糧投入了市場,賺點兒外快補貼一下藩內財政,倒成了公事了?”

“藩主大人莫要偷換概念,這救濟糧,您到底是放出去了還是沒有。此事您也不必打晃,到了各地真的來請救濟糧的時候,藏都是藏不住的。”一個年長的藩士已經站起了身子,義正言辭道“救濟糧乃大義,藩士旗本們收些糧食,不過是小情罷了,還請藩主大人分輕孰輕孰重。”

吉宗看著這個年長的長者,她曾在母親和姐姐們接連亡故後,拍著自己的手說會定力輔佐她。只是用情之真,沒有現在的神情有力度罷了。“我也聽了一個傳聞,不妨說與大家聽聽。”

眾人一默,齊齊看向吉宗,她一邊歪靠在迎枕上,一腿微微支起,道“我聽說,不只是藩主府的救濟糧,連戰時儲備糧都要投放市場呢。”譜系和外樣有何不同,就在兵權上,譜系有駐兵,有配備標準。外樣可以養兵,只能偷摸的,而且是民不舉官不就,但只要被揭發,一查一個準,都是要掉腦袋的。自然,譜系大名手裏,有兵就有了軍糧,可是,這些都是戰時儲備,隨時準備迎接外來的戰爭的。數量之大,關系之重,自然不言而喻。

“藩主大人!”

“此言當真!”

“胡鬧!”

“荒唐,荒唐!”

“老藩主大人,屬下對不起您,有負托付啊!”

頓時間,寬敞的議事廳和炸了鍋一樣,抹淚的抹淚,怒斥的怒斥。吉宗看著她們眾人的百態,用食指輕輕叩了叩面前的長幾,道“都別嚎了!”眾人倒是給面子的收了聲,氣憤的等著她給個交代。

“其實,我就是想和你們說。儲備軍糧投入市場的時間,就是今天正午。各位如果現在趕回家去,還來得及處置家裏囤積的糧草,減小損失。”

底下一應藩士的臉色,和開了染缸一樣,有的紅、有的紫、有的黑、有的白,一時間五顏六色姹紫千紅。幾個人咬碎了牙,攥緊了拳,直到其中一個,道“藩主大人,屬下剛剛想起家中有事,現在先行告退,有事明日再議可否。”

“準了。”吉宗一揮手,那人嗖的一下不見了身影。本來還僵持著的局面,一下倒塌了。“藩主大人,小人家中有事。”

“藩主大人,小人也”

“藩主大人”

“準了,都退下吧。”眾人紛紛跪謝,連滾帶爬的往外趕,同時路過門口的人,還卡在了門框上,為了誰能先走一步,分毫不讓。那誰先走了,誰就能先賣出糧食。可想而知,他們手裏囤的糧食一放出去,糧食只會越來越便宜,誰走得晚了,誰就虧大發了!他們哪裏還顧得上聲討吉宗,只想著自己家裏那堆成山的糧食。他們現在最恨的,不是吉宗,是第一個跑出去的那個家夥。那家夥家資最豐厚,她少說也收了八千石,個老狐貍,平日什麽事情她都綴後,趕上這事兒了,她跑得比誰都快。看她以後還好不好意思拿體弱多病來躲懶!心裏罵著,嘴上謙讓著,手腳和身體卻在用力的推搡著,急於快點兒出了藩主府,在軍糧投放之前,清空存貨,降低損失啊!

這場風波平定的很快,沒兩天,紀伊藩內的糧食已經充盈各處,價格甚至比災前還低了幾分。藩內人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他們只知道,只是他們過的最豐厚的一個災年。藩內氣氛一改災後的慘淡,各處都洋溢著喜悅的氣氛。

和外面的世界不同,藩主府議事廳內,各個藩士一臉的愁雲慘淡,幾任藩主過世的時候,也就不過如此。

“藩主大人,小人不才,專司糧儲,還望藩主大人準下人檢查救濟糧和軍糧儲備。”這是開始算後賬了。

吉宗好脾氣的點點頭,表示可以“只是,我覺得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那人臉色一僵,經這一場廝殺,他們家財都有損失,不說這個,在新任藩主前面的面子也折了不少。說白了,藩士不過是藩主的家臣,依附於藩主罷了,藩主隨時可以罰沒查抄他們,和藩主作對,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好處。如果還有一個繼承人,她們還能另外推舉,但現在紀伊藩內,只餘吉宗一人獨大。

“這藩內現在遍地的糧食,隨便收攏收攏,也夠了,只多不少。”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如何以謀士自居的,可能所有的腦子都花費在如何收斂私財上了。

“那藩主,近日可否需要清算一下藩內財政?別在此事上,虧損了太多。”這位是深有感觸啊,她就是跑的慢,家裏的仆人不給力,去晚了一步,生生多虧了兩成!救濟糧也不是小數目,她就不信吉宗能絲毫未損。

“這位可是深有體會?”吉宗肯定的點點頭,這就是切膚之痛,說的再好聽,不讓她痛她永遠不知道什麽是痛。

“不才在合適的價位收入,不多不少,小賺了一筆,暫時解了藩內財政上的一時之急。”她的話讓眾人胸口一悶,都覺得含了口血在嘴裏又不敢噴出來。感情吉宗這一出一收,走了個過場,就是莊家全收啊!她們虧的錢,都進了她的口袋,還不敢說半個“不”字。應了她們自己的那句話,這錢怎麽花,是她們自己的事兒,虧了,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對了,南部受災嚴重,百廢待興,我看各位家財也還充盈,就都捐點兒上來吧。”吉宗伸手討要道。

“是。”眾人蔫蔫兒的應道,大頭都出去了,這點兒也就不算什麽了,這是例年災後慣例。

“就按往年的來,每人家財的二十分之一吧。”吉宗獅子大開口,眾人臉色一變,這是例年最高比例了,而且是在她們豐收後,這次不僅沒豐收還虧了許多,竟然還讓她們按這個比例捐?

“讓我們如此,這不公平!”受災最嚴重的藩士叫囂出聲。

“嗯,言之有理。”吉宗點點頭,叫囂的藩士驚喜的看向吉宗,只聽後者說“只收你們,確實不公平,那就下個告示,不論官職高低,全部都捐二十分之一上來,當然,最後要署名,是你提議的,以資獎勵。”

那個藩士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吉宗太會給她拉仇恨了,不用懷疑,這個告示一出,自己以後在藩內就多了很多“好朋友”,大家只會記恨“出謀劃策”的自己,哪裏會覺得是藩主的主意。

餘下的藩士,把嘴緊緊閉上,再也不敢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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