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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容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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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人間界,天下四分。宸、尉、北臨、西啟四國,各霸一方,互不侵擾。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一年後,西啟國,皇宮。

一聲虛弱的嬰孩啼哭聲傳來,潤玉下凡,化作西啟國六皇子容齊,降生在皇宮。

常言道,人生七苦第一苦,就是生苦。

這話應在他身上,再貼切不過。

胎兒在母親腹中,何其脆弱。

可若那母親,為了自己活下去,卻將身體裏的劇毒,生生弄進胎兒體內。那這孩子,該多麽頑強,才能安然降世?

容齊出生時,體內就帶有劇毒。

生苦生苦,當真苦不堪言。

嬰兒稚嫩,沒有記憶。可在望月臺中,通過窺塵鏡看到這些的望舒,卻覺得心疼。

“娘娘,只是歷劫罷了,最多百日,大殿就會回來的。”纖阿在旁勸說。

“若人生七苦,都要玉兒經受一遍……”

也許是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望舒只覺此刻,自己心疼的厲害,險些都要喘不過氣來。

“娘娘,前日我無意間路過紫方雲宮時,偷聽到一些事……”纖阿靠近她,在她耳邊小聲說,“大殿的應龍劫,本是帝星下凡,一統天下的命數。可天後與緣機仙子密謀,似要篡改天命。”

“什麽?”望舒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天後意欲何為,“難怪玉兒生來受苦,原來是她們動的手腳!”

她捏著一顆桂圓,若有所思:“以天後心性,早就忌憚我與玉兒,怎麽會放過此等良機?只怕還有後招!”

纖阿驚呼:“那凡世的大殿豈不危險?”

望舒扔了桂圓,起身往結界外走去。“六界之大,能對仙人元神造成威脅的,可不止一個琉璃凈火。”

“娘娘,您要去哪兒?”纖阿在後面喊道。

她擺擺手,身影已遠去。

“我不放心玉兒,去凡間護他一段時日……”

人間,西啟國皇宮一偏殿,一個初生嬰兒被繈褓裹著,放在床上。

嬰兒出生至今,什麽也不吃,早餓得面色蒼白,啼哭聲越來越輕。

對此,宮女們也無可奈何。

這時,殿內金光閃過,一道凡人無法看見的身影,出現在床邊。

那身影穿著一襲錦衣華服,渾身仙氣縈繞,正是本該待在天界的荼姚!

荼姚看著繈褓裏出生沒多久的嬰兒,擠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可眼中的陰狠,已將她的來意表露無疑。

“潤玉,若你還是從前那個孤苦無依的天帝庶長子也就罷了,本座自然不會親自下凡收你性命,可惜你如今記在月妃名下。”

紅艷艷的指甲,劃在嬰兒臉上,輕易將嬌嫩的肌膚刺破,流出幾縷鮮血。

“若任由你們發展,日後只怕成了旭兒的攔路虎!”

荼姚的手掌打開,掌心裏一團金光湧動。

那金光明亮的刺眼,讓人難以直視,卻並不是荼姚的業火。

隨著荼姚的動作,金光逐漸靠近床上的嬰兒,眼看就要沒入嬰兒的身體裏!

正在這時,一道銀色的靈力疾速飛來,一下子將金光打偏在地!

金光不是火,卻勝似烈火,瞬間將地磚烤化了。

宮女們見不到神仙,只看見地面莫名其妙燒化了,都嚷著妖怪,飛快地跑了。

“荼姚,你不要太過分!”

一道呵斥聲傳來,望舒撐著月白傘,出現在殿內。

“月妃你今日來得倒巧,看本座把你二人一起法滅了!”

荼姚說著,喚起一道琉璃凈火,就朝望舒打去。

望舒身姿輕盈一閃,躲開蓮花火焰。

“看來,你是不肯罷手了。”

望舒的左手掌心銀色靈力閃爍,不一會兒竟化出一把銀色的長劍。那劍幽寒可怖,似有雷霆萬鈞之力!

荼姚不以為然,又是一掌琉璃凈火打過去!

望舒側身閃過,掌風卻順著她的發髻擦過,將髻上的白玉簪打落。

“叮鈴……”

白玉簪落地的剎那,望舒滿頭的黑發,頓時化作一頭銀絲,仿佛月色瀑布般耀眼。

就連她的長相,也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容貌之盛,一眼便能引神仙沈溺,比之前更加綺麗奪目。

足堪傾國傾城四字。

縱使荼姚身為女人,秉性高傲自得,但在初見她真容時,也不免怔怔好一會兒。

“好哇,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吧?果然狐媚了得!”醒過神時,荼姚更加氣的牙癢癢。

此女不除,九重天必亂!她荼姚也難安!

荼姚使出十成法力,幾道琉璃凈火一起沖了過來!

望舒卻左右閃躲著,銀發一時飛揚,身姿越發飄逸。

見望舒一味躲避,荼姚氣焰更為囂張。

作為天後,荼姚幾萬年不曾遇敵手,自然不把望舒放在眼裏。

可惜她不知,本任月神望舒,並非之前那些柔柔弱弱、只會用靈力驅月的仙子。

下一刻,望舒出現在荼姚身後,左手中那柄銀色長劍,“噗嗤”一聲,刺入天後背部。

“你!”荼姚瞪著大眼,嘴角流下一絲鮮血,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在身後的望舒。

望舒拔出長劍,正欲說什麽。

突然,旁邊床上的嬰兒,竟開始啼哭起來。

望舒一時間慌了心神,下意識轉頭看向嬰兒。

卻不想這時,荼姚拼出最後一道琉璃凈火,一掌拍在望舒後背處!

望舒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本能地回身,狠狠一劍劃下!

荼姚慘叫著,捂著血流不止的左臉和腹部,疼得倒在地上。

見望舒提劍還要過來,荼姚一驚,連忙運起最後的靈力,狼狽而逃!

望舒沒有再追。

她的劍上蘊含著六界至陰之力,極損元神。一旦打入身體,從此輾轉反覆難以痊愈。

是以,當年她的越華劍一出,天下少有人敢與她爭鋒。

連中兩劍的荼姚,只怕此後數千年,都沒有為非作歹的能力了。

後背燒心般的疼痛傳來,望舒連忙運起靈力,將體內的琉璃凈火包裹起來,暫時壓制一二。

然後,她又用靈力,將地上炙熱的金光,用靈力收納進盒中。

虧得荼姚費心,不知從哪兒弄來這金烏之光。

金烏之光,極其難得,霸道勝於琉璃凈火。一旦打入仙體,不消幾年,就能烤融了元神,使其魂飛魄散!

到時天帝追究起來,只能查到日神踆陽的頭上,與她荼姚無半點瓜葛。

真是好算計!

床上嬰兒哭聲又響起,望舒連忙來到床邊,抱起啼哭不止的小容齊。

“乖,玉兒不哭……乖啊……”

她輕柔地哄著,小容齊卻還是抽抽搭搭的。

想起在窺塵鏡中看到的一切,望舒知道他是肚子餓了。

可四周既無牛奶,又沒茶水。

望舒見他哭得有氣無力,一時情急,就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將傷口靠近他的唇畔。

鮮血滴落在唇邊,畢竟是孩子,餓極了也不知腥,生生喝了好一會兒,這才安安靜靜地陷入睡夢中。

望舒的臉色越發蒼白。

將孩子放回床上後,她本欲返回天界。

可這滿殿的狼藉,還有外面逐漸逼近的人聲,卻讓她停了下來。

“陛下,六皇子似有妖怪附體,殿內地面竟無端融化……”

外面有對話聲傳來,望舒強行運起靈力,施了一道仙法,使殿內恢覆如初。

這時一群人湧進殿中,其中一個為首之人看了眼周圍,然後說道:“妖言冤枉六皇子,來人,拖出去……”

看到這裏,她舉步欲離去。

不想天邊憑空出現一道刺目的金光,疾速往皇宮方向飛來。這金光炙熱又刺眼,帶著擇人而噬的鋒芒。

望舒心下大慌。

她全盛時都難以逃脫,何況眼下靈力嚴重受損?

瞥了眼左腕上僅剩的兩顆越華珠,她狠心一咬牙,又摘下了一顆撚在指間。

緊接著,望舒的身影緩緩變淡,漸漸消融在天地間,再尋不得一絲蹤跡。

越華珠是她繼任月神後,一萬年才凝練出一顆的至寶,有抵擋傷害、清養心性等功能,其中猶以隱匿行蹤的作用最大。

除非她自願現身,否則沒人能發現她。

可惜越華珠隱匿行蹤的作用,只能持續一個月。三十天後,這作用沒了,越華珠也會隨之消散。

因此,望舒從未動用過。

不過如今情勢危急,眼看金光越來越近,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下一刻,殿內忽然出現一道金光萬丈的身影。那身影高大巍峨,似帶有不可直視的威嚴。

這種威嚴,與天帝截然不同,渾然天成如山河日月。

只見那身影站定,打量著周圍,連一個角落都沒遺漏。

忽而,他的目光落在地上。

那裏,有一支發簪。

發簪通體雪白,好似白玉。簪尾雕成麒麟狀,墜著一個小巧的金鈴鐺。

“叮鈴鈴……”

玉簪被來人撿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那身影握著發簪,眼神仔細搜查著四周。

“白玉麒麟簪……你果然沒死。”

一個時辰後,來人將整個皇宮翻了個遍,卻沒發現一絲異常。

最後,他轉身化作一道金光,又消失了。

望舒暗松一口氣,捂著唇的指縫裏,猩紅的鮮血大肆溢出。

琉璃凈火起了作用,此時她的四肢發軟,頭腦發暈,視力模糊,耳朵也聽不清晰。

不能在這裏昏迷過去。

若她倒在這裏,待會兒無論是誰折返,都能輕易要了她的性命!

此時天界才是真正的遠在天邊,她即使想返回亦有心無力。可若不找個地方趕緊療傷,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她這般想著,跌跌撞撞地朝床邊走去。

床上,小容齊正睡得香甜。他的脖子上,戴著一條凡人無法看到的銀色飄帶,上面有一顆銀色皎珠。

望舒來到他身邊,伸手小心摸索著,終於摸到了那顆越華珠。

珠子閃過一道銀色的亮光,隨即恢覆平常模樣。

殿內,卻沒了望舒的身影。

三日後,留在越華珠內養傷的望舒,睜開了眼睛。

此刻,她渾身如火燒火燎般難受。

好在兩千年前,她曾受過萬道業火。這琉璃凈火雖霸道熾熱,卻不比滾油之火痛苦,尚且可以忍耐。

但若不及時處理,只怕她的元神會被生生燒滅。

不過琉璃凈火雖可怕,卻並非無解。

她遍覽群書,知道有一法,可將這火從後背轉移到頭部,再通過額上的天門穴推出,如此可保性命無虞。

計劃好一切,望舒運起靈力,推動火焰往上走去。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光這一步,就耗費了她五年的時間。

直到最後關頭,即將把琉璃凈火推出天門穴時,竟突生意外!

不知外界發生何事,越華珠竟似受了損,出現瞬間的動蕩不寧!

這動蕩,直接導致她靈力中斷了一息。

短短一息,琉璃凈火就脫離了掌控,在她頭腦裏亂竄起來。

“啊!”

望舒痛呼一聲,昏迷了過去。

————

一年後。

越華珠外,容齊喝了碗補藥後,“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大口血。

那吐出的血,簡直比他喝進去的藥都多。

鮮血順著嘴角滑落,流入頸間,被銀色皎珠吸收了進去。

而後,六歲的小容齊似乎好了很多,至少沒再吐血。

邊上的小荀子抹抹眼淚,連連感激這珍貴草藥有用。

小容齊卻將人統統趕出殿外,然後摸了摸胸口處。

那裏,忽然多了一條銀飄帶,和一顆很美很美的銀珠。

小容齊一見珠子,就覺得萬分歡喜,忍不住放在手中,來回摩挲。

而後,他還覺得不夠,直接用舔了舔銀珠。

好像甜甜的?

“壞蛋!”

一道稚嫩的女聲近在耳邊,小容齊臉上的笑容卡住了。

他仔細將殿內打量了一遍,卻沒看見一個人影。

鬼鬼鬼……鬼嗎?

他抖了抖,害怕地閉上眼睛。

“壞蛋,你閉上眼睛幹什麽?”稚嫩的女聲說道,“還有,你幹嘛老摸人家,還親人家?”

摸,摸?還……親?

小容齊慌得一批,心裏都打起了結巴。

“你你你……你是誰?你在哪兒?我怎麽看不到你?你是人是鬼?”一連串的問題,像炮仗似的,從小容齊口中蹦出。

“我我我……我在你手裏呀!我不是人,我是鬼哦!專門吃小孩的女鬼!”女孩學了他的語氣,調皮地說道。

小容齊的眼神僵硬了,直直看著手裏的銀珠。

下一刻,他扔了手裏的珠子,“哇”的一聲,邁開小短腿,哭著跑了出去。

“哇哇哇,父皇母後,有鬼啊!”

然而殿門緊鎖著,小容齊怎麽也出不去。

銀珠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又飄回小容齊手中。

女孩嘻嘻嘻的笑聲,不絕於耳。

小容齊聽了更覺恐怖,臉上不禁飛出兩行熱淚。

有鬼啊,誰來救救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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