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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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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程方辭別梁王和眾文武官員,程方坐上轎子,一路行程不緊不慢,出了汝陽城,程方坐在轎子裏,考慮回京後兩全其美的法子,既不得罪梁王, 又不落下失察之過。此事萬萬不能張揚,秘奏皇上,至於皇上怎麽處置,那是皇上的家事,程方考慮過,如果隱瞞不奏,梁王這出幺蛾子,公然把外甥女接進王府, 這等傷風敗俗,有失皇家體統的大事,怎能瞞得住那等無事愛挑皇家毛病的言官,早晚有人參奏,到時自己反倒被動,程方把前後通通想一遍,拿定註意,搶先一步 上本,至於彈劾梁王就不必了,人家是父子,本章還要好好措辭,替梁王開脫,將來梁王知道,也能體會自己的苦衷,自己是不得已為之。

總管陳錄進了上院,上院裏一幹回事的媳婦,爭相獻殷勤,陳錄這陣子心裏不舒坦,相好的黃三娘死了。

陳錄來王妃上院,不用排隊候著,直接進上房,丫鬟紫蘇看是陳總管,忙回主子,王妃陳氏對雲燕道;“你去院子裏告訴回事的人,今先回去,不是急事,等明在回。”

雲燕走到外面,站在廊下臺階上,“眾位嬸子大娘們,若沒什麽急事的,明在來回。”

院子裏等候的管家媳婦婆子們紛紛散去,王妃上房這兩日剛恢覆每日上午回事,瘟疫期間,不是實在有要緊事,非要主子下話不可,都掂量著自行處置,有要緊事,非問主子拿主意不可的,不能進王妃寢殿,王妃都是坐在外面廊下,回事的人遠遠站在院子裏,說話能聽到的地方。

紫蘇從西間出來,對等在外面的陳錄悄聲道;“王妃請陳總管進去,陳總管可是在王妃面前,最有體面的。”

陳錄笑道:“紫蘇姑娘這樣的人才,來日挑女婿,我幫忙給你物色個好的。”

紫蘇害羞,扭身往門口走,陳錄笑著進去了。

陳錄進屋把門關上,陳氏坐在炕上,翻看這個月賬目,王府每日的開銷都記在上頭,陳氏頭沒擡起,道;“瘟疫這陣子,真是勞民傷財,管是草藥這一項的支出,就花費不少銀子。”

陳錄接話茬道;“饒是王府財大氣粗,王妃還感嘆銀子錢花的多,平民百姓,不知有多少家家底花空了,聖上洪恩浩蕩,及時發下賑濟銀兩,不然,不少戶年關都不好過。”

“禦史程大人早起上路了?”陳氏眼睛盯在賬本上。

“一 早起就出了城。”陳氏思忖,路上走七八日,不出十日朝堂就有消息,程方昨晚,不,是雲燕前腳一走,後腳估摸是把自己的家書偷著拆開,看到了足以令他震驚的 短短幾行字,以程方的為人,行事不夠光明磊落,若私下裏奏本,估計只字不提他偷看家書一節,私拆信件,非君子所為,他定當假以道聽途說為借口。

“宣哥的病怎麽樣了?”陳氏似乎不經意地問,眼睛卻從賬本上擡起來。

“宣哥的身體要想恢覆,少說要十天半月,宣哥命大。”陳錄小眼睛偷著瞄了陳氏的臉。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沒看出虞氏還有幾分造化。”陳氏心底不甘,後悔自己疏忽大意,穩操勝券,誰承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說到底這事還是表姑娘在這裏勾著王爺的魂,壞了自己的好事。

想起這件事,陳氏不虞,蹙眉問;“表姑娘家的親戚族人查到了嗎?”

陳 錄小心看著陳氏陰沈的臉色,“回王妃,說起這事來,很奇怪,奴才之前查了,整個汝陽城裏竟沒有柳家的親屬,這不瘟疫鬧騰了一陣子,剛一消停,奴才又去查, 竟無人知道柳家底細,聽她從前住的地方的鄰居說,柳家是後來搬來了的,有十年了,就聽說表姑娘有個親舅父,十幾年沒通消息,這還是表姑娘的生母在世時說 的,至於從哪裏搬來的,一概不知道,王妃說這事奇不奇怪?”

陳氏顯然來了興趣,掉轉頭,看著陳錄,“街坊四鄰,就沒有知道的?”

陳錄搖頭,“左鄰右舍,奴才都問過了,沒人知道柳家來歷,表姑娘的生父吃酒賭博,每每不安分,醉後信口胡沁,卻從不提及家裏的事,好像是聽說有一次喝多了,說如今落魄之類的話,餘下的從不說,表姑娘生母在世時,對婆家的事諱莫如深。”

陳氏不解地道:“官府戶籍,難道柳家祖先族人都沒有嗎?”

陳錄搖頭,“奴才用銀子買通管戶籍的官員,查了,奇怪沒有一點線索。”

陳氏好奇,“這麽說,只有柳絮的父親柳旺德知道,他還失蹤了,這事太不可思議,一家人竟不知來路,祖宗族人一概沒有。”

王妃交代的差事,陳錄查得是一頭霧水,沒有頭緒,遂出主意道:“表姑娘大了,應該知道家裏一些事,王妃難道沒透透話,問問表姑娘。”

陳氏冷哼道:“我何曾沒問,表姑娘說自己一年前頭撞破了,什麽都不記得了,明顯敷衍我,掩蓋什麽,怎麽可能連祖宗都忘了,破了頭,渾忘了根本。”

陳氏突然想起道;“柳絮有個大弟弟,上學堂,應該知道點什麽,沒準從他嘴裏能知道點線索。”

陳錄洩了氣,“奴才實在沒折,這個法子想了,用銀子疏通表姑娘的弟弟同窗好友,表姑娘這個弟弟年紀尚小,懵懵懂懂,說不知道家裏的事,小時候問過,一家人是從哪裏搬來的,祖父母怎麽不見,挨了父親一頓打罵,說小孩子家問東問西,不該問的別問。”

陳錄突然想起道;“不過,奴才打聽到一件事,說柳旺德吃喝嫖賭,不走正道,不務正業,從不知掙錢養家,一家生計不知從何而來。”

陳氏剛開始猜想是丈夫為柳絮隱瞞身份,為遮人耳目,聽陳錄後來一說,丈夫不可能在柳絮年紀尚小時就看上她,做了這些功夫,越發覺得奇怪。

陳氏道;“那個柳旺德沒有一點消息?”

陳錄搖頭,“沒有,奴才把汝陽城翻個遍,附近一些地方查訪過了,不知跑哪裏去了,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上次那個無名指被王爺剁下,估計他是不敢回來。”

“你家王爺是否知道柳家真實出身?”陳氏琢磨。

“王 爺知道不知道不得而知,不如王妃試探問問王爺,也許王爺知道,也說不準,不是親戚嗎?就是表親,也該知道柳家底細,那幾個孩子未成年,一無所知,王爺是柳 家姊弟的表舅,怎麽可能一點不知道,柳家的事即便不大清楚,表姑娘生母娘家的事總不能不知道,表姑娘親舅父若能找到,也能說清楚柳家來路。”

陳氏冷哼一聲,“我找王爺問?如今我哪敢問,表姑娘的事,都是王爺一手操辦,搬去前院,知會我一聲,我那裏還敢說個不字,我略勸兩句,就給我臉色看,現在別說來我屋裏,自打表姑娘搬出後宅,你家王爺連中門都不進了,獨寵表姑娘一個。”

陳錄低頭尋思,表姑娘來路不明,王爺也很奇怪,性情大變,從前泛情,好女色,朝三暮四,有看上的美人弄進府裏,不出半年,厭了,拋在腦後,這回怎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宮裏送來的兩個美人碰都不碰。

“你接著查,我就不信,查不出來,這裏面一定有隱情。”陳氏疑惑,表姑娘的身份可疑,跟丈夫是何時勾搭上的,遂道;“查到王爺是怎麽找到表姑娘的嗎?王爺何時跟表姑娘見的面?”

陳錄道;“這個倒是查到了,奴才打聽左鄰右舍的住戶,說最近一年看見柳家常有個男人出入,說是柳家姊弟的娘舅,常帶著她姊弟下館子,還經常送吃的東西過來,街坊都說,聽柳家大姑娘說,她娘舅經商,常年在外,離家十幾年,才回來,看她姊弟可憐,接走享福去了。”

陳氏越聽越稀奇,“她娘舅長相如何?是不是王爺?”

陳錄道;“奴才問了,鄰裏都說,柳家這位娘舅長得是龍章鳳姿,天生的富貴相,一看就是有錢人,還說有個家人跟著,奴才細問長相好像是保公公。”

陳氏朝地啐了一口,“我呸!宮保這沒根的東西,攛掇王爺不幹好事,我就說嘛,一個表親,王爺這麽上心,親外甥女也沒見他這樣惦記過。”

柳絮住在時雪閣倒是逍遙自在,她命人搬了把藤椅放到書樓三層最高處,大窗扇底下,陽光充足,她窩在藤椅裏手捧書卷,一看就是小半日,書樓裏極為安靜,是趙琛藏書的地方,書樓對府裏男丁或女眷都是禁地,只有對柳絮例外,可以自由出入。

午膳時分,時雪閣裏紫霞站在門口望望書樓方向,搖頭嘆氣,跟海棠道;“看樣子主子是又忘了午膳時辰,撿兩樣可口主子愛吃的菜肴,你送過去。”

紫霞進屋,取了幾個空碟子碗,挑了四樣平常姑娘愛吃的菜,兩道精致的小點心,裝上,吩咐海棠送去。

海棠提著食盒,走到書樓門口,侍衛並未攔阻,任由海棠進去,海棠早已熟門熟路,直接上了頂層樓,姑娘窩在藤椅裏在陽光底下看書,念琴站在一旁,闔眼,似迷糊,一忽悠,又睜開,海棠提著食盒悄悄走過去,這主仆一個專心看書,一個打瞌睡,誰也沒發現她。

海棠走過去,用手指捅捅念琴的腰,念琴似一下子嚇醒了,睜開眼,左右看看,看是海棠,小聲道;“你嚇了我一跳,送飯來了。”

這時,柳絮聽見說話聲,擡起頭,看見海棠手裏的食盒,恍然大悟,“都到午膳時候了,時辰過得真快。”

海棠和念琴倆人把食盒裏的碟子碗,擺到一個紫檀鑲玉石面橢圓形桌子上,海棠取出一小碗飯,手裏拿著一雙銀箸,邊道;“姑娘也該歇歇,今放晴,姑娘出去走走,鎮日價窩在這樓上,昏天黑地的看書,姑娘又不是男人,考取功名,仕途精進,不過看幾本閑書打發時間。”

念琴嗤笑,道:“說你不懂,姑娘那是看什麽閑書,姑娘看的是史書。”

海棠嘴上不服輸,“主子一個姑娘家,看那勞什子史書,不如學些針線女紅。”

柳絮走到飯桌前,抻了一下懶腰,“女紅我是沒那個天分,還是省些力氣。”

柳絮吃完午膳,剩下的念琴吃了,海棠收拾家夥,邊道;“姑娘吃完飯出去走走,總不動,看停食。”

柳絮對念琴道;“現在外面沒事了,我回柳家看看。”

柳絮和念琴跟海棠一道回時雪閣,換衣裳,然後,同念琴回柳家。

王府的東側門已開,柳絮回柳家方便多了,不用繞遠,出了王府東門,柳絮突然改了主意,汝陽城這場瘟疫,不知三嬸子一家可好!柳絮對身旁跟著的念琴道;“先去剪刀胡同,柳家的老宅看看,看三嬸子她們可好?”

念琴道;“姑娘自搬出來,沒回去過,這樣的大災,不知她們躲沒躲過去。”

二人已經出來,不折回去坐王府的轎子,直接雇了一乘小轎子,吩咐一聲,到剪刀胡同,轎夫喊一聲姑娘坐穩,起轎。

暖轎轎窗棉簾子撂下,冬日,轎子裏遮得嚴實,怕坐轎的人冷,柳絮卷起轎簾一角,朝外看,街道兩旁店鋪都開張,又恢覆從前的熱鬧。

轎子行到快近剪刀胡同,柳絮問念琴,“你身上帶錢了嗎?”

念琴摸摸懷裏,“帶了幾兩碎銀子,主子每次出門,奴婢身上都帶點錢,怕主子臨時有個急用。”

柳絮探出頭,喊了一聲;“停。”

兩個轎夫落下轎子,柳絮跟念琴下轎,柳絮看這一趟街上,有一間雜貨鋪和一間藥鋪,一間肉鋪。

對念琴道;“買點肉實惠,窮人家年節才能吃上一頓肉,割一塊肉給她們解解饞。”

二人進去肉鋪子,一個中年男人,身板粗壯,正拿著一把剔骨刀,往下剔骨頭,看見二人,咧嘴憨厚一笑,“姑娘要割肉?”

柳絮看案板上放著一對新卸下來的豬肘子,很新鮮,指著道;“把這兩個豬肘子給我稱上。”

柳絮二人出門沒帶筐,肉販子就把一個草繩穿過肘子拴住,念琴一手一個提著,二人出了肉鋪,上轎。

轎子停在剪刀胡同口,下晌,胡同裏沒有閑人,柳絮經過自家門前,自家的門上把大鎖,柳絮趴著門縫往裏看,一切照舊。

柳絮剛一轉身,旁邊一戶院門開了,三嬸子走出來,往胡同口張望,似乎等人。

看見柳絮,三嬸子扯開嗓門叫了一聲,“柳絮,你怎麽回來了?嬸子正琢磨著得閑去看看你,你正好就來了,你像是知道嬸子心思似的。”

柳絮高興地道;“嬸子等人?”

三嬸子喜笑顏開,“我出門看看我當家的回來沒有,快進屋坐。”三嬸子把柳絮往屋裏讓,看身後的念琴笑道;“這不是念琴姑娘,越長越好看了。”

念琴不好意思笑了,“看嬸子說的。”

三嬸子把柳絮二人讓進堂屋,問;“生子幾個孩子還好吧!前陣子鬧瘟疫,我這心裏一直惦記著。”

“好,都好。”念琴把手裏提著豬肘子遞給三嬸子,三嬸子嗔怪道;“柳絮,你還跟嬸子客氣,嬸子沒少沾你的光,你看這不是,一屋子家什都是你們搬家留下的。”

柳絮笑道;“順路捎帶買的。”

三嬸子拿出一捧大棗,讓柳絮和念琴吃,“窮人家,沒啥好吃的。”

三嬸子心直口快,聊起家常,柳絮說住在舅父家裏,沒提舅父就是梁王,怕嚇到三嬸子。

三嬸子突然想起,“對了,柳絮,我正想這幾日過去你家找你,跟你說,最近幾日,有幾個人常在這附近轉悠,打聽你柳家的事,問得可細了,連你老柳家祖宗八代都打聽到了,不知是什麽人,我擔心對你姊弟不利,想抽空去告訴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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