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 唐修甚至感覺王致看他的眼神裏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李瑞明那家夥上午還背後吐槽王致，現在又寧可過去和他一起了。唐修有些無語，低頭吃飯，張思庭小聲問道：“前輩，瑞明哥到底怎麽了？”

老祖宗眼皮都沒擡一下，“可能有點想不開。”

“啊？什麽想不開？”

唐修看了張思庭一眼，“吃飯吧。”

“哦。”

下午的訓練比想象中順利。李瑞明的臉色並沒有帶到教室去。恰恰相反, 一進了舞蹈室那家夥就完全恢覆正常，非常投入地和小虎牙他們三個練舞。

李瑞明基本功紮實，副段上手很快。訓練間歇他就獨自繼續練習那個抖胯的動作, 美瞳哥和老祖宗開玩笑，他甚至還插了幾句。

唐修看他談笑如常，忍不住心裏感慨，這次進的宿舍真的很有意思, 李瑞明和王致都是，乍一看簡簡單單, 然而實際上人格層次非常覆雜。

“修哥，我本來還在心裏嘀咕你好好的演員不做，非要來選秀節目裏吃苦，何必呢。但現在才知道你真的太強了, 佩服佩服。”

美瞳哥撞了撞小虎牙，笑道：“不要這麽抱大腿啊我的天，雞皮疙瘩都聽得起來了。”

一直比較沈默的男生小聲道：“我覺得他不是在抱大腿，修哥是真的很厲害, 讓人旁觀都熱血沸騰的那種。”

“哦，這個時候你話多了啊。”

那人臉一紅，“我是認真的。”

李瑞明笑呵呵地看著唐修說道：“是啊，前輩境界高，演員生涯太順利了，來找點刺激。”

唐修看他一眼，非常場面地挑了下唇角，沒有搭腔。

小虎牙嘆口氣，“前輩太冷靜了，昨天聽到有人議論覺得您高冷。其實根本不是啊，只是他們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您罷了。”

唐修聞言終於笑道：“近距離接觸怎麽樣？”

小虎牙臉紅，“近距離接觸就發現您超溫柔啊，又友好又耐心，而且還很謙讓。”

“謙讓……”唐修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瑞明，又收回目光，笑道：“我就這麽換了C位，你們還覺得我謙讓麽。”

他問得很風輕雲淡，大家也沒聽出異常，美瞳哥點點頭說道：“不一樣的，為了團隊嘛，再說瑞明哥也沒有介意啊。”

老祖宗聞言自然而然地看了過去，李瑞明頓了一下，表情閃過一瞬間的僵硬，隨即笑得更加開心了，“這有什麽好介意的，能和厲害的人一組已經知足了，我不貪。”

老祖宗笑意更深，哦了一聲，擰開礦泉水看向窗外。

晚上唐修依舊找了沒人的地方和江橋打了個長長的電話才回到宿舍。王致和李瑞明的床都空著，只有張思庭在宿舍空地上練舞。老祖宗倚著門看了一會，等他大汗淋漓停下來才說道：“你腿部力量真的很好，扭胯動作整體上來說還可以，就是用力有些不自然。”

張思庭嚇了一跳，猛一回頭看見是唐修，松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前輩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幾分鐘而已。”唐修脫了外套掛在門口，走到桌邊擰開杯蓋。張思庭看了一眼關著的門，

猶豫了一下而後問道：“前輩，我聽說……”

“嗯？聽說什麽？”老祖宗擡眼平靜地望著他。

張思庭有些不好意思，但話已經出口一半了，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聽說您接手C組的C位了，是嗎？”

“哦。”唐修淡定地收回視線，攏著水杯喝了一口水，垂眸道：“對。”

“有什麽問題嗎？”

張思庭立刻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道聽途說。”

唐修笑了一下，“道聽途說？”

張思庭頓了頓，嘆了口氣還是說道：“是Will導師建議您擔任C位的吧，這事傳的挺開，您要有心理準備，可能會有人添油加醋。畢竟您……和真正的草根不一樣。”

老祖宗嘴唇在笑，可是黑眸卻深沈，“哪裏不一樣呢？”

“這……”張思庭簡直汗如雨下，慌忙擺手，“這話是他們傳的，我也沒法子，您別介意啊，我只是為了關心您才……”

“我知道了。謝謝你。”唐修擰上杯蓋，收拾了一下東西往洗手間走，淡淡說道：“以後道聽途說的事情別來找我求證，進了這個圈子，如果自己心裏沒有一桿秤，聽誰說都沒用。”

張思庭楞了好一會。

李瑞明淩晨一點回來，王致淩晨四點回來，這兩個人動作都很輕，但卻還是吵醒了唐修。清晨六點的時候王致走了，過了沒一會，李瑞明也起床走了。

張思庭起床後看著空空的兩個床鋪，眼神都發直，“前輩，是不是我們太不上進了啊？”

唐修忍不住笑了下，“是人家太上進了。”

張思庭嘆口氣，一邊磨磨蹭蹭地起床一邊嘀咕道：“我們宿舍，兩個C位天天睡懶覺，反而是沒拿C位的人起早摸黑地練，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唐修聞言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那種感覺轉瞬而逝，來不及捕捉。

……

選秀的生活單調而充實，吃飯睡覺練舞，對於絕大多數練習生而言，生活仿佛就只剩下這三件事。本應該是很純粹的生活狀態，可老祖宗卻看見了太多的情緒。

第一個PK舞臺前一晚，彩排現場韓楊最終拍板了C組的C位就讓唐修來跳。老祖宗吃完晚飯就找了個借口獨自出來遛彎，一路上遇見了好多練習生。有的人因為下午彩排失誤而坐在路邊抹眼淚，有的人靠在單杠上虐自己來緩解壓力，還有個小男生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茫然地看著遠處發呆，直到唐修在那條長長的路上慢騰騰走到盡頭，他也沒有起來。

選秀是一個大熔爐，上位圈有上位圈的壓力，下位圈也有下位圈的心酸，壓力和恐慌無死角地施加在每個人身上，沒有任何人能擺脫。

只除了唐修。

“你還好嗎？我聽我朋友說看你瘦了。”

老祖宗靠著一面磚紅色爬滿藤蔓的墻，“沒有吧，每天都吃得很多，三頓正餐兩頓間餐，我上次吃這麽多還是一千多年前的戰場上。”

某導演沈沈地嘆了口氣，老祖宗笑道：“餵，讓我來參加節目的是你啊，明天就要第一個舞臺了，你不期待也就算了，還在這唉聲嘆氣。”

江橋半天沒說話，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老祖宗忍不住問道：“人呢？”“在呢。最近你看微博了嗎？”

“沒有啊。”唐修漫不經心地說，“每天體力消耗挺大的，除了給你打電話也不幹別的了。”

“那我給你念念你的粉絲們最近在說什麽。”

老祖宗有些意外，不過想到某導演確實一直非常在意他的粉絲動態，於是便隨意地點了個頭，“好。”

“《冤家路窄》最近宣傳節奏很快，可是我們的祖宗呢。”

“唐總上次發完微博說要消失一陣，就真的消失了。”

“《斬狐臺》九刷完成，我們這裏最後一家影院也下映了，之後再看要去找資源了。”

“好啦。”唐修有些無奈，“這些留言看著還好，念出來真的很羞恥。”

江橋說道：“那這條一定要念一下。”

“哪條？”

“日常想念祖宗打卡。”

唐修一楞，某導演隨機低聲說道：“我也是，日常想念我寶寶。”

暖春剛至，陽光很暖風又很涼，老祖宗靠著墻楞了好一會，隨即無奈小聲道：“說了一萬遍了，不要再叫寶寶了，聽得渾身難受。”

江橋只說道：“明天加油，直播的時候我會瘋狂刷禮物的。”

老祖宗立刻笑罵，“少花點錢！”

《無名舞王》第一場PK分兩part，第一part是導師們對下位圈一百五十名選手進行再評定，由於人數眾多，將采用錄播的形式，根據評定結果剪輯延遲播出。而第二part則是上位圈五十名選手優先進入觀眾舞臺PK環節，采用直播的形式。

晚上八點，抽選觀眾已經全部抵達球形會場。燈光舞臺準備就緒，韓楊一登場，臺下就傳來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應援。

韓楊握麥微笑，“大家晚上好，感謝來到《無名舞王》第一場直播舞臺PK。本場PK分為十組，場內有效票數為一千，直播平臺有效票數無上限。在最終的成績中，場內票數計數將翻十倍計入得票，所以請場內觀眾仔細觀看表演，慎重投票哦。”

場下燈光牌揮舞，韓楊說道：“下面請五十名上位圈選手登場。”

觀眾們全部期待地看向後臺，直播間三百多萬人氣，彈幕已經刷滿。節目組賣的一手好關子，初評定的風聲很足，但剪輯一直都沒放出來，這還是大眾第一次看見《無名舞王》的廬山真面目。

後臺神秘門的燈光突然亮起，五十名面具人出現，場下一片驚呼。

選手們穿著統一的黑色襯衫牛仔褲，戴著顏色不同的面具，一眼望去除了身材有所不同，幾乎如同覆制粘貼的一般。

大家在舞臺上分三排展開，負手而立。臺下頓時傳來竊竊私語。

“這是什麽鬼……臉呢，沒有臉怎麽投票。”

“據說好像下一場一百進二十的時候，二十名選手會摘下面具。”

“可是我們這一輪怎麽投……”

“看跳舞啊，節目的宗旨不就是為實力選手提供盡可能公平的平臺嗎。”

觀眾們看著臺上清一色的黑衣面具人，只感覺一臉懵逼，投票無望。場內突然變安靜，氣氛有一絲詭異的尷尬。直播彈幕屏幕上也滾過一排排的問號，突然一片白色彈幕中飄過一條紅色的——“第一排最中央的金色面具人身材好好。”

觀眾們便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個人。高挑挺拔的身材，黑頭發金面具，紅唇白膚，說不出和別人有太多不同，但一眼望去目光竟然就被定住了一般，在那人身上移不開去。

像是一種獨特的氣場，他站定在舞臺中央時有一種天然的掌控感。

他的腰上別了一個綠色的號碼牌，一百四十四號。

唐修在面具後有些無奈地瞥了下嘴。

江橋這個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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