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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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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皇上的心思,不過他卻上前提議道:“皇上,臣有一策,若是皇上依計行事,或可一試。”

皇上聞言,忙問:“什麽辦法,快快說來。”

這衛衡賣了一番官司,這才道:“臣認為,如今若要收攏路放之心,唯有一法,便是賜婚。”

賜婚,賜誰?

因為雲若公主在場,衛衡並沒有明說,不過衛衡的意思,皇上和公主都是清楚的。

當下雲若公主面上泛著薄紅,冷聲斥道:“大膽,衛衡!”

衛衡忙跪下,道:“請皇上恕罪!”

皇上卻是伸出手,示意雲若公主稍安勿躁,然後才問道:“如今孟將軍求娶雲若公主,可是若是如今不允婚,反而賜婚給路放,那該怎麽收場?”

衛衡緩緩道:“如今大炎之勢,一則是孟將軍,掌控著皇上身邊的人馬,大炎諸位將領盡皆忌憚,而另一位,則是路放,坐擁二十萬狼虎之師,蟄伏落甲山。如今皇上若要收覆失地,便要火中取栗。”

這話聽得皇上心動,忙問:“朕要如何火中取栗?”

衛衡一笑,這才道:“這火中取栗之道,一則在於要平衡兩家之勢,萬萬不能真得比出個上下來,定要他們兩虎之爭,旗鼓相當,最後落得一個兩敗俱傷。此中之道,全在扶弱抑強。二則,便是不能在兩家之間分出親疏,必然若是逼得一家公然反抗朝廷,那也是得不償失。”

皇上聽了這麽一番話,不由得連連讚嘆,親自上前扶起衛衡,道:“衛愛卿,一番真知灼見,令朕茅塞頓開!”

衛衡眸中也露出得意之色,當下笑道:“如今孟將軍便在帝王之側,其心昭然若揭。如此情勢,皇上自然勢必要尋得一個足以依賴且能制衡孟將軍的。此時此刻,若是以公主下嫁,便是路放不能誠心服膺,亦可對孟將軍起到威懾之力。”

皇上連呼太妙,越發對衛衡讚嘆不已。可是忽而想起雲若公主,忙回頭看時,卻見雲若公主垂眸抹淚。

皇上心中湧現不妙,忙問:“雲若,這是怎麽了?”

雲若泫然欲泣,跪倒在地:“皇兄,難道皇兄狠心,竟然要將雲若許配給那路放?”

皇上忙要扶起雲若:“雲若,你以前,不是對路放讚賞有加嗎?怎地如今卻不願意下嫁路放了呢?”

一旁衛衡聞言,忙告罪退下。

待衛衡退下,雲若這才道:“皇兄難道不知道,如今世人皆傳,路放為了結拜義弟憤然離開路家軍。這個路放,萬沒想到他竟然有這等癖好。若是雲若真個嫁了他,真怕日後……”

日後如何,雲若沒說,可是皇上的眉頭卻緊緊打起了結。

他面上頗是為難:“雲若,如今朕身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雲若苦笑,長長的睫毛垂下,掩蓋住眸中波瀾。

她沈默了許久,終於跪下,低而柔和地道:“雲若知道,雲若願意為皇兄赴湯蹈火,更何況是嫁區區路放。”

皇上愧疚不已,扶起雲若,嘆息一聲,他是真愧疚:“雲若,苦了你了,是朕對不住你。”

————————————————

路放和秦崢到達落甲山的時候,皇上派來的信使也不過是剛剛離開。

眾位路家軍將士見路放歸來,個個欣喜不已。他們幾乎覺得自己被將軍拋棄了,如今回來了,就好。至於路大將軍身邊陪著的是誰……先不去想了。

路一龍見路放回來,臉紅耳赤一番後,終於在諸葛銘的攛掇下,背上背了荊條,向路放請罪。

路放牽著秦崢的手,對路一龍道:“從此後,謹言慎行。”

路一龍擡眼偷偷地看了下秦崢,忙道:“是。”

路放何嘗不知道,自己屬下眾人對秦崢不喜,不是一天半天了,也不會因為此次他的殺雞儆猴便真的對秦崢徹底改觀。若秦崢真得留在自己身邊,還是要秦崢自己希望留在這裏。不過如今只要他們不再公然傳一些秦崢的流言蜚語,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而蘇盼這段時間一直是留在落甲山的。自從那日她痛哭流涕一番後,痛定思痛,覺得自己還是要好好留在落甲山,爭取路放的心。是以這段時間,她又是和大家一起操練武藝,弄得眾人都誇她巾幗英姿,就連霸不悔霸蓋天,都覺得她隱隱有昔日霸梅之風姿,越發對她喜歡。

除了練武,她還每日裏開始就著路放昔日的辦法腌制壇子菜,還從山下尋來了食譜,帶領大家去山裏挖野菜,采蘑菇等,豐富大家的膳食。她也確實賣力了,路家軍眾人看在心裏,感念她對大家的付出,心裏都是盼著她能當將軍夫人的。

如今秦崢再次被路放帶回來,眼看著是穿的女裝,路將軍斷袖之癖的疑惑總算解了。可是那個女人,到底是否適合將軍,實在是沒譜的事兒啊。

路放卻並不理會眾人眼中的疑惑,徑自命諸葛銘安排秦崢的住處。諸葛銘知道路放的心意,便將秦崢安置在路放所住房屋之後的一間茅屋中。雖然簡樸,可是一則距離路放近,二則茅屋之後就是溪水,諸事都方便。

路放帶著秦崢安置下來,將帶來的諸物都放下後,秦崢歇坐在那裏,打量起了這屋子。

原來這些茅屋,都是倚山傍水而建。茅屋一排整齊,都是用山中所伐松木並茅草建起來的。茅屋之後便是連綿山巒,山巒之下有溪水流淌,清新動人。

偏秦崢所住的這件茅屋,更與別個不同,是依傍著一棵百年老樹建成的。那茅屋中右方一側便是一棵兩個人才能環抱的老樹,老樹從屋子裏拔地而起,穿過茅屋頂棚,蔓延向天空之中,在空中又與別個老樹枝椏交纏,弄得這一片綠樹成蔭,好不涼快。

而在屋內,這樹幹粗獷儼然如屋內擺飾一般,樹幹一側是松木做成的床,雖則粗糙,卻也能睡人。

這屋子只開了一個窗戶,窗戶外樹影婆娑,很是涼爽。

路放正將各種物事都一一安置在茅屋角落,有靈芝孢子,也有燕窩銀耳等物,都是平日秦崢養生之用。適才他也已經命諸葛銘派人下山,務必要買只奶牛上山。

而秦崢,勞累了這些時日,便倚靠在窗前,坐在一個用老樹根切成的矮杌子,望著山中景致。

山野之間,在纏藤老樹之中棲居,聽著鳥聲風聲,望著山上山下錯落有致之景,眼見的是籠罩了一層薄霧的靛藍色連綿山脈,以及岱青色的老林,近看,則是黃花零星,落葉鋪地,真個是看得人心曠神怡。

秦崢瞇眸,舒服地靠在那裏,只覺得有淡淡松香撲鼻,並有輕風拂面,很是舒暢。

她到底也是累了,漸漸困頓起來。

正要打盹的時候,忽感到手上一癢,睜眼看時,卻原來自己的手隨意放在松木做成的窗上,此時竟然有一只鳥兒,睜開好奇的眼睛打量著她,並啄著她的手心。

秦崢不由笑了,眸子泛起亮來,低首瞅著那鳥兒,學著那鳥兒唧唧喳喳了一番,那鳥兒也是有趣,竟然對著秦崢也唧唧喳喳了一番。

秦崢越發覺得有趣,不禁大笑起來。

路放原本怕她不喜歡這裏的,此時見她神情愜意,趴在那裏對著個鳥兒說話的樣子,竟然有幾分小女孩情態,不免心動,走上前,也靠在那裏,對鳥兒道:“這鳥兒,也和我說句話。”

誰知道那小鳥兒見到路放,頓了下,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

秦崢斜眼嘲笑他:“你這個人一看就心思重,連個鳥兒都懶得搭理你。”

路放抿唇含笑:“鳥兒不理我,你理我便好了。”

秦崢淡笑:“也不必我理你,自有你路家軍幾萬人口,巴巴地等著你呢。”

路放聽了這個,眸中微閃,揣度她話中意思神情,正要加以試探,忽而聽到外面聲響,卻原來是路一龍帶人取了被褥等物來,為秦崢布置。

這帶來被褥之人,卻是眼熟的,正是慕容楠。

秦崢認出來,慕容楠身後的,卻是昔日救了自己的連家兄弟。那日連裕將她從南蠻軍中救出,從此大家各自兩散,沒想到雙方都各自平安,又聚在這落甲山。

慕容楠見秦崢認出自己,上前見禮,笑道:“秦姑娘,別來無恙。”

連家兄弟也上前抱拳見過了。

一時秦崢也不睡了,和連家兄弟等閑聊。這連家兄弟昔日雖說和秦崢接觸不多,但也看出這個女子乃是有膽識有決斷的,並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子,後來她孤身刺高璋,更是讓大家感嘆不已,是以心中對她多有敬佩。此時重新相見,知道她終於平安,也是放了心。

聊了半響,慕容楠帶領連家兄弟告辭,路一龍從旁,默默看了路放一眼,問道:“諸葛先生正在議事廳等著將軍。”

路放點頭,又吩咐路一龍道:“一龍,你留在這裏,看秦姑娘需要做什麽,幫著打個下車。”

路一龍頓時瞪了眼,竟然讓他給秦崢打下手?

他心中憤恨,不過還是咬牙忍下,說了聲:“好。”

待路放等離開後,秦崢坐在樹根杌子上,翹著二郎腿,斜掃了路一龍一眼,吩咐道:“這位路將軍啊,你幫我把那個褥子鋪上吧。”

路一龍頓時滿面通紅,硬聲道:“你一個姑娘家,竟然讓一個男人為你鋪床,你——”

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她不害臊,他也會害臊啊!

秦崢瞟了他一眼,笑道:“怎麽?不願意?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把路放給我叫來,讓他再找其他人幫我吧。”

秦崢這話,卻是戳了路一龍痛處,他可不敢再讓將軍誤會他欺負這個秦崢了!

當下,路一龍紅著臉,忍著痛,飽含恥辱地彎下腰,幫這翹腳一臉得意的女人理床疊被。

當他終於鋪好了床鋪的時候,懷著哭泣的心,站到一旁,硬著聲道:“鋪好了。”

秦崢滿意地點頭:“不錯嘛,再給我找一個大木桶來,還要給我燒熱水,我要泡浴。”

什麽?

路一龍瞪著秦崢,這女人,可真是得寸進尺啊!

他咬牙甭出兩個字:“不行。”

秦崢挑眉,斜眼望著他。

路一龍見此,忙忍下怒,解釋道:“我們這裏沒有木桶啊。大家夥洗澡,都是拿水直接沖,或者直接跳到溪裏去了。”

秦崢想想也是,當下吩咐:“明日命人為我找一個大浴桶來。如今你先去找一個木盆,要幹凈的,給我燒點熱水端過來。”

路一龍黑著臉,點頭:“好。”

秦崢躺在榻上,迷糊著小憩一番,她是確實累了。

自從遭遇天牢毒打和瘴毒之後,她的身子確實比以前弱了許多,再也不是那個風霜無懼的秦崢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聽著外面叮咚敲門聲音,她便醒來,揉了揉惺忪睡眼,聞著這淡淡松香,道:“進來吧。”

路一龍聽著那聲音含糊,知道這女人怕是剛睡醒,待要不進去,可是又不能不去,只好低著頭,將那盆熱水端到屋子裏,放到床邊,道:“水來了。”

秦崢見那木盆是用松木做的,木盆中水很是清澈,隱隱有硫磺的味道,不由笑了:“這山泉水,倒是極好,用來泡腳,最是得當。”

她跟著游喆一段日子,倒是頗學了一些養生之道。

秦崢說著這話時,便脫下了鞋襪,開始泡腳。

路一龍忙背過身去,大叫道:“餵,女人,我可什麽都沒看到啊!”

秦崢先是微楞,片刻後,明白過來,不由好笑,想著自己和路放相處慣了,從來是不拘小節,沒成想這位路一龍倒是比誰都扭捏,當下笑道:“那你出去吧。”

路一龍像得了赦令一般,忙逃也似地出去了。

待出去後,路一龍忙急匆匆地往議事廳趕去,一路上,偶爾有軍士路過,都用好笑的目光看他。也有相熟的將士,幹脆擠眉弄眼地嘲笑。

路一龍心知是因為自己給那個女人端洗腳水,一路上被眾人看到,越發的臉紅了,便故意冷面相待,誰來笑他,他就狠狠地瞪對方一眼。

待到他來到議事廳時,卻見諸葛銘並眾位將士,正和路放商量如今形勢。

原來前幾日,接到皇上派來的信使,大家都是一驚,卻原來皇上竟然打算讓雲若公主下嫁路放。

諸葛銘扇著扇子,老神在在地道:“皇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如今敦陽打得正熱鬧,他倒想起賜婚的事兒來了。”

路放卻是神色不動,泰然自若,道:“他既如此說,先虛應下。”

這話說的,眾人懼是一驚,比看到那聯姻的詔書時還要吃驚。大家都知道的,他們的路大將軍對那位秦崢姑娘可是癡心不悔,怎麽忽然要聯姻了。

誰知道路放卻是另有打算,問道:“如今敦陽形勢如何?”

諸葛銘忙將如今敦陽戰況稟上,原來如今各路將軍,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好不狼狽,孟南庭如今也因為久戰消耗,損兵折將,疲憊不堪。多湖在這番眾人齊力圍剿之下,自然也落不到好。

路放點頭,定聲道:“既如此,也該我們出擊了。傳令下去,明日整裝,後日出發,前往敦陽。”

眾人原本要齊聚在一起,大大地討論一下細節,再商量下應對的,萬萬沒想到,路放輕描淡寫幾句話,便將決定給做下。且那語氣,分明就如同“明日我們去山上打獵吧”的樣子。

不過諸葛銘琢磨半天,最後想想也是,點了點頭:“對,是我們上場的時候了。”

————————

第二日晚間,各種整裝準備之事自然有屬下代為料理,路放自己卻是來到了秦崢的松木屋中。

卻見秦崢早已躺下睡著了,身上蓋了一層薄被,腳丫子卻是露在外面的。

路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握住那腳,要將其放回到被子裏。可是握住時,卻有些舍不得放開了,就著外面灑進來的月光,他看到手中那腳。

比男子的要小巧許多,或許因了經常泡浴牛乳和各色藥草的關系,那腳白皙柔嫩細膩,偏偏握著有沁涼之感,讓人忍不住疼惜。

路放想起昔日,怎麽就一直以為她是個男子,誤會了那麽久呢。

或許是,自己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子,能夠生得這麽錚錚傲氣,又坦蕩達然吧。

就在這時,秦崢朦朧中,卻是夢到一只猛虎正在追趕自己,恍惚間那猛虎化作了高璋,高璋呲牙咧嘴,沖著自己窮追猛趕。自己奪路狂逃,剛以為自己逃出生天時,卻斜地裏又跑來一只野狼,那狼眼眸暗沈,盯著自己,沖自己咬來。

秦崢來不及跑,只好拼盡力氣伸腳踢去,誰知道那野狼卻伸出狼牙,一口咬住自己的腳。

她一聲驚叫,醒轉開來,滿身大汗,睜開眼時,卻見自己的腳被路放握著,正胡亂踢騰。

路放蹙眉,忙俯身,關切地問:“怎麽,做噩夢了?”

秦崢心情很是不好,當下沒耐煩地問:“你怎麽來了?”

路放見她額頭有汗,便幫著去拭,察她意,溫聲道:“做什麽噩夢了?”

秦崢低哼了聲,連眼皮都不願意擡一下,道:“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做這個噩夢吧。”

什麽虎啊狼的,最後還被一口咬掉腳丫子。

路放低聲笑出來:“確實是我不好。”

路放這麽說,秦崢倒是也不好怪他了,當下心裏只是納罕,記得往日,自己睡覺極為警覺,怎麽如今路放握住自己的腳,自己毫無察覺,竟然還是因為噩夢才醒過來的。

一時又想起那個高璋,很是不悅,便躺在那裏,悶聲道:“你明日不是就要出發了嗎?還不回去趕緊收拾。”

路放靠在床邊坐下,道:“我原本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只是吩咐下去,讓他們給你拉一只奶牛來,又要做木桶等物,還有便是要請一個丫鬟來幫你料理飲食。”

秦崢聽著這個,不由道:“那個路一龍又要恨死我啦。”

路放卻問:“你會在意嗎?”

秦崢聞言,笑了出來,心情頓時大好:“我看他吃癟的樣子,倒很是喜歡。”

路放見她高興,只沈吟片刻,便道:“原本也是要留一些人守在這裏的,既如此,那便讓一龍留下來保護你好了。”

秦崢點頭:“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了。”

當下路放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各種叮囑一番,聽得秦崢不覺奇怪,想著路放向來是個沈靜少語的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嘮叨了呢。

路放見她面色有疲憊之色,只好罷了,讓她躺下繼續歇息,自己幫她關好門離開。待走出那門,又在窗戶徘徊了許久。卻見夜色沈靜,月涼如水,山風襲人,松木摻著草木清香撲鼻而來。

他定定望著那松木屋上的窗子,想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子,心間便泛起留戀和不舍,此去一別,到底有些時日,還不知道回來之時,她身子可大好了?

☆、88

待到第二日,路放率領大軍整裝出發,秦崢卻是一覺睡到了太陽曬屁股,方才醒來。待幽幽醒轉,原來路放等人已經上路了。

怪不得這裏如此安靜,鳥兒的叫聲都格外清脆了。

秦崢當下穿衣起來,喉嚨裏覺得有幾分啞,正想找杯水喝,卻忽然,門被敲個不停。秦崢略皺眉,想著這是哪個粗魯漢子,敲門敲得如此冒失。

當下啞聲道:“進來吧。”

於是便見松木門被推開來,進來的卻是一個戎裝少女,容貌秀美,眸若寒星,又打扮得好生英姿煥發,但只是鼻眼朝天,望著秦崢的樣子好生不屑。

秦崢眼都不曾擡一下,只慵懶地道:“敢為蘇小姐,所來何事?”

蘇盼冷哼一聲,道:“叫我蘇將軍!”

秦崢從善如流,道:“是,蘇將軍。”

這位女蘇將軍走上前,道:“你知道嗎,放哥哥臨走前,又是給你請了丫頭伺候你,又是讓人給你買奶牛供你喝奶。還真看不出啊,你竟然是這麽做作的一個人,比那真正的千金小姐還要金貴!你看看我們漫山遍野二十萬人口,哪個如你這般?”

正說著時,有一片落葉從窗外飄零,卻是落在秦崢衣袖上,她拍拍衣袖,淡道:“你說得倒是對。”

蘇家女將軍萬沒想到她竟然認錯,當下倒是一怔。

誰知道,秦崢話鋒一轉,卻繼續道:“不過有一事,你卻是錯了。我讓奶牛擠奶,卻不是為了喝牛奶。”

蘇將軍不解:“那是為什麽?”

秦崢輕笑一下,無辜地道:“我是為了泡浴啊!”

泡浴?!

蘇將軍只覺得腦門上有一群烏鴉在嗡嗡嗡叫喚,她幾乎是不敢置信地,搖頭望著秦崢,震驚地道:“你到底是哪裏來的妖女!”

妖女?

秦崢搖了搖頭:“妖女什麽的,也太擡舉了吧。”

蘇將軍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秦崢,手指幾乎都要顫抖,恨聲道:“如今放哥哥不在,這山裏都歸我和一龍哥哥來管,你且小心。別人因為怕了放哥哥不敢動你,我卻是不怕的!若是你違反了山中半點規矩,我絕對不客氣!”

說著,她轉身就要走,走到一半,卻忽然又回來,指著秦崢道:“還有,我必須要告訴你!放哥哥是我的,你不許招惹他!”

秦崢收拾收拾鞋襪,就打算出門找水喝,邊收拾邊嘆息一聲:“怎麽會有這麽麻煩的女人呢!”

“是啊,女人就是麻煩……”路一龍恰好帶著一個小丫鬟,端了茶水並食盒前來,聽到這個,也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這話卻恰被秦崢聽到耳中,見路一龍帶著一個紮了雙髻的女孩兒進來,那女孩兒手裏還帶著食盒。

路一龍上前稟道:“少爺臨走前,命我找個丫鬟伺候姑娘,還給了一個食譜,請姑娘過目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遞給秦崢。

秦崢接在手裏,只見那紙上用蒼勁的小楷寫了密密麻麻的菜品。先是粥類,就列了紅棗百合粳米粥,牛乳蛋白羹,紅棗木耳湯,花生紅棗湯等,寫明了每日一樣,輪著來。接下來是菜名,有花生鹵豬手,黃氏排骨,野蘑菇燉山雞,山參燉野兔,枸杞燉野鴿,這都寫明了每日至少要有一樣。除此之外,每日要熬一盞燕窩粥早間端給秦崢用,還要備好熱水沐浴,要送來至少三杯牛乳。

秦崢不免好笑,想著路放這些菜譜,怕都是從游喆那裏特意地要來的,又巴巴地寫在紙上叫人給做了吃,真真是煞費苦心。只不過那位蘇將軍知道了,還不知道生多少閑氣呢。

路一龍見她看那菜譜,面上也是無可奈何,想著不過是個市井女子罷了,怎地如此煞費周折,哪裏就這般金貴了。不過他也只是心中想想罷了,少爺臨走之前,是嚴命他務必照顧好秦姑娘的。想起少爺那冷謐的眼神,他知道若是自己有半點違抗,怕是從此就要倒大黴了。

秦崢笑著將那菜譜交給路一龍,道:“辛苦龍將軍了。”山上姓路的頗有那麽幾個,於是大家稱路一龍為飛龍將軍。聽說他打起仗來其實很是勇猛,大家便尊稱他為飛龍將軍。

路一龍忙收起那菜譜,小心放到懷裏,又對秦崢道:“這個叫碧蓮的,是附近農戶家的女子,我問過,廚藝也是能上手的,特意叫來服侍秦姑娘。”

這碧蓮見這個飛龍將軍提起自己,忙捧上手中食盒,低聲道:“這是為姑娘準備的今晨的早點。”

秦崢看這碧蓮,眉目清秀,兩眸單純,知道不過是個樸實鄉間女子,當下也不為難,道聲謝了,接過那食盒。

待打開食盒時,卻是一盞燕窩,一碗赤豆粳米粥,並一張梅花餅。秦崢也著實餓了,便吃將起來。

路一龍暗暗無語,想著果然不過是個市井女子,便是吃起這等珍惜美饈來,也是這般粗魯。

待吃過飯後,只見松木屋外又來了兩位,卻是連裕連崗二位,這兩位見了秦崢,先是恭敬一拜,秦崢忙命他們起來。

於是這兩位這才道,原來路放臨行之前,讓他們二人立下軍令狀,務必保護好秦崢,不得出半點差池。

路一龍此時,在心裏又是一聲嘆息。

不過是個市井女子罷了,長成這般不男不女的模樣,又是在他們落甲山,便是想出個意外,也是難啊!

吃過飯後,秦崢便要在山前屋後溜達一圈,消消食,連裕兄弟前後跟隨,那個小丫鬟碧蓮則在屋內收拾一番,然後去為秦崢準備飯食。

如今這落甲山不過留了兩千人馬罷了,這兩千人留在山中每日操練枯燥,於是閑談時自然提起山中的新聞。

如今落甲山最大的新聞,便是秦崢。

關於秦崢的種種,如今已經被蘇盼從路一龍嘴中掏了一個幹凈,蘇盼忿恨難平,想著放哥哥是何等的男子,心懷天下之志,怎麽如今,竟然為一個區區女子操心這等瑣事至此。

於是平日練兵之餘,她不著痕跡地將這番消息散布出去,果然不過一日功夫,這山上兩千人馬,個個都知道那個長得極其難看的女人叫秦崢,將軍為她又是如何的伏低做小。

路放昔日在路家軍的心目中,便是一個傳說一般的少年,如今經歷數場大戰,將兩萬人馬擴充到如今二十萬大軍,幾次折殺了南蠻軍的威風,路放更是成為了路家軍心目中的神,不能褻瀆的神一般的存在。

怎麽偏偏就有這麽一個女人,竟然騎在神的脖子上呢?

還是一個這麽嬌生慣養的女人啊!

看看蘇將軍吧,明明出身將門世家,打小也是錦繡富貴中養大的,可是如今在這國破家亡之際,還不是一身戎裝,操練兵馬。在操練之餘,身為一個大小姐,竟然親自為大家準備膳食。

只有這等危難之際,才最是試煉人心的時候。

蘇將軍那樣勤勉果敢的女子,才應該是大將軍的良配吧。

眾人這麽想著,難免嘴裏就議論起來,左右大將軍不在嘛。

可是這些人中,卻有那麽幾個,提出了質疑。

質疑的人,就是陳有志。

話說這陳有志原本不過是十裏鋪一介地痞罷了,自從南蠻軍攻打鳳凰城,他也帶著一家老小並幾個屬下逃難到了望垠之地。回到十裏鋪,望著一片淩亂的家鄉,他終於再也無法在那裏每個季收著幾兩銀子的保護費了。

臨走之前,他召集了數個屬下,告訴他們,多年來一直在十裏鋪被奉養,其實屁事沒幹過。如今,我要為十裏鋪幹一件大事,那便是要投進路家軍,去打南蠻人,為十裏鋪的人出一口氣。

他那幾個屬下一聽,個個群情激昂,要知道他們家人也有在流亡過程中死去的,也有家中財物被洗劫一空的,其實個個對南蠻軍恨之入骨呢。

當下十裏鋪又有幾個也要來的,諸如秦家三郎,於是也都跟著這個陳有志來了。

如今,這陳有志等人聽著關於秦崢的各種傳言,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說的是那個他們認識的秦崢嗎?

若說這秦崢是個女人,也就罷了,他們前些日子也隱隱聽過風聲,該詫異的也詫異了,該讚嘆的也讚嘆了。可是如今卻說那秦崢是個好吃懶做貪慕虛榮浮華享受嬌生慣養之輩。

這——卻是怎麽也不可能吧!

可是他們幾個人,在兩千口人馬中的呼聲是蒼白的,也是無力的。

於是他們幾個人便趁著操練之餘,尋到了秦崢這裏,來看看,到底這個傳說中的秦崢,是他們認識的秦崢嗎?

當陳有志等人出現在秦崢面前時,正剛從山上散步回來的秦崢正覺得無聊,見了他們,倒是一樂。無論以前發生了什麽糾葛,如今異地相間,都是分外親切。於是一行人著實熱鬧了一番,敘敘別後種種。

待敘完離別後,便說起這軍中傳言。秦崢聽了,唇邊不免笑了起來,道:“他們如何說,左右於我又沒幹系。”

陳有志卻是大搖其頭,到底是年紀大,便拉秦崢到一旁,附耳道:“若是秦掌櫃和路大將軍日後真得要喜結連理,軍中之人若是對秦掌櫃有這般閑言碎語,總是不好。”

喜結連理?這話說得秦崢卻是一蹙眉。

☆、89

且說秦崢,自從路放走後,左右無事,便在這山間散步,正值黃葉飄零之際,獨自行走在這山間久積的厚厚落葉上,踩出簌簌的聲音,別有一番寂寥。

一時想起路放,這幾日時有消息傳來。

原來路放率領二十萬大軍,前往敦陽,在距離敦陽百裏的白廟亭遭遇大軍。此時各路將軍正與多湖纏鬥,彼此之間都吃了許多的苦頭,損傷不小。路放二十萬新銳猶如下山猛獅,一舉而上,見人殺人,見馬射馬,聯合眾位將軍一起,將多湖大軍圍困在白廟亭。

多湖所率領的南蠻軍自然不肯就此認輸,於是雙方鏖戰多時,各有損耗。路放心知高璋一旦得到帝位,必然還會揮師北上,是以不肯與這多湖之戰中拼出全力。幾經考量後,路放出奇策,將多湖大軍引到了白廟亭附近的峽谷,終於來了一個甕中捉鱉,用火攻的方式,將多湖十八萬大軍燒得潰不成軍,其後又前後夾擊甕中捉鱉。

據後世傳言,這一戰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整個峽谷流淌著的溪水,都是紅色的。

那個亭子被後人改了名字,被稱作泣血亭。而那道峽谷,經此一燒,從此是寸草不生,別人都說因為這裏的土地被燒過後,又浸染了多少人的血,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在這裏環繞,因此這峽谷便改名叫了萬魂谷。

而就在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慘敗之後,丟盔棄甲的多湖率領親信十幾人,倉皇從峽谷後方小路逃竄。路放派了路一袁帶領精銳小股路家軍追擊。

自此,南蠻侵入大炎的這一段歷史,暫時落下了帷幕。

殲滅了十八萬敵軍的路放,身姿挺拔地站在此時還沒有名字的這個峽谷之口,映著血紅的夕陽,遙望著那片望不到邊際的峽谷,入鼻的是難聞的焦味,以及幾乎令人作嘔的血腥。

十八萬,對於許多的人來說,也許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數字罷了。

可是對於此時的路放來說,那是流出的血可以染紅這一片天地,倒下的屍骨將這個長長望不到邊的峽谷填平。

路放平靜地擡起手,揉了揉略顯疲憊的眉心。

一將功成白骨枯,這條路,原本就是踏著別人的骨,飲者別人的血往前走吧。

站在這一片紅光之中的路放,忽而想起了秦崢。

胸臆間便蕩漾起難以抑制的柔意。

這條路無論如何艱辛,我總要走下去。

而你,卻必須要陪著我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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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峽谷中的血腥,自然傳不到秦崢的鼻中。

秦崢此時正安樂地翹著二郎腿,躺在黃葉地中,瞇著眸子享受著夕陽透過百年老林投射到臉上的暖意。

就在她安逸的差點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小丫鬟碧蓮跑過來了,對著連裕兄弟二人喊道:“蘇將軍給大家開小竈了,大家快去吃啊!是烤野豬,有十幾只呢!”

最近碧蓮和連裕兄弟都時常混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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