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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合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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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秋雨已經停了,兩個人身上的袍子都皺巴巴,且粘了許多幹草枯葉,路放起身,將兩個人身上打理完畢,這才牽著秦崢的手,重新回到那墳頭上。

路放放開秦崢,自己跪在那裏,向著那墳頭拜了三拜。

片刻後,他終於起身,領著秦崢翻身上馬,去了官道。

此時天色已黑,官道上偶爾有車馬經過,雨後道路,氣息清涼,夜風吹起,倒是愜意。

路放用有力的臂膀環著秦崢,想起今日之事,感覺著脖頸間被這女人啃得疼痛,不免覺得挫敗。一時又想起她躺在父親墳頭哭泣,痛問情為何物時的情景,心中暗自揣度,想著她心中終究是有了自己的,只是怕往日舊事纏繞,又親見父親苦等母親十七年而不得,這般痛楚讓她止步不前罷了。自己這般逼迫於她,竟是大錯特錯。她心中不安,他原該讓她心安才是。

又想起她醋意翻騰追問自己以前種種女子的情景,心間竟泛起難得的甜蜜來,於是又想,即便她愛自己不如自己愛她那般,那又如何,左右她心裏是有自己的。

而此時的秦崢,靠在路放胸膛上,望著前方道路,腦中卻是想起這幾日種種。想著他固然狠心看自己一路失魂落魄,可是到得最後終於是因自己淒涼之狀心疼不已,竟然將一切和盤托出。

若是自己行事,那必然要幹脆一狠到底,方為上上之策。其實他終究是對自己心軟,又想起方才在荒野行事時他對自己的處處體貼,心中也是覺得甜蜜不已。

當下那腦袋越發地仰靠在路放肩膀上,磨蹭了幾下。路放感覺到她的動作,胸臆間便泛起酸疼的溫柔,越發將她環得緊了。

這兩個人這麽摟著前行,一時偶爾路人經過,於那夜色中窺見這兩個人身上衣著都是男子,又如此親密,難免覺得詭異,便不免多看了幾眼。

可是他們二人卻是好無所覺,只一心甜絲絲的靠著對方。

待到這馬進了敦陽城,幸得此時天色大黑,又剛下過雨的,街道上並沒幾個人,才沒引起更多人註意。

他們一路行來,進宮之時,宮門前侍衛開始並未認出,倒是路一龍恰要進宮拜見皇上,看到他們二位,認出來了。

一見卻是大吃一驚:“怎麽皇後穿著皇上的衣服啊?”

秦崢眼睛都哭紅了,不過依舊挑眉望著路一龍道:“今日發現皇上的絳紅袍穿上格外的豐神俊朗,因此我借來一穿,如何?”

路一龍是不願意得罪秦崢的,當下忙點頭道:“怪不得我今日遠遠便看到兩名英姿挺拔的少年行來,卻原來是因了這絳紅袍的緣故!”

秦崢聽了,唇邊泛起笑來。

路放見此,便靠近了她耳邊道:“你若喜歡,不如給你也做幾身絳紅的裙子來穿。”

秦崢擡眸,淡淡地睨著他:“可以嗎?”

其實秦崢是故意這麽問的,只因為她也知道,如今本朝崇尚火德,尋常人是不該輕易穿這絳紅色的。路放幾次穿了這個出去,都是因為行走匆忙,又因這絳紅色低調,怕是不曾太過惹眼被人看去。

而自己身為當朝皇後,按照禮制,卻是不該穿這個顏色的。

可是誰知道路放卻湊近了她耳邊道:“假如朕能穿的,為何皇後不能穿?朕的皇後,本該與朕同享尊榮。”

秦崢聽的這話,心中感到十分的妥帖滿意。

於那男女之情,她所知不多,可是卻知道自己已經是一放而不可收。既然已經踏入這情織羅網,那從此後便是寸土必爭,絕不相讓!

她原不是她的父親,甘願在那裏苦等十七年。

回到太和宮後,阿慧等人正焦急等待,眼見得天色晚了皇後尚且不歸,難免忐忑不安。忽而間卻見皇後娘娘跟皇上牽著手回來。這也就罷了,偏偏皇後身上還穿著皇上的絳紅袍,雖說那袍子因是便服未曾繡有祥龍花紋,卻也是大大的不敬了,都不禁駭了一跳。

路放卻絲毫不曾將這群宮人的驚詫放在眼中,而是命她們速速準備好香湯,皇後需要沐浴,且要準備好姜茶為皇後驅寒。阿慧紅葉等見此,忙都去準備了。

一時這二人進了寢殿,路放忙幫秦崢將衣袍脫了,又用錦被將她包起來。待宮人備好了香湯,便抱著她自去沐浴了。

秦崢如今每日神清氣爽的,哪裏是真得要傷風寒,不過是故意逗他罷了。路放雖也感覺到她有做作的味道,不過到底是擔心的,於是硬抱著她用熱水泡過。秦崢撲騰著還待要玩,卻被路放強自按下。

秦崢見此,心生一計,便故意和路放打鬧,打鬧之際,再假作跌倒。路放見她要摔,自然過去扶她,結果卻不防備,被她按倒在水中,一番擺弄。

待沐浴完畢,路放親手幫秦崢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唇邊卻帶著溫柔的笑意。她的小計謀,他多少是看在眼裏的,可是卻心甘情願入她彀中。

到了晚間時分,路放難得地放開禁忌,又是溫存一番後,便相擁著睡下。可是睡了片刻,卻又醒來,卻見黑暗中,秦崢正側目凝視著自己看,看著自己的目光竟有幾分陌生。

他怔住,啞聲喚道:“崢兒?”

秦崢見路放看自己,忙收回目光,猝然間竟然有幾分臉紅,硬聲道:“沒,我只是有些睡不著,不過現在倒是困了。”

說著便徑自躺下。

路放體察今日之事,卻是一笑,伸手將她的手握住,在手心輕輕捏著,溫聲道:“那我們一起睡。”

秦崢便沒說話,只閉上眼睛。又過了許久,終於是睜開雙眼,一雙幽黑的眸子在黑暗中亮了許久,最後終於微側了側身子,將自己靠得路放更近了幾分。

路放其實也根本未曾睡到,感覺到秦崢的動作,他唇邊泛起笑意,卻是依然裝睡,當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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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日後,阿慧等人便見帝後情深,每日或者柔情繾綣纏綿悱惻,或者打鬧嬉戲如同孩童般。皇上是除了早朝以及平日和朝臣議事之時,其他時候都是要留戀在太和宮中。平日裏的奏折都搬到了這裏,有時候朝臣來參見皇上,都要跑來太和殿參見了。

而與此同時,朝臣們也漸漸地發現了幾件事,讓他們震驚不已。一則是皇後陸續開始插手前朝之事,且態度強硬。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枕邊風了。可是皇上看起來卻聽之任之的樣子。

另一樁呢,則是皇後娘娘開始插手戶部之事,她如今和那個鳳凰城來的圖招財似乎是迅速地成為了一對好搭檔。兩個人開始謀劃著這振興大淵民生之計。原本大家對圖招財是極為不滿的,於是圖招財行事間處處都是阻礙。

可是如今呢,皇後娘娘插手了,皇後娘娘簡直是和圖招財同進退,兩個人簡直是那個那個什麽狼狽為奸!於是大家都知道,得罪了圖招財就是得罪皇後娘娘,得罪皇後娘娘……那就是你不想好好過日子!

由此一事,圖招財的振興民生經濟之路走得真叫順暢,沒有人阻攔了。

而第三則消息則是更加讓他們摸不著頭腦。昔日的一千鐵騎軍,現在已經漸漸擴為三千人馬,如今這三千精銳,其調兵令符竟然是在皇後娘娘手中的!

關於這件事,皇上的說法是,因為當年購置一千馬匹,用的黃金乃皇後娘娘嫁妝,因此鐵騎隊歸皇後娘娘一人統領,外人不得幹預。若是一般女子,便是有了這調兵靈符,怕是也根本無法令那三千人馬服膺。可是皇後娘娘卻是不同,敦陽城的人都知道,昔日這皇後娘娘是騎著馬提著孟南庭的人頭入的敦陽。這樣的女人,誰不怕啊。

而朝中之臣,有那昔日舊臣,也隱約聽說,這皇後娘娘之前在山上時,也是和這群鐵騎隊一起操練的,而且比起任何男子都毫不遜色。如此一來,大家都無言以對,唯有跑到了諸葛銘面前,悄悄非議一番。

其實這件事別說別人,就是諸葛銘路一龍等人都有些詫異,如今皇上寵這皇後,未免有些過了!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這就是昏君,是亡國之兆啊!

可是諸葛銘揣度了一番今日發生的事後,卻是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道:“皇上昔日對皇後多有忌憚,蓋因不知皇後之心,遠有高璋,近有單言,前有衛衡,後有何笑,哪一個都不是省心的。”

那一日單言和皇後的事,眾人自然是得到了風聲的。皇上若是不能掌權,這種事兒豈不是幹受罪,氣死也白白氣死。

諸葛銘嘆了聲:“如今皇上知皇後對自己亦情深,心中方安,卻又怕皇後心中不安,是以刻意授之權柄。”

如今朝中這番變動,如今朝臣多知,國有二主,若遇難事,倒要先去求皇後娘娘了。

朝臣們看了這天子對皇後是如此的寵愛,這皇後隱隱已經是國之二主,甚至連皇上都要讓她幾分了。於是對於送自己的女兒入宮也打了一個突。不過到底送女入宮納寵這件事,誘惑力實在太大,以至於還有一些朝臣在謀算此時。袁松此人愛女心切,見此便勸起女兒袁靜蘭,可是袁靜蘭只一心癡戀昔日那個白袍將軍。誓死不嫁。沒奈何,袁松只得厚著臉皮繼續和朝臣一起上手,要求皇上早日充塞後宮。

此時的秦崢,想起昔日之言,恨不得跑到過去將過去的自己一巴掌打醒。沒事兒納什麽妃子,那不是把自己懷中的男人推給別人嗎?可是如今朝中卻依然有那不死心的竟然要往宮裏送人,她該如何設法平息?

路放見秦崢為此苦惱,心中不免好笑。要知道昔日他為了她那不解風情,不知道暗中生了多少悶氣,吃了多少苦頭。今日她看來好不容易懂了這男女之情,知道了那拈酸吃醋的滋味,若是依照他往日所受苦楚,真恨不得來上一打的女人來,讓她也嘗嘗自己那般滋味。

只是終究是不舍的,不忍心,哪怕她皺一下眉頭,自己都忍不住上前為她撫平。而不過是一個夏才人,就讓她那般淒涼地在墳頭上哭泣,路放還怎麽敢再有絲毫的動作呢。不但不敢再想什麽,反而只能上前,將自己的咽喉給予她的手中扼著,討得她的心安。

當下看她在寢殿內踱著步子冥思苦想,他忍不住道:“左右我不會納妃就是了,你也不必操心這個,便是讓他們鼓噪一時,總有住口之時。你要知道,這些朝臣,總是不會住口的,不是這樁便是那樁。”

秦崢卻不以為然,現在她已經視路放為她個人所有,對於屬於她的這個男人,她怎麽可以再讓其他女子覬覦呢?

秦崢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男子,卻是想起昔日,他不過是十裏鋪一個不起眼的夥計時,便有柳兒翠兒為他爭風吃醋,如今他已經是一國之君,權傾天下,從此之後,還不知道多少女子為他前仆後繼呢。

她輕輕磨牙,想著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法,從此絕了那些女人的想法才是。

路放並不知道他的皇後已經把這心思用到了哪裏去,只是想起今日為她做的幾身絳紅色的裙子,和他往日所穿龍袍倒是極為相配,想著待到中元節時,兩個人一起穿上,朝中重臣,越發知道帝後同尊,怕是要把這送女入宮的心就放下了。

而路放秦崢帝後琴瑟和鳴,看在永和宮眾位宮女眼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氣。

如今這些宮女,在宮中時日久了,也漸漸明白,她們這些在太和宮侍候的,將來如何端看皇後娘娘。這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便是皇上都要讓她三分。她們好生把皇後侍奉好了,無論是想長久留在宮裏當嬤嬤,還是要年紀到了出去嫁人,都是不愁的。

這幾日皇上和皇後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自然皇後心情就好,皇後心情就好,大家的日子也就好過,再也不必像前幾日那般提心吊膽了。

而就在永和宮一片和諧的時候,錦林苑的夏美人和陶美人卻有些坐不住了。陶美人呢,是自始至終沒被皇上寵幸過,除了那一日皇上要她扒了衣服看身子。她其實心中一直盼著能得皇上寵幸一夜,從此後誕下龍子,這樣才好為以後打算。

她在無奈之際,已經想下辦法,既然皇上總是來錦林苑找夏才人,那她必然設法多和皇上見面,以便獲得機會。可是就在她已經想出了萬全之策的時候,忽然皇上再也不來錦林苑找夏明月了。

陶才人等了一日覆一日,終於按耐不住,去上門質問夏才人:“前幾日皇上總是要過來,怎麽這幾日都不見人影?”

夏才人這幾日正是淒清傷神的時候,此時忽見陶才人上門,還以為對方正要上門嘲笑自己,卻見這陶才人一本正經,言辭懇切地問自己為何皇上不來,卻是一怔,當下蹙了眉,無可奈何搖頭道:“我也不知。”

她望著窗外落葉,卻是一個嗟嘆,或許她根本從來就沒有懂過這個昔日未婚夫君的心思。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一錯就在於不該改嫁他人,算是背棄了婚約。二錯就是不該在他最為落魄的時候手握著一個施粥勺向他施粥,傷盡了他男兒的尊嚴。

可是如今,她忽然開始領悟到了。

那個秦崢不是以前根本也嫁過別人了嗎,不但嫁過別人,而且後來還和幾個男人牽扯不清!

那個秦崢所作所為,哪一樣不是足以讓一個天子顏面掃地?

可是這皇上不是依然視她為珍寶,放在手心裏愛著寵著,做小伏低地伺候著嗎?

由此她開始慢慢地領悟到了,其實她的錯不是改嫁他人,也不是昔日曾手握施粥勺向他施粥。

她錯就錯在,不是那秦崢。

若她是秦崢,縱有千萬錯處,縱她改嫁一百次,縱她將他的心踏在腳底下踩,那也是好的。

若她不是秦崢,縱有萬般好,那也是不入他的眼兒。

誰讓你不是那個秦崢呢。

夏才人有了這一層感悟,卻是痛徹心扉的疼。想著或許自己其實從來就錯了,錯在不該盼著那個男人對自己有一絲的憐憫之心。

陶才人見夏才人自怨自艾地在這裏傷身,不免眸中流露出鄙夷之色,當下搖頭告辭。

看來,她到底是要另想它法了。

而太和宮中,秦崢此時也想起了這兩位才人。

她和路放提起這兩個人,路放卻是低首看著奏折,頭也不擡地道:“那個陶婉也就罷了,左右不必放在心上。可是明月,我原本想著若是敦陽有合適的男子,便讓她改嫁,從此後也得一個歸宿。誰曾想這合適男子還未曾覓得,你卻將她收入了宮中。事到如今,雖則她占了才人之名,可我到底不曾碰過她的,你看著處理便是。”

既然路放都說了一切交給自己,秦崢就覺得好辦了。於是這一日,她召來了夏明月,開門見山地道:“夏才人,你如今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錦林苑,一生一世不得出宮門。還有一個則是設法出宮,我自會為你挑一個夫婿嫁人,並為你備下嫁妝。”

夏才人聽得這話,卻是一驚,臉色蒼茫,忙跪下了。

待到擡頭看時,卻見皇後秦崢一本正經,竟然不是說笑,也不是故意試探,當下猶豫許久,終於咬唇道:“明月……明月想出宮……”

秦崢聞聽,點頭含笑,如此甚好,也省得她留在這裏礙眼了。

當下命夏明月下去,她自在朝中官員名錄中翻找,看哪個順眼適合娶了夏明月。不過這個倒不是一時半刻能找好的,少不得從長計議。

說到底,秦崢知道這個夏明月是路放的未過門的妻子,且夏家和路家是世交,若是安排得出路不妥當,路放怕是也未必心安。她樂的做個大方。

處理了夏明月,自然輪到了那陶婉。對於陶婉那晚借著點心一事試圖勾-引路放,秦崢早已查得一清二楚。

想到此節,她眸中難免有鄙夷之色。不過一時想起,那一日路放到底做了什麽,聽那樣子,竟然是讓這陶婉脫了衣衫供自己觀看?

秦崢眸中一動,想著此事到底是要問清楚。

至於陶婉,秦崢大筆一揮,便下令,此女素行不檢,著令免去才人之封,然後趕到掖庭去做苦力。

陶婉此時正諸般謀算,聽得這個消息,卻是臉色煞白,哭著喊著要來見皇上,誰知道卻被碧蓮一個上前,堵住了嘴巴,然後捆起來扔到了掖庭。

碧蓮昔日也跟著連裕兄弟學了一點拳腳,力氣竟然也不小。

掖庭之中,如今多是粗實之人,那領頭嬤嬤素日處事嚴厲,如今見這女子勾搭皇上未遂卻被退出掖庭,又得了皇後娘娘要嚴加看管的指令,於是真個好生把陶婉磋磨,只弄得陶婉叫苦不疊。偏偏她昔日仗著自己姿色,多和內侍勾搭,後來又攀了高枝被皇後娘娘帶到了太和宮,如此一來,眾位粗使宮人心中對她多有一分嫉妒之心。現在她陡然被打回原形,眾人自然是墻倒眾人推。於是這陶婉在掖庭活得好不辛苦,只月餘功夫,那形容便憔悴不堪,再也不覆昔日美貌了。

而秦崢也好不容易尋了一處姓賈的殷實人家,雖然不曾做官,但世代經商,為人倒也可靠。於是夏才人便在某一日報了病故,然後民間便多了一個夏家小姐,這夏家小姐來自鳳凰城,此次前來敦陽投奔遠親寧王妃的。於是寧王妃親自做主,將她嫁給了那賈家。

那賈家自然知道這夏家小姐來歷不簡單,可是到底是王妃府中的人,又看這小姐摸樣姿態都是一等一的好,便趕緊允了婚。待洞房花燭夜後,知道這夏家小姐竟然是個完璧之身,這令那賈家倒是喜出望外,於是越發疼愛這個小姐了。

又過了一年,夏家小姐生出一個大胖小子,更得夫君疼愛,日子倒是過得和和美美,夏家小姐也很是滿足。她蹉跎光陰,寂寞這許多時日,汲汲營營,所圖無非是有人陪伴在側,終身有依罷了。可惜誰知道好景不長,這夫君生了一個重病,就這麽去了。這夏明月痛苦一場後,才勉強打起精神,從此後孤兒寡母,努力扶養孩子。漸漸地家中老人故去,無人幫襯,雖則可以去求助寧王妃或者皇上,可是她卻再也不願出現在他們面前,於是她便帶著兒子離開,隱姓埋名,變賣家產維持生計,獨自撫養孩兒。

再過二十年,這賈家的小公子科舉列名前三甲,進了殿試,被皇帝無意中發現,才知他是夏明月之子,想起昔日,不免感嘆,於是便親自點了探花,夏明月後來也因此封了夫人。封了誥命夫人的那天,早已蒼老憔悴的夏明月想起往事,哭得死去活來。

這賈家小公子,守在守寡多年的母親旁邊,自始至終無法明白,母親緣何抱著那誥命哭成這般。

不過當然這是後話了。

此時的秦崢,正負手困在太和宮中,苦思這護衛皇上貞操之道。

她苦思之後不得良法,偶爾間想起路錦,便特意去看望路錦。

路錦這位福壽公主,最近日子卻是過得很不順遂,正在宮中,纏綿病榻,日日嘆息。

秦崢只好安慰她道:“你一直要和圖招財和離,如今總算如願,應該高興才是。”

路錦聽到這個,點頭笑道:“是。”

可是說著這話,淚水卻嘀嗒嘀嗒落下來。

秦崢一時有些無措,便道:“不然去把圖招財找來?”

路錦搖頭:“他不會再來了。”

秦崢想起那一日圖招財借酒消愁的樣子,摸摸鼻子,卻是無言以對。

待到後來秦崢和路放說起此事,路放卻是道:“我早已找過圖招財,無奈他如今心灰意冷。罷了,此時先擱置一段,若是阿姐想清楚了,再說不遲。”

秦崢想想也是,便點頭。

回去秦崢說起此事,路放見此,便拉了她來,卻是問起她幼時之事,又問起秦崢父母之事。

秦崢知道他想起那一日她趴在荒墳大哭一事,不由面上泛紅,硬聲道:“上一輩的事罷了。左右我爹已經死了,若是何笑找到她,他們愛嫁便嫁,於我何幹。”

☆、148|只吹一次的曲子

路放笑望著她道:“你倒是心胸開闊。”

秦崢略一停頓,眸中卻是漸漸有了滄桑之意:“我父親既然和何笑十七年來一直互通信函,說明他明知何笑癡戀我娘,卻依然和他交好。父親之心胸,可見一斑。若是父親天上有靈,想必也會盼著母親能夠終身有托吧。”

路放從旁凝視著她,看她說得一本正經胸懷坦蕩,可是卻又想起那一日她痛哭場景,知她性情其實全然不同於父親,此時心中對母親終究有結,只是卻極難解開。一時也無良策,想來這都是舊年死結,唯有時候一長,她或許能自己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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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眼看著到了中元節了,宮裏內外都為中元節的花燈會做準備,便是路放這個皇帝,也比往日更忙。秦崢這些日子,參與朝政,費盡心思,實在是知道這皇帝也不好做。這一日幹脆將一切事務都扔給了路放,自己穿了便袍,扮了男裝,出來街市上閑玩,恰阿慧也想念家人和玩伴,於是秦崢便將阿慧帶出,商量著待玩過後,便送她去家裏。

誰知道走在街市上,遠遠地見前面茶樓上,有女子彈著古箏,秦崢想起昔日路放在山野給自己用柳葉吹曲,倒是分外好聽,便道:“不如咱們也去聽聽吧?”

阿慧掩唇笑道:“公子,你若是要看,我們便去看看就是。”

秦崢瞪了阿慧一眼:“這也是長長見識。”

說著,兩個人擡腳,去了那茶樓,誰知道一進茶樓,卻見本來也忙得暈頭轉向的圖招財就在角落臨窗的位置,一身簇新的玄色錦衣,正笑望著那彈箏女子。

秦崢覺得奇怪,便看過去,卻見那女子生得柳葉彎眉,杏仁眼兒,桃花粉嫩的一張臉,梳著高髻,一身水粉色羅衫,逶迤而下,懷中抱著一個古箏,十個削蔥一般的指尖正輕輕彈就,那流水一般的箏聲便似有若無地在這茶樓中蔓延。

一曲終了,眾人有稀落的掌聲傳來,唯有一人,卻是兩手拍來,極為熱切——這人自然是圖招財。

秦崢輕咳一聲,坐在圖招財之旁,道:“圖大人難得如此清閑啊!”

圖招財笑著和秦崢打了一個招呼,道:“不過偷的半日閑罷了。”說著又望著秦崢道:“今日秦公子怎麽竟然有空出來了呢?”圖招財看出來了,秦崢為了能夠壓倒路放一籌,可是卯足了勁兒。

想起那一日自己借酒消愁,卻被秦崢把他那一壇子酒都抱了走,他自然知道秦崢心間有事。後來見秦崢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地開始跑來和自己合計這國計民生的事兒,又見她把自己搞得儼然如同國之副君,便知道她和路放早已柳暗花明。

圖招財垂眸笑了下,兩口子打架,床頭打架床尾和。他們這兩口子打架,是拿著國之權柄來把玩了。

秦崢眸中帶著探究,笑望著那彈箏女子,道:“虧我名字中有一個崢字,好歹和箏同音,卻從未賞過這箏音。”

圖招財聽聞這個,細眸裏帶著微微笑意:“既如此,不如今日讓燕清姑娘為你彈上幾首,燕清姑娘的箏彈得著實不錯。”

秦崢點頭:“如此甚好,原來這姑娘叫燕清啊,倒是和圖大人很是熟稔。”

圖招財瞇眸笑望著那燕清姑娘道:“倒是老相識了,只是多年不見,不曾想在這裏遇到。”

說著時,兩個人便坐在這裏品茶,半響功夫,一曲又是終了,卻是該輪到另一個彈箏姑娘了,於是這燕清姑娘謝過眾人,下了場,卻是提著裙擺娓娓來到圖招財這邊。

當下燕清姑娘微屈一下,與秦崢見禮。

圖招財命她坐下,向她介紹了這個是秦公子。

當下幾個人一起品茶,這燕清姑娘言辭溫柔,說話間偶爾帶著羞意,動輒抿唇低頭淡笑,一看便是溫順的性子。秦崢想起自家宮裏那位福壽公主,相比之下,難免覺得天差地別。

一時聊了起來,這燕清姑娘便問秦崢喜歡什麽曲子,秦崢想著路放為自己用樹葉吹就的那一首,記得是分外動聽的,無奈卻不知道名字。

燕清姑娘見此,掩唇輕笑,道:“若是記得大致語調也是可以的,燕清一聽便知是哪首了。”

秦崢努力回憶了一番,便隨口哼了下那曲子,可是自己也覺得自己哼得極為走調,和路放那日吹奏的完全不動。當下這燕清姑娘聽著秦崢猶如蚊哼一般的調子,也不由傻眼,無奈笑道:“這個卻實在聽不出什麽曲調。”

秦崢原本也是隨口一問罷了,見燕清也想不起來,便也罷了,於是又閑聊起其他,諸如圖招財如今忙什麽,燕清姑娘住哪裏啊。

聊了半響,秦崢總算看出,這燕清姑娘看圖招財的時候,臉色越發羞答答的,而圖招財對這燕清姑娘也格外溫柔,想來兩個人必然有貓膩。

秦崢別有意味地望著圖招財,圖招財有所感覺,便笑看向秦崢。

一時間,恰好輪到燕清姑娘上場了,於是燕清姑娘告退。

秦崢便幹脆開口道:“圖大人,好福氣。”

圖招財聞言,唇邊扯起一抹冷笑道:“哪裏來的福氣,如今連個夫人都不曾有,只一個嗷嗷待哺的娃兒要養。”

秦崢點頭:“也是,看來圖大人需要一位夫人呢。”

圖招財垂眸良久,終於笑嘆了一口氣,點頭道:“說的沒錯,那日大醉了一場,酒醒了,我年紀不小了,人也疲乏,倒是想著找一個美貌賢良女子,從此後舉案齊眉,又有什麽不好。”

說著這話時,他凝視著不遠處的燕清姑娘,道:“燕清雖然是出頭露面的女子,可是卻是我昔日所熟知的,品性極好,倒是適合我。”

秦崢唇角笑意收斂,道:“福壽公主如今身子不好。”

圖招財聞言,看向秦崢,細眸中懇切真誠:“如今我和她雖然也沒什麽關系,但是到底夫妻一場,況且她又是我閨女的親娘。我還是盼著她身子能好的。”

這話說完,他笑了下,道:“不過如今她是身份尊貴的福壽公主,皇上唯一的親姐姐。想來她的身子原也用不著我操心。”

秦崢聞言,只好道:“這個倒是。這幾日禦醫每日都為她診脈,皇上也盡量抽時間去看她。”便是自己,也是有空便親自為她煲湯。

只是,她依然是不得開心啊,這個誰都能看得出。

圖招財聽了秦崢的話,卻只是點頭淡道:“那就好。”

一時秦崢忽然沒了聽曲的興致,想著男子之恩德,原來忒地無情,喜歡時自然縱容你直上九天,不喜歡時,便是那昨日黃花,碾落成泥對方也未必放在心上。

她當即告別了圖招財,便帶著阿慧往青衣巷而去,待送到阿慧到了青衣巷口,便不再去了,只是囑咐阿慧道:“萬勿告知他們我的身份。”

阿慧自然是明白的,當下點頭稱是。

卻說秦崢回到宮中,卻恰見路放也回到太和宮,便一起用晚膳,吃著晚膳時,她便提起今日所見。

路放聽聞這個,停下手中箸子,蹙眉沈吟片刻,道:“我看姐姐,今日雖然嘴上口硬,可是心裏卻是記掛著圖招財的。”

秦崢擡眸:“那又如何?”

雖說如今圖招財在路放手下為官,可是到底不能強迫人家再娶姐姐,況且她和路放還得擔心圖招財一氣之下不做這個官給跑了呢。

路放卻搖頭道:“若是那圖招財依舊對她有心,或可一試,只是如今圖招財既然有心另娶,姐姐如此身體孱弱,又何必趟這渾水。姐姐若是能就此忘記,從此後潛心修養身子,或許倒是能多活幾年。”

秦崢聽此,也就無話,便隨口問起道:“記得昔日你陪著我休養身子的時候,給我吹的曲子,叫什麽啊?”

路放聽聞,擡眸打量著她,卻是問道:“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秦崢飯也不吃了,笑著湊過去:“我記得當日聽著極好的,只是沒細聽,倒是想再聽一遍,你再給我吹好不好?”說著,幹脆一屁股坐在路放大腿上,搖著他脖子。

路放巍然不動,神色如山,漆黑雙眸平靜地望著懷中的秦崢,開口道:“不吹了。”

秦崢不滿意地道:“為什麽不吹?我還想聽!”

路放笑道:“我當日給你吹,也沒見你認真聽,如今要聽,卻是沒了。”

秦崢斜眼瞅他,起身自己在一旁坐下,卻是分外不滿。

路放淡道:“這個曲子,我只給你吹一次。”

秦崢聞聽,知道他這個人雖則平日看似對自己百依百順,可是真個他要倔強起來,卻是根本不聽話的,當下心中微哼,便不再提及此事。

左右自己對什麽曲兒也是不懂,不聽便不聽。

路放側首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崢兒,食不言,寢不語,方為養生之道。你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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