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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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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客棧

“我們拿著信上山,進山門拿出那封信來,就被人莫名其妙引到一處房間,喝了一碗茶之後就暈了過去。再醒來,就被繩子捆住了……咳咳咳……”

沈長流被楊七摁倒回房間休息,楊七深夜請來大夫給陸離看診,剛被送走。

陳碧一身帶血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神色劍滿是愧疚和疲憊。

楊七示意陳碧先去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陳碧搖頭,“我沒事,就是皮外傷。”

楊七明白現在陳碧愧疚,是他把兩個師弟推到了火坑裏,也不再多說,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背。

楊七:“十一是怎麽回事……”

陸離撕心裂肺的咳起來。

陳碧心急如焚,“到底怎麽了?”

眼淚從陸離眼裏無聲落下來,“十一和我被捆住之後就被單獨審訊,他們一直在問我們和十一年前一樁舊案的關系,問我們與沈厲有什麽牽連,我和十一都不知道,就一直遭他們拷問,可是我們真的不知道……

剛開始我們還被關在一塊,後來有一天十一說受不了了,當夜裏和我說了好些話,我覺得不對勁,讓他千萬別瞎說,第二天我們又被分開去拷問,當晚十一就沒再回來……”

一連好幾天我都被關在水牢裏,和反抗五常真人的弟子關在一塊,陸離一直不見蹤跡,第四天我又被提了出去,才知道十一因為騙他們說自己要交代,後來被人知道是在撒謊,被一怒之下拋進了死人谷……”

陳碧險些站立不穩,被楊七穩當扶住了。

陳碧顫抖著問:“死人谷……是什麽地方……”

陸離艱難的發聲,“出雲派的弟子說,罪無可恕的弟子,會被拋進死人谷…谷底遍布毒蛇野獸,從沒有人從裏面生還……”

楊七沒攔住,陳碧當場歪到了凳子上。

此時門突然從外邊被踹開,楊七還沒來的及反應,沈長流拎著游方劍踏進來,周身冒著寒氣,眼珠動也不動,如同死物一般。

一字一句道:“我去帶他回來。”

楊七單手攏住沈長流的肩膀克制他的沖動,望著他的側臉問他,“你怎麽救?”

沈長流不看他,啞聲說,“跳下去,帶他上來。”

楊七聲音溫柔,最後問他一遍,“非要去麽?”

“這從來不是他的事,他是無辜的。”

楊七長松開了胳膊,嘆息地說:“我知道了,那就去吧。”

陳碧不可置信的看楊七,楊七無奈的苦笑,“攔不住他的,這樣他心裏還能好受點。”

楊七轉而平靜地摸了摸沈長流的下巴頜,輕聲說:“你要去,我陪你就是了。”

楊七淩晨從客棧出去,臨近中午時分才拎回一大包東西來。

“這是防止毒蛇近身的雄黃,你放在懷裏,一般小蛇就不會近你的身,但是味道大了一般會吸引大型野獸,所以你最好不要長時間在地上逗留,學猿猴在樹枝間游蕩……

這是從作坊買來的爆竹,谷底那些畜生常年不見火,應該能嚇退一點,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拔刀,留著體力好上來……

這是繩子,不能丟這個,一定用得著……”

……

楊七林林總總給沈長流買了一大包物件,打包系結實了遞給沈長流。

“還是老辦法,我和你大師兄在山頂等著你,等你把十一帶回來。”

沈長流緩慢鄭重地點了點頭。

楊七又轉回來對面色還蒼白的陳碧笑說:“今天這一戰,便再沒有投機取巧的方法,全靠硬上了。”

陳碧握緊了手中的劍,目光堅毅,視死如歸。

楊七出神地望著外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街道,自言自語道:“還真不想對一群雜碎使出第八刀呢。”

死人谷,就在出雲派每日習武的校場,校場是依著主峰的一座天然平臺,邊緣是斷崖,從上往下看去,雲霧繚繞,幽深不可見底,有時谷底陰風刮上來,潮濕的腐殖味夾雜其中,惡心的讓人作嘔。

楊七和陳碧再次三人上山,一路暢通無阻,甚至還有一個人放下肩上的挑擔,給他們指了一下去往死人谷的路。所有人,自從他們踏進山門開始,看他們的眼神像看三個死人。

直至校場,老遠便看見黃沙飛揚之中出雲派弟子列陣排開,出雲派弟子校服為淺藍,冬日顏色變成深色,黃沙滾滾中百十位弟子劍陣拉開之後總算有了名門大派的英氣。

可惜,非俠也。

眼看離出雲大陣越來越近,楊七忽而停住,沈長流不解,回頭。

“等下我喊‘走’的時候,長流你立刻屏住氣息,施展輕功踩著他們頭頂飛過去,不用管別的,更不要戀戰,從陣中心穿過去,我和你大師兄給你掃清障礙,到邊緣之後別猶豫,直接從谷頂跳下去。知道了麽?”

沈長流點頭。

楊七笑了一下,誇獎道,“乖”。

情勢緊急,沈長流來不及羞赧,出雲大陣往前逼近,三人拔劍。

楊七突然叫了一聲,“長流”。

沈長流反射性的回頭,猝不及防就被一個柔軟物事親到了嘴角,腦子霎時嗡的一聲,還沒來得及做更多的反應,楊七突然一掌拍到他背上,大喝一聲,“走!”

容不得多想,沈長流被那一張拍出去,順勢騰空躍起。出雲陣的弟子看他們行動,前幾排全部出動,沖殺過來。

楊七冷笑一聲,從懷裏摸出一包東西,迎著人流奮力擲出去,一連串爆響,霎時黃色濃煙一片,視線被阻攔,兩丈之外人畜不辨,只感覺有人踏疾風而來,踩著他們人頭飛掠而去。出雲派弟子顯然沒想到正面肛的時候楊七還能玩損招,猝不及防吸進去幾口硫磺煙,咳得撕心裂肺,劍陣接著就亂套了。

楊七和陳碧先前就屏住氣息做好了準備,沖進人群,趁著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砍殺一路,攪亂了裏面早已暈頭轉向的出雲派弟子,直到沈長流從崖頂邊緣直沖而下。此時兩人已深陷陣中。

冬季風大,黃煙不多時散去,沈長流和楊七渾水摸魚砍完一撥人之後便再沒有先前優勢,只得苦戰,而沈長流在谷底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上來。

“陳兄,你看到觀武樓上的人了麽?”

陳碧挑飛一柄長劍,回身望去,觀武樓上站著昨夜險些被掐死的古琦,旁邊那個負手而立的人就是奪位的五常真人了。

“看見了!楊兄。”

楊七在陣中宛如一尾游魚,游刃有餘地躲避攻擊,笑道:“今天把這欺師滅祖的出雲派滅了吧!”

陳碧不知他哪兒來的這豪情,明明現在身陷泥潭,卻不由得被他感染,一直以來的苦悶仿佛尋到了一個出口,出劍都狠戾了三分。

“好!今日就滅了他山門!”

出雲弟子受挑釁,劍陣往中央縮小,綿密的劍招頻頻變換,砍向陣中兩人。

楊七任由他們逼近,將二人所在空間逼到極致。

兩人對視,陳碧點頭,平地躍起,楊七攔下刺向陳碧的劍柵,陳碧踩著人頭逃出陣心,全力奔向觀武樓。陣中央只剩楊七一人,隨即第二圈劍入,楊七全力後仰,直至平視天空,四面八方刺空的劍短暫的圍成一個完整的圓圈,就在這一剎,楊七猛然起身,身體變成一條柔軟而富彈性的鞭子,帶著右手中三問甩出不可思議的大弧。

天縱八刀 破陣

天縱八刀第五刀,源於戰場上彎刀破甲,不畏死的步兵戰士與騎兵戰士對抗時頂著被戰馬踏成肉泥的風險在用彎刀削斷戰馬的前蹄。

長劍稀裏嘩啦飛上天空,出雲弟子嚎叫一片。

楊七沒有砍掉出雲弟子的腿,他選了一種攻擊範圍更大的方式,砍傷他們的胳膊,這比費大勁讓其中幾個的大腿飛上天有用的多。

楊七冷笑一聲,瞬間閃出陣外。

校場之上黃沙滾滾,陳碧和楊七急速撤往觀武樓,拉出兩道高逾一人的黃沙墻,磅礴壯闊,二人奔行其中,持刀索命!

觀武樓上古琦脖子上的掐痕已經黑的發紫,見兩人如惡鬼修羅撲來嚇得戰戰兢兢,“師傅,要不我們退下去避一避。”

五常真人八風不動,“不急,不是時候。”

“我想上廁所……”

五常真人瞥他一眼,不作回答,看黃沙中二人氣勢洶洶殺來,古琦又急又怕,嚇得要跪下來。

陳碧即將殺至樓上,五常真人突然抓起古琦,朝著陳碧方向直拋故去。古琦直撞上陳碧劍鋒,還沒來得及叫喊,立刻變作劍下亡魂。

陳碧被古琦擋住,平地起黃沙的劍勢銳減,楊七大喝:“他要逃走!”

陳碧當即抽劍,古琦的屍體被甩入樓下,踏柱而上,與行將逃走的五常真人迎面對上,三招之內,陳碧擋不住攻勢,落於下風。楊七終於趕上來,一刀揮出去,將逃走的五常真人逼回樓中。

霎時,以一攻二,三人兵器相撞,後續趕來的出雲弟子加入混戰,觀武樓懸空在山崖之上,很快承受不住,混戰中不知是誰砍斷了梁柱,“轟隆”一聲,觀武樓轟然倒塌,楊七和陳碧跌落回地立即被纏住,眼睜睜看著五常真人逃之夭夭,餘下出雲弟子一起湧上,一場苦戰才剛剛開始。

谷底氣候異常。沈長流背著十一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谷底的密林裏,不斷有小蛇蜿蜒著從他腳邊滑過,忌憚於他身上濃重的雄黃味灰溜溜的逃走。多虧了楊七讓他拿的繩子,把十一捆在他背上,讓他還能騰出手來拿劍。

谷底的天色已經暗了,沈長流踩過一地嫣紅的蘑菇,腳底沾滿了不知名的粘液,背著十一從他躍下來的地方走。

流水潺潺,沈長流回頭看了一眼伏在他肩上的十一,伸出食指放在他鼻孔下面,耐心等了一會兒,不知道是風還是十一真的在呼吸,他感覺到一陣氣流拂過,就固執的認為十一還活著,於是放下心來。

他找到十一的地方就在一處山崖上生長的灌木叢裏,那時他剛斬掉一條大蛇,大蛇被斬斷的一截尾巴瘋狂跳動著,他的目光循著大蛇,然後尋到了十一。

十一就安安靜靜躺在那堆灌木叢裏,身上衣服爛了,臉也劃破了,但他還是完整的,雖然涼但是沒有僵硬,沒有被野獸蟲蟻噬咬,也沒有被大蛇吞噬,終南山飛升的仙人眷顧了他。沈長流摸索半天,然後在他身上摸到了一小包雄黃。

沈長流認真地說,“我們去洗洗臉行麽?這裏太臟了。”

十一安靜著並不回答,沈長流當他默認了,於是背著十一循著水聲走到河邊,河裏一條三尺長的水蛇見人過來,妖嬈地在水中擺了個尾,游走了。

沈長流解下了十一,先捧水洗了一下自己的臉,又鞠起一捧來聞了聞,一股怪味兒。沈長流接著漸漸暗淡的光往上游看去,不遠處水裏正泡著一具屍骨,手裏還握著一柄銹鐵,屍骨還有些部分沒腐爛完全,流水沖泡過一遍屍骨再淌下來。

沈長流厭惡地看了一眼,隨即起身拿劍挑了那具屍骨扔到了岸上,被他這麽一驚,好幾條小蛇從那處地方驚慌失措地竄出來,又倏地逃進水草中。

沈長流等水流了好一會兒,把那些晦氣東西沖走了才又重新蹲下身去,鞠一捧水捧到十一臉上,隨後仔仔細細的擦洗起來。十一很快便重新露出一張俊俏小臉來,沈長流又捉了他的手放到水裏,仔細清除他指尖的泥垢。

天色完全黑下來了,沈長流重新把十一綁到身上,憑著稀薄的方向感艱難辨識來時的路,夜晚谷底反常的氣候愈加明顯,冬日也聽得見夏蟲嘶鳴,腐爛的屍骨發出幽幽的磷光,沈長流一手拿劍,剩下的一只手從懷裏摸出一個蠟燭來,擦亮了照明前方的路。

夜風裏帶來濃重的腐爛味兒,沈長流背著十一腳下行走,腦子裏也不停思索。一遍遍回念那個倉促的親吻,輕的仿佛沒擦過臉頰,但卻仿佛在他心臟上燒出了一個窟窿。

明明不是時候,他茫然擡頭,太不是時候了。

但是此刻他無比想念聽到他的指引。

仿佛睡夢中的囈語,從他唇間流露出來,“你在哪兒,我迷路了。”

突然間,山體轟然下墜的聲音震動了整個谷底,野獸紛紛嚎叫。

沈長流暗淡無光的眼裏忽然一亮。

最後一個出雲弟子仰面倒下去,脖頸噴出濃稠鮮血。

楊七震刀,三問上濃稠的鮮血已經甩不下去了,幹涸粘結在上面,憑空讓三問重了二斤。

楊七拖著沈重的身子踩過滿地屍體走過來,順手給一個還在動胳膊的屍體紮了一刀。

陳碧還能維持的最後的體面是拄著劍讓自己不至於躺倒下去,他的右腿在徹底廢掉的邊緣,血糊了滿臉,遙遙看著楊七強撐著一瘸一拐過來,血光中一笑露出的牙齒一片慘白。

“完了,都殺完了。”

陳碧歪頭吐出一口血,“屠了出雲派滿門,還有之前殺了攬秋月一事,天下第一刀的名聲,完蛋了。”

楊七把三問插在地上,坐下來和陳碧背靠著,短促笑了一聲,“誰和你說天下第一刀得是正人君子,你看我像麽?”

陳碧點頭,“怎麽不像,天生俠肝義膽,楊兄你別覺得自己裝的不正經就真假正經了,要不然能跟一個陳年舊案攪和這麽久?連名聲都搭進去了,要是真偽君子,哪裏逍遙自在不好?”

楊七呸了一聲,笑罵,“別特麽瞎給我扣帽子,我特麽是為了我媳婦,嗳,你怎麽不擔心你的名聲壞了呢?”

陳碧搖頭,“不一樣,這是我自己的事。”

楊七歪頭,在陳碧頭上來了一耳刮子,不重的一下,“你快給我從實招來,我都陪你們玩命了你就別再和我打哈哈了。”

“開戰之前你對長流……”

楊七知道他問啥,“我是害怕再出什麽意外,怕往後變成鬼再親他感覺就不是那個滋味了……嗳你特麽怎麽又轉移話題。”

陳碧哦了一聲,頓了一會兒又說,“等些日子我就告訴你,現在我沒想好怎麽說。”

楊七煩死了簡直,同患難都撬不出這人嘴裏一句話來。

黃沙漫漫,屍骨遍野,鮮血浸透土地。兩人互相倚著,只有一個浸了棕油的火把插在地上劈裏啪啦燃燒,旁邊就是被楊七一招劈山削下去的半片山崖,被風吹過,新劈出的山體不穩,不時滑下去一點半點沙土。

整個天地無人,只剩下他倆孤魂野鬼,大概是覺得此情此情太過荒涼,過了一會兒陳碧又問,“天縱八刀,今天用了全部麽?”

楊七按著他出血的傷口,懶懶回答:“沒有。”

“我聽說你挑了海內第一名劍也只用了七刀,最後一刀好像從沒用過。”

“所以叫楊七刀嘛~”

陳碧忍不住問,“那最後一刀是什麽?”

楊七一歪腦袋,“你猜?”

……

倆人扯平了。

山頂夜晚的涼風不是蓋的,兩人失血過多,體溫急速下降都有些撐不住,楊七覺得自己是睡過去,迷迷糊糊地說:“長流再不回來,我就要凍死了。”

陳碧比他更嚴重,已經睡著了,楊七渾身骨頭都不想動了,還是強撐著晃了晃身體,“別睡……兄弟,要被凍成幹……不瀟灑……”

山崖下忽然有滑沙的聲音,楊七耳朵立馬支楞起來,接著越來越近,楊七使勁晃著陳碧,“唉唉唉………上來了……”

天地蒼茫,北風呼嘯,黃沙飛揚。沈長流灰頭土臉背著十一艱難往上爬,只冒出個頭。楊七猛地爬起來,後邊陳碧沒醒,哐啷一下被摔到地上。楊七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精疲力盡的沈長流拉上來,沈長流撲倒在他懷裏,兩人,不應該是三人從懸崖邊上滾過來,壓得最下邊的楊七差點斷了氣。

沈長流窩在他懷裏,眸子異常明亮,斷斷續續地說:“十一……帶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是活的!活的!活的!

寫到現在不忍心讓他掛了,(小聲比比,其實是怕你們打死我……)

這文不長……大概十五萬字左右……emmm所以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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