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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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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璋和高登倉促離開南蠻的消息傳入路放和何笑耳中,兩個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氣。而大炎其他將領也紛紛開懷,於是蠢蠢欲動,糾集兵力,進攻敦陽,表示要光覆失地。這其中鬧騰得最歡實的自然是昔日的皇帝,如今偏安一隅的劉安。

在孟南庭的攛掇下,劉安下令各路將領,集中兵力攻打敦陽,務必將南蠻趕出大炎。

於是天下各路兵馬雲集敦陽,好一場殊死之戰。

這其中,未曾參與敦陽之戰的,唯有路放的路家軍和安定將軍屬下人馬,只因這兩匹人馬遠在鳳凰城,一時之間鞭長莫及。

諸葛銘和路一龍各自帶著人馬回到駐地,心中卻都是有些焦急。敦陽之戰,明著看是各路將領圍攻多湖,其實這演繹到最後怕就是各路將領逐鹿天下了。

若是路放錯過這一次,大炎從此定主,以後要翻身怕是就難了。

可是路放卻依然無動於衷,只是每日仔細伺候秦崢。只看得路一龍恨不得拿刀將那個秦崢捅了,大家死個幹凈拉倒。而這次一同回來的蘇盼,先是聽說有個什麽秦崢得了瘟疫,而放哥哥竟然親自去伺候,再聽說這是個醜男人,又有人說個醜女人?

各路說法不一,蘇盼卻從中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於是便要去查探一番。

可是她這麽一個女子,怎麽可以就這麽去那種隔離營帳呢?萬一被傳染了怎麽辦?特別是聽說啊,那個秦崢如今是唯一活著的最初傳染源,那個傳染性肯定是最厲害的!

霸不悔牢牢拉住蘇盼,不讓她去。

其實霸不悔開始的時候,對於蘇盼這種將門小姐,是敬而遠之的,可是經過這一段在落甲山的相處,他發現蘇盼雖然有幾分嬌氣,可是生性灑脫,為人又極和善。後來蘇盼親自下廚,為大家設法烹制各種菜肴,更是讓他刮目相看。從那時候起,他就覺得這個女子非同一般。

這一次兩個人各自帶兵一路打過來,又見這女子英武異常,端的是巾幗不讓須眉,倒有幾分當日自己妹妹的風采,便越發喜歡了。

此時霸不悔好勸歹勸,總算把蘇盼拉住,讓她不許去見秦崢。可是就在這時候,路錦那位大小姐卻是在圖招財的攙扶下來了。

霸不悔和路錦倒是有過一面之緣,當下兩個人見到對方都頗有些意外,於是先見了禮。待路錦看到一旁的蘇盼,卻是驚喜萬分,上前死死抱住不放。

蘇盼見到路錦,也是激動不已。

這兩個人往日性情相投,關系最為要好了。

於是兩個女人,在那裏嘰嘰喳喳,訴盡了別後種種。

圖招財從旁看得搖頭嘆息,自從路放出現後,她的老熟人是一個個接踵而至,再這麽下去,這個夫人還是不是自己的都要另說了。

霸不悔見此,卻很是高興,搓搓手笑了下,總算蘇盼不再想去看秦崢了,若是真去,那才叫麻煩呢。

誰知道這兩個女人,先從別後種種講起,接著就講到了夏明月。

蘇盼已經聽說夏明月的事了,她先是對夏明月表示了從頭發到腳底板的鄙視,路錦對她的鄙視表示了萬分的讚同。然後呢,路錦就說起秦崢,她咬牙切齒地對秦崢需要路放來伺候有可能傳染給路放瘟疫的事情表示了不滿,蘇盼便對她的不滿表示了萬分的理解。

最後,兩個人同仇敵愾地罵起了秦崢。

罵完了後,路錦拉著蘇盼的手,道:“走,我們去看看去。”

霸不悔心一沈:“不行啊!”怎地說了半響,竟然還是要去看呢?

圖招財忙上前攔住:“夫人啊,你忘了咱們那幾日不能回城,只能在房舍中暫時安息所吃的苦頭了嗎?難道你還希望再受那樣的罪嗎?”

路錦只稍微一猶豫,便拉住蘇盼的手,豪情萬丈地道:“吃苦就吃苦,反正我是要去看阿放的!”

蘇盼從旁支援:“我也是要去的,我都好久沒見過放哥哥了。”

圖招財心中苦啊,他示意霸不悔,攔住啊。

霸不悔望著圖招財,這個人挺精明的樣子,他該攔住的吧?

就在這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時候,那兩個女人手拉著手,一溜煙的不見了。

路錦帶著蘇盼,兩個人找了一輛馬車,命一位將士替他們趕車,片刻功夫便來到了隔離營中。

此時隔離營中已經住了將近二百來人,再加上前來伺候的雜役仆婦等,約有三百人,也算是小有規模了。

她們二人剛一來到,便被一個雜役攔下,路錦何許人也,嬌斥一聲道:“你們竟然敢攔我!”

蘇盼長劍立馬亮出來,冷道:“滾開。”

那雜役見情勢不妙,知道這兩個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忙跑開,去找孫自英了。

孫自英忙得焦頭爛額,忽而聽到這個,只好抽出時間來看,卻見一位認識的,那是路大將軍千嬌百媚的姐姐,而且是鳳凰城第七管家的放在心尖尖上的夫人,惹不起的。再看旁邊那位,一望便知道是大家小姐,且是練過武藝的。他也聰明,一猜就知道這是此次帶兵前來助陣的蘇家大小姐,得,這更是一個惹不起的。

當下他上前笑問:“不知道兩位到此,是要找路大將軍嗎?”

路錦一揮手,道:“不必,我們只在營帳外看看他就可以了。”

蘇盼還待要說,她可不止想看看,她還想說話,還想敘敘別後情呢。誰知道路錦拉了拉她的手暗示,於是她就不說話了。

孫自英見她們只是想在外面看看,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命人取來了口罩等防護物,務必做好防護,當下便命仆婦帶著他們去了,而自己道聲失陪,則去忙其他的了。

路錦和蘇盼兩個人來到秦崢的營帳前,卻見這個營帳和其他營帳隔遠遠地隔離開來。

路錦指著這個道:“他身上帶了瘴毒的,所以和其他的分開。”

蘇盼聽著她的解釋,連連點頭,表示明白。

兩個人帶著口罩,只露著雙眼,忽閃忽閃地掀開一點簾子往內裏看,卻見裏面路放正攬著秦崢,拿著一本不知道什麽書,正一起細看,時不時的路放會為秦崢解釋一番。而路放另一只手,還拿著一把蒲扇,時不時看秦崢熱了,為她扇著。那個體貼周到的模樣,比昔日最貼心的侍女還要周到幾分呢!

蘇盼見了這個情景,頓時心被針紮了一般,痛得說不出話來,眼中的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路錦見了,握了握她的手,權作安慰。

蘇盼努力地睜著眼睛,想看清楚秦崢的容貌,可是隔著模糊的淚眼,只見對方形容憔悴,臉色蒼白,實在看不出任何一絲妖艷禍害的樣子。

看了一會兒後,路錦拉著蘇盼離開了,兩個人到了開闊處說話。

路錦其實就是想看看自己弟弟是不是得了瘟疫,如今見果然沒得,放下心來了。心情好了,便開始同情蘇盼。

蘇盼流著淚,拉著路錦的手,小聲道:“錦姐姐,我不服。若是放哥哥真得尚了雲若公主,蘇盼不會說什麽。若是他被個天仙一般的人兒看迷了眼,蘇盼也不會說什麽。可是如今這個秦崢,不說身上有什麽瘴毒,便是那模樣,實在是入不了人眼。怎麽放哥哥就看上了她呢?”

這件事啊,其實路錦在得知秦崢好像是個女子後,也是前思後想過了。

她皺了皺眉頭,道:“我看阿放確實是對她一片真心。如果她就此好了,倒也罷了。如果從此就沒好,我真怕阿放便一蹶不振了。”

路錦是記得當日路放的模樣的,那竟是為了那個秦崢,連父母兄弟家人都不要了的樣子呢。

路錦心裏疼,傷心是有的,不過傷心過後,她卻是想,這個秦崢真死了,路放怎麽辦?

作為一個姐姐,她多少有著婆婆心態,不希望自己弟弟對一個女人那麽好,心中難免泛酸。

可是作為一個姐姐,她同時又忍不住替弟弟設身處地地著想。如果真為了一個秦崢,便從此自暴自棄,那她是絕對不會不管的。

蘇盼聽了路錦的話,越發心痛:“我是萬萬不能看那個秦崢如此糟蹋放哥哥的!”

路錦拍了拍蘇盼的肩頭:“以後對阿放好些,他念著昔日兄妹情分,總是會顧念你的。”

路錦的意思,蘇盼卻是聽明白了,當下連連點頭:“我都明白。”

路錦心中有著小小的歉疚,出於這歉疚,她又補充道:“如今阿放一門心思在這裏照顧秦崢,你先別過來,這個一不小心傳染了可是大事。你先忍耐一番,等到秦崢或者死了,或者好了,你再做打算。”

蘇盼聽了,越發感動,拉著路錦的手點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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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候路放和秦崢一起看的書,卻並不是別個,正是昔日秦崢親手根據昔日記憶寫下的高璋行軍布陣筆記。

這個對路放而言,確實極為有用。事實上從前幾年,路家人一直對高璋極為重視,也曾在暗中將他所打的每次仗都記錄下來,希望能從中揣摩出這個南蠻第一猛將的用兵之道,以期待日後加以利用。可是無論是行軍習慣,還是布陣手法,都是派探子暗中觀察,到底是只見其形不見其裏。

如今有了高璋親筆寫下的筆記,路放一看之下,對昔日疑惑之處便有了感悟。感悟之後,卻是對這個今生註定的死敵有了幾分欽佩。若是他們不是生在不同的國土,若是他們不是都喜歡上同一個女人,或許,他們真得可以成為朋友。路放憶起昔日自己剛剛出道,便憑意氣之勇,打敗高璋的事情。這也許是高璋至今為止唯一的敗績吧。路放認真回憶當日每一個細節,心中竟自嘆息,那一場仗,實在是自己得上天庇佑。

若是當日重來一次,不見得有那般好運。

不過如今時光流逝,今日的路放人世沈浮,心性卻是不同以往。此時若是再戰,高璋也討不去什麽便宜了。

秦崢見路放掩卷沈思,知道他想事情,也不打擾,兀自躺平了,閉眸歇息。

一時阿穗掀開簾子進來了,端來了一碗冰糖百合粥,說是大將軍親自備的料下的鍋,由她照看著,如今熬好了,要給秦崢喝。阿穗要服侍秦崢喝的,可是路放卻放下那行軍布陣書,要親自來。阿穗無奈,只好從旁看著。

她立在一旁,只見那個冷峻剛毅的男子,坐在床邊,體貼地扶著秦崢起來,將那冰糖百合粥端起來,用小瓷勺舀了一勺子,又仔細地吹著熱氣,待到不燙了,這才餵給秦崢。

秦崢覺得自己有力氣了一些,這幾天也沒再高熱,便要伸手自己吃,不讓路放餵。可是路放卻不給她碗勺,無奈,秦崢只能從了。

阿穗看著眼前這番情景,不覺眼前開始濕潤了。

這秦崢以前看著是個男兒,誰知道竟然是個女兒身,這也就罷了,更不曾想,她都淪落到這步田地了,竟然能得路放如此對待。

身為女人,這便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吧。

而她自己,則是只能從旁默默地看著了。

阿穗低下頭,不著痕跡地擦了擦淚,輕手輕腳地出了營帳,不再打擾他們二人。

兩個人喝完了粥,路放便將那行軍布陣書放在一旁,為秦崢漱了口後。一時秦崢見那書,又問起高璋來,路放便提起高璋匆忙離開大炎,怕是要回去爭奪儲君之位。

秦崢默了半響,倒是沒說話。

路放見此情景,卻是心塞,他並不想看她為了那男人煩憂,不過高璋留下的陰影,卻是一時半刻抹不去的。

又想起,她半夜有時候會做夢,夢裏囈語,卻都是痛苦之聲。他幾乎不敢去想,她到底在天牢裏受了多少磋磨,又是憑著怎麽樣的意志活了下來的。

秦崢卻忽然擡起頭,對著路放笑了下,道:“我有時候,會想起高璋。”

路放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以為高璋是秦崢心中的一個結,永遠解不開的結,不能輕易碰觸,所以他不提。

可是如今她竟然主動提起麽。

路放屏住了喘息,放在腿邊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

秦崢也不曾要路放的回答,靠在身後的引枕上,嘆了口氣,道:“他這個人,其實壞極了,手上沾染了多少大炎人的血,不說其他,就是我父親,便死在他手中。我自然是極恨他的,若說他如今在我面前,我依然是不皺一下眉頭,要殺他。”

路放握緊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下。

其實他也是明白的,秦崢實在是一個愛恨分明的女子,她既知道那個人是仇人,便不會被小恩小惠迷了心志。只是知道雖然知道,到底是意難平。

他跟隨了那麽久的女子,在她身邊默不作聲的守護,結果轉眼之間,便到了別人身邊。

換上女衫,風華畢現,卻是呈與他人。

他並不是那註重女子貞潔的迂腐之人,只是心裏存了一份忐忑,怕她真得就忘不了他。

秦崢說完剛才的話,略停歇了,卻是苦笑一聲:“只是有時候想起這個人,卻覺得他也很是可憐。自小沒了父母,一個人吃著百家飯長大,弄成他狼野性子,七歲便殺人,後來跟著進了宮,怕也是受了不少苦楚。”

路放聽著這番話,卻是每個字仿佛敲在他骨頭上般。

秦崢又道:“我有時候想,若是他生在一個普通市井之家,會是怎麽樣的性子,一切是不是會不同,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路放垂眸,小心地道:“還有其他嗎?”

秦崢微詫異,望定路放:“還應有什麽?”

路放默了下,搖頭說:“沒什麽了。”

秦崢不免覺得今日的路放有點奇怪,不過並未在意,只是又道:“有時候覺得,他雖然種種不是,對我卻是還好。”即使有各種毒打,即使後來的瘴毒,她都能理解。

高璋那個人,愛一個人便是愛入骨髓,恨一個人則是恨不得徹底將其毀滅。他對她有多少狠毒,便對她有幾分情意和失望。

她輕輕嘆了口氣:“我將他傷得那般,他給我投了瘴毒,從此後我與他也是兩不相欠了。”

路放終於松了口氣,擡手握住她的,道:“若是你覺得欠了他,我便替你還,絕對不讓你心中對他有半分歉疚;若是你不覺得欠了他,那我便要讓他為你身上的每一點傷疤付出代價。”他說到最後兩句話時,深黯的眼底依然是平靜的,可是那平靜裏,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寒栗。仿佛他說這麽一句,將來便是必定會去做的,是不容人質疑的。

這是秦崢從未看到過的,一時她不免有些怔住。

不免想起昔日他躺在那裏要死,自己幾個巴掌扇過去的情景。當時哪裏曾想到,那個沒有半分求生意志的少年,如今竟然長成了這般模樣,英姿挺拔,冷峻無畏,舉手投足間盡是大將風範,隱隱然有王者之姿。

她想起這裏,不由笑了,便隨意問路放道:“我若欠了他,你便不為我報仇了嗎?”

路放見她眸中笑意,心中也是安慰,知道她竟然開起了玩笑,當下便道:“若是你覺得欠了他,我自然會饒他一次後,再為你報仇。”

秦崢笑點頭道:“好,那我等著。”

這兩個人說笑間,便聞聽外面有人來報,卻是諸葛銘來見。路放便讓秦崢歇著,又喚來阿穗侍奉,自己則去見諸葛銘。

待見了諸葛銘,卻見對方一臉喜色,問及時,方才知道,此次路家軍和何笑都派了人去找申屠江,那個申屠江卻早已先他們一步,離開了南蠻軍,此時已經是不知去向。不過好在他們找到了一位名醫,便是游走四方的神醫游喆。

游喆這個人,在為高璋診療的時候曾經和申屠江相處過一段時間,或許對於這瘴毒知道一二呢。

路放聞言,忙點頭,命人將游喆帶來。

片刻之後,諸葛銘便將灰頭土臉的游喆領了上來。

原來當日,秦崢刺了高璋,高璋命懸一線,游喆受命救人,高璋幾次生死一線之隔,都是游喆將這個人的性命救了過來。後來申屠江也趕來了,兩個人便一起救人。開始的時候還彼此看不慣,後來漸漸佩服對方,竟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於是也偶爾有所切磋。

後來高璋匆忙回了南蠻後,申屠江也因事離開了,游喆想著自己留了也無用,便要離開南蠻軍四處飄零。卻正好,受命前去抓申屠江的單言沒有找到申屠江,看到了游喆,對這個人是有印像的,便把這個人給拎回來了。

游喆一路飯菜都不曾吃好,在馬背上顛簸得更是難受至極,一下子就被扔到了這隔離營,逼著要去給秦崢等人看病。

他苦著臉,沒精打采地先去為秦崢診脈。

待見了秦崢,卻是吃了一驚,指著她道:“你,你不是……”

秦崢卻也認出了這個神醫,當日就是他,一語道破了自己的陰謀的。

她冷哼了聲:“這不是游神醫麽,真個好本事,若不是你,怕是高璋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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