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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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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下了一場好大的雨,車子裏的暖風開得再大,我也能感受到那股清新潮濕的氣息。雨讓這個嚴肅刻板的世界變得孩子氣起來,好像不再那麽平庸了。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大滴小滴在擋風玻璃上濺起的雨珠,它們被雨刷器抹掉,又頑皮地再次落下,所以車窗外的世界只是一副不清楚的暈黃。

我的身上裹著軒朗的外套,熟悉的氣味,讓人安心,可是,我還是意識到了有些地方不對,方向盤上並沒有手!難道他也睡著了?這可太危險了,得趕緊停下車來。軒朗,軒朗,我叫他,可是他卻不理我,我推他,他忽然轉回了頭來。我失聲尖叫。

又是這個噩夢!

我從床上爬下來,喝了一口水。

每次就要看到那個人的臉的時候我就醒來了,或者說我其實看到他的臉了,可是醒來就忘光了。他是軒朗嗎?為什麽我會害怕?如果不是軒朗,他是誰?難道是因為太過恐怖,所以大腦為了保護我才不讓我想起他的臉?

我來到閣樓,“孔雀”似乎早已進入睡夢中了,一動不動的,像蟄伏的動物。

你不是花鬼嗎?我的許願會不會靈驗?告訴我,軒朗在哪裏?

我在心裏輕輕地對“孔雀”說。

“孔雀”好像睡得很沈,沒有聽見。只有從窗戶縫隙中吹出的風似乎在回應我。

算了,我笑了笑,轉身離開。

啪!

寂靜的夜裏忽然響了一聲清脆的玻璃碰撞聲,我頓時被嚇了一跳,轉頭四處去看,發現一張相框倒了——是爸爸的遺像。可能是因為我開了門,與窗口的風產生了對流,這才吹倒了相框。我趕緊將相片扶起來,關好窗戶,又不甘心地仔細擦了擦相片,但是不管怎樣,我心裏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怎樣都揮散不去。

早晨,我難得睡了一個懶覺,因為是周末,媽媽也沒有叫我起床。

我穿好衣服,看了一眼鬧鐘,已經9點半了。我懶洋洋地收拾好床,打開窗戶,又梳洗了一番,才走下樓來。

剛走到樓梯轉彎的地方,我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那聲音不高,卻清晰醇厚,是個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姍姍就躲在一邊偷看著,我拍了她一下,她差點叫出來,趕緊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問她在搞什麽鬼,她只是撅起嘴,沖我噓了一聲。我不理她,就要走下樓去,可是被她一把拉住了。

“你怎麽這麽沒眼色呢!”姍姍小聲地說。

“他是誰啊?”我也小聲地問。

姍姍意味深長的笑了,兩只眼睛亮閃閃的,她伸出一只手在空氣中擺動著劃過一條直線。我一頭霧水。她又用嘴輕輕地吹起了氣,配合著手裏的動作。

我故意說胡話,問她:“魚?”

姍姍翻了翻白眼:“魚你個大頭鬼!是飛機,飛機!”

我不想和她打啞謎,假裝要下樓去,她果然又把我抓了回來,說:“他是爸爸!”

“啊?”

她笑嘻嘻地補充道:“加引號的,飛行員,成天在天上的那個。”

我楞住了,姍姍以為我還沒反應過來,終於耐不住性子,一字一頓地吐出了三個字:梁,少,康。

梁少康?!

那個穿著白色西裝的飛行員梁少康?

那個又娶了小姑娘的負心漢?

那個下水道裏支離破碎的相片?

另一個好看的爸爸?

媽媽看起來很平靜,她有時低著頭喝茶,有時淡淡地看向別處,只是給梁少康倒水的時候打翻了茶杯,擦桌子的時候錯拿了擦碗的布子。

遠遠的,我打量著梁少康。小時候的記憶很奇怪,要麽就忘得一幹二凈,要麽就記得十分清晰,一點沒有因為時光而減淡分毫,就像一壇陳年的酒。梁少康,這個“假爸爸”,是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最清晰的那麽幾個人,到現在依然色彩鮮艷、印象分明。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休閑裝,但總覺得沒有那張相片中的西服白。我知道這是記憶搗的鬼,就算我坐上了時空機器,回到過去,回到梁少康和媽媽照這張相片的時候,我依然會覺得那件西服不如我印象中的白。是我自己的內心給當年那個穿著白色西服的“梁少康”鍍了一層光環。

他有些禿頂了,也有了皺紋,當年的翩翩美少年終究會變成時間的廢墟。媽媽和爸爸是我看著一天天變老的,而梁少康一直在我心中沒有變過,如今忽然出現,我才意識到,他們——爸爸、媽媽、梁少康,都老了。從生到死,不過是逐漸失去的過程,到了現在,他們後悔失去了什麽?還想抓取什麽?我不由得有些傷感。

忽然一陣玫瑰花的香氣傳來,是姍姍湊到了我的耳朵旁邊,還沒說話,就輕輕笑了兩聲。

“這個梁少康,他現在是單身!”她意味深長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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