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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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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璋皺眉,此箭來勢兇猛,猝不及防間,他待要躲避,卻是已經來不及,當機立斷,倉促間不知從那裏掏出一物,堪堪擲了出去。秦崢只見那物黑而大,利箭射中,只聽得空中發出一聲砰然巨響。

隨後,利箭落地,地上有脆片落地的嘩啦之聲。

秦崢低首望過去時,卻見父親留下的那個砂鍋,已經碎成了碎片,再也不覆見了。

高璋望著那砂鍋的冷目有些微失落之意,他嘲諷地笑了下:“我幫你保留了這麽許久,如今恰毀在你自己手中,也好。”

高璋解下背上長劍,擡手望向秦崢,眸中些微失落、眷戀、無奈,一切情緒仿佛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冷厲和殺意。

他盯著秦崢,以著森寒的語氣道:“秦崢,我說過,我原和你是一樣的人。寧願負天下人,不願負你。可是我更不能負我自己。”

話音落時,凜冽殺氣畢現,冷銳的長劍對準了秦崢。

秦崢冷笑:“好,今日你我既然遭遇再此,我願代夫與你一戰,認賭服輸,你便殺了我我也說不得什麽。只是你卻要告訴我,嚴嵩到底帶我孩兒去了哪來?”

她垂眸,低聲道:“我若是死,也能死得瞑目。”

高璋見秦崢言語中有頹意,冷眸掃過地上半身是血的路放,心知此處偏僻,便是山下大淵護衛趕來,也未必能救他們及時,況且他們投鼠忌器,並不敢輕易上山。此時此刻,這一對夫妻,路放已是半死,秦崢便是英武,也不過是個女流之輩,終究難以從自己手中逃脫。

當下高璋幹脆冷道:“今日不管你們是生是死,你們的兒子都要死。我如今告訴你們也無妨,嚴嵩已不在這山上,至於他逃往哪裏,我也不知。”

秦崢想著自己的綻兒,心間不由劇痛,還不知道那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的嚴嵩搶了綻兒會如何折磨呢,當下喉頭微甜,竟自有一點血溢出。

秦崢強自忍下,帶著恨意的眸望著高璋,切齒道:“好,既如此,那我便先殺你高璋,再去救我的綻兒!”

可是她話剛說完時,卻聽到背後一個平淡而堅定的聲音道:“秦崢,你讓開,我來對付他。”

高璋原本已將秦崢視作自己囊中之物,此時忽聽的這話,驟然轉目,卻見適才倒在血泊之中仿若垂死的路放,竟然堪堪站了起來,並且站得筆挺若松。

他帶著滿身血腥之氣,手中提著一把薄劍,臉上有蒼白之色,可是黑眸卻是沈著篤定。

高璋見此,劍眉微皺。

路放緩慢地走到了秦崢身邊,與秦崢並肩而立,可以看得出,他其實走得艱難,不過每一步都走得穩當。

路放握緊了手中劍,黑眸如狼,緊盯著不遠處的高璋。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對秦崢說的。

“你下山,這裏交給我。”他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在秦崢的記憶裏,路放這個外面威名赫赫的大將軍,以及後來登上九五之尊的天子,從來都是對自己順從有加,很少以著這麽堅硬的語氣命令自己。

此時的秦崢,側目凝視著本應該搖搖欲墜的路放,咬唇,卻是無言。

如果他可以打敗高璋,或者說可以撐著在援兵到來之前不被高璋殺死,那麽她會義無反顧地迅速下山,去救他們的兒子路綻。

可是如果說他只是為了讓自己去救路綻,而以血肉之軀逞強去抵擋高璋,那麽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於是在這麽一刻,秦崢發現自己需要下一個艱難的決定。

現在的路放,到底是強弩之末,還是說本就另有計較。

高璋的劍氣逼人。

高璋原本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秦崢掃向路放的那一眼,電石火光的一瞬間,四目交匯。

視線相觸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這個男人仿佛從認識開始,就讓她覺得安心。

當你不需要他的時候,他仿佛就可以成為一道背後的景線,低調而平淡。可是當你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能讓你覺得可以去倚靠,可以去相信——

可以去偎依。

於是在這麽一刻,秦崢收起了長弓,準備離開。

在她轉身要離去的那一霎那,她以著幾乎耳語的聲音道:“假如你死了,我真得會在後宮養三千壯丁。”

說完這個,她翻身去上馬,就要下山去。

高璋見此,長身一躍,劍光凜冽,就要將她攔下。

可是適才行動間極為緩慢的路放,卻仿佛陡然爆發的一道閃電,就那麽攔在了高璋的面前。

高璋審視著眼前半身是血的路放,陰聲道:“你真得要找死?”

路放劍尖微挑,冷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

秦崢騎馬狂奔,待剛奔出一裏開外,便遇到了一名大淵侍衛,當下忙命他速回去報訊,二皇子已不在此山中,高璋盡可誅之!那名侍衛匆忙做出暗號,於是一瞬間,慕容楠安排的探子便在各處湧出,趕往此處。

秦崢回首只望了一眼,便毅然離開,下山而去。

待到了山下,卻見山下已有路一龍帶領三千路家軍等候山下,等下幫將情勢簡單告知,務必要各處搜尋嚴嵩下落,救出二皇子。

路一龍一聽此言,知道路放是生死未蔔,當下就急了,也顧不得秦崢如今已經是皇後之尊,怒道:“你就這麽把身受重傷的皇上仍給了高璋!”

秦崢卻挑眉淡道:“你現在到底要不要帶兵去救綻兒?”

路一龍微怔,隨即反應過來,忙揮手命道:“抽調十個小隊,分散各處,攔下要路,務必要抓住奸賊嚴嵩!”

秦崢點首,目光望著遠處,道:“此山之南為峭壁,嚴嵩自然不能從南邊下山。而此山之西有路家軍駐守,他也斷然不敢在西邊下山。若是他從北邊下山,卻是直入敦陽,想來此時此刻他也沒那個膽量。”

路一龍聽到這個,頓時明了:“看來我們要往東追去了!”

秦崢道:“走,帶上三百精銳,隨我向東追去!”

路一龍聽了,得令,當即照辦。

此時天色已大黑,一群人等就著這料峭月色,星夜馳騁,前往東邊而去。

一路上自有懂得那跟蹤之人,時常查看路上痕跡,卻發現確實有一隊約莫十幾人的人馬,匆忙從這裏趕路向東而去。而且從那馬蹄痕跡來看,顯然不是一般的商旅。

路一龍聞此,信心大定,越發騎馬狂追。

如此,直追了一個時辰,卻聽到前方有打殺之聲,路一龍精神一振:“快,前面便是他們了!”

秦崢聽著那打鬥之聲,卻是疑竇叢生,不過此時已經不及多想,當即和路一龍並肩趕往前方。

到了前面,卻見果然有嚴嵩蹤跡,此時這嚴嵩被十幾個功夫高強的人圍護在中間,而迫擊他們的不是別人,卻是鳳凰城大管家何驚染。

卻原來這何驚染恰好要前往敦陽的,來到此處,恰沒有宿頭,便幹脆在安營紮寨,誰知道斜地裏跑來了這麽一群人。這何驚染何許人也,一看對方架勢便知道不對,忙命身邊青衣衛將他們攔下。

這嚴嵩一看是鳳凰城的人,還以為是故意在這裏截住自己的,也嚇了一跳,雙方就這麽打了起來。

秦崢駐馬,卻見嚴嵩懷中猶自抱著一個孩兒,正是自己的路綻。

此時路綻雖然剛過周歲,可是自小就是個處變不驚的,趴在嚴嵩肩頭,看著周圍的刀光劍影,不但不怕,反而一雙清澈的眸子很有興趣地看來看去。

秦崢見他並無大事,此時一顆心已經落下,只是覆又想起路放,不知道路放是否平安。

她抿唇,想著該如何奪回路綻而不驚動了嚴嵩。

可是嚴嵩此時已經看到了這三百人馬將自己圍住,他心中大驚,慌忙道:“秦崢,你若要逼我,休怪我現在就要了你兒子的命!”

何驚染早已看到這嚴嵩肩頭一個娃兒,此時聽到這話,又見秦崢來追,頓時明了。

他待要助秦崢,可是卻也怕嚴嵩狗急跳墻傷了那大淵皇子,當即忙命屬下一眾人等停手。

嚴嵩見再也無人殺向自己,心中得意,對著秦崢冷眼笑道:“秦崢,讓開一條路,我可保你兒子平安,要不然的話,我就拉著這小子墊背了!”

秦崢垂下的手摸了摸腰側的弓尾,望著嚴嵩卻是濃濃的不屑,她冷笑道:“嚴嵩,如今高璋已死,你便是帶著綻兒逃出去,又可以逃向哪裏?天下之大,你以為還有你這奸賊容身之地嗎?”

這話一出,嚴嵩倒也罷了,左右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可是守衛在嚴嵩身邊的南蠻精銳,卻都俱是一震,他們本是南蠻王高璋親衛,若是南蠻王已死,他們又何必在這裏護著一個外人嚴嵩逃命!

路一龍見陣上形勢,頓時明了,哈哈大笑道:“我大淵皇帝此時已經砍下了高璋屍首,你們這群賊子,若是交出皇子,就此束手就擒,或可饒你們一條活路!若是非要護著這二姓家奴嚴嵩逃命,那便統統死在我飛龍將軍刀下吧!”

那十數名南蠻親護面面相覷,若說南蠻王已死,他們在這裏護著個嚴嵩自然是不應該,可是若說要投降,也絕計不可能的。就在此時,忽聽到不遠處有馬蹄響起,路一龍屬下忙打暗號,片刻間那馬蹄之聲近在眼前,卻原來是路家軍派來的送信之人。

那人見了路一龍和秦崢,忙上前稟道:“皇上已經將高璋刺在劍下,高璋已死。皇上一切安好。”

秦崢聞言,大喜,一切安好自然是不可能,她離開時他已身受重傷。

可是那信使既然說是一切安好,那便是無性命之憂了。

這個消息傳來,南蠻十幾個親衛不由得面面相覷,南蠻王已死,他們是前途未蔔,將來又該如何?

而此時的嚴嵩見此情景,明白自己已經是生死一線間,當下心一橫,拿起刀來,作勢就要橫在路綻脖子上,對著秦崢,奸詐陰森地笑了下:“秦崢,趕緊放我!要不然我現在就結果了你兒子性命!”

說著話時,那刀已經割破了路綻肩背上的夾襖,露出了嬌嫩幼滑的嬰孩肌膚,因為那嚴嵩並不擅用刀,手也抖,於是路綻的肩頭甚至有了一道血痕。

路綻本看著這番情景正津津有味,後來看到母後,便對母後搖擺著肥嘟嘟的小手,露齒一笑。他已經有了八顆牙,八顆牙都又尖又白,看著很是可愛。

此時忽然被這麽來了一下,到底是小孩子,疼得馬上咧嘴要哭,眼睛裏一滴滴的淚水就往下落。

秦崢見此,心痛不已,右手握住那弓,左手卻是在輕顫。

窮寇末路,她知道如今的嚴嵩,怕是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路一龍也是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他忙使了一個眼色,命一旁功夫了得的一名屬下,繞道那嚴嵩身後,伺機救出皇子。

就在那名屬下繞路前往嚴嵩身後的時候,秦崢的心也已經定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為了給那名屬下拖延時間,故意道:“嚴嵩,我可以放你離開,但是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麽要抓我的孩兒。”

嚴嵩望著秦崢,冷笑:“這倒也不是我要抓,你若要恨,就恨高璋吧。高璋如今是恨不得讓你後悔一世吧……”

而就在嚴嵩和秦崢說著話的時候,一旁冷眼瞅著這一切的何驚染,原本是想著自己還能幫上什麽忙,可是就在此時,借著一旁些許的火把微光,他看到了路綻那裸露的肩頭上有殷紅的胎記。

何驚染只看了一眼,那往日總是平靜帶著笑意的臉便變了。

第 175 章

瞬間失去血色,幾乎不敢置信,渾身發麻。

他瞪視了片刻,此時卻恰好聽到那嚴嵩窮兇極惡地道:“你們不許耍奸計,不然——”

何驚染深吸口氣,穩住心神,陡然出手。

此時的嚴嵩是背對著他的,也許是所有的人都不曾防備這個鳳凰城打慣了算盤的大管家竟然能夠背後偷襲。

可是此時的何驚染不但偷襲了,而且偷襲得快而狠厲。

他的身影猶如閃電一般,來到了嚴嵩身邊,手起間,卻不是殺嚴嵩,而是伸手一提,就這麽將猶自搖著小胖手呼喚母後的路綻提到了自己手中。

然後,就在眾人——包括嚴嵩,還未及反應的時候,他又重新回到了馬上。

回到了馬上的他,低首越發撕開了懷中小娃的衣服,仔細地看了那胎記。

沒錯,這是百年鳳凰城的正宗傳人的胎記。

只有肩背上擁有這個胎記的人,才有資格繼承鳳凰城。

何驚染擡首,望向遠處的英姿颯爽立在馬上的秦崢。

他知道,眼前這個孩兒的父母是路放和秦崢。

路放是昔日敦陽百年路家的子嗣,絕對不可能和鳳凰城有幹系的。

那麽答案只有一種。

秦崢是城主和段青的孩子。

段青竟然帶著腹中的胎兒拋棄了城主,嫁給了一介布衣秦一人。

何驚染從心底散發出狂喜。

百年鳳凰城,終究是有繼承人的。

無論是眼前早已長大成人的秦崢,還是懷中周歲剛過的嬰兒,只要稍做培養,便定能夠成為出色的鳳凰城下一代城主!

月光之下,火把微閃,秦崢目睹了這一場驚變,她眼看著一直以為是一介商人的大管家何驚染就這麽突發奇招從嚴嵩手中奪走了綻兒,心中原本是松了一口氣的。

此時的路一龍也松了一口氣,揮手命身邊屬下沖向了已經呆在那裏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嚴嵩,將其碎屍萬段。

而秦崢望著不遠處的何驚染,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何驚染低首凝視著綻兒的目光,有些異樣。

那是一種一旦得了,再也不會放手的目光。

秦崢不動聲色,縱馬來到何驚染面前,道:“多謝大管家援手之恩!此恩此德,大淵將銘記在心!”說著這話時伸手,故作平靜地道:“煩請將綻兒還給我吧。”

而被何驚染抱在懷中的路綻,此時見母後近在眼前,就要親昵地迎上去,兩個小胳膊伸展著,口中咿呀地叫著:“母母……”

可是何驚染聽到這話,卻是越發將路綻抱緊了,審視著眼前的秦崢。

遠處的刀光血影和火把跳躍仿佛都成了背景,何驚染深沈的眸子打量著眼前女子。

或許實在是他忽略了,這個女人其實神態間和昔日的何笑竟有幾分相似的。

何驚染心思百轉千回,最後卻是一手捋了下胡子,露出一個和藹的笑來:“在下有一事,必須稟過城主再作定奪。至於小皇子,暫且寄居我處,皇後且請放心,在下絕不敢對小皇子有半分不敬!”

他話說到一般,秦崢已經斜地裏舉起一桿長=槍就要截住他的去路。

可是待到他話音落時,那桿長槍卻以著難以想象的角度,就被這麽推向一旁。

從長=槍那端傳來的力道,是秦崢無法企及的。

而就在秦崢的長=槍被強行扭轉方向的那一刻,何驚染已經縱馬而去。一旁青衣侍衛見此,也都緊隨其後。

秦崢忙馳馬追去,路一龍剛剛對付完那讓人痛恨的奸賊,大罵著就是這奸賊害了昔日路家,將其砍殺了。結果就這麽一回首間,卻見變故陡生,忙大喊著問秦崢:“這又是怎麽了,怎麽鳳凰城也要搶咱的皇子!”

秦崢抿緊唇,她向來自持力氣驚人,卻不曾想在這麽一位老人面前竟然是猶如螳螂擋車一般。

此時秦崢沈聲喝道:“追!”

於是何驚染帶著十幾名青衣衛在前,秦崢和路一龍帶著上百精銳在後,在這一望無垠的月下官道上縱馬奔馳。馬蹄之聲陣陣而來,驚醒了沿路人家,驚飛了路旁老樹上宿著的寒鴉。

秦崢此時驚疑不定,想到剛才近在眼前卻沒能搶回的軟糯兒子,心疼萬分,又極為自責,只是不知道這鳳凰城到底意欲何為!

她想著為救綻兒而身負重傷的路放,越發心中痛恨自己無能,當下縱馬馳騁,矢志要將路綻搶回!

而前方帶著路綻逃往鳳凰城的何驚染,心中卻是叫苦不疊。剛才在那麽一瞬間,他望著眼前的秦崢,忽然領悟到此女之性必然極為剛烈,她也必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想到她自小由別人養大成人,冒姓秦,且對養父感情極深,若是自己輕易說出這個秘密,怕是引起她的強烈反彈。於是萬般無奈之下,他還是決定抱著這孩兒回到鳳凰城,將實情稟報諸位長老和城主,請他們定奪。

若是秦崢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從此後她就是鳳凰城的少城主,他自當為今日之事負荊請罪,便是以死恕罪都不悔。

可是若秦崢根本不認這個身份,那麽,今日搶走這孩兒的事情便是明智之舉,屬不得已而為之了。

何驚染想到這裏,不由一個嘆息,世事弄人!

而就在他感慨之際,他懷裏的路綻因為見了自己的母後而沒能讓母後抱一抱,小娃兒心中很是委屈,大眼瞪著何驚染,擡起肥嘟嘟的小手就去拽何驚染的胡子。

路綻這一拽,可是用了往日吃奶的力氣,憋得小臉都通紅,氣喘籲籲。

可憐往日養尊處優一直在鳳凰城極受愛戴的何驚染,及時曾經受過這樣的苦楚,當下在這策馬奔馳中低首無奈地望著懷中的娃兒。

卻見因為縱馬奔馳,懷中娃兒的虎頭帽都要掉了,那軟軟的鬢發被風吹起,小臉兒也被風吹打得通紅。

他忽然感到很歉疚和心疼,當下一手將路綻包在自己的鬥篷中,一手牽著韁繩繼續策馬奔馳。

卻就在這時,忽然感到大腿上一陣暖熱……

卻說路放,雖受重傷,可是怕秦崢擔心,派了人給秦崢送信後,依舊命屬下前去追趕秦崢,以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誰知道,過了兩個時辰,當路放剛剛被禦醫包紮過傷口,便得到消息,好消息是嚴嵩已經死了,壞消息是二皇子又被鳳凰城的人搶走了。

路放一聽,何驚染搶走了路綻,便心知不妙。

當下他顧不上身上的重傷,命人取了鎧甲,當下裝點了後,騎馬就要帶兵親自前去。因行來倉促,身邊只有兩千精銳,於是便帶著這兩千前往,同時傳令路一虎,路一袁,點兵三萬,進發鳳凰城。

卻說諸葛銘知道了這個消息,大驚。

要知道大淵如今民生雖稍有起色,可是若要大治,必須依賴鳳凰城。前幾日還曾談起何驚染要來敦陽洽談合作一事,怎麽今天竟然是要舉兵攻擊鳳凰城呢!

不過令出將行,路一虎路一袁並不問緣由,路放命出,他們便出兵。

————————

卻說秦崢一路追擊,誰知道這何驚染竟然如此狡猾,一路上調動了鳳凰城在各處的探子和信使,為自己設下重重障礙,甚至派了殺手前來阻擊。

路一龍原本也是個不服輸的,此時也被這老奸巨猾的何驚染弄得精疲力盡,不由罵道:“這個老匹夫,到底要幹什麽!”

秦崢也不知道這老匹夫要幹什麽,可是她想到何驚染望著綻兒的目光,深深覺得必然沒好事兒。

此時的她已經雙眸發紅,唇瓣幹裂。

她冷哼一聲:“不管他意欲何為,搶我兒子,就要付出代價。”

說著時,她望著前方,深知若是要在鳳凰城之前追上那何驚染已經是沒指望了,幹脆便問起路一龍後路情景。

路一龍忙將剛得到的消息稟告了。

秦崢聽說路放已經追來,且調集了三萬人馬殺向鳳凰城,聽著也是微驚。

他身受重傷,此時不養傷,卻要追來,且絲毫不問情由便要調兵攻打鳳凰城……這倒像是他早已知道緣由了?

秦崢一面擔憂著路放的傷勢,一面卻對眼前情勢越發的看不懂了。她將路放和鳳凰城過去的交戈重新過了一遍,卻是依然想不明白。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怨?

秦崢垂眸細想間,忽然仿佛有一線靈光。

陡然記起,何驚染的變化仿佛就是從他看到路綻的胎記開始的。

秦崢蹙眉,手情不自禁地擡起,想撫向自己的後肩。

路綻的胎記,便是自己的胎記。

可是這個到底有什麽關系呢?

秦崢隱約仿佛想起,曾經路放也曾問過自己,這個胎記是什麽模樣的……

秦崢驟然間,卻覺得心口微縮,一陣疼痛襲來。

一旁的路一龍見秦崢陡然色變,倒是一驚,忙問道:“皇後,你怎麽了?”

秦崢額頭有細微的汗滴滲透出。

眼前的情景,她依然是想不明白,不過朦朧中卻仿佛看到眼前一片黑暗,仿佛有一個漩渦,試圖將她吞噬一般。

她咬了咬牙,沈聲道:“沒事,我們繼續追!”

此時,已經顧不得再等路放。

她要趕到鳳凰城,問問何笑,為何要奪她的兒子!

第 176 章

當秦崢來到鳳凰城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那個迎風招展的百年鳳凰旗。好像無論她來了多少次,這個旗子一直都在那裏,巍然不倒。

她忽而憶起何笑親自帶著她入城的情景,那時候何笑笑得其實很是溫煦,甚至那笑中帶著一點寵溺的味道,可是那時候的她卻總是覺得何笑包藏禍心,對他防備之際。

如今呢,這個分明一心要娶自己母親的男人,到底要做什麽……

此時已近黃昏,鳳凰城大門早早地落下,就連護城河上的棧橋板都已經高高吊起,再也不放人通行。

秦崢見此,越發心中沈重。

若是之前猶自不信,現在卻是已經明白,路放果然是對的。

那個曾對她那麽溫煦地笑著的何笑,那個幾乎想讓她一箭射殺的何笑,此時已經對她擺出了敵對的面孔。

夕陽之下,秦崢騎馬而立,紅色的光映襯著她的臉龐,為她鍍上一層淡淡的金紅色,可是卻也將她的身形籠罩在暗色中。

遠遠站在城墻上的何笑,遙遙望向護城河的那邊,他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個身影單薄而挺拔,倔強而孤傲。

他苦笑了下,這是他的女兒。

一個擁有了二十年,卻從來不知道那是自己骨血的女兒。

如果不是因緣巧合,或許他將被隱瞞一輩子。

良久,他以著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段青。

“段青,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輸了,輸給了一個廚子。”他深吸了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對段青說話:“可是我卻從來不知道,我竟然輸得這麽慘。”

對於一個驕傲的男人來說,還有什麽是比“你心愛的女人帶著你的骨肉,卻寧願嫁給別的男人”更慘烈的事。

而更慘烈的是,他甚至不知道他和她是什麽時候有的!

如果不是那個鳳凰城何家的專屬胎記,他是無論如何不知道自己竟然——不是童子身的!!

段青也深吸了口氣,她擡首望著已經不再一身金光閃閃的何笑。

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嘟噥道:“要怪就怪你自己酒量太差……”

何笑挑眉:“酒量?這和酒量有關系嗎?”

段青聽他這麽說,面上那愧疚的神情漸漸散去,半響,她忽然迸出一句:“我就沒見過酒量這麽差的!喝葡萄酒也能醉!更沒見過醉酒後還能亂性,酒醒了後什麽都不記得的男人!”

何笑聞聽,眸中微動,他忍不住上前,掐住段青的肩膀——雖然他事實上想掐的是她的脖子。

“你的意思是說——”他咬牙:“是說那一日我們踏雪賞梅的時候,你我——”

他臉紅了下,有點說不下去。

因為他實在是沒印象了。

段青擡起手,拂開他掐住自己的手:“我能說,我還要生氣,怪你酒後亂性,亂性後一抹黑不認賬嗎?有你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嗎?”

何笑語塞:“我們真得是在那日雪地裏……”

段青也是惱了,退後一步,道:“當日為你趕馬的是哪個金衣衛,你去問問不就是了!我當時也不曾想到,你根本是不知道!”

何笑想了想:“是王月榮……”不過王月榮潛伏在十裏鋪十幾年,後來因為設陷阱害秦崢,已經被處決了。

何笑楞了一下,王月榮嗎……難不成王月榮一直知道秦崢是自己的女兒?可是他卻從未開口說話,他什麽意思?心存不滿,故意希望他們父女相見不能認?

不過此時此刻,何笑縱然有萬般疑問,也沒法去問那個死去的王月榮了。

段青見他在那裏左思右想,不由越發無語了,嘆息搖頭道:“既然找不到證人了,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你就當那個孩子是一人的吧,左右也是一人養了她十八年。”

何笑忙搖頭:“不不不,我相信,我從來沒不信啊,秦崢就是我的親生女兒,這是沒錯的!”

段青仰首望著他:“如果你相信那是你的女兒,為什麽你的人要搶走她的兒子,使得她母子分離?有你這樣做外公的嗎?”

何笑從來不知道自己當過父親,如今一下子成為了外公,他有點不適應。

他想了下適才見過的那個小娃兒,已經被那個小娃兒灑在自己身上的一泡尿,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底湧起。

那個小娃兒是他鳳凰城的骨血,是他鳳凰城的傳人。

他其實已經有了子嗣,可以繼承鳳凰城了。

那幾個如今抱著小娃兒樂呵呵地逗著的老人家,再也不會逼他了。

何笑忽然綻開一個笑來,事實上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法笑了。

他笑嘆了一聲:“段青,不要想那麽許多了,如今我們該做的,難道不是設法讓秦崢喊我一聲爹?”

段青眸光一閃,低首道:“怕是難……”

雖然不過是幾次見面,可是段青卻看出,秦崢對其養父感情極深。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秦崢知道真相,她會作何感想?

她第一件想到的怕並不是何笑是她的親生父親,而是為秦一人不值,為秦一人叫屈。

她把秦一人當做父親,她會覺得自己的父親被愚弄了,覺得自己的父親是最大的悲劇,甚至會進產生痛恨自己和何笑的想法。

何笑見段青的神色,驟然也明白過來。

良久後,他擡首又看了眼秦崢的方向。

夕陽已經徹底被淹沒,天色昏暗而低沈。

秦崢依然倔強地立在那裏,仰首望向城門方向。

距離這麽遠,何笑看不清楚,也無法猜知此時秦崢的想法。

何笑低首嘆了下,道:“你我是對不住一人……不過女兒,我是一定要認回的。”

況且,此事已經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渴盼了十幾年鳳凰城繼承人的七大長老,可不是吃素的。

二十多年來,何笑第一次見到他們走出那個禪房,只為了早一刻看到那個一周歲的小娃兒……

————————

秦崢鳳凰城擺出一副拒客姿態,也就不著急了,幹脆站在那裏等,只等了片刻功夫,便見那棧橋的木板被一點點放下,少頃,有一個金衣侍衛上前,恭敬地道:“皇後娘娘,城主有請。”

秦崢和路一龍對視一眼,便要上前,誰知道那金衣侍衛卻道:“城主有令,只能大淵的皇後進去。”

路一龍眸中微怒:“你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秦崢急了一路,此時追到這裏,反而不急了,她淡聲對那金衣衛道:“我要在這裏等一等,稍後自然會和你一起進去。”

那金衣衛聽此,神情未變,只是恭敬地一點首,便回去了。

那棧橋的木板也被重新收起。

路一龍不解地問秦崢:“你要等誰?”

秦崢微蹙眉:“路放就在後面,我想等等他。”

面對這座古老而繁華的城池,她心頭的不安越發濃重。

以至於她幾乎怯懦地想後退。

路一龍想了想,終於道:“此事很是蹊蹺,確實應該等等。”

秦崢和路一龍等了一個時辰,天色已經大黑。

路放趕到的時候,風塵仆仆,臉上毫無血色,不過馬背上的他依舊背脊挺拔。

他翻身下馬後,秦崢竟然一反往日常態,第一時間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他。

路放眸光微暗,低啞而溫柔地道:“怎麽了?”

秦崢一抱緊他,便忽然想到,他身上有傷,忙放開,低首查看著他身上,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路放搖頭,黑眸緊盯著秦崢:“我沒事,不過是皮肉傷。”

流的血固然多,卻未曾傷及根本。

秦崢見他精神還好,其實心中也已經稍安,此時望了望那遠處黑黝黝的城墻,忍不住道:“路放,他們抓了綻兒……”

路放點首,握住秦崢的手,淡定而溫和地道:“我知道。”

秦崢的手微顫了下,終於道:“他們只讓我進去,我……”

路放望向那城墻,堅定地道:“你不需要進去。”

他回首,冷峻的面容透著隱隱的霸氣:“如果他們不把綻兒送出來,我們便攻城。”

秦崢仰首,望著這個伴隨了她這麽許久的男人,心頭的不安仿佛被什麽驅散。

她輕輕笑了下,點頭說:“好,如果他們不把綻兒還給我們,我們便攻城。”

至於他們到底是什麽目的,秦崢忽然不想知道了。

那些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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