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帚神還是沒有說話的能力, 但它似乎已經清醒了很多。

在艱難地從洞裏鉆出來, 掃把尾的硬毛更加淩亂了之後, 它抖了抖，看向郁璃的樣子有些激動, 晃晃悠悠。

郁璃抿了抿唇，由躺著看去的姿勢慢慢做起了身，鐵鏈發出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些刺耳, 有幾個同樣被抓的姑娘發出一點嚶嚀, 但不知什麽原因，這些比她晚進來的女孩子比郁璃要衰退虛弱得更快，郁璃一個本來受著重傷的人, 竟然成為前後批女孩子裏面，在此堅持最久的人。

但那幾個姑娘連擡頭看一看究竟發生何事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們太虛弱了，生命岌岌可危, 連天花板透進來光都看不見了。

大部分的姑娘都已經瞎了, 永遠失去了視力。

郁璃一直都強撐著，在看到那只有在夜晚才會被小妖怪們私自悄悄打開的縫隙之後，她瘋狂地向那一點微邈的光汲取溫暖, 任由內心渴望光明與自由的藤蔓瘋長，僅憑借那麽一點點微小的光亮在想象的精神世界裏遨游以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她想著外面的陽光是如何的溫暖, 細碎的金色陽光照耀在她的身體之上, 將每一個毛孔都打開, 血管裏流動的血液也好像蘇醒了, 每一次的流淌都好似呼喚著生命。

熾熱的、溫暖的、耀眼的生命的光。

付喪神們能感受那種刀子一次次戳在心上的疼痛，捅進去鮮血淋漓，然後再反覆的，直到身體都發麻。

對審神者糟糕的情況，他們無能為力。

如果可以，他們任何一個人都願意去代替審神者承受所有的痛苦，不管是懶到好像做什麽都沒有動力的明石·國行，還是跟在審神者身邊看起來頗有目的但又打算不明的源氏重寶髭切和膝丸……所有人，不論刀種，不論年齡大小，都有著為審神者付出一切的覺悟。

就像是膽小弱勢的五虎退或是厭戰又輕微厭世的江雪左文字，也神情嚴肅，凝重到難以形容。

激動之下，不知道是哪位付喪神甚至刺破了自己的皮膚，血腥味漸漸擴散在付喪神們所在的好像另一維度的空間裏，但沒有人有去追究的意圖。

疼痛，只會讓他們感覺更加無力與更加痛苦。

為什麽不能讓他們來承受這一切呢？

把所有的痛苦和苦難都交給他們呀。

他們的審神者就應該像其他的那些審神者一樣，安安心心地等待，被付喪神們保護和照顧，即使是武鬥型審神者也不會去忍受這些的。

“這是……太失職了啊。”壓切長谷部擡起了頭，微仰著，擡手遮掩在眼前，淚水順著面頰滑下，大家餘光看了一眼，俱都禮貌地移開了視線。

“可惡！”藥研藤四郎的拳頭狠狠地捶在地上，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隔絕了眾人的視線，他緊緊地咬著下唇，直到鮮血的味道蔓延口腔。

“藥研，”一期一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一個不太合格但仍是出自兄長關切的安慰，“有了它們出現，或許會好一點了吧。”

“這些小妖怪又有什麽用？！”他下意識地反駁，低沈的嗓音裏帶著他自己尚沒意識到的怒氣與不甘，見到一期楞怔的表情，藥研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糟糕的語氣，“抱歉，我……”

將自己的怒火宣洩到親人朋友的身上，無疑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而一向理智冷靜的藥研藤四郎也失了分寸，自責愧疚的情緒其他人也不可能沒有，他這樣的話無疑也動搖著所有人，看粟田口藤四郎家的其他短刀們猶猶豫豫的為難又難過的表情就明白了。

現場氣氛簡直糟糕透底，幾位老成的付喪神也開口緩解尖銳的氛圍。

“但到底是有光出現了啊。”三日月宗近微笑著向前幾步，松開了緊握著的雙拳，長時間的捏緊竟給肌肉帶來了幾分不適的刺痛感，他的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那瞬間的不舒服。

隨後，與三日月宗近有些特殊交情的數珠丸恒次也首次開口了。

“哪怕是如他們這般弱小的生物，”一直斂著眼眸低垂的數珠丸微微擡眼看向了那兩個小妖怪，“對於姬君來說，都是值得寬慰的‘光明’啊。”

“即使只是這麽微茫的希望，也不會放棄的主公大人，”今劍露出了一點溫柔的笑容，比起平常他歡快玩鬧的模樣，這樣的他有一種別樣的冷淡，但又讓人心安與溫暖，“真是耀眼啊……這樣的主公大人，果然最喜歡了。”

“可是……”秋田藤四郎想要說什麽，卻被鳴狐小叔拍了拍肩膀打斷了。

“只希望，接下來能夠一直順利下去。”信濃藤四郎整了整白色的護袖，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擔心與不安。

他的期望也是在場大家所希望的，審神者要是能夠就這樣被救走，那才是他們最期望的事情。

可是僅僅憑借這幾個孱弱不堪的小妖怪，當然是癡人說夢。

“如果能夠向外面傳遞消息就好了……”堀川國廣小聲嘟囔了一句，和泉守兼定胡亂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沒肯定也沒否定他的話。

“要是這樣的話，很快就能有人來救主人了吧，那位親王妃大人絕對不會放著主人不管的。”大和守安定有點激動地看向加州清光，清光嘆了口氣。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加州清光解釋，“可是你看現在的情況。”

“啊……”

“主人連維持自身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不要說去依靠這些沒有多高智商的小妖怪了。”蜂須賀虎徹搖搖頭，並未把話說完，“何況……”

“怎麽了？”浦島虎徹疑惑地看向二哥，長曾彌虎徹解釋了。

“這無疑是很危險的舉動。主人這樣一個善良的人，是不會願意讓這些單純的小妖怪去承擔如此巨大的風險的。”

“啊！”愛染國俊感嘆，臉上既糾結又不甘。

“主人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啊。”螢丸露出一點笑容，但隨即便被冷厲的神色所替代，他快要沒有辦法忍受了，想要揮刀向所有傷害審神者的人。

如果說那幾個小妖怪是讓光照進審神者心裏的存在，那對螢丸這樣的付喪神來說，審神者就是他們心中的光。

“何況比起這些，我們或許應該更加關註一下我們身處的地方啊。”

明石·國行的聲音懶懶散散的，帶著幾分性感的沙啞，當然不是他本來如此，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麽，才造成了這樣好像稍微傷了嗓子的聲音，又或者僅僅只是他也被審神者的“噩夢”與“厄運”影響了。

“就是說啊。”笑面青江與石切丸相視無奈。

“沒有註意到，我們好像和主人所在的地方——那個或許是幻境或許是歷史的時間，我們與那裏完全間隔了啊。”

“被分開了。”太郎太刀在廢棄神祠那邊，就已經註意到了這個問題，並和弟弟次郎太刀嘗試破壞或者建立一些新的聯系，但無疑都失敗了。

原本像是宗三左文字和一期一振，還能夠與審神者在一定程度上接觸，而三日月宗近等人也能夠進行某種感應，但現在，所有一切都被斷開了。

尤其到了這個黑暗的房間之後，他們就好像被完全趕去了另一個維度空間，只能茫然無力地看著審神者在“另一個世界”裏受苦。

“總是會有辦法的，我也一定會找到辦法的。”鶴丸國永猛地抽出了本體刀，刀身的寒光愈加凜冽，他一雙金色的眸子裏不再是暖陽，包裹在其中的是堅冰一般的寒意。

“如果沒有路，那就親自砍出一條來。”他冷靜地落下判斷，“畢竟我可是姬君的付喪神啊！”

“……”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鶴丸也並不在意其他人的反應，過了一會，笑聲打破了寂靜。

“那麽，就加我一個吧。”小狐丸笑著，同樣拔刀，壯碩的身體繃緊了肌肉，呈現一種更加力量和強大的姿態。

“還有我。”

“當然不能少了我了！”

“帶上我一個！”

“我們這裏。”

“啊哈哈，老人家也不能落後呢。”

“怎麽能少了我呢？”

“……”

隨著帚神傻乎乎地上前之後，還有一個小妖怪企圖從洞裏鉆進來，不過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它好像卡在了那裏，不便於行動。

納豆小僧作為幾個妖怪裏唯一一個有手的小妖怪，在平時就承擔著打掃和廚房幫工的工作，郁璃會知道這些也是多虧於那位已經死去的女人所講。

郁璃並不怎麽能夠觀察到外面，但她依靠這些死去的前輩女孩們的口口相傳的內容，知道了這裏有很多弱小的妖怪，是被迫奴役在此的，大概是有把柄在。

但現在看來，它們也並不願意去做那些助紂為虐的事情，即使大部分小妖怪並不知道這個被嚴密的結界隔離的屋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它們只是本能地知道，這些抓他們的僧人並不是什麽好人。

納豆小僧跑過去，“咿咿呀呀”地，把一團被灰布包著的東西從洞口拿了出來。

像是很高興地在顯擺一般，帚神繞著郁璃轉了一圈，納豆小僧也很乖巧地坐在她身前，以一種仆人對主人的恭敬姿態。

郁璃張了張嘴，卻沒能說什麽，喉嚨口依然是火焰灼燒一般的疼痛，這裏的女子大都因痛苦的哭喊而沙啞了喉嚨。

打開布包，一個帶著缺口的非常老舊的碗裏，放著一個做工糟糕至極當然用的糯米飯也非常差勁的不大不小的飯團。

毫無疑問，這個碗也是一個小妖怪，只有一只眼睛在尚且完好的碗身的一邊，它對郁璃眨了眨眼睛，微微晃了晃身體，這是要把這個飯團給她。

郁璃盯著這個賣相極差的飯團看了許久，又註意到納豆小僧嘴饞地咂嘴，而帚神在流口水，她抿唇剛想要搖頭。

可是這三個小妖怪的眼睛都晶晶亮的，滿懷期待，滿是信任，充滿著希望，它們是認真地想要把東西與她分享，而郁璃當然也知道，這些小妖怪在寺院裏根本吃不到糯米這樣的東西，哪怕是這樣看起來放了一些時間的材料，小妖怪們都是吃不飽的。

任何一個會做飯團的本國人，甚至可以說，剛學的小朋友們做的都比這個好看，那麽答案也是唯一的，這是它們藏了糯米私下裏偷偷做了想要送給她吃的。

郁璃顫抖著伸手，拿起了飯團，它們看起來更加高興了。

“謝謝。”

話音落下，郁璃已然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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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加了一點內容，差不多七百字吧，讓中間到後的轉折看起來連續流暢了一點。

之前已經買了的小天使們記得回去上章再看看啊，不然可能會感覺有點暈（？）

你們那裏下雪了嗎？有沒有堆雪人打雪仗？

說著露出羨慕的神情，求了一天雪，然後下了一天雨。

問求雪的正確姿勢orz [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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