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玉兒想幹什麽都可以了。”

低沈的音調環繞在耳邊，黛玉睡前隱隱感到額前長發被撩上去，然後是一個溫熱的吻。

下回不能這樣了

得考慮到玉兒的身子

無人能看見的金色字體在榻上跳動。

水溶動作輕而無聲地躍下，替自己的心上人將四個被角壓了壓。

同床共枕那麽多年，他知道黛玉的睡姿很好。睡下去的時候是正正地躺著，醒來也還是那個姿勢不變。

可該操的心還是沒少。

等到將垂簾都好好地放下，水溶才捏捏鼻梁讓自己醒神，轉身往外面走去。

最近商路和後宮之事頻發，周家沒那麽容易甘心交付，一切都需要他抉擇。

隨著腳步逐漸往外。離得越遠，他英俊面上的表情也逐漸斂去。

待到跨出門欄之際，已經恢覆成一貫的冷淡。

“王爺。”門口早有小太監在急急候著。他也不敢催促，只能忙忙行禮。

水溶略一點頭，側身往前方走去。長袍和墨發一同揚起，斜飛的眉宇一轉。

“殿下？”為首宮人輕聲上前，垂首回應無聲的召喚。

“看好王妃，若是還有早上的事情，就來找本王。”水溶腳步不停，聲音像是風一樣輕。

他邁步向前，又追加了句：“等王妃醒了，多準備些糕點。她吃得少的就不用再上了。”

宮人深深低頭應是，站在原地恭送宮殿之主出了去。

等到黛玉一覺起來，烈日的斜光已從西邊射出。餘韻照映在垂簾上，透出模糊的形狀。

“王妃可是餓了？可要呈上吃食？”宮人在外謹慎詢問著，將北靜王的話第一時間貫徹。

黛玉摸了摸自己肚子，先往左右兩邊看了下。

“殿下已經出去了，臨走時吩咐的。”宮人不需要擡頭都知道該說什麽，連忙將話補充完整。

“那便傳吧。”黛玉也起了身，將紫鵑喚了進來。

桌面上都是甜軟細綿的點心，盤盤精致小巧。

黛玉挑了一個嘗嘗，順帶問問紫鵑目前的形式，“賈妃怎麽樣了？”

當初賈敏調教她就是有情報的一項，正好現在用得上。

“賈妃小產。查出來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沖撞了。”

黛玉手上動作停了停，將咬一口的糕點放了下去，秀眉一挑重覆道：“不幹凈的東西？”

懷有子嗣的妃子身邊會分配有專門的宮人，精通藥理、會戒備四周的危害。

入口的食物更是重中之重，怎麽會這麽容易沖撞了？

“賈妃的安胎藥，和膳食本是兩相無礙的，連在一起吃便沖撞了。”

紫鵑將事情細細描述出來，而後又增加了句：“外面都是這樣傳的。

“說是齊貴妃照看不足，沒能提前察覺情況。已經傳到今上那兒了。”

黛玉應予地頷首，這個走向和自己之前猜測的情況差不多。

若是沒有意外，管轄後宮的權勢，還是會回到周貴妃身上。

她指尖在桌面上點了點，垂眸沈思之時，長長的烏發都一道落下，在身邊晃來晃去。

黛玉卷了卷自己的長發，起身喚宮人來裝扮。

她還記得早上皇後說過的話。

這時候要是不出手幹預，那周貴妃如願以償後，就該找自己麻煩了。

將青絲挽起，淡淡的胭脂打上，配上皇後贈的簪子。

黛玉稍微裝扮後重新乘轎子出去，晃眼一掃，就是一片讚譽容顏的大字。

車轎在路上前進，周圍的宮人遠遠避開，心語多在跳著剛剛流傳宮中的事情。

聽說周姑娘又被罰回祠堂了

賈貴妃怕是會恨上周家

周貴妃管轄宮中時可沒這種事

齊貴妃也是失職

黛玉在垂紗的轎中撐起一邊側臉，不動聲色的觀看著宮中流言的走向。

宛如背後有人放消息出來。多數人都篤信齊貴妃失責，遠不如周貴妃能力強。

等到了皇後宮殿，嬤嬤看到黛玉的再次到來，面上神情不變。

她依舊是帶著人進去，心語卻好奇地跳動。

王妃今兒一來來兩回

難道是有什麽要事？

容貌和娘娘是一樣好看

就是來的時間不巧

時間不巧？

黛玉在心裏盤算了下也許會出現的情況，將要說的話重覆過濾了遍，腳步不緊不慢地繼續跟著上前。

這次皇後並不在屋內，而是在附加的小花園中。在場的不止她一人。

皇後在亭子裏坐著，下方還站著位年輕的夫人。

夫人穿金戴翠，衣間熏香。

本該向皇後行禮的俯首動作，她卻半擡著頭，舉止都是隨意。

黛玉還沒走到她身邊，都能聞到那股刻意逼人的香味，忍不住咳了一下。

那人沒有皇後的允許就大刺刺地轉過頭來，看到黛玉之際面上一楞，心語撲通冒出。

是要被教訓的林黛玉

她怎麽會來這裏？

正好借機敲打她一回

也就完成交代了

黛玉眼角挑起，這才知道嬤嬤心語說的不巧是什麽意思。

面前這是烏家人。

隨著黛玉的靠近，那人也跟著調整了站立的姿勢。

她將身子側向黛玉這邊，上下飛快掃過幾眼試圖挑毛病。

隨意抓住一點就好定罪

衣服頭發都是好的

看著沒有差錯

黛玉順著這一排的心語往下看，眼眸眨了下，沿著跳動的大字瞥向烏家人。

烏家人欣賞了會黛玉眉眼，靈機一動將轉動弧度變大，伸出手指囔囔起來：“是何居心。皇後身子還在養病，王妃居然裝扮得如此好看。

“這是不將皇後娘娘放在眼裏啊。”

黛玉都要被她的理由給逗笑了，這是以自己的容貌為攻擊點。

聽著甚是滑稽，不過到底要看皇後的意思。

黛玉沒有理會她，先向皇後行禮，才瞧了眼那夫人。

她輕慢了調子，模仿剛剛的話道：“是何居心。見人居然不按禮儀來行，這是不將國法放在眼裏啊。”

烏家人擰眉噎了會，沒看出來對方伶牙俐齒的。

有皇後在這裏，她還不打算向一個王妃行禮。

她一轉頭就扭向皇後，語調振振有詞：“娘娘可要為我做主啊。她不將您放在眼裏，又強詞奪理的。

“族夫人還讓我給您帶了口信。”

說到最後時她加強了語氣，面上帶出志得意滿的笑來。

無論什麽，族夫人的名義都好用

皇後都會聽得

畢竟是天大的恩情

對她們來說，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皇後也姓烏，當然要偏向自己人。

她在外面也沒少借用皇後的名號生事。

皇後在亭子中彎唇，伸手往下示意道：“坐到我身邊來。”

烏家人擡高下巴瞥了黛玉一眼，正要走上去，腳步突然一頓。

她眼睜睜看著黛玉腳步輕快路過自己，往亭子上去了，而自己被捆著雙手時還沒反應過來。

烏家人茫然地四顧，看看壓制著自己的宮人，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是族夫人讓我來的。”烏家人叫囔出這個平常能百依百順的話語，可情形一點也沒變。

直到腳步僵硬被拖拽而走，她還沒明白為什麽這次不同尋常。

看著亭子裏言笑晏晏的兩人，一個念頭在她心頭升起來。

她心涼了半截，連手腳都帶上冰涼。

若是皇後不再庇護烏家

那我們該怎麽辦？

蔚藍色字體排著隊滑過亭前。黛玉側眼就收回視線。

她之前想過皇後是否會因為烏家為難自己，沒想到這次直接罰下了烏家人。

“今兒怎麽又來了？”皇後並沒有轉向烏家人的方向，也不打算提起烏家的話題。

她擡起面前的清茶轉了轉，略顯蒼白的臉上帶起笑來。

比我預估的時間要晚些

黛玉瞄過沒被念出來的心語，再瞧瞧自己來前就先擺好的茶杯，推測出皇後已經猜出自己會來。

畢竟她早上還提醒過自己要避開賈元春。

“賈妃出了意外，齊貴妃的權勢應該會被收回去。”

現在也不需要拐彎子，黛玉將組織好的話直白說了出來：“娘娘可要收回原來的權利？”

最能在後宮制住周貴妃的，就只有皇後了。

皇後之前是以常年纏綿病榻為由無法監管後宮。

可這幾次見著都是在外面，並非有周貴妃說了那麽嚴重。

黛玉本來是抱著最快的想法來試試，若是不成則還有其他手段。

不過看同桌人略顯蒼白的臉上勾勒出的笑意，黛玉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聰明的孩子，說話倒是直接

皇後將心語一字不差地說出來。她緩緩起身，沖黛玉微微笑道：“走吧，去將屬於本宮的權利收回來。”

黛玉還是第一看到皇後這等行動力。

她們從小花園往外走去，寬大的袖袍垂下，沒一會就到了禦花園的亭子中。

“以靜制動永遠是最好的。”皇後讓人將金琴擺在面前，把雙手放了上去，像是在教導學生。

而後哐哐哐的琴聲響起來。

黛玉本在回味皇後的話，一時防備，差點被琴音嚇著了。

她都沒想到金琴還能發出這種聲音，比她早上離開時聽的還要奇怪。

皇後指尖隨意撥動著。就像她說過的，的確是不會琴。

與其說彈，不如說砸。

黛玉能清楚周圍宮人們的心語，充滿對琴音的控訴。

她揉揉耳垂，正閉眼要將心語斂去，就聽到傳來一聲讚揚。

“彈得真好啊！”

今上大跨步著往這邊走來，身後還跟著北靜王。

“少有人能達到梓童這般境界。”今上帶笑肯定地點頭，口中誇耀不絕，頭上心語飛快跳動。

不愧是朕的梓童

彈得就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皇後：哐哐哐砸琴

今上：驚為天人！

黛玉：學到了.jpg

水溶：……驚為天人+1?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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