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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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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靖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若說看穿,請恕在下愚昧,就如瑩瑩姑娘所說,我們未曾見過面,怎麽可能看穿呢?”

撫琴的動作稍作停頓後,宋瑩瑩依舊面不改色地撥出她下一個音。她說:“若是如此,那瑩瑩是否該斷言,公子的答案不過是誤打誤撞的?”

“到底是誤打誤撞,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才有的這些共鳴,在下覺得還是姑娘自己去揣測的好。”

恪靖這次換了男裝前來,並不是為了宋瑩瑩,她是另有目的的。

前天秋棠告訴她,在金陵發現和水姒心長得很相像的女子,因為那女子是宋瑩瑩的一個丫鬟,恪靖就以男子身份來一探究竟。

自從發現了那截燒得汙焦的火折子之後,她一直堅信水姒心還活著,並且依然生活在長安街,所以她才派秋棠密切關註長安街的各家各戶;所以在旱災那段時間,她不辭辛勞救濟災民,為的就是找到水姒心。

皇天不負有心人,半年後,她得到了來自秋棠的可靠消息,即便還不能確定那個叫“阿醜”的女子,是否真的就是水姒心本人。

為了避免人多麻煩,她就只帶了秋棠一個人。

撫琴的十指停下,樂曲聲戛然而止,就像是被誰給掐斷了那樣。恪靖擡起頭來看,恰見珠簾被一只玉手給撩開,出來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子。

“百聞不如一見,長安第一花魁果不愧是舉世無雙的美人兒。”她知道宋瑩瑩是個大美人,但及至見了面,才知道話語再多再華麗,也不能表達出她的美。

宋瑩瑩的美不在於扶柳細腰,也不在於婀娜多姿,而在於氣質上的靈動。那對秋水翦瞳在顧盼間生姿,仿若從天流下的清泉,被她看一眼便覺得神清氣爽了。

有些人的眼睛能說話,而宋瑩瑩的眼睛就是這樣的。

宋瑩瑩屈膝拜了拜,笑著說:“小女宋瑩瑩,謝公子誇獎。”

恪靖站起身,走進她身邊圍著她繞了幾圈,“艾草的味道,瑩瑩姑娘可喜歡草藥?”

“最近室內濕氣重,想用艾草來驅驅,不想身上沾染了些,公子可是不喜歡這味道?”

“不,艾草可是個好東西,在下想不到的是,瑩瑩姑娘其實也是平易近人的。”

宋瑩瑩掩嘴而笑。用精致可口的點心招待恪靖,倆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許多內容,從儒家思想到音律學識,從詩詞歌賦到人生理念,不知不覺時間就匆匆流過。

離開金陵,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恪靖沒有見到那個叫“阿醜”的丫鬟,她也試探性地問過宋瑩瑩,身邊丫鬟少的原因,宋瑩瑩以減少開支作為理由回覆了她。不過恪靖心知肚明,堂堂一個金陵,最不缺的就是錢,若只是為了減少開支,那麽大可以在其他方面做文章,比如穿戴,比如吃的點心。

不過,有一個發現是,她倒見著了紅藺,那個被她從惡霸手下救回來的少女。

紅藺一眼就認出恪靖來,直喊她“大俠”,纏著她教她武功,那活潑的性格跟春苑如出一轍。最後還是被宋瑩瑩打發走了,臨走前紅藺還不忘告訴她常來這兒玩。

恪靖抿著嘴笑,這丫頭,比起第一次見面時開朗的多了,但出現在金陵,想必也是遇到了什麽不測的事才進去的。

不過,以紅藺說唱的功夫再加上訓練,將來也能謀得好出路,不過,這金陵,到底不是清白之地。

“秋棠,從今日起密切監視紅藺,從她身上下手。”

既然宋瑩瑩不願透露半點消息,那麽她就只能找紅藺了。

“哎?小兄弟?行風兄!”

“行風兄,等等!”

恪靖的肩被搭上一只大手,她反射性地抓過,一個擒拿手把對方的手扭在身後。

“唉唉,是我是我!”手的主人一邊喊著松手,一邊扭過頭來看她。

見到那人,恪靖連忙撒開手後退了步,“李將……”“軍”字還未出口,就被對方一把捂住了嘴巴,她拿一雙眼瞪他,卻見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然後把她拉到角落。

左右張望了下,確認沒有熟人後,李淵湊到恪靖耳邊小小聲道:“千萬別叫我的名字。”

拉開雙方的距離,恪靖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堂堂一個年輕的大將軍,竟然落魄到要躲避熟人的視線,還這麽窘迫的樣子,這……八九不離開那件事了吧?

被恪靖那對晶亮的眼睛盯得渾身發毛,李淵幹笑幾聲,“那個,這把年紀了,被人追也是正常的。”

“哦……”恪靖拉長了音做了個了然的姿勢。

這個年紀了,還年輕有為,更重要的是前途無量啊,試想有多少姑娘覬覷,又有多少媒人來踏破門檻?

“不是挺好?像李大將軍這麽出眾的人,別人巴著過來,您不應該偷著樂嗎?”

李淵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就別笑話我了,什麽偷著樂,都快哭了。”說著他做了個哭喪的表情,一副想要證明他是多麽無奈又多麽艱辛的樣子。

恪靖笑看著他,“沒人追是件苦惱的事,看來太多人追,也是件很苦惱的事啊,人呢,還真是麻煩。”

“哎,我可不是來聽你教訓的。”李淵斜眼看她,“話說,那麽久時間不見,我還差點認不出你來了,剛開始我還以為認錯人了,都不敢上來找你。”

恪靖雙手抱拳,“幸得將軍賞識,行某還真是受寵若驚吶。”

“你能不來這套麻煩的禮節麽?好不容易見個面,不如陪我一下吧。”

來不及拒絕,恪靖就被李淵拉走。

李淵選了個不算出名,不算大,卻很精致的酒樓,帶著恪靖包了間廂房。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就知道他是這裏的常客。

對武人來講,義氣是比什麽都重要的,就如李淵,雖然和女扮男裝的恪靖只見了一次面,但那次她的行俠仗義就給李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念著何時能再見上一面。然後這第二次見面就已經是大半年之後的事了,可對李淵來說,這並不影響他的興致,反而是一見如故,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連續發招。

其實恪靖是喜歡同這樣的人打交道的,一來不用想著怎麽算計下一步怎麽走或者下句話怎麽說,而是怎麽開心、怎麽舒暢就怎麽來;再者和這樣的人做朋友,不必擔心哪天沒飯吃、沒錢花、沒地方住,一封信過去,救援立刻就到。

她在蒙古的時候,接觸的就是這一類的漢子。

開心的時候就高歌一曲,不開心的時候就策馬和一群人狂奔,看誰不順眼就和那人掐架,掐完就好了。

但是,凡是有利可圖的地方,還是需要耍心眼,需要玩心計,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計,在她的左膀右臂中,就有豪爽如李淵,也有詭計多端的人。而且,對她來說,若不耍點心眼,那麽被害的就只有她了。

喜歡是一回事,而現實生活是另一回事,即使很多的時候,她厭煩這樣的生活,不喜歡人前一套人後又是另一套的自己,卻也還是為了生存去妥協去適應。何況,她也在這樣的摸爬打滾中看到了自己付出之後的回報。

前一世如此,這一世,她也如此。

“嘿,想什麽呢那麽出神,叫你都不回應。”李淵伸手在恪靖面前揮了揮。

恪靖回神,對他致歉笑道:“對不住,走神了。”

“你該不會還在想我的糗事吧?”

見到李淵誇張的表情,恪靖不禁被他感染,說:“怎麽,李大將軍覺得很難堪麽?”

“告訴你,不準想!”

對著那張帶有孩子氣的臉,誰能想到若幹年後,彼時的直率在一次次的背叛中消失呢?直率、豁達,那是不谙世事的年輕人的特權,試問誰沒有年輕過?只是年輕終歸要在時間的流逝中歸於無有,包括曾經的夢想和感情。

可是,她不同。

恪靖覺得,她能透過幾百年的高度來看這些人的未來,這便是她最大的長處,為了生存也為了自己的以後,君子之交淡如水,若不想入局,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不進局裏。

也許,她並不能成為李淵的至交,至少現在,她是這麽認為的。

“你怎麽又走神了?”見恪靖再次沒有焦點的視線,李淵皺起了兩道濃眉,“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不介意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裏的好。”

“沒事,就是……”恪靖頓了頓,拿起筷子點了點桌上的菜,“再不吃,這菜就要涼了。”

和李淵的一頓飯,恪靖吃得哭笑不得,因為這頓飯,將她的血給賠了進去。李淵叫了壇酒,恪靖一開始不知道那酒的厲害,以為頂多只是上好的女兒紅罷了,及至喝了一口,滿喉嚨的熾燒火辣,她才知酒的名字叫燒刀子。

女兒紅的力度遠遠不能帶走身上的寒意,這是李淵給的理由。恪靖自認她的酒量不錯,在大草原上生活的時間久了,她練就了喝酒的本領,特別是冬天,不喝上一杯不爽快,可她接觸的酒都是有講究的,比如竹葉青,比如女兒紅。

像燒刀子這種烈酒,她難得碰一會,而這次不僅碰了,還多喝了些。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淵卯足了勁兒要和她歃血為盟、

見到酒碗裏的幾滴色澤很濃的鮮血,恪靖自知逃不過,只能咬破了手指將血滴在碗裏。

“那麽今後起,咱就是兄弟相稱了。”對李淵來說,結交了個兄弟只是件好事,就好比說,倘若下次再被母親逼著和哪家姑娘相見,那麽他就有絕對的理由來拒絕。

這就是李淵的打算。

“……大哥,您能不這樣盯著我看?我不是女子。”被那兩道不懷好意的視線給盯得不自在,恪靖端著酒碗別過身。

第一口酒,李淵已經豪爽喝了,接下來那口是她的,若是可以,她倒很想偷偷把這混了血的酒給倒掉,實在是不忍下肚啊。

李淵白了她一眼,“放心,你大哥我沒有龍陽之好,不過話說回來,你身上有股味道,若不是之前靠你那麽近,還聞不出來呢。”說著,他忽然湊近嗅了會兒,然後點點頭以表示他的認定沒有錯,並帶著鄙視的眼神掃視了恪靖一圈,最後語重心長道,“男人長得好看點沒什麽關系,只要不整些女人家的東西就好。”

盯著那張無所謂的臉,恪靖忍著上去揍他一拳的沖動,把碗裏的酒一口幹掉。

作者有話要說:許久未見的李大將軍出場啦!

以後會增加他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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