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發布會還有不到四個小時。唐修用自己的小號在微博上刷著這條話題, 突然想起了什麽，側過身去問潘傑道：“我讓你做的那件事怎麽樣了？”

——那晚集魂幡異動後，老祖宗讓潘傑去論壇上遍尋每一位集魂者的足跡。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有的集魂者崇古不常登陸論壇，潘傑還要通過他們的朋友去間接尋找。

潘傑低聲道：“昨天晚上剛剛清點完。集魂者們都好好的，少數已經沈睡，但沈睡前都在論壇上找管理員做過報備, 並沒有什麽意外的情況出現。”

唐修卻搖搖頭不認同道：“論壇報備？這論壇才有多少年，之前的呢？”

潘傑猶豫了下，“您擔心韓楊殘害其他集魂者, 但在有網絡有論壇前，集魂者們也是散入大海的水滴，有人甚至擦肩而過互不相識，我不認為他一個小輩有那麽通天的本領。”

唐修嗯了一聲, “倒也是。”

車子裏安靜了一會，唐修突然壓低聲問道：“沈睡的集魂者大多什麽資歷？”

“這個我倒是查過, 多半是一兩千年的。後生們的修行意念越來越薄弱了，現今草草修行了事鹹魚度日的也不少。估計就是這夥人，鹹魚久了覺得無趣，太平盛世毫無鬥志, 便沈睡了。”

唐修沒吭聲，過了一會又問，“那他們的集魂幡呢？”

“不是隨之沈睡就是毀了。”潘傑嘆口氣，“集魂幡是靈物, 卻還是擺脫不了主人的意志。如果失去了主人，集魂幡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唐修卻搖頭感慨道：“我若沈睡便要帶著集魂幡一起。陪我萬年的老家夥，承載著我所有的道行和經歷，比我這條命更寶貴千倍，就算沈睡也斷斷不舍得毀掉。”

潘傑聞言也有些唏噓，物是人非，現如今集魂者的隊伍也亂七八糟——傳承者，背叛者，還有一群越來越喪失修行之心的家夥。

李子平在前座突然回過頭來，“你倆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沒什麽。”唐修面不改色道：“還有多久？”

“有點堵啊，導航顯示一個小時，但我估計懸。”李子平有些煩躁，“飛機晚點了正好把我們堵在晚高峰上，簡直要命了。要是踩著時間到達會場，又要被記者狂堵一通。”

唐修嗯了一聲，“堵就堵吧，記者們也都挺友好的。”

“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從小透明走上來的艱辛啊。”李子平嘆口氣，“記者們根本不敢得罪你，也不敢太強硬，你是沒有見過他們對那些不溫不火的藝人是什麽態度。”

唐修笑了笑沒有說話。微博上還在討論他在機場說的那句話，話題熱度越來越高，不乏黑子跑出來罵他借著江橋的名氣炒作，很快就被粉絲們懟了回去。

手機一震，江橋發了消息過來。

“我剛落地，看到微博了。”

唐修回道：“不必理會，會場見吧。”

“好。”

距離發布會還有兩個小時開始，唐修一行人終於到了。酒店正門已經堵滿了記者，出租車道都被堵住了，保安在努力維持秩序。現場人潮擁擠，司機不得不放慢車速防止沖撞。

李子平特意安排的這輛低調的面包車仍然被記者認了出來，不少記者甚至看車速慢就有恃無恐地上來敲玻璃。潘傑嘖了一聲，“真是瘋狂。”

李子平嘆氣回頭對唐修道：“你剛才不說那句話還好，這會熱度剛出來，他們能不瘋嗎？”

唐修聞言只是淡笑。車子被幾個記者擋在前面徹底攔下，李子平正要說誰都不要下車，就見唐修從座位上躬著身子站起來了。

“你幹什麽？”

老祖宗淡定道：“下車啊，總不能一直堵在這裏。”他一邊說著，已經摳開了車門鎖。車門一動，外面的記者更加瘋狂。

潘傑笑道：“天啊，喪屍片裏就是這樣，喪屍扒門了。”

李子平臉色發青，“我的祖宗，你可別惹事，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冷靜一下行不行。”

唐修笑，“放心，我不會說錯話，你不必緊張。”

車門緩緩拉開，密密麻麻的記者立刻堵了上來，唐修連下車的落腳地都沒有。李子平只能下車幫他強行攔開一些記者，好歹讓他下了車。

話筒們一窩蜂懟上來，人堆裏各種問題紛亂無序地砸過來，比菜市場還要嘈雜。

——“唐修，為什麽會跟韓楊合作？！”

——“可以說一下拍攝的動機嗎？”

——“以後是不是有意向進軍歌壇？”

——“剛才機場問答觸發的熱議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這次決定合作拍MV與江橋擔任MV導演有關嗎？”

——“是你先答應跟韓楊合作的，還是江橋先答應的呢？”

李子平臉色很難看，扯著嗓子攔，“對不起這些問題不能問，請讓一讓。”

唐修倒是雲淡風輕地跟在李子平後面，有一步沒一步地跟著往前挪。近距離看李子平，汗珠已經爬滿了他的後脖頸，老祖宗正估計著這家夥可能就快被自己氣死了，一個話筒突然突破了李子平的防禦伸到了唐修面前。

——“唐修，算上這個MV已經是第三次跟江橋導演合作了，以後還會合作嗎？”

這個問題倒算安全，李子平無奈地回頭看了唐修一眼，示意可以委婉回答一下。

——在某經紀人的想象中，自家藝人會謙虛客氣地回答道：我很敬佩江橋導演，如有機會一定合作。

卻沒想到唐修禮貌地笑了笑，毫不客氣地說道：“會合作，而且會一直合作下去。如果檔期排的開，每一部戲都會合作。”

他話音剛落，記者們更加瘋狂，李子平瞪大眼睛一臉的“兄弟你怕不是在逗我”。

話筒一個疊一個，上面貼著的媒體名牌已經看不清了，唐修也不挑，隨便對著一個方向微笑道：“希望大家不要誤會，江導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們的合作一直非常順暢。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未來江導的戲合適我，並且找到我的話，我一定會合作。”

李子平一臉這種話你剛才怎麽不說的怨恨，唐修無視他對記者笑道：“發布會就要開始了，今天是韓楊的主場，希望大家分清主次，並且留給我一些時間去準備。”

潘傑適時地站出來，扯嗓子叫道：“讓一讓讓一讓了啊。”他一邊說著一邊護住唐修往裏面走。看似隨意地用胳膊擋著，但卻比剛才李子平效率了不知多少倍，那些擠上來的記者竟然完全擠不動他，那個男人就那樣閑庭信步似的護著唐修沒一會就順利地進了酒店大門。

李子平看看酒店門外那堪比喪屍大片的場景，回過頭震驚地看著他，“你這是什麽特長？”

潘傑笑，“胳膊特長。”

工作人員主動上前來說道：“唐修先生，請跟我們去準備。”

“好。”唐修跟著往裏走，問道：“韓楊到了嗎？”

“已經到了，也在後面。”

“好。”

工作人員把唐修他們幾個領到了一個小型的茶歇間，韓楊穿著牛仔襯衫披了一件白色的西裝，正坐在高腳凳上低頭看手機，造型師在旁邊幫他調整發型。

聽到腳步聲，韓楊擡起頭看過來。唐修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有點遲了，抱歉。”

“無妨。”韓楊面上堆滿禮貌友好的笑，他隨手按滅了手機屏幕，笑道：“我正在看微博，你人氣也太炸了吧，機場隨便說句話就被網友熱議好幾個小時。”

老祖宗笑得滴水不漏，“大家好像對我跟江導的關系一直都很感興趣。”

韓楊似半開玩笑道：“你那句話說的確實容易讓人聯想啊。”

唐修看了他一眼，“聯想就聯想吧，我並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他說著嘆口氣，“一把年紀了，哪還在意別人怎麽看。我想，這個道理你也明白吧。”

韓楊聞言僵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唐修一眼。

江橋踩著發布會開始的時間抵達酒店，和韓楊客氣打了個招呼，而後便自然而然站到唐修身邊，當著韓楊的面，笑問道：“飛機顛不顛？”

唐修自然地回答道：“還好，你呢？”

“我無所謂的，怕你顛著。”江橋笑了笑，看了一眼腕表，“快開始了，走吧。”

“好。”唐修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過來，剛好對上韓楊寫滿疑慮和驚訝的眼神。

老祖宗面不改色低聲淡淡道：“發布會結束後我們兩個一起吃個飯吧。”

“兩個？”

“對。別帶助理們，吃個便飯。”老祖宗看著他，黑眸深不可測，“我有話跟你說。我想你也有話問我，不是嗎？”

韓楊沒說話，雙眸中的笑意逐漸收斂，如同貓科動物一般瞳孔跳動，無限的警惕。

唐修拍了拍他肩膀，“別緊張，你咖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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