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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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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一天,謝十七郎在皇宮裏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請求皇帝赦免施氏阿瑤的罪責,第二件事是在朝會結束後,出了議事殿,拐了個彎去了慈安宮與太後閑聊。太後與謝十七郎的母親交情不錯,在謝十七郎小時候太後還曾經抱過他。

謝十七郎說:“太後娘娘,閑王年紀不小了。”

太後說:“你年紀也不小了。”

謝十七只道:“範家的五姑娘年已二十,至今還未嫁人,聽聞賢惠有德溫柔可人,適合持家。”範家的五姑娘乃嫡出,雖不是長房,但其父在朝中乃六品的文官,與閑王是有點不配,但畢竟是五大世家的女兒。這一點,謝十七郎是思量過的。

太後哪裏會不知道謝十七郎的牛脾氣,這兒郎連皇帝都說不動,不聽的就是不聽,不然也不會一直沒有娶妻。不過謝十七雖封了王,但畢竟是異姓王,閑王雖不受寵,但好歹也是皇家的血脈,婚事的確該提上議程了。

太後道:“哀家且考慮考慮。”

從慈安宮出來後,謝十七郎上了馬車回府。

時常不茍言笑的郎主今日顯然心情特別好,冰天雪地裏竟把車簾掀起,面帶笑容地與他說話。白豐頓時有點壓力,郎主呀,外頭冷得很呢,和你說話這一會,嘴裏灌滿寒風了,嘴巴都要僵了!

但是身為郎主的心腹,自然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白豐豁出去了,盡職做一名陪聊的心腹。

謝十七郎說道:“範家那邊你讓人看著,向範氏一族透露太後的意向,謝府裏也看著點,莫要讓閑王的拜帖出現在施瑤的面前。”

白豐應聲,不由心中感慨,郎主你喜歡個姑娘也不容易呀,左防右防,跟防賊似的。以郎主的家世與自身的才華與智慧,不就娶個姑娘,開口說一聲便是。其實說起來都是郎主動作慢了一步,在墨城的時候對人家姑娘好一些不就成了麽?現在要挽回之前的印象,難度可就不小了。

想起一事,白豐又說道:“郎主,之前施姑娘被歹人擄走的一事是萬萬不能讓她知道真相。”他語重心長地說:“姑娘家與郎君是不同的,若施姑娘知道了真相,想必對郎主會有恨的。即便郎主的本意並非犧牲她,只是借她為餌,將反對郎主的人一網打盡,也做好了防備措施,可是最終還是出了紕漏,雖然如今施姑娘無礙,但是只要是個姑娘家,成為誘餌,心是會傷的。”

謝十七郎卻道:“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有恨的。”

他露出一個微笑。

“她跟尋常姑娘家不一樣的。”

白豐的嘴角抖了下,想說就算是再厲害的姑娘,都是一樣的!倘若不會受傷,那肯定是不在乎。若是在乎了,誰樂意當自己心上人的誘餌呀。

白豐頓覺謝十七郎情路漫漫,坎坷得很呀。

謝十七郎回府後,讓小童將施瑤喚來。

他慢悠悠地點了燈,又自己點了香,隨後方在屏風前坐下。施瑤進來的時候,謝十七郎正在作畫。她上前施禮,謝十七郎道:“你且過來看看。”

施瑤探頭一望,只見謝十七郎在宣紙上畫了兩小兒戲牛。

她微微一怔,不明謝十七郎是何意,只能說:“郎主所畫的稚齡小兒頑皮可愛,黃牛亦是栩栩如生。”

謝十七郎道:“可喜歡?”

施瑤說:“……喜歡。”

謝十七郎道:“那贈予你。”

施瑤只好道:“多謝郎主,阿瑤不勝欣喜。”她瞅著這畫,卻也不知有何用。謝十七郎又道:“我會讓人將它裝在金盒子裏送到你的房裏,當作賀禮。”

施瑤一聽,登時睜大了眼。

她驚喜地問:“陛下允了嗎?”

謝十七郎頷首道:“這世間沒有我辦不成的事情。”若由閑王開口,你一輩子也別想擺脫罪臣之女的名號。留在我身邊才是最明智最聰明的選擇。

他期待著施瑤的反應。

豈料施瑤道了謝後,下一句馬上便說:“那……那在朝會之上,閑王可有向陛下請求賜婚?”

謝十七郎覺得有一盆冷水從頭灌下,心中極其不悅。

他道:“並無,只不過太後似乎有意將範氏的五姑娘指婚給閑王。”他看向施瑤,發現她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說:“你的眼睛……”

施瑤垂眼道:“只是見到父親一時感傷。”

見她如此,謝十七郎有些心疼,表情不由變得柔和,他溫聲道:“如今皇長孫已立,陛下將會大赦天下,你父親雖不能赦免,但牢裏的日子我已讓人打點,不會太難過的。閑王的事情,你也無需擔心,太後只是有意向而已。待再過幾日,我們便啟程回墨城,剩下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施瑤問:“郎主之前應承阿瑤的事情可還當真?”

謝十七郎道:“我力所能及之事自然當真。”至於力所不能及的,便只能聽天由命了,比方閑王的婚事。太後要插手,他總不能違抗懿旨吧?

等回到墨城後,人在他身邊,而閑王遠在燕陽,他不信連個姑娘的芳心都得不到。

他謝十七郎想要的女人,不可能得不到的。

翌日,聖旨果然來了。

她期待這一天這麽久,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謝十七郎的功勞,也是當初她與他達成交易時的承諾。

可沒由來的,她有了一絲不甘心。

她以夢中鬼神之力相助,所以他便可以肆無忌憚地以她為餌。是不是如果沒有當初的承諾,他便不會這般理直氣壯?她也能夠得到應有的尊重?

施瑤接了聖旨。

從曼比她還要高興,當即吩咐竈房裏的廚娘和庖廚做了許多施瑤愛吃的東西,擺了滿滿一桌。施瑤食之無味,從曼不解,問:“姑娘為何不高興?”

施瑤回神,搖頭道:“沒有。”

從曼說道:“姑娘如今臉上就寫著不高興三字,姑娘終於擺脫原來的身份了,為何不高興呢?這是多少人盼著的事情呀。”多少囚犯多少被發配宮中的罪婢都盼著有朝一日能洗去奴婢的賤籍,再次恢覆以前的榮華。這些姑娘都得到了,不該高興麽?

施瑤擱下筷子,說道:“興許是還沒有回過神吧。”

從曼一聽,便知自家姑娘有心事,但自家姑娘不說她也不好開口,只能想著法子做好吃的哄施瑤開心。下午的時候,一直在窗前看書的施瑤忽然擡起頭,她問道:“從曼,若有一人對你有大恩,卻也曾做過傷害你的事情,你該如何是好?”

從曼摸摸鼻子,說道:“奴婢愚笨,並不太懂這些。只是若誰對我有恩,我必報之。若有人傷害了我,我也必報之。”

施瑤若有所思。

兩日後,謝十七郎準備離開燕陽,返回墨城。謝葭前來相送,傷心得眼眶泛紅。謝十七郎面無表情地說道:“忠義候一日沒有痊愈,你便不能離開燕陽。”

謝葭嘀咕:“我又沒說要離開燕陽。”

謝十七郎補充道:“我留下了十個隨從在忠義侯府,倘若你偷偷離開,此生你便不要想踏出燕陽一步了。”

謝葭說道:“我也沒說要偷偷離開燕陽。”兄長真是人精!她嘆了聲,對施瑤說道:“等忠義候的腿徹底痊愈了,我第一時間去找你敘舊,然後我們可以再墨城郊外騎馬。燕陽城畢竟是天子腳下,不能亂來了,到了墨城山高皇帝遠就沒人管我們啦。騎完馬,我們還能去抓兔子和鴿子,然後烤肉吃。”

謝葭想得很美好。

只可惜這一切的前提是忠義候的腿徹底痊愈。

施瑤說道:“好,我在墨城等你。”

謝葭道:“一言為定。”

謝十七郎聽著她們倆說話,看施瑤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說道:“好了,時辰差不多了,再不啟程,入夜前便趕不到驛站了。”

施瑤只好上了馬車,隨後又掀簾與謝葭揮手告別。

謝十七郎心想,同是姓謝的,她對阿葭怎麽話就這麽多。他瞥了謝葭一眼,說:“你也回去吧,忠義候的腳痊愈後,你不急離開,好好陪著族長。這幾年族長一直念著你。”

謝葭說道:“兄長是不願我去墨城打擾你和阿瑤吧?”

謝十七郎又面無表情了。

“胡說八道。”

謝葭捂嘴笑道:“兄長你這樣是討不了姑娘家歡心的。”

謝十七郎說道:“為兄不需要討姑娘家歡心。”

謝葭當作沒聽到,只說:“兄長,其實討姑娘家歡心不難的,尤其是像阿瑤那樣的姑娘,只要付出一顆真心,哪怕不懂得討姑娘家歡心,她也會歡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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