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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合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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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快明白過來自己又被救了。待看到一旁的秦崢,恍惚了下,笑道:“這次又是勞師動眾。”

一行人此時已經到了小鎮,在托雷的安排下,早有人去收拾茅舍,準備食物和水。

何笑見段青精神尚好,心裏也是高興,忙對段青介紹道:“這是大淵的皇帝,如今是你的女婿了。”

路放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現在忽然明白……為什麽秦崢提起自己那個母親,言辭間並沒有孺慕之情。

任憑誰,面對一個和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女人,怕是也難以生出那種這是我母親的感想。

而對於路放來說,對著一個分明和自己同齡的女人叫岳母,這也確實很難沒有荒謬之感。

不過此時的路放,深吸了口氣,終於抱拳,道:“小婿路放,見過岳母大人。”

段青見路放一臉是土,一本正經地抱拳拜自己的情景,頓時有些淩亂,良久她只好點了點頭,道:“好……極好……”

托雷的屬下此時已經收拾妥當,當下托雷招呼大家各自進茅舍休息,而托雷的屬下則是支起了帳篷。

秦崢見何笑一直摟著段青,便道:“你們也進去收拾下吧。”

段青忙點頭,何笑見此,也跟著點頭。

待到秦崢進屋抖落身上的灰塵的時候,路放進來,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看你有些不快。”

秦崢聽了,忙搖頭:“我沒有。”

路放凝視秦崢半響,他何嘗不知道她心裏的結,只是此事一時怕是難以解開。

他沈吟片刻,終於開口道:“關於何笑,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162

他沈吟片刻,終於開口道:“關於何笑,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誰知道秦崢聽了,卻是認真地望著他,搖頭道:“我一點不想聽了。”

路放見此,只好抿唇,暫時不再提及此事,想著假以時日,他慢慢開解,必讓她接受段青和何笑在一起的事。到時候尋個合適時機,再讓她知道自己其實是何笑和段青之女。

一時路放瞇眸,想起那段青,這個女人倒是好生奇怪,按理她應該知道秦崢乃是何笑之女,卻為何帶著秦崢嫁給秦一人,又一直將此事隱瞞了何笑。

此時恰有托雷屬下送來水,雖不多,但卻夠兩個人洗漱。路放知道在這裏水是極為珍稀的,當下便讓秦崢先洗,秦崢有些心不在焉,一邊洗著,一邊問起路放殺申屠江的事兒。

路放並不細講,只淡道:“已經死了。”

秦崢聽著這話,卻覺得他話語中有些異樣,待擡起頭來細看他時,卻忽然發現不對,忙上前去,抱住他的胸膛,問道:“你怎麽了?”

她抱得有些力道,於是便敏感地察覺到路放身子仿佛一僵。

秦崢蹙眉,當即伸手要解開他的袍子,路放見此,只好握住她的手,道:“受了一些輕傷,不過倒也沒有妨礙。”

秦崢想著他受了傷還在風沙之中護著自己,心中發疼,便強要解開他的袍子,路放無奈,只好讓她解開來看。

待解開外袍,這才見裏面是受傷了的,仿佛用什麽尖銳的物事紮進去過,不過傷口並不大,是以裏層衣服被染紅,外層衣服並無什麽異樣。

饒是如此,秦崢卻是分外心痛,當下幫他重新穿過外袍,靜靜地摟著他,小心地不碰到他的傷口。

路放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原本就是個小傷罷了。”

秦崢讓他坐在那裏,自己取水來,拿了布巾幫他擦了臉,擦去那層厚重的灰塵,露出那剛毅的臉龐來,她忍不住摸了摸他高挺的鼻子,命道:“以後不許這麽莽撞,更不許受了傷都不說一聲。”

路放見她如此,又想起之前她在風沙中執意等著自己,心中不覺柔軟萬分,當下笑著點頭:“我自然是都聽你的。”

秦崢拉著路放坐在那裏,自己坐在他大腿上,攬著他脖子道:“如果你死了,我就絕對不會嫁給別人。”

路放聞聽,心中十分的受用,可是又憐她,嘴上雖說並不在乎,可是心裏卻是視其父親秦一人為最重,如今段青竟然和何笑如此火熱的樣子,她必然看不過去。

他擡手憐惜地摸了摸秦崢的臉頰,溫聲道:“何笑其實對你一直很好,他和你爹關系也不錯的樣子。”

秦崢點頭:“是,我知道。”

路放沈吟一下,又道:“如果你爹還活著,看到此番情景,他又會怎麽想?”

秦崢聞聽,唇邊泛起冷笑:“我爹那個人,愛她至深,她便是要嫁給別人,我爹又怎麽會不讓?便是自己傷透了心,自然也是裝作不在乎!”

路放見此,將秦崢攬在懷裏。

心裏卻感悟,陪伴著那個一生都在思念母親的父親長大的秦崢,其實心中一直有極度的不安全感。她長大了,可是心裏一直住著一個小孩子,一個渴望著母親而不得,看著父親遭受思妻之痛而無能為力的小孩子。

一時他想起昔日為了娶到秦崢而遭受的種種困苦,秦崢如此待他,何嘗不是心中其實對情感之事毫無信心,她外表冷傲淡漠,其實內心卻是充斥著些許的自卑和無奈。

他的秦崢,也許不夠完美,可是卻越發讓他心疼。

只恨不得回到十幾年前,去安撫那個舉起拳頭和男孩子打鬥的小姑娘。

路放想著這個,便將秦崢摟得更緊了。

秦崢靠在他懷裏,咬著唇,半響不說話,最後忽然啞聲開口:“路放,我覺得我心裏有什麽在跳,我有時候甚至無法控制自己,有時候會感到害怕。”

路放抱緊了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小時候,我祖母說,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塊陰影,那是陽光不能照到的地方。不過秦崢,你現在長大了,並不是一個小孩子,你要學會去控制,也要學會走出來。”

秦崢仰起臉,與路放對視,卻見他黑眸中幽深得猶如海一般,一時她竟有些沈溺,怔怔地望著他:“你心裏也有一塊陰影嗎……”

路放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點頭道:“是。”

秦崢卻有一分怔忪,路放的陰影……

她記憶中的路放,年少成名,其後雖然經歷了家破人亡,經歷了嚴刑酷打以及逃難流亡,可是卻依然能夠淡然處之,最後轉首帶領路家軍,征戰天下,奪得帝王之位,登上大寶。

在秦崢的心裏,這樣的路放是完美的。

此時的秦崢,忽然想起往昔,她和路放那段未曾成親前的往事。

一時她竟有些迷茫,或許情愛二字,其實早已深刻心中,在她心裏,這個人已經是最重極重。

可是正因為他是那麽的重要,又是那麽的完美,以至於讓她幾乎不敢輕易觸碰吧。

當其他姑娘家提起路家九少爺便臉紅心跳的時候,她便已經默默地將那個天之驕子劃為遙遠的一個存在,從來不敢覬覦去得到。

秦崢想起過去種種,一時竟然趴在路放肩頭,眸中有濕潤湧出。

路放見她哭了,倒是也不說破,只是默默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

良久,秦崢哽咽著道:“我不是故意那樣對你的,我只是……”

路放低嘆一聲,道:“崢兒,我可以說,我是這世上對你最為用心,也是最為了解你的人嗎?”

秦崢咬唇,在他濡濕的肩頭輕輕點頭。

路放撫摸著她的長發,溫聲道:“你的心事,我都明白。”

秦崢聽了這話,卻是非但不曾止住哽咽,反而嗚咽大哭起來。

路放將她打橫抱著,如同抱著一個孩子一般,擡手幫她拭淚。

秦崢幹脆蜷縮在路放的懷裏,痛快地大哭一場。

其實這個男人什麽都知道,只不過一直都在默默地縱容著自己,縱容著自己的不成熟,縱容著自己的胡鬧,甚至縱容著自己將傷痕刻在他的心上,卻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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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這兩個人難得地沒有在床上進行夫妻之事,而是相互擁著,低聲訴說著種種,又唇齒交融地親吻著,柔情蜜意地互相低喃著。一直到了很晚,兩個人心裏都仿佛裝滿了柔軟的愛,相互抱著,甜甜地睡去。

到了第二日,秦崢醒來的時候,路放卻已經起身,待穿好外袍出去看時,原來路放和托雷已經在商議著將來西野之事,聽著那言辭,卻是如今雲若公主在西野迷惑西野王,聯通衛衡一起,內外勾結,把持著朝政。

雲若公主的兒子如今卻極得西野王寵愛,大有將這西野王的位置將來留給那孩子的意思。

托雷對那孩子的來歷早有懷疑,如今和路放一番深談,自然知道這孩子怕是孟南庭或者其他男人的種,左右不是西野王室正統了。

可是如今托雷手下兵馬不足,而西野王年邁病重,人也漸漸糊塗起來,對那雲若公主極為縱容,而衛衡如今又堪堪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托雷此時若要揭穿雲若公主,怕是不但不能將雲若公主拉下馬,反而引得西野王猜忌。

兩個人謀劃一番,最後商定,鑒於西野王年邁病重,此事必須快些處理,要不然一等西野王故去,那個來歷不明的孩子登上王位,怕是一切都晚了。

當下路放便派了侍衛回去大淵,傳他口諭,請路一龍調兵遣將前來,助托雷成事,誅殺叛臣衛衡,並請回前朝遺孤雲若公主。一時兩個人又有諸般細節待要商議。

秦崢聽他們細談,卻是並不感興趣,當下想著母親,雖則有了隔閡,可是到底要去看看,於是便邁開步子向何笑和段青所住之處而去。

誰知道到了那裏,卻聽著兩個人在說話,仿佛在爭辯什麽。

風聲太大,而秦崢隔得又遠,一時聽不真切,只隱約聽到諸如“他都已經死了”“你心裏又不是沒我……”等話。

秦崢聽得那個“他都已經死了”,忽然氣血上湧,心知這兩個人必然在說自己的父親了!

想著他們必然是商討父親既然已經不死了,兩個人就應該郎情妾意在一起!

一時秦崢幾乎不能自控,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拳頭格格作響。

她垂下眸來,眸中有陰暗閃過。

在那裏咬牙站了許久,終於驟然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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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日傍晚時分,段青來見秦崢,神色間仿佛有話要說。

秦崢神態漠然,淡道:“有事兒?”

段青點頭,嘆了口氣,終於道:“我要跟著何笑去鳳凰城了。”

秦崢在心中嘲諷一笑,不過面上並不露出,只是面無表情地道:“如此也好。只是卻要記得,這次萬萬不能再被人抓走。”

段青打量了一番秦崢,忽道:“阿諾,你喜歡鳳凰城嗎?”

秦崢聽了這話,與段青對視,四目相對間,段青眸中有無奈掙紮,亦有隱隱傷感。

秦崢撇過臉去,疏冷地道:“我不喜歡那裏。”

段青見此,越發無奈地嘆了口氣,沈默了片刻,忽然道:“阿諾,我從來沒有養過你,這是我的不對。”

秦崢勉強扯開一個笑來,搖頭道:“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我知道這並不怪你。”

段青望定了秦崢冷漠的側臉,又道:“有些事,我也曾後悔過,是不是我做錯了。可是你卻要知道,在我做出這些決策的時候,其實是和你一樣的年紀,我也許會犯錯,但我實在並不是故意的。”

她停頓了下,才繼續道:“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我是另一個選擇,你是不是不像如今這般。”

秦崢聽了這個,看都不曾看段青,卻只是面無表情地道:“我現在很好。”

段青聽到這話,眼神卻越發的柔軟,她望定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高挑的女子,年齡相仿,面目清冷,神情疏淡,可是透過這成年女子冷漠美麗的樣貌,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歲月,看到了昔日那個躺在褥子上哇哇大哭的小嬰兒。

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回去,再將那個嬰兒抱在懷裏餵一次奶,再將她肥嘟嘟的小腳丫捉住摩挲一番。

可是她卻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

過往的時光,就那麽流淌走了,那個柔軟軟糯的嬰兒,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個冷漠堅強又脆弱的女人,甚至也已經嫁人生子了。

在這一刻,段青眸中漸漸滲透出晶瑩的淚水,她用哽咽的聲音道:“是,你如今是極好的。”

段青僵硬地回轉過身,走了兩步,卻又停住,忽然轉首,猶豫了下,終於問:“你的父親,有沒有交給你一個黑色的小物,約莫指甲蓋大小?”

秦崢搖頭:“沒有。”

段青怔了下,嘆了口氣,終於還是離去了。

在她離開後許久,秦崢才轉過頭來,透過窗子,望向她離開的背影。

她的背影有些蕭瑟和落寞。

其實她也聽到了她落淚的聲音。

可是她們直接隔了太多,十八年的歲月,早已形成一道無法跨越的門坎。

於是在這麽一刻,秦崢忽然明白,路放對他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假如沒有路放,其實她根本是一無所有。

不管你是多麽故作冷漠堅強,不管你是多麽的蠻不在乎,其實心裏都有一處,在渴望那個柔軟的溫暖。

而想明白這個的秦崢,忽然感到從心地發出的疲憊和無奈。

她的父親思念了是十八年的人,日思夜想的人,她為了尋找幾乎可以付出一切的人,就這麽在她的面前,慢慢地走遠了。

秦崢仰起臉,不讓淚水滑落,可是就在這因為眼底的水光而在眼中變了形的荒漠中,她仿佛隱約看到了父親臨死前那憔悴的身形,以及那一壟黃土的墳頭。

過了許久許久,她抹了抹眼淚,背起長弓,準備出門。

☆、163

路放和托雷一番商議後,恰好何笑過來,卻是告別,說是要帶著段青一起離開。路放想著這西野怕是要大亂,何笑如今帶著段青離開也好。當下幾個人說笑一番,何笑便告辭而去。

待到何笑走後,路放和托雷也商議完畢,當下路放便回了茅舍來找秦崢,可是到了屋內的時候,卻不見秦崢蹤跡。他出門問了幾個侍衛,那幾個侍衛也都是搖頭說不知道。

路放皺眉沈思,待回到屋內,陡然間見一旁掛著的攝月弓不見了,一種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間,他頓時臉色大變,忙出屋去,如風一般飛至一個馬前,翻身上馬,風馳電掣而出。

一旁侍衛見了,倒是一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這個一向沈著的帝王竟然如此著急。

卻說路放,只片刻思慮,想明白前方有一條大道,那裏便應該是何笑所經之處,忙趕去,待趕了一炷香時間,卻見這裏一處山丘。路放駐馬細查一番,心間已經有了思量,便翻身下馬,將駿馬隱在一旁,自己暗藏在那山丘之後。

片刻功夫,果然見秦崢來了,秦崢卻是走了小路過來,並沒騎著馬匹,她此時低著頭,背著長弓,面無表情,兩眸閃著瘋狂的色彩。

路放眸光微閃,不過他並未驚動秦崢,而是隱在一旁,暗暗觀察。

秦崢埋伏在那山丘之後,拿下長弓,將長弓對準了那大道,兩眸閃著冷沈沈的陰色,耐心地直盯著那裏。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日頭漸起,汗水從她額頭滴落,可是她卻一動不動。

就在此時,有馬蹄聲響起,待到那馬蹄之聲近了,卻是鳳凰城的侍衛並何笑和段青等人。

鳳凰城的侍衛經此一役,如今還有大約十個,如今前面五個在前開路,後面五個斷後,何笑和段青各騎了一匹馬,行在中間。

秦崢瞇起眸子,長弓拉開,鳴鏑箭就這麽對準了何笑。

路放心中微沈,當下緊繃了身子,暗暗看著秦崢。

他所處的位置,卻是比秦崢距離何笑更近幾分。

若是她真得射出此箭,他還是來得及攔下這支箭,以防止她鑄成大錯的。

攝月箭雖然威力無窮,力道迅猛,可是路放卻並不懼。

何笑騎著馬,顛簸著一上一下地往前行。

秦崢瞄準了他的頭部,那即將離弦之箭隨著他的前行而緩慢移動。

秦崢此時握著攝月箭的手攥得死緊,指骨發白,甚至微微在顫抖。

日頭正旺,汗水從她額頭低落,沒入她的眼睛。

她感到有那麽一種酸澀的滋味。

她的腦海中浮現起過往種種。

何笑穿著一身金光走入她的視線,望著從後廚走來的她,低聲道“你就是秦家的小當家……秦崢吧……讓我等了許久……”

何笑帶著她去踏雪尋梅,無奈地對她笑著,說“你父親怎麽把你教成這樣……”

何笑拿著一把金色折扇,對她說“如果我騙你,這把傳家寶的扇子就是你的了……”

何笑在那車輦中驟然噴吐出一口鮮血,悲痛欲絕的樣子,何笑笑撫著她說我對你難道不夠好的樣子……

秦崢痛苦而絕望地閉上了雙眸。

她的手頹然地倒在那裏,那個幾乎離弦的箭終究沒有射出。

她埋首在那沙堆之上,讓自己的臉在那粗糲的沙間感受炙熱。

其實她何嘗不知道,便是她的父親還活著,其實也根本不會在乎!

可是她卻不會不在乎。

她是秦崢,從來和她的父親不同的。

如果她要,那便要那個人的全部,絕對不容許那個人有半分的隱瞞和背叛!

如果她愛了,便是自己死了,臨死前也會殺死對方陪著自己一起。

什麽我愛你,希望你一切都好,那從來不是秦崢。

如果我這麽愛你,你卻在我死後陪著其他男人浪跡天涯,這怎麽可以!

秦崢埋首在那沙礫間,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路放說,每個人心間都有一個陰影,那秦崢心中的陰影,便是一個惡魔,幾乎要奪籠而出,吞沒她所有的理智。

就在這時候,一個有力而溫暖的懷抱,牢牢地將秦崢抱住,陪著她一起趴在這沙礫之中。

秦崢不用擡頭,便知道是他。

她頹然地,無力地道:“我剛才是不是瘋了?可是我真得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路放緊緊摟著她,低聲道:“可是你到底沒有動手,不是嗎?”

秦崢閉上雙眸,顫聲道:“是……我其實根本沒有辦法對他下手……”

沒有辦法對何笑下手,其實也到底不忍心看她失去了父親後,再失去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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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秦崢和路放回去時,路放攬著秦崢,卻將她的長弓自己背著。一路回去,眾侍衛只見皇上匆忙出去,回來的時候帶了皇後回來,心中雖然奇怪,不過也並不敢多問。

此時托雷正在那裏,拿著個酒囊喝酒,而安放在它處的小包姑也被接了過來,此時正翹腳等著秦崢呢。一見秦崢回來,那眼睛都亮了,口裏直叫著:“秦哥哥!”

路放翻身下馬,順便將秦崢抱下來。小包姑看到,倒是一楞:“秦哥哥怎麽了?”

托雷從旁喝著酒,瀟灑地道:“你秦哥哥沒事兒,不過是讓男人抱一下。”

小包姑瞪了托雷一眼,認真地望著秦崢:“秦哥哥,你受傷了嗎?”

秦崢搖了搖頭,勉強露出一個笑來,過去撫摸了下小包姑的頭發:“我沒事兒。”

小包姑如今都十四歲了,梳著西野人的頭發,兩個角在那裏翹著,看著倒是很乖巧,只是個子比以前高了許多,能到秦崢胸部了。

小包姑見秦崢雖說沒事,臉色卻並不大好,心中便有些疑惑,不過秦崢不說,她也就不問了。

恰此時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因為外面風沙大,托雷的屬下已經在茅屋內擺好了,當下一群人進去,開始吃起來。西野人飯食極為簡單,不過是青稞面的餅子加一些肉幹罷了,就著水啃,極其難以下咽。

不過因為秦崢等都餓了,倒也吃得極香。小包姑一邊啃著這個,一邊對秦崢說:“秦哥哥,我天天吃著這青稞餅,實在是廢牙,心裏總是想著你往日在家做的那些。”

秦崢笑了下,道:“等以後再給你做。”

小包姑聽了,自然是極為高興,不過只高興了一下,想到秦崢要將她嫁給托雷,怕是以後都要一輩子留在這裏了,難免有些蔫蔫的。

托雷見小包姑這樣,便哼了聲,道:“難道離開你秦哥哥,你還能一輩子吃這個?”

小包姑白了托雷一眼:“我只是說說罷了,又沒當真,你也不要天天欺負我。要不然就算我秦哥哥讓我嫁給你,我都不樂意呢。”

托雷萬沒想到小包姑突然這麽說,倒是一楞,聽著這話,她倒是已經同意嫁給自己了的,當下原本打算繼續戲弄小包姑一番的他,老臉竟然紅了下。也幸好這裏風沙大,臉上灰多,再加上他本來就黑,竟然沒被別人看出來。

秦崢聽他們二人在這裏鬥嘴,一時把剛才的那種沈痛感倒是拋去了許多,一邊啃著那厚硬的幹餅,一邊笑看著這二人。

路放從旁,含著溫煦的笑意望著秦崢,一時竟然想起他們幾個昔日在十裏鋪開店的情景。

托雷不說話,秦崢和路放也沒說話,都低頭吃著,小包姑見大家安靜下來,忽然眼圈兒就紅了:“我怎麽忽然記起以前在十裏鋪的事兒呢,那時候咱們四個一起開店賣路菜,多好啊。我臨走前,還把咱那些銀子都埋到院子裏了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取出來。”

她低著頭,卻忽然又想起家人來,一時眼淚竟然啪啦掉下來了:“秦哥哥,我想我爹我娘,還有我家鐵蛋。”

秦崢看了眼托雷,以眼神示意。

托雷領會了秦崢的意思,咳了聲,道:“等我這裏空了下來,就帶你回十裏鋪見你爹娘吧。”

小包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可是你以前就這麽說,你總是在忙啊,哪裏有功夫呢。”

托雷低嘆了聲,道:“你放心,我這次絕不是謊你的,等辦完眼前這一樁事,就帶你去。”

小包姑聽他說得認真,自然信了,擦著眼淚,點頭笑得明媚:“那我豈不是很快就能見到我爹娘了。”

不過秦崢垂眸,沒有說話,她自然知道所謂的眼前這一樁事,卻是一件足以轟動天下的事兒,成則為王,敗者從此後只能流落他鄉,甚至一個不好還能丟了性命的。

路放仿佛察覺到秦崢的心思般,溫煦的目光看向她,眸中卻是帶著安撫的胸有成竹。

秦崢見了,笑了下,她忽然覺得眼前這件事確實沒什麽可擔心的。

路放已經召喚路一龍帶兵前來助陣,在路家軍的幫助下,托雷對付如今的雲若公主一黨想來不費吹灰之力的。

可是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有托雷的屬下來報,卻竟然是如今有大批人馬攻向托雷的屬地。

聽了這話,托雷頓時皺起了眉頭,就連路放眸中也有幾分意外。

待詳細問時,原來是雲若公主惡人先告狀,誣告托雷篡位,意欲刺殺西野王,於是西野王信以為真,便派了兵馬前來擒拿托雷。

☆、164

托雷一聽,雖則在預料之中,可是到底未曾想這件事竟然來得這麽快,看向路放時,路放沈聲道:“一龍兵馬來到這裏,一來一去,約要六天時間。”

托雷聞言,不由得眉毛打了一個大大的結:“看來在路家軍到來之前,我們只能靠自己了啊。”

路放點頭,因問道:“你如今所屬有多少精銳人馬?”

托雷皺眉沈思了下:“僅有三千人馬而已,怕是不足以抵抗。”

路放沈吟片刻,卻是道:“你我先回你的屬地,且看看對方多少人馬,再做打算。”

托雷深知此戰兇險,並不想連累路放和秦崢,有意讓他們先行離開,可是路放卻道:“難道昔日不是曾說過,再見之時,依然是兄弟?既為兄弟,何分彼此。”

而路放要跟著托雷前去,還有一個緣由,那便是自己比托雷更擅調兵遣將。這三千人馬若在自己手中調弄,自然會發揮出遠比三千人馬更大的作用。

托雷其實也想到了此節,便也沒再反對。

當下一行人回到托雷屬地,約莫騎馬走了半日功夫才到,這裏水草豐美,有成群馬匹和牛羊,天空很是高遠,若不是人們神色都帶著備戰的緊張,此處倒實在是一個風景優美之地。

路放和秦崢來到一處帳篷,他讓秦崢自行歇息下後,便去和托雷商議迎敵之策。而小包姑便過來和秦崢聊天,說起這裏的生活,比如騎著馬去放羊啊,比如什麽草羊吃了會拉肚子啊,甚至比如怎麽擠羊乳牛乳啊。小包姑說得頭頭是道。

秦崢見她如數家珍一般說起這裏種種,不由笑道:“你如今乍一看,倒像是一個西野小姑娘了。”

小包姑自己也抿唇笑了,清脆的聲音道:“這都是托雷哥哥教的啊!”

秦崢點頭:“其實托雷是極好的,對你沒話說。待到以後,讓他帶著你回一趟十裏鋪,這門親事便定下來吧。”

小包姑點了點頭,撅嘴道:“秦哥哥,我聽說你是嫁給了路哥哥,還當了大淵的皇後。”

秦崢笑道:“是。”

小包姑頗有些不高興的嘆了口氣:“唉,我還時常做夢,夢到你娶了我呢,怎麽你就成了秦姐姐了呢!”

秦崢聞言,啞然失笑,擡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原來你心裏想著我呢,要不然你不要嫁給托雷了,以後嫁給我家兒子吧。”

小包姑聽了,眼睛都瞪大了:“可是我怎麽聽說你才生了兒子啊?他才多大?”

秦崢摸了摸下巴,認真地道:“他們如今倒是兩個月了呢,不過你可以慢慢等,等到他們十五歲,我就讓他們哪個趕緊把你娶進門。”

包姑頓時敗興了:“這個可不行,等他們十五歲,我都老了,我不要等那麽久!”

她捧著臉,歪著頭道:“算了,我還是繼續嫁給托雷哥哥吧,他那個人也對我挺好的。”

秦崢點頭笑道:“說得極是。”

接下來幾日,西野王所屬前來圍攻托雷屬地,托雷先是設法和對方講理,可是卻發現西野王這次派來的大將竟然不是別人,而是衛衡!衛衡雖則是一介書生,可是此時竟然堂堂然穿上戰甲,帶兵前來圍攻托雷。衛衡顯然也不想講理,只想將這個不能聽從指揮的托雷殺死。而緊接著,托雷又得到一個消息,原來西野王如今已經西去,這次進攻托雷屬地,根本就是雲若公主的主意!

得到這個確鑿的消息後,托雷先是感嘆自己父親後期為雲若公主把持,自己竟然未能見到最後一面,後來便下定了決心,矢志要和這群逆賊決一死戰了。

路放又為托雷出謀劃策,聯絡附近的幾個部落,將雲若公主所生兒子並不是西野王子嗣的消息傳揚出去。果然,西野王老部屬得到這個消息後,或者作壁上觀,或者倒戈支持托雷,派兵前來支援。

一時之間,雖說衛衡率了三萬人馬圍攻托雷,竟然不能將托雷奈何。

而這麽堅持了五六天後,路一龍所率領的路家軍五萬大軍趕到,將衛衡圍了個水洩不通。

衛衡大吃一驚,此時此刻,他忽然意識到,為何他圍攻區區一個托雷卻是久攻而不下,卻原來這部落之中,竟然隱藏了路放這麽一位最善用兵之人!

他恍然之中,忽然醒悟,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路放帶領秦崢來到西野,莫非這部落之中,不光光是路放,而且還有秦崢!

衛衡仰天望天上浮雲,想起過往種種,那拜堂之時的喜悅,南蠻攻城的殘酷,以及在落甲山上痛失所愛的悲慟。

他閉上眸子,想著後來,他和雲若公主有了私情,從此後,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衛衡淒慘地笑了下,無論秦崢他是否能得到,可是路放,他卻是一定要殺死的。

傾他畢生之力,他絕對不會讓那個奪走他心愛之人的男人好過!

於是此時的衛衡,迅速改變了策略,以著淩厲之勢圍攻部落,不求其他,只求殺死路放。

可是他到底是一介書生,只戰了幾日,身邊兵馬便潰敗不成樣子,而偏偏此時,因為雲若公主所生之子並非西野王親生骨肉的消息傳開來,西野王後宮女子竟然發生嘩變,意欲殺死雲若公主。雲若公主倉皇之中,在數名親衛的保護下,帶領兒子前來尋找衛衡。

衛衡猝不及防間戰敗,正打算回到王宮後,找雲若公主商議一番,重整旗鼓再打打算,誰知道恰遇到了倉皇逃來的雲若公主。

衛衡見此情景,知道大勢已去,忙帶著雲若公主和兒子,在數名親信的護衛下,奪小路逃跑了。

路放知道衛衡和雲若公主逃跑,卻是看了眼秦崢。

畢竟他還記得秦崢昔日之言,此人恰如秦崢哥哥一般,到底是何決策,倒是要看秦崢定奪。

托雷這幾日也多少知道了衛衡雲若公主和秦崢路放的這一段恩怨,當下便道:“秦崢,你且看著,此人左右已經不足為患,到底是該殺還是該留,你做主便是。”

秦崢聽此,只沈默片刻,便背上長弓,跟隨眾將士追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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