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什麽聲音？”小孩揉著眼睛, 慢悠悠地滿是迷糊地走著, 二樓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註意。

拖鞋踢踢踏踏地踩在木地板上，他一級一級往二樓走去, 完全是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不過是睡到了半夜，覺得有些口渴，就自動自覺地開了臥室門，走到廚房去倒溫水喝。

淺川家的小男孩從小就是被各種寵愛的，換了以前, 絕對是他母親誠惶誠恐地親自倒了水給他送過來, 不過自從他年級稍微大了一些, 進入了所謂的青春叛逆期, 自己的母親在小夥伴面前表現出的這種“心啊肝啊寶貝乖”的寵溺樣子, 讓他覺得有些丟臉，所以他便狠狠地拒絕了。

倒水喝水之類的事情，就要他自己去做了。

雖說如此，但淺川夫人仍然習慣給他在廚房裏準備好熱水熱牛奶和夜宵, 如果他需要，直接去廚房取了吃喝就可以了。

小男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步子不快不慢，雖然穿著薄棉襪的腳踩在木地板上聲音並不響亮, 但在夜晚裏, 由藥研藤四郎聽來, 還是無比明顯的。

淺川家的大概是剛剛睡醒, 雖然喝了水，但還沒從迷糊的狀態中恢覆過來，不過是剛巧聽到了二樓的動靜，就順帶著往樓上走。

他腳剛剛踏上臺階，藥研的手就緊了緊，手上的針管慢慢執握起，針尖銳利冰冷。

藥研默默往後掃了幾眼，亂藤四郎幾人所在的書房門仍然保持著敞開，動靜雖小但還在，顯然還沒有完成本次行動的最主要任務。

他的心裏有幾分焦急，同時看向男孩的眼神也愈發冷厲起來，小男孩仍一無所覺地揉著眼睛兀自納悶地慢慢上樓。

“這是……”亂走過來，接過今劍遞來的舊書，“日本……傳統古典舞……指導……”

“什麽意思，有什麽特別的嗎？”亂隨意地翻著泛黃的書，並未發現裏面有夾了什麽特別的東西。

今劍也不廢話，按住他亂翻的手，直接開到扉頁上，指著道：

“你看這個。”

“什麽——”

今劍是個習慣用純假名進行溝通的幼齡付喪神，這上面囊獲漢字的語言並不能完全流暢地閱讀，但亂並沒有這樣的問題。

所以他很快遍瀏覽完，也意識到了著短短幾句話在這本看起來舊舊破破的書裏的價值。

“……媽媽相信，……一定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和風舞蹈大家……就像雪姬期望的那樣，媽媽相信你一定可以成為那樣耀眼的存在，雪姬永遠是媽媽心中的那個世界中心的光……”

“……只要努力，雪姬渴望成為萬眾矚目的愛豆的願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祝我的寶貝女兒生日快樂！——愛你的媽媽”

亂看著今劍的目光裏有某種駭然和驚訝，但同時更多的是難言的興奮，今天忙了一晚上，這個無疑是最大的收獲之一。

“找到了！”愛染國俊忽然激動地輕喊，也正是這一聲，引來了樓下淺川家的小男孩的註意。

“噓噓噓——”今劍連忙過去，捂住了他的嘴，愛染連連點頭，手指了指被他放在桌上的小箱子，箱子的鎖口和他們找到的那把鑰匙似是吻合。

“打開來看看？”亂用眼神示意他，愛染點點頭，有點緊張地撚了撚手心和手指間的汗水，最後伸手遞出了鑰匙。

隨著哢噠一聲，鎖成功地打開了。

眾人一陣激動，但隨即就聽到了藥研給他們發來的撤退信號。

“快快快！”今劍瞪大了眼睛，只用眼神表達，看起來急得不行。

亂把資料拍了照片，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啊，這是……”愛染和今劍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看去，手電筒的光直直地對著百寶箱內的東西。

“快走！”藥研突然出現在門口，三位短刀弟弟同時看向他。

“唔，書房門怎麽打開了？”小男孩的聲音還帶著股迷糊勁，啪嗒他開了燈，看著沒有一點變化的書房，疑惑了小一會，隨後就關了燈往樓下房間走回了。

夜風吹過，夏天白日的燥熱早已消散殆盡。

海邊的夜風有著明顯的涼意，吹過鬢發，拂過臉頰，涼爽卻不冰涼，還帶著海岸邊獨有的腥鹹味。

六人乘著夜色，穿梭於房屋之間，如同鬼魅。

針筒已經收起，藥研單手握著本體刀，腦海中卻是思緒翻騰。

“恐怕，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呢。”他這樣想著，“一定要盡快把這個消息帶給大將。”

“抱歉，深夜來訪……”

加州清光話說得極為客氣，雖然面前的老人看起來已經不具備對抗他們四個人的力氣和實力，但對方能夠早有預料地等候在此，已經不是他們可以小瞧的情況。

何況，因為過去的經歷，加州清光從來不是那種會小瞧對手的人。

“來都來了，”老人家笑了一下，卻並無太多客氣的意思，想來見到他們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心情也並不如表現得那般美妙，“便一道喝口茶吧。”

加州清光與隊友們相視一眼，短短一瞥中交換了彼此的意見。

“那麽，就打擾了。”清光率先禮貌地鞠了躬，隨即以武士的方式正坐下，本體刀置於身側。

其餘五人在他身後坐下，並不如他一般有一個喝茶的小桌，不過大家的目的本就不是來喝茶的，而老人家也沒有想到會迎來這麽多人。

另五人裏如堀川國廣，顯得非常乖順，保持了一個非常禮貌的斜向下看避免對視的狀態，這並非是他有所畏懼或是心虛，也不是他懦弱的表現，不過是在如和泉守兼定一類顯得格外強勢的付喪神的襯托下，戰略地示弱。

畢竟如果一行人不請自來，以氣勢洶洶的狀態作為一個闖入者和屋主人會面，難免顯得有些無禮了，也不方便接下來的談話。

雙方對彼此的目的都不清楚，雖然說幾率也許不大，但合理的交流狀態應當還是可以保持的。

如果可以，他們還是希望能夠落實審神者的想法，盡可能減少武力暴力解決的可能，如果談判就能夠達成目的，那才是最好的。

“您好，請問您是……倉彌武先生？”

老人家聞言，笑了起來，咗了口茶，隨後點頭應是。

“是啊，看來諸位做了一些工作了，這些天一直來我武道館，也算是……有收獲了？”

“您言過了。”加州清光微笑一下，唇邊的黑痣隨紅唇的弧度微動，格外誘人，“事實上，我們正是心有疑問，才會有此一行。”

“哦？”倉彌武反問一個字，又找了其他的話來說，“嘗嘗吧，這是只有在我們小鎮上才能夠喝到的本地茶，自己種的。想在這樣的海濱種出茶葉，還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清光……”大和守安定不放心地輕喚他一聲，清光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大和守看看他，再看看笑瞇瞇的老爺子倉彌武，最終只是按捺住了自己。

比起經驗老道的加州清光，在談判與對峙的事情上，大和守還是要顯得年輕而稚嫩一些。

倉彌武正是倉彌勇的父親，也就是倉彌久子的父親。

曾經他也是倉彌道館有名的道場主，不過在痛失愛女之後，他就收斂了曾經固執甚至極端的性子，據說是沈溺於佛道等更為平和與寧靜的文化和運動裏，很少出現在人前。

武道館也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性子有些襲成一脈沖動和偏執的倉彌勇。

清光心裏是不太相信一個曾經舞刀弄槍打打殺殺、甚至致力於發揚武士道文化的人在經歷了一點事情之後，就完全變了性子，轉而變成一個儒雅和善的人。

雖然他沒有質疑倉彌先生和他寄予厚望的天才女兒倉彌久子感情的意思，他也相信愛女的莫名離世肯定對倉彌武造成了影響，但是根據描述和種種證據推斷，倉彌武應當是一個骨子裏薄幸的人，或者說是一個為了“大義”能夠犧牲其他的人。

如果說讓一個這樣性格的“現代武士”因為失去了幾個孩子中的一個，就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信仰和半生的執著，實在是讓清光等人有點猝不及防，甚至說感到一陣陣違和。

當然，倉彌久子確實是被他信賴和信任的孩子，他們也相信倉彌武曾經說的想要把武道館給女兒繼承的話是有緣由的，不過按照小鎮武士閉塞又固執的狀況來看，這種由女性繼承的可能性並不大，但倉彌武堅信自己的女兒倉彌久子比包括目前道場主倉彌武在內的幾個兒子更加優秀的想法，大家都感受到了。

倉彌武似乎並不急著探究六人深夜潛行而來的目的，又似乎好像已經胸有成竹。

他以武士道精神為始，竟是先於清光眾人辯論起了當世的武士道和幕府時期屬於新選組的武士道。

這對付喪神們來說並不是什麽難言的話題，對新選組的事情可以說是信手拈來，但眾人心中的詫異和警惕同時又上了一個臺階。

“沒想到幾位小青年也有這樣的領悟啊。”倉彌武飲了口熱茶，低頭斂眸的瞬間，隱下了心頭的駭然。

他說的可以說是十分客氣，甚至把他們誇低了，然而實際上，這幾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年輕武士不僅潛行、戰鬥、用刀的水平十分出色，他們對武士道的理解也已經到了一個很深的程度。

看得出，他們雖然繼承了新選組的武士道精神，但有好幾位在此之上已經有了自己的“武士之心”，有了自己的效忠對象、自己的信仰和信念。

這是非常難得的，也是當世少見的。

這也更讓他肯定了眼前六人來自非凡的家族，亦或是效忠於一個龐大的幕僚集團或是財閥、貴族組織。

“那麽，不知諸位深夜來訪，所謂何事？和我這個老人家聊天，恐怕不是你們的本意吧？”

“來了來了。”聽到他這麽問，眾人心裏甚至有了這樣的想法，“終於來了。”

彎子繞得足夠多了，如果不是不想多生事端給審神者添麻煩，他們幾個付喪神尤其幾個急性子才不會耐著性子陪老人家在這裏喝茶聊天到現在。

加州清光代表眾人與他對話，他清了清嗓子，腦海中滾過數十種開口方式，最終決定直接幹脆地問話。

“聽說您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兒，久子小姐……”

清光話音剛落，就看到眼前的老者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看起來和善的眼眸也瞬間變得如鷹一般。

論氣勢、論武道理解，這位老人比他那個道館主兒子好得多，也出色得多。

“雖然這樣有些失禮，但我們還是想要詢問一些關於久子小姐故去的事情。”清光斟酌著用詞開口。

而對面的倉彌武明顯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事實上，關於久子小姐意外死亡，有非常多的疑點，我相信您也非常好奇和疑惑。而我們恰好認識了一位先生，他曾是久子小姐的……額，追隨者，關系非常親密的追隨者。”清光點頭，對這樣的描述自我給予了肯定，接著說道，“那位先生如今也是我們的好友，他一直沒有放棄追查當年的真相，我們也想要協助他探尋一些事情。”

“希望您能夠配合我們。”

清光雙手撐在大腿上，朝倉彌武低頭行禮，對方沒有回應，他就一直保持行禮的姿勢。

直到一聲嘆息傳來，許是不忍，許是心存疑惑和不甘，倉彌武最終還是為眾人解釋了一番。

“我的久子，是我四個孩子裏最出色的一個，她雖然是唯一的一個女孩子，卻有卓絕傲人的武道天賦。她一直是那麽努力和出色，很年輕時候就能夠打敗道場的青壯年武士修習者。那時候，我就知道這一片小小的天地是拘不住她的，沒有什麽……沒有什麽，能夠阻攔她追求更高的技巧，追求新選組的大人們的光輝。”

“她一直都敬仰愛慕著土方大人、沖田大人這樣的人物，並且深深地，深深地為他們的不幸，為幕末武士道的落敗和武士的滅亡而感到不甘和遺憾。”

倉彌武搖了搖頭，似是嘆息。

“我沒有辦法否認，這點她完全隨了我。我是農人草根出生，偶然接觸了刀劍，很多經歷都與新選組的大人們相似，所以我非常崇拜他們。年輕時候我親自教導了久子，那時候的我不像現在這樣看看了這些——她追求著新選組的名聲與力量，甚至渴望……恢覆到那個時代，或是改變新選組大人們的不幸遭遇。”

“等到有一日，她離家了，留下一言說要尋找達成理想的方法，要變得更加強大。”

堀川國廣與和泉守兼定相視一眼，俱是有些明了。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她的消息，我們都很擔心，卻沒想過她會出事。我們並不清楚她的工作，有關她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都是嶄新而陌生的，你們是第一個……以她‘同事’身份過來的人。可是沒想到，我們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得到她消息的時候，就是她的死訊，最讓我們無法接受的是，只由幾個公司工作人員來程序化地給予補償和通告，甚至沒有……沒有把她的遺體給我們！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說到這裏，倉彌武無比激動，然而他蒼老的身體並不允許他有這樣激烈的情緒變化。

他猛烈地咳嗽起來，艱難地平覆情緒。

幾位付喪神面面相覷，顯然他口中的事實與他們預料的有些出入。

“您是說，您沒有看到她的……”

“是的。”倉彌武點點頭。

“那麽，我們有幾點想向您確認。首先是關於……久子小姐的死亡原因的，您知道她是非正常死亡嗎？”

“‘她公司’說得含糊其辭，但我並不糊塗，顯然是有人殺害了她，殺害了我出色的女兒。”倉彌武點點頭，眼眸中閃爍著冷酷的神采，不覆之前的死寂沈靜，“她究竟是做什麽工作？”

“抱歉，這點我們不能夠說。”加州清光有分寸，雖然他們想要探聽一些消息，但時政的存在不宜暴露給普通人。

“還有一點，是時間。”長曾彌虎徹冷靜地詢問，“請問你們得知久子小姐的死訊是什麽時候？”

“是……”

雖然倉彌武知道的非常有限，但托他的福，某些被沈入水底的東西，漸漸被他們挖掘出來。

時政的有關檔案本就是缺失的，一期一振當年就查過，再加上因為加害倉彌久子的人是時政的工作人員，因為他們付喪神的“覆仇行動”的緣故，與當年事件有關的人、物基本都被抹幹凈了。

一期一振只參與了對直接兇手的覆仇，其他的其實也並不太清楚，但後來了解來看，當年和倉彌久子有關的檔案材料都被銷毀了。

他們通過這種笨笨的辦法，正一步步尋覓著真相。

“我知道的只有這些了。”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那麽，我們先告辭了。”

加州清光一行人禮貌表達感謝，並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什麽？”聽聞倉彌武的聲音，眾人停下腳步轉身看去。

“問一下你們的真實姓名嗎？”

倉彌武的眼睛微瞇，竟一瞬有難言的銳利和生命感爆發出來，一改之前頹然蒼老的感覺，可以說這一刻眾人才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位老去武士曾有的精氣神。

“我是……加州清光。”清光勾唇微微一笑，與他點頭致意，隨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衣擺劃起一道飛揚又絢爛的弧度。

倉彌武的表情凝滯了半分，望著他們轉瞬便消逝的背影，暗暗琢磨了一下“加州清光”四字，隨即冷笑一聲，再度垂眸看杯。

轟隆的聲音讓人無法無視，拔刀時的寒光盡顯。

“可惡！”壓切長谷部低吼出聲，憑借出色的機動和打刀夜視無削弱的情況，率先拔刀而出，“敵襲嗎？”

“一級警戒！”一期一振反應也很快，隨著一聲令下，短刀們立刻緊隨著沖出去，石切丸一類身材高大的大太刀則守衛在了郁璃所處的位置附近。

螢丸飛快站起身，大太刀藏於刀鞘內，他的手已經伸向了背後，保持一個握刀狀。

其餘打刀太刀也戒備起來，歌仙兼定、山姥切國廣、蜂須賀虎徹三人在第一時間就把室內的等打開了，借助於明亮的燈光，室內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也一覽無餘。

鶴丸國永和三日月宗近本就坐得離郁璃不遠，鶴丸已經拔刀，赫然是護衛的姿態，三日月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茶盞，帶著黑手套的右手也已經放在了本體刀上。

郁璃仍然和寅亥保持著通訊連線。

聲音響起的第一時刻，她就註意到了，身邊付喪神的警戒速度也超過她的想象，大家也在越來越進步，越來越優秀。

除了部分短刀因為身形小巧，從窗戶翻越出去，領隊的壓切長谷部等人都是從正門沖出去的。

郁璃的位置正對大門，主座上的人被一眾氣勢強大的付喪神守衛在內。

“這是……”郁璃皺了皺眉，院子在一陣煙塵之後，露出它現在的面目，她隱約覺得這和剛才言語神秘的寅亥有些關系。

“啊，你忘了之前和你提過的事情嗎？”寅亥笑著的聲音一下提醒了她。

“你該不會吧……”郁璃有些猶疑地擡眼看向院子，眾人也心覺詫異。

“這是大典太光世？”厚藤四郎盯著看了一會，忽然驚詫地喊出來。

“一期哥，這是博多和後藤啊！”秋田藤四郎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幾振短刀，“還有這個是包丁藤四郎，那這個是——”

“毛利藤四郎。”鯰尾藤四郎又跑又跳地過來，“是時之政府前前段時間新采用的刀劍付喪神，也是我們的兄弟哦。”

“那是，阿貞？”燭臺切光忠不確定地開口，隨後向郁璃解釋，“是太鼓鐘貞宗，曾經的夥伴。”

“呀呀，連謙信景光和日向正宗都有啊，好不可思。”

“誒，這個長度……”禦手杵指著兩把槍，“是蜻蛉切和日本號啊，這究竟是……”

“哈哈哈，有不動行光小鬼和日本號在，以後就有人陪我喝酒了。”次郎太刀反應得很快，他的笑一下子打散了緊張的氛圍。

膝丸攜著本體刀走到院子裏，一眼就看到了一堆亂丟在地上的刀劍裏長度出色的兩把。

“是薙刀啊，我們本丸好像還沒有的，巖融和巴形薙刀。”

“姬君，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面對三日月宗近帶著疑惑但又讓人無比舒服的笑顏，郁璃默默地看向了電子投影裏的寅亥。

“啊哈哈，”寅亥幹笑了一會，“看起來有點曲折，有點尷尬……但結果還是好的，都送到了不是嗎？”

眾位付喪神看了看院子裏像丟廢鐵一樣仍在一起的一堆或陌生或熟悉的刀劍，又沈默地把目光投向了寅亥。

“總之，就是這樣了。”寅亥大手一揮，直接略過，“大戰在即，你的本丸付喪神都沒有集齊，怎麽說呢……總覺得以你們這樣稀少的人手，如果真的對上衛道者吉川雪的全刀帳陣容，總覺得有些不妙呢，在現世還有戰力的，大概也就你一位督查使了吧。”

“而且，衛道者很可能是沖著你來的，再自信也不得不多做一點準備啊。當然，這件事情本身的選擇權還在你的手上。請根據你的靈力情況量力而行，畢竟這些並非是白板刀劍。”

“什麽意思？”鶴丸國永不知何時收了刀，雙手抱在身前，往身後的墻柱子上一靠，垂眸，半是睨看地註視著寅亥的投影。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寅亥對幾人微微一笑，“應該也聽說過的吧，獲取刀劍的幾種方式之一，有一種來自於時之政府對優秀審神者的獎勵政策。區別於鍛刀等方式，這些刀劍都是因為靈力耗盡而進入暫時沈睡的‘暫時退休刀劍付喪神’。”

“啊，是那個啊。”郁璃一楞，也想起了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雖然明明只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卻給她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興許是最近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吧。

在一些審神者離職或是特殊情況下的本丸，有一部分付喪神會處於無人監管的情況，這些付喪神本身很可能已經“服役”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因為特殊原因或者只是單純的審神者任期到了，他們失去了供給他們靈力的主人審神者。

於是在失去了靈力供應的情況，他們只能一點點地耗盡靈力，陷入沈睡。

很多刀劍就會因此被廢棄，就像是郁璃之前碰到的在廢棄本丸漫長等待耗日子的壓切長谷部和藥研藤四郎。但有一部分幸運的刀劍付喪神，也許是因為他們曾立下大功，也許是他們的練度非常高經驗非常足，也許是他們曾經的審神者為他們申請了，他們這些付喪神得以擁有一個特別的機會。

他們會在時政專門的特殊刀匣室內休息，並不會被送入刀解池，或是簡單地直接老去被廢棄淪為廢鐵。在有靈力的刀匣室內，他們雖然不能保持人形，但因為靈氣的供養，他們只是會以一個暫時休眠的狀態被保存。

等到時之政府安排合適的審神者去，雙向選中彼此，由此他們會進入新的本丸，擁有一個全新的主人。

通常，這些審神者的天賦要很高，這種挑選機會也會被當做一種對優秀審神者的獎勵。

因為休眠刀劍的練度都非常高，所以只有一小部分天生靈力充裕的審神者可以在初期的時候契約他們，而靈力逐漸修習上去的審神者往往不需要這種休眠刀劍——他們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可能已經足夠，在付喪神數目夠多實力夠高彼此反補的情況下，審神者的靈力才能足夠。

這類付喪神有自己鍛造出來的付喪神在，不會需要一振有過主人有自己的故事和性格在的刀劍作為自己的付喪神，而新人審神者受制於靈力的狀況，往往也只能契約一到兩振這樣高練度的休眠刀劍付喪神。

郁璃眼前的這些未被喚醒的刀劍，都是時政在撤離時從刀匣室裏拿出來的最優秀的一部分刀劍付喪神。

他們還未被喚醒，根據郁璃本丸的刀劍付喪神配置，剩下所有她還沒有的刀劍都被通過夜鬥畫的不靠譜傳送陣送了過來。

“選不選擇他們，是你的選擇。”寅亥看向郁璃，“他們或許不會像自己鍛造出來的空白付喪神一樣用起來那麽順手和合適，磨合期可能也會長一點，當然不否認會有一些小問題在，但他們是忠誠的未暗墮未被汙染的付喪神，這我可以保證。”

“順便多說一句，他們都是最早的一批刀劍。”

“什麽意思？”郁璃皺了皺眉，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你應該聽過初始本丸這個說法吧？就是你目前擁有的那個本丸那樣的——‘在歷史修正主義者出現伊始，時之政府成立之初，時之政府從人類現世裏挑選了百位最優秀的靈能力者，為他們建造了最華麗的百座本丸，供他們居住。’”

“是的，我知道。”郁璃點點頭，表示自己對此是知情的，當初在接管本丸的時候，狐之助就和她說過。

“他們這些刀劍，就是從這些初始本丸裏出來的初始第一批刀劍付喪神，也就是歷史上刀劍的第一批覆制品。”

聞言，所有人都楞住了。

初始百位審神者的全滅悲劇大家並不陌生，可以說這是每一位審神者就任時就知道的。顯然，當時他們所契約的那第一批刀劍就在眼前，是一件令人震撼和驚訝的事情。

“當然了，後來時裝的那些刀劍不是從那些初始本丸出來的，不過他們也是第一批被鍛造出來的，事實上後來逐漸時裝的新刀劍的第一振覆制品，一直都是由時政保管著的，審神者後來鍛出來的，都不是那‘第一振’。”

“你特別說這個，是想和我強調、說明什麽嗎？”

郁璃在最初的震撼和驚訝之後，就冷靜了下來。

她並不貪圖這第一振的虛名包括他們身上曾經籠罩的榮光和榮耀，她相信寅亥也知道她並不是這樣性格的人。

那麽他說這些，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寅亥笑了一下，聳了聳肩。

“那是因為，他們是‘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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