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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做壞事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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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黛玉剛剛推開窗戶,就見外沿邊上堆了好幾個錦囊。

空中還隱隱飄來瓜子的清香。

而紅羽綠頭的鸚鵡正將自己埋在錦囊堆裏,是一臉的陶醉。

“哪兒來的?”黛玉挑起一個錦囊,認出這和上次水溶送來的是一樣的。

鸚鵡並不吱聲,將自己在錦囊山裏翻滾了一圈又一圈。

“你又去坑人家了?”

黛玉想起之前水溶不情不願地答應要送瓜子的模樣,有些好笑地點了點鸚鵡的額頭。

鸚鵡沈浸在瓜子群這幸福的海洋裏,只睜著滴溜溜的圓眼睛,滿臉無辜地“嘎”了一下。

主動送上門的瓜子,怎麽能算坑呢。

等到早省的時候,黛玉才發現北靜王已經告辭。

昨夜宮門下鎖,他才暫住,今兒一大早就往宮中去了。

而賈老太君院裏的早省少了許多人。

王夫人和薛姨媽還在祠堂關著,寶釵和湘雲又都推病。

連王熙鳳都正經地侯在一旁,沒有往常插諢打科的模樣。

一時間小輩裏只有黛玉三春,並著寶玉在。

難得的是賈赦和賈政也同時出現了。

他們正一左一右坐在兩邊的椅子上,都只是端著茶杯飲水,相互間並不交談。

一看到黛玉來,賈老太君就先嘆了句:“我可憐的玉兒!昨天可是委屈你了。”

說著,她又連連拍了下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黛玉坐過來。

黛玉稍稍停下腳步,並沒有像往常一般過去。

她微微俯身行禮,面上揚起一個笑,順著賈母的話問道:“既然如此,外祖母打算如何懲算?”

昨天只是天色晚了,暫時只讓王夫人等關在祠堂。

她們所做的事情,可不是一次禁閉就可以解決的。

賈老太君沒想到黛玉會繼續這個話題。她拍著身邊位置的手頓在半空中。

半餉賈母緩緩將手收了回去,面上帶了些糾結。

賈政看母親沒有說話,他困擾地揉了揉額頭,倒是自己開了口:“她們已經在祠堂關一晚上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不如就這樣算了。”

“那婆子不是已經下獄了?”賈政補充了一句。他的眼下泛著淡淡的青,像是一副整晚都沒歇好的樣子。

“舅舅這是說笑了。”

黛玉微微勾了下嘴角,只看著賈政頭上淺紫色的字體跳動:再鬧大下去,豈不是丟了榮國府的臉

她放輕了些聲音,看向賈政一字一頓柔聲道:“巫咒上寫著我的名字。既有人想要我的命,我還能大度放過不成?”

令人就地茍合的咒術、誘導馬道婆的問話。

黛玉從第一次見面的心語,就知道王夫人不喜歡自己。

可昨晚她何止是不喜歡,簡直是要置自己於死地。

這可不是輕易能揭過去的。

賈政皺了皺眉,面上帶出一股迷茫。昨晚他遲了一步,等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的差不多了。

前因後果他都沒看清,整個人是一頭霧水的。

還是王夫人後面悄悄令彩霞過了來,告示賈政,自己是因為馬道婆而誤會了黛玉。

其餘的倒是一句不提。

故而賈政現在聽到要償命等話,心中倒是一驚。

還不等他解釋,旁邊的賈赦放下茶杯,搶先一步,對賈政意有所指開口笑道:“巫咒可不是小事。你可不能因此偏心啊。”

賈老太君擡擡手,止了他們的對話,直接道:“去將她們帶上了。”

這是要直接開問的意思了。

賈赦還是第一次和賈老太君位於同一個選擇上,他有些詫異老太君的果斷。

而賈老太君卻沒理他,還是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堅持讓黛玉坐過來。

她只一面正氣炳然的模樣,“總要給玉兒一個交代才是。”

還沒一會,王夫人和薛姨媽就被帶了上來。只經過一夜,兩人看著就憔悴了不少。

精心擺弄的發型被擾亂、只跟著冷汗貼在了額頭。身上的錦衣都沾染了一道道灰黑,是一臉狼狽的模樣。

昨天是北靜王在場的時候,賈赦命她們被關下去的。

在這兩尊大佛的命令下,婆子們都更嚴苛了些,生怕不盡心,下一個被關的會是自己。

這可就苦了王夫人和薛姨媽。

祠堂又冷又涼,她們心中又是惶恐不安——國厭之術說起來可大可小。

可若是北靜王揪著不放,那她們恐怕就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這會兒她們餓了一晚上,皮膚都透著不詳的青白之色,將眼底的烏黑襯得更是明顯。

王夫人一到廳前,就先發制人對老太君跪了下去,面上擺出一副愧疚的模樣請罪。

“昨兒是我錯了。平白聽信了馬道婆的話,這才誤會了大姑娘。還望老祖宗見諒才是。”

她將頭埋得低低的,並不去看坐在一旁的黛玉。

她相信平時自己的假面戴的夠勞,就沒有明面上針對黛玉過。任誰看起來,她不是一個好舅母呢?

哪怕昨晚,她也不過是“過於憂心榮國府”,一個“偏信偏聽”的形象,能受的多懲戒?

最多是扣幾個月例錢罷了。

王夫人一時信心滿滿,側眼瞥見黛玉的靴子,又將頭又埋得低了些。

在黛玉眼裏,王夫人頭上深藍色的字體正在不斷往下跳躍著:既然沒有證據,你能拿我怎麽樣?

黛玉端起茶杯輕晃了下。

尤其是她這幅悔恨交加的模樣,若是自己沒有讀心術,那還真沒那麽容易看出她的心思。

現在唯一能指控她的,就只有馬道婆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按照水溶的性子,沒和自己打招呼就離開,怕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黛玉撫著杯沿正想著,外面恰好就傳來了通報聲。

一個宮裝的嬤嬤帶著馬道婆進了來。

那嬤嬤標準地行了個禮,並不介紹自己,倒是她身後的馬道婆跪下開口。

馬道婆身上換了一套粗布衣服,外露的皮膚面容都沒有傷痕。

她張嘴就直接說:“昨晚是奶奶指使我將罪名往林姑娘身上推的。”

王夫人看著她進來就有了些隱隱不安的念頭,如今猛地聽得這話,心頭就是一跳。

“我何曾指使過你?!”王夫人手心稍稍握緊,壓抑著過於激動的心跳辯駁了一句。

馬道婆挪了下位置,稍稍離得王夫人遠了些,只低著頭繼續道:“事到如今,我也就全說了。”

而從黛玉這兒,正好可以看到她頭上幾個蒼白色的小字:事到如今,我只能胡說了!

“之前拜訪奶奶的時候,奶奶就曾和我怨恨林夫人的風光。如今林姑娘來,奶奶更是一早就看不慣。”

馬道婆這話出來的時候,王夫人原本沈甸甸的面色,忍不住顯出微微的吃驚。

半餉她才反應過來,這的確是自己的心裏話。可馬道婆又是怎麽知道的?

自己從來沒有和馬道婆說過!

而馬道婆還在繼續半真半假的接下去:“那天是薛大爺找我要咒,想害死林姑娘。”

聽到這話的時候,一直在旁邊保持安靜減小自己存在感的薛姨媽,也忍不住動彈了一下。

“當時奶奶問話的時候,就摸著那咒條上面的名字,讓我說是林姑娘呢。”

馬道婆說完,就緊緊閉上了嘴,只一個頭磕在地上,不再出聲。

而王夫人將這一連串聽下來,只覺得莫名有些心驚。

這些全都是自己心裏想的,卻沒有表現出來的事情。

馬道婆又說得如此信誓旦旦,王夫人只覺現實顛了個倒,從來都是自己栽贓陷害他人,這次居然輪到自己被栽贓!

她只擡頭看向賈老太君,嘴裏喊了聲老祖宗。

賈老太君只作出大怒的模樣,將桌上的茶杯往下一摔,沈聲呵斥道:“好啊!原來你是這樣看玉兒的?好狠毒的心思!”

茶杯直接碎成好幾瓣,又濺起細小的碎片在地上反彈。

賈母心中倒是沒有這麽生氣。

這番大怒的模樣,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宮裝嬤嬤看的。

王夫人對賈敏的嫉妒她是一清二楚。不過既然不能產生威脅,也就隨她去。

而現在可不一樣了。這宮裝的嬤嬤明顯是北靜王的人。這馬道婆說的話,都代表北靜王的意思。

王夫人怕是受到元春的牽連,已經被厭棄了。

賈老太君思路轉動地太快,一邊佯裝盛怒,一邊思索著該怎麽保下賈府。

王夫人差點被砸下的碎片割了手指,她連忙往後縮了縮,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狼狽。

她想轉頭去找賈政的目光。

可賈政只低著頭看著茶杯,眼裏是一片的恨鐵不成鋼,還有深深的丟臉。

無視手足、自家相殘。這要是傳了出去,那自己不就淪為一個笑談,還有什麽好名聲可言?

王夫人等了許久,都沒從賈政那兒得到一個目光。

她從來就知道賈政是個心冷的,可沒想到他居然冷情至此。

而她很快又想起自己的寶貝兒子。又往寶玉那兒望去,就對上寶玉痛苦躲移的的視線。

寶玉在位置上扭力扭去、坐立難安。

自己母親居然想害林妹妹,這對他來說,無異於是滴翠亭之後的第二件天崩地裂的事情。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王夫人。

王夫人自認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寶玉。而現在寶玉居然如此躲閃。

她維持著跪姿緩緩低下了頭,一時間她心裏都是迷茫。

之前的努力都被推翻,未知的恐懼開始蔓延。

宮裝嬤嬤這時候也不看王夫人,只對賈老太君點點頭暗示道:“薛蟠已經下獄判刑。這是你們家事,自便就是。”

薛姨媽聽到下獄這幾個字就是一陣頭暈。

上次在金陵薛蟠下獄,為了撈他出來,費了好大一筆銀子,最後還是靠著王家才成功。

如今聽他又入獄,薛姨媽只覺腦子微微發懵,連身子都有些抖起來。

而黛玉在位置上,只默默看著四周。

讀心術在這種場合,發揮出最大的作用,讓她能直接洞悉人心。

賈政只顧低頭喝茶,他頭上丟了面子這四個橙色的大字跳的飛快。

賈赦面色沒有什麽表情,妙啊!這二個大字像是落花一般,慢悠悠地從他身邊飄落。

寶玉那兒是一片混亂的雜藍,字體像是熱鍋上的螞蚱一樣,向四處蹦來蹦去。

而自己身邊的賈母。

黛玉擡起手腕,以袖掩著稍稍抿了一口茶。

賈母頭上是各種的算計。

賈府和寶玉是突出的深紅,而黛玉借著喝茶細細看了一眼,才找到小小的敏兒玉兒。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啊。

黛玉目光從宮裝嬤嬤那兒一晃而過,卻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嬤嬤沖著黛玉微微點頭,一副嚴肅正經的模樣。

可她頭上正跳出兩串桃紅似的大字:漂亮不愧是王爺心上人

黛玉一時有些怔楞,只得先彎了彎眉眼回了一個笑。

這時賈老太君終於沈吟好了,她看了眼賈政,才改了個稱呼開口道:“王氏突染風寒,近來都要在佛堂休養,一切從簡。沒有大事,不必出來。”

而後她又對著薛姨媽淡淡道:“我賈府廟小,容不下這麽多大佛。薛家在外既有府邸,還請直接搬出去吧。”

說著,她又不動聲色看了眼宮裝嬤嬤。

嬤嬤面色還是一樣的冷肅,看不出對這決定的好壞之情。

薛姨媽沒想到賈老太君居然直接要將她們趕出去!

她身子搖晃了下,一時有些不能接受。

她們之所以呆在賈府,就是為了借賈府的勢,壓著薛家下浮動的人心。

現在這算是被趕出去,要是流言一傳,那薛家還能得到什麽依仗?!

而寶釵一直在外面默默聽著,等到現在出結果的時候,這才進了來。

她穿著半舊淡雅的短衫,將脖頸上的金項圈露出了些。

這會兒她攙住了薛姨媽,並不多說什麽。像是默許賈母安排一樣,只稍稍行了個禮,就直接轉身出了去。

黛玉望著寶釵遠去背影,從她頭上看到一行深藍色的大字一路掉落:

我們在修省親別墅的時候出了那麽多銀兩,現在想一拍兩散?天下間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只看著這些話,黛玉都能察出下面掩蓋的風暴。

史湘雲則直接被賈母送回了史家,還另派了兩個管教嬤嬤。

等宮裝嬤嬤告辭的時候,這事算是落了一個帷幕。

-2-

黛玉回到碧翠閣上遠遠眺望前方,指尖沿著窗戶輕輕橫掃而過。

當初自己上京,是為轉移幕後黑手的註意力。

現在林家處於北靜王的庇護之下,既然已經安全了。自己倒是可以早做些準備。

“明怡。”黛玉只將她一人喚到跟前,輕聲示意道:“將林府在京上的房子先收拾出來,動靜小些。”

說著,她掃了眼明怡的頭上,又加了句:“不必讓旁人知道。”

明怡只是忠心耿耿地點頭,一心為黛玉的模樣。

自從王夫人被禁閉、薛家也搬出賈府後,榮國府倒是沈靜了一段時間,連王熙鳳都少大聲說笑。

隨著日子流水一般過去,等到花朝節將近的時候,小輩裏才又稍稍熱鬧起來。

探春今兒是帶著花詩集來找黛玉的。

花詩集是京中千金圈的詩詞合集,只在親近的手帕交間流傳,專門為花朝節準備。

“林姐姐要是願意參加,必定能得魁首!”探春見了黛玉就是面上堆笑,又熱切地攤開那本花詩集。

她這會兒上身的是件艷色翠服,將整個人襯地盼顧神飛、文彩精華。

探春之前少有這般打扮。在王夫人閉門不出後,她與賈環倒是慢慢顯了出來,也更活潑些。

連帶著趙姨娘也得了頭籌。

不過這會兒趙姨娘不但沒有了之前的咋咋呼呼,整個人倒是安靜了許多。

只是他們三個都像是一副承了黛玉天大恩情的模樣,明裏暗裏都對碧翠閣熱情起來。

黛玉略微感嘆了下,就由著探春拉了自己在長椅上坐了,一頁頁為自己介紹著。

“上面少有能與林姐姐比肩的。不過最近新出了一位,才思很是獨特。”

探春為她比劃著,又將花朝集翻到第一頁。

上面是一首詠海棠詩: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探春看了又是讚,殷勤為黛玉解釋說:“這等風流別致,十分難得。雖然她向來只作半首,卻也能當第一。”

黛玉細細讀過上面的詩詞,不知為何,只是覺得分外熟悉。

她默默念了兩邊,下意識就自己接了下去:“月窟仙人縫縞抉,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探春順著黛玉的接詞反覆思量,一拍手笑了起來。

“林姐姐竟然這般才思敏捷,這意境如出一轍,倒像是一個人寫的了。”

黛玉還是覺得有些新奇。她自己知道,這詩句不是作出來的,反而像是就在自己腦海中隱藏著。

聽見上半首,下半首就自然而然一起出現。

“這詩的主人是誰?”黛玉略帶好奇問了一句。

“王家嫡女。王景。”

作者有話要說:*:是黛玉的詩。王景剽竊的。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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