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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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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雲姨娘心中狂亂,一路疾走,突然,小腹刺痛,她蹲身捂住肚子,蹲了好半天,腹內疼痛一陣緊似一陣,素雲姨娘生過兩個孩子,知道怕是要小產,扶著夾道墻壁緩慢站起身,腰酸腹部下墜,她躬身捧著肚子,慢慢挪動往回走。

巧兒擔心,站在小偏院門口張望,看見素雲姨娘瞄著腰,趕緊跑上前攙扶,驚叫,“姨娘,怎麽了?是不是腹內胎兒有事?”

素雲姨娘擺擺手,示意她別聲張,巧兒扶著她進了明間,靈芝聽見腳步聲,沒等掀簾子,看巧兒扶著素雲姨娘進屋,驚訝,“姨娘這是怎麽,才出去不是好好的,是不是腹內胎兒……”

手指著素雲姨娘的肚子,“姨娘不會是要小產吧?”

素雲姨娘氣恨得下死力啐了一口,“我把你這爛嘴小蹄子,你咒我,巴不得我死是不是,你好跟你奶奶去。”

靈芝嚇得縮頭不敢出聲。

素雲姨娘怒罵道:“滾遠點,別在我眼前晃悠。”

靈芝嚇得溜邊出去,走到門口回頭瞅素雲姨娘被巧兒扶著進了裏間屋,裏間屋門扇主仆進去後,闔上,靈芝又悄悄折回,站在裏間屋門口,耳朵貼在門扇上聽裏面說什麽。

巧兒把素雲姨娘扶到炕上躺下,巧兒年紀尚小,不知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走到桌邊,倒了一杯熱水,端過去,“姨娘喝口熱水。”

素雲擺擺手,手放在肚子上,好像一陣陣宮縮,預感到不妙,忙對巧兒道;“快去回你爺,就是我肚子裏孩子有事,請大夫來。

巧兒急忙把杯子放到桌上,剛想出門去請大夫,一回頭,‘啊!’一聲,驚得花容失色,結結巴巴,指著素雲姨娘,“血,出血了。”

就見素雲姨娘褲腳被血水浸紅,身下褥子染紅一片,素雲姨娘情知不好,支撐坐起,腹內似有東西墜下。

素雲命巧兒移燈過來,低頭瞧,伸手褲內,取出紅紅一團,素雲姨娘手上都是血汙,巧兒嚇得瞠目結舌,“姨娘,奴婢回爺找大夫來。”

素雲姨娘搖搖頭,白著臉,冷汗順著臉淌下,虛弱地道;“這事不能讓爺和老太太知道,一會你趁著天黑,把這東西埋了。”

胎落了,素雲姨娘血止住,巧兒服侍她脫掉染上血的衣褲,把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裹上,巧兒用一塊幹凈的棉布,倒點銅壺裏溫水,沾濕,替她抹幹凈身上血跡,換上幹凈的衣裳,素雲姨娘吩咐巧兒讓她找沒人僻靜的地方把東西埋了。

裏面說話,都被外間靈芝聽了去,她聽見素雲姨娘讓巧兒趁著天黑去埋東西,放輕腳步,離開門口,輕輕推開堂屋門,出去。

巧兒抱著一包帶血的衣物,走出裏間屋,朝東間屋看一眼,東間屋沒有動靜,奶娘帶著邵冀早睡下了,巧兒躡手躡腳,推開堂屋門,朝四周看看,小院裏無人,幾個小丫鬟婆子都去上房看熱鬧去了,

她 一閃身出門,隱身暗影裏,朝右沿著屋檐下,出了墻門,三房離邵府後花園近,巧兒走在夾道墻投下影子裏,貼著墻,快步出了小門,穿過甬道,進入後花園月亮 門,尋了個僻靜所在,這地方有樹木遮擋,走在碎石小路,不註意看不見裏面有人,巧兒蹲身,放下懷裏的東西,用自己帶來的小鏟子開始挖土,夜晚一點動靜傳出 很遠,她小心不敢弄出大響動。

挖了一半,她似乎聽見周圍有動靜,像是輕輕的腳步聲,忙住手,警惕朝周圍看看,夜已深了,除了蟬鳴聲,沒有一個人影。

巧兒看見一個松鼠從碎石花徑上跑過去,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小東西夜裏不睡,出來溜達,嚇了她一跳,是自己做賊心虛,花園裏除了樹影,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巧兒鏟起幾鍬松土,把東西放進坑裏,添上土埋好,抓起周圍舊土撒上去,站起身,瞅一眼,看不出破綻,然後悄悄溜出後花園,剛要過夾道,就見遠處有燈火,是邵府上夜的,忙縮回身,躲在影壁墻後,等上夜的婆子過去,走遠,方才走出來。

巧 兒人不知鬼不覺,趁著天黑,溜回小偏院,在花叢中繡鞋沾上泥土,她先回下處小屋裏換衣裳,她和靈芝住在西廂房緊頭半間屋裏,她想好靈芝若問,怎樣對答,推 門進去,屋裏黑漆漆的,心想,靈芝這小蹄子睡得倒早,姨娘不待見她,她樂得清閑自在,借著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她從窗臺上摸到火鐮,點上桌上油燈,屋裏瞬 間亮堂了,朝靈芝鋪上一看,空空的,無人,被褥疊得整齊,像沒動過,靈芝小蹄子去哪裏了,天道這麽晚還沒回屋。

她趁著靈芝沒回來,匆忙換上一雙幹凈的平底繡鞋,怕素雲姨娘等著急,吹熄燈,著緊預出屋去上房,剛一拉開門,黑地裏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站定,一看是靈芝,巧兒狐疑地地問;“這麽晚你去哪了?”

靈芝不冷不熱地道;“去上房看熱鬧了。”

巧兒不懷疑,撇下她,徑直走去上房。

素雲姨娘正等她,她一進屋,便問;“東西埋了嗎?有沒有人看見?”

巧兒篤定地道;“奴婢特意加著小心,無人看見。”

素雲姨娘松口氣,剛小產,身子虛弱,靠在迎枕上,很傷心,“你爺高樂,不知道他的子嗣沒了,若讓老太太知道不知怎樣失望。”

巧兒替她蓋上一床薄蠶絲被,擔心地道;“姨娘小產的事,瞞得了一時,到生產時就瞞不住了,萬一讓爺知道了,又要怪姨娘欺騙他。”

素雲姨娘半闔眼,“我沒打算瞞他那麽久,但現在說顯然不合時機,我肚子裏的孩子能拴住你爺腳步來我這屋裏。”

“主子打算怎麽辦?”

“我還沒想好,相機行事,總之,不能現在說,這如今你爺新納錦繡,正熱乎勁,萬一知道孩子沒了,就更不往這院來了。”

夜 已過了二更,上房院子裏肅靜下來,聽房的人都走了,倒座南房屋子小,悶熱,柳絮和念琴睡不著,搬個矮兀子坐在院子裏納涼,二人沒有困意,閑聊打發時間,念 琴似無意地道;“去年今日咱們三房可比這熱鬧多了,素雲姨娘打理三房內務,趕上過生日,借上房院子寬敞,擺了幾桌酒,一直鬧到三更天,鬧得上夜的冷大娘催 了幾次……”

柳絮一下子明白了吳淑真為何選定這個日子為邵英傑和錦繡圓房,挑起小妾窩裏鬥。

柳絮昨夜睡晚了,第二日一睜眼,天早已大亮,忙忙穿衣起來,往上房走,不自覺瞅眼西廂房,西廂房門關著嚴實,看樣子爺和錦繡姑娘沒起身。

柳絮折回身去柴房看銅爐上燒熱水沒有,走進去一看,粗使的小丫鬟九兒正在那裏往水缸裏添水,小銅爐上坐著一滿壺剛燒開的熱水,九兒看見是柳絮進來,打著哈氣,“柳絮姐起來了,昨鬧得晚,柳絮姐沒多睡一會,奴婢起來時,聽上房沒有動靜,奶奶大概還未起身。

這 小丫頭倒是勤快,柳絮往外走,剛邁出柴房門,看見院子裏一個人影一閃,消失在影壁墻後,柳絮只看了個背影,沒太看清楚,心想大早上誰出門去,不對,看背影 不像是上房的下人,別房中人過這院來,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定是有什麽背人的事,剎那想起這背影像是素雲姨娘房中的靈芝,恍然明白過來,朝上房看了一眼,靈 芝悄悄走來,一定是去上房找吳淑真的,昨晚看素雲姨娘慌張走了,她犯尋思,是不是素雲姨娘出事了?

柳絮上了臺階,堂屋門開了條縫,推門沒上門栓,更加確定靈芝來過。

聽見裏屋裏吳淑真的聲,聲音很低,“此事不能聲張,沒人看見她出去吧?”

晚秋聲,“早起沒人。”

柳絮心想,看樣子一定是素雲姨娘出了大事,靈芝是來通消息的,看來靈芝早已被吳淑真買通,成了吳淑真的心腹,不過素雲姨娘出事,吳淑真主仆瞞著人,說不通。

吳淑真洗漱完畢,坐在梳妝臺前繡墩上,晚秋替她梳頭,看見柳絮進來,頭也沒回,“去告訴素雲姨娘,就說我的話,今讓錦繡給她敬茶,她是妾姨娘,錦繡是通房丫頭,素雲姨娘喝了茶,彼此位份定下。”

柳絮應聲走出房門,穿過院子,看見西廂房門開了,幾個小丫鬟出出進進,端盆提壺,邵英傑起身了。

柳絮走去素雲姨娘住的小偏院,院子裏一個婆子掃地,看見柳絮熱絡地問;“姑娘是找我們主子,主子還未起身。”

柳絮腹誹,一個做妾的起的比主子都晚,走到明間門口,門關著,朝裏喊了聲,“巧兒妹妹。”

半天,巧兒松散丫髻走出來,開門看見是柳絮,一楞神,馬上清醒,“柳絮姐一大早上怎麽來了?”

柳絮悄聲道;“你們姨娘還未起身?”

巧兒故意道;“我們姨娘有身子,嗜睡,整日像睡不夠,除了吃飯,就是歪著。”

柳絮聽出來,巧兒口氣,好像是刻意強調她主子懷有身孕,生怕外人不知道。

巧兒站在門口擋著,柳絮無意進屋,道;“奶奶說了,一會讓姨娘過去,錦繡姑娘給主子敬茶,姨娘該受她一盅茶水,論地位,姨娘比錦繡姑娘高,討杯茶水,彼此日後好見面。”

巧兒略一躊躇,笑容有點頗不自然,期期艾艾,“姨娘這兩日直嚷著身上熱,走路多了,怕腹中胎兒有什麽閃失。”

柳絮笑道;“所以奶奶才讓姨娘早些過去,太陽沒上來,涼快。”

柳絮傳完話,就離開小偏院,邊走邊猜測,巧兒一再推脫,找借口,她家主子為何不能來上房受禮,素雲姨娘不正該在錦繡端足架,做給下人們看,她壓錦繡一頭。

柳絮走回上房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小丫鬟,悄聲笑道;“爺和錦繡姑娘過來了。”

小丫鬟邊說挑起簾子,柳絮聽裏面說笑聲,聲音像是吳淑真的,看見她進門,笑著問;“告訴素雲姨娘了。”

“告訴了,素雲姨娘未起身,巧兒出來開門,告訴巧兒了。”

柳絮看見邵英傑坐在上面,錦繡站在他身後,穿戴新鮮喜慶,等著敬茶。

吳 淑真談笑風生,看不出一絲牽強,像真心替邵英傑高興,柳絮感嘆,如果說誰更愛邵英傑,不消說一定是素雲姨娘,邵英傑收錦繡,素雲姨娘錐心刺骨的痛,吳淑真 心中難免泛酸,那緊緊出於女人的嫉妒,吳淑真並非只把丈夫看做真愛,而是一個需要籠絡爭取終身倚靠,對待像邵英傑這樣的古代男人,認真你就輸了。

錦繡開始敬茶,吳淑真體貼地命人在地上鋪上厚厚的蒲絨墊子,錦繡一跪下,取過晚秋端著的銀盤裏的茶盅,雙手恭敬呈上,先給邵英傑,“婢妾給爺敬茶。”

邵 英傑經過昨晚,男女赤.裸相對,該幹的事都幹了,彼此不再陌生,對錦繡不能說多麽喜歡,錦繡經昨晚成了他的女人,他占了她身子,享受一個女人初夜,總不免 生出幾分憐惜之情,他接過茶盅,喝下,和顏悅色道:“你原來在老太太屋裏,規矩不用我說都知道,日後跟著你奶奶,和素雲姊妹相處。”

錦繡垂頭,“是,婢妾一定盡心竭力侍奉奶奶。”

吳淑真笑道:“不唯侍候我,主要還是侍候你爺。”

錦繡又接過晚秋端著的茶水,雙手捧著呈給吳淑真,“婢妾給奶奶敬茶。”

吳淑真不像一般大婦,小妾進門時難為一番,為自己立威,而是立刻接過茶盅,痛快一飲而盡,一團和氣微笑道:“願妹妹多為邵家開枝散葉。”

側 頭示意,柳絮端上一個銀盤,上面擺著一只赤金釵,另外一副翡翠鐲子,吳淑真魚白手指,拈起頭釵,輕輕插在跪在身前錦繡的發髻間,又探手取過一對鐲子,拉過 錦繡的玉手,親自為她戴在腕上,瞅瞅,得意地笑著對邵英傑道;“妹妹肌膚雪白,配上翡翠綠鐲子,正合適,這支頭釵是我喜歡的,一並送妹妹。”

晚秋在旁笑著湊趣道:“我們奶奶挑來揀去,把最好的東西送錦繡姑娘。”

邵英傑娶吳淑真,迫於無奈,非出自本意,夫妻相敬如賓,心底生疏,這段日子相處,讓邵英傑不得不佩服母親眼光準,為他挑選的媳婦,不愧是見面世面,行事溫柔大方,識大體,不妒不驕,尊重夫君,孝敬婆母,妯娌和睦,具賢婦之德。

邵英傑心裏一經變化,向妻子投去目光包涵著敬愛,邵英傑對吳淑真敬重多於愛的。

屋裏妻妾和睦,主仆和樂。

錦繡給主子敬完茶,束手站立吳淑真身後,邵英傑道;“素雲姨娘怎麽還沒來?”

吳淑真賠笑對丈夫道;“妹妹一時貪睡,大概起晚了。”

吩咐一旁柳絮,“你再去催催,就說大家都等著她。”

柳 絮答應一聲出上房,邊走邊尋思,素雲姨娘對邵英傑把丫鬟收房,縱然吃醋拈酸,可也不至不來,不來,不單是給錦繡沒臉,爺臉面不好看,這一點素雲姨娘不會不 明白,素雲姨娘得寵不假,寵愛是男人給的,邵英傑不是她夫君,是他主子,是她該拼盡全力巴結討好的,素雲姨娘在邵府多年,這點道理不用旁人說,比誰都懂 得,通房敬茶,不露面,傳出去,府裏人會說,她拿大,奶奶都接了錦繡的茶,偏她容不下,把爺看成她一個人的,持寵生嬌,之前種種好處,豈不是都白做了。

柳絮走到素雲姨娘小偏院,還是那個老婆子掃院子,一個小丫鬟從上房出來,端了盆汙水,往門外潑,看見柳絮,提著空盆笑道;“柳絮姐來了,姨娘剛起身。”

柳絮笑著上了臺階,小丫鬟打起門簾,柳絮聽見東間裏邵冀說話聲,小爺都起來了,素雲姨娘才起身,有點奇怪,小丫鬟把柳絮讓進西間,隨口說了聲,“柳絮姐來了。”

柳絮第一眼看見素雲姨娘,不由楞怔,素雲姨娘坐在炕上,未梳洗,面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杏核眼大大的,空洞沒有一點神采,柳絮鼻子靈敏,聞一絲絲血腥味,看眼窗門緊閉,倏忽明白發生了什麽。

柳絮裝作毫無察覺,上前行禮,“奴婢給姨娘請安。”

“柳絮,你是奉你主子命請我去接你爺新歡錦繡的茶嗎?”

素雲姨娘邊說,由於心情激動,腮邊漸泛起血色,聲音有些抖,柳絮垂眸道;“是,錦繡姑娘等著給姨娘敬茶。”

錦繡是通房,素雲擡了姨娘,壓錦繡一頭,素雲姨娘又生兒育女,地位上自然高過錦繡。

素雲姨娘嗤笑一聲,“爺的好日子,你主子今兒可高興?”

柳絮恭敬地道:“爺高興,奶奶自然就高興。”

“你奶奶可真是賢惠。”素雲姨娘嘲諷道。

“奶奶是一房主母,多一個人侍候爺,奶奶卸去身上擔子,自然是不是壞事。”

素雲姨娘臉上肌肉僵住,柳絮一句話點破,吳淑真是正妻,無論邵英傑納多少小妾,以她為尊,妾是半主半仆,吳淑珍和邵英傑一樣是她們的主子,除非小妾不安分,主母下手清理,打壓,老實守本分,不妨礙主母地位,多數主母能容下。

素雲姨娘就不一樣,妾靠的是男人寵過日子,男人每納一個妾,對她來說都是威脅。

柳絮的話戳中素雲姨娘心事,素雲姨娘臉白了,“回去告訴爺和奶奶,就說我病了,不能受茶,改日給爺和奶奶請安。”

柳絮不多說,告退。

走出房門,回頭看了一眼撂下的撒花門簾,素雲姨娘並非負氣,看樣子小月是不能出門的,瞞著闔府的人,靈芝早起過上房找吳淑真,一定是為這事,素雲姨娘自以為瞞得嚴實,其實吳淑真老早就知道了,卻裝作不知道,不說出去,刻意隱瞞,打的是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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