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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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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殿下,姐姐交代妾身要好好照顧殿下,妾身就陪著殿下。”

楞楞望著雲昭訓那閃著堅定的雙眼,楊勇忽然生出一股愧疚感來。他招呼雲昭訓過來,拍拍床板示意她坐在身邊,對著她略顯疲憊的臉說:“你怨本宮嗎?”

怨?雲昭訓仰著螓首,笑說:“怎麽會呢,殿下的心思都在國事上,兒女情長什麽的怎麽能成為阻礙殿下前進的因素呢?妾身不怨,只要殿下心裏有妾身,妾身就知足了。”

“傻丫頭……”

“殿下,太子妃娘娘來了。”小全子在外面喊。

即將碰觸到雲昭訓臉頰的手突然縮了回來,楊勇眼睛一亮,一個翻身滾到床內側,抖開被子裝睡,動作利落得就跟健康人沒什麽兩樣。雲昭訓坐在床沿,她看著他灰暗的眼神瞬間變亮,看到他身手敏捷地躲進被窩,看到他就跟小孩子般靜靜等著別人的到來。

一身紅裳的恪靖款步而來,飽滿的額頭綴了枚水滴狀的額飾,雙眸晶亮犀利,寬大的衣袖像是灌滿了夏風,獵獵抖動,她每走一步,耳上的長形耳墜就來回搖晃,威嚴莊重與風情萬種並存。

下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對著她行禮,雲昭訓從床沿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施了個禮。

“妾身參見太子妃娘娘。”

“殿下呢?”

“在……”未等她說完,恪靖繞過她走進楊勇的寢居。

薄薄的錦被下,拱著一團小山丘,她走進一步,那小山丘就動一下。

嘴角噙著笑,恪靖被他這種孩子般的舉動給逗笑,卻還是一本正經道:“殿下,該起來審閱奏折了。”

“呼——”

“殿下,”恪靖彎下腰,湊近楊勇耳邊,“殿下若審閱完,臣妾才能陪著殿下啊。”

楊勇一骨碌爬起身,一臉的『你還知道要陪著我啊』的郁悶,極不滿地盯著恪靖。

無視他那張臉,恪靖說:“睡醒了?醒了就該審閱了。”

“閱、閱、閱,日日閱、夜夜閱,都沒有時間休息,你一來就讓人審閱,除了這就沒有其他的事了嗎?”

“殿下若不審閱,還有誰能呢?楊大人說這段時間,呈上來的案件太多,只怕是要辛苦一下您了。”

“本宮還是傷員啊!”楊勇拍著床板嗷嗷叫。

恪靖不理他,而是讓小全子把厚厚的一沓奏折給搬了過來,邊冷笑著說這是今天的份,邊打開了放到他面前,並遞上了毛筆。楊勇嘴上說著委屈的話,卻在瞥見恪靖眼睛下方那濃濃的黑眼圈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看奏折了。

前四天都是她和楊素等人替他商討,聽小全子說每天他們都討論到很晚,幾乎廢寢忘食了才散,有時還會因意見不合而吵上幾句,他知道他偷了幾天懶,她就受幾天苦,其實他也是想讓她知道,他事務繁多,有時也需要放松放松的,誰想不過是四天而已,就讓她累成這樣子,他自責也心痛。

也難怪一聽聞他能下床,她就氣沖沖過來了。沒對他冷嘲熱諷就好。

批到一半,頓覺腿上一沈,他扭過頭,只見原來監視他批奏折的女人,此刻已經累得倒在他腿上睡著了,還隱隱地小聲地打著鼾。

楊勇啞然失笑,心頭柔軟的不可思議。

見過她強勢的一面,見過她冷漠的一面,見過她虛假的一面,可這個時候因為疲憊流露出來的安然和寧靜,是真真實實的她,不加偽裝不加修飾,最最自然的她。

他們可以這般自然親密的相處,實在是令他無比的欣喜。

讓小全子拿來他的外套披在恪靖身上,他倚在床頭,把剩餘的奏折接著審閱。

雲昭訓站在不遠的地方,自知這裏已經沒有她踏足的地方,斂去眼底的失落,轉身走了出去。

她的殿下變了,不再留戀於兒女情長,而是一心撲在國政上。照理來說她該高興的,因為他終於有了身為儲君所該有的責任感和義務感,然她卻高興不起來,心底反而被一團棉絮堵著,急欲找個地方發洩。

走路慢慢變成了小跑,最後又變成了狂奔,她一路上奔著前往自己的住處,就連差點撞著下人,她也不去顧及。

“哎呀!”王良媛被她撞倒在地,夏香驚呼著跑過去扶她起來,正要破口大罵,見到是雲昭訓,趕緊住了口。

“那個不長眼的騷蹄子?夏香,怎麽不讓那賤人跪下?!”王良媛邊扶正頭上的簪花,邊忿忿道,“讓開!哎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雲姐姐啊,怎麽跑那麽急,把妹妹我撞得好疼啊。”

雲昭訓抱歉地回了個笑容,“抱歉,有沒有傷著哪裏?要不讓太醫過來替妹妹看看?”

“哪倒不至於,只是撞暈了頭而已,倒是姐姐你,又沒人追著,跑那麽快容易出事,萬一你腹中懷著個孩子,就不好了。”

雲昭訓咬著下嘴唇不說話。

“姐姐不是陪殿下嗎?怎麽那麽早就出來了?”

“有太子妃陪著,就不用在那了。”

“哦,”王良媛笑看著她,眼底閃過戲謔,“只怕是逃出來了吧。”

心臟驀地一痛,雲昭訓牽強地笑問:“妹妹說什麽呢,殿下只是在審閱奏折,我不好打擾,就出來了而已。”

王良媛摸摸鬢角,說:“姐姐啊,殿下現在的心思放在誰身上,你我都清楚,姐姐,你已經不受寵了,何必再自欺欺人?”

“妹妹知道姐姐最愛的是殿下,要不妹妹給姐姐支個招,讓殿下的心思重新轉回到姐姐身上?”

雲昭訓恢覆她原來的端莊,淡淡道:“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領了,但是妹妹別忘了,殿下是大隋的儲君,是將來的一國之君,心懷著天下,裝載的是黎明百姓的安危,身為他妾侍的我們怎能為了私情讓他分心?妹妹若是有空,倒不如為殿下祈福,求上天賜給殿下一個健康的身體吧。”

“呵,虛偽,”走到她面前,王良媛湊近她耳朵,輕聲道,“誰不知道,最想太子妃死的就是你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那就當妹妹……什麽都沒說過吧。”

金陵最上等的廂房,穿著深藍色錦服的男子坐在高位上,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給自己猛灌了口酒,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流下去,高度的酒精灼燒著食管,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只顧著喝酒。在他面前,是一群濃妝艷抹、袒胸露乳的舞姬翩翩起舞,每一個人都使勁了渾身的解數來博取他的註意。

早在進來之前,媽媽就說裏頭是全長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若是被他看中,那麽這輩子就是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此等好事,怎麽能錯過呢?

然而,舞蹈還沒跳一半,酒杯就被扔了過來,酒水灑了一地,酒杯更是被摔得支離破碎。舞姬們大驚失色地紛紛逃開,不明白哪裏惹他生氣了。

“滾、給我滾,一個個地都滾出去——”男子一把掀翻面前的矮桌,怒不可遏。

再笨的人也不願逗留在此地了,比起榮華富貴,還是性命最重要。不知是誰先打開了門,其餘的舞姬們逃了出去,避免被男子的怒氣所波及到。男子似乎還不解氣似的,不但掀了桌子,還把兩邊的紗都扯掉。聞訊而來的媽媽見到一地的狼藉和發了瘋的男子,趕緊上前勸阻。

“哎喲餵,我尊貴的二殿下,誰惹你生氣了?”

楊廣迷蒙著雙眼,顫顫巍巍地指著穿金戴銀的女人,說:“你!把宋瑩瑩給本王找來,本王……點名要她!”

媽媽眼珠子轉了轉,堆上一臉諂媚的笑容,“二殿下,今日瑩瑩身體不舒服,要不改日再……”

酒壺被扔了過來,在媽媽腳邊轉了幾圈,酒壺蓋子脫落,酒水從裏頭流出來,浸濕了腳下的花色地板,她“哎喲哎喲”地叫著,心疼那酒壺是新買的,花了她好多錢呢。

“每次你都這麽說,何時能換個借口?半個月前是這樣,一個月前也是這樣,瑩瑩是得了不治之癥還是長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病?本王告訴你,她不來,本王今日就讓人把這金陵給砸了!”

媽媽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好,因為不論宋瑩瑩在或不在,這尊佛擺明了就是來鬧事的!

“本王好不容易得到能誅殺他的機會,想不到卻被她反利用,除掉了本王的親信,可惡的女人!”楊廣跌坐在地上,抓著柱子喃喃自語,一會兒嬉笑一會兒怒罵一會兒又摔東西的。

“二殿下,恕奴婢冒昧,奴婢只是風塵的生意之人,官場的爾虞我詐奴婢不懂,但奴婢倒懂得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這樣的道理,何況風水輪流轉,誰能保證這次他贏了,下次他還是會贏?一次失敗代表不了什麽,殿下您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大不了重頭再來,勇者何懼呢?”

轉過頭,楊廣望著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白粉的媽媽,忽然笑了起來。

他這個大隋的晉王,竟然被一個青樓的老板娘說教,這樣的事何其好笑?關鍵是,她說的還在理。

勇者何懼?勇者何懼。他是勇者,一次失敗代表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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