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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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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言凝視著秦崢,認真地道:“我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便註定了要一生一世聽命於城主。可是我知道,城主也是真心要保護你的,他從來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秦崢不說話。

單言只好又道:“你不相信沒關系,可是你應該跟我回到城主身邊。”

街道上的人馬,待到天要亮時,方才跑過這個街道。天明後,兩個人離開這個客棧時,發現地上的青石板早已被踏碎了。

秦崢問單言:“鳳凰城也在危險之中,我們回去,豈不是正好被人抓住?”

單言道:“我們先躲避一些時候,看看形勢。”

秦崢想想,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便道:“還是回十裏鋪躲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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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隊經過的人馬,恰恰便是路放所率領的路家軍。

原來那一日,當路放正在為戰局所困苦思對策之時,忽然屬下來稟報,說有外人前來求見。而來見路放的,不是別人,卻是托雷。

當日路放一眼掃去,卻見托雷身著西野特有的長袍左衽,圓領窄袖,身上披著毛裘,配著金刀,當下便明白了。

他笑了下,道:“敢問是哪位王子?二王子還是四王子?”

西野王膝下有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此次前來征戰的便是二王子和四王子了,而以托雷此時的裝扮看,其身份應該是王子之一。

托雷聞言大笑:“在下乃西野王第四王子,原名哈丹*托雷*那日松,路老弟不必那麽客氣,請繼續叫我托雷。”

路放從善如流,道:“托雷大哥。”

托雷望定路放:“路老弟,心裏可怪我往日隱瞞身份?”

路放朗聲道:“托雷大哥既隱瞞身份,想來定有難言之隱。”

托雷見他言語真誠,心中大為受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兄弟,時至今日,難得你還能把我看做兄弟,不枉我們昔日相交一場。”

路放笑了:“托雷大哥,還記得分別之日,你我三人曾大醉一場,言定再見之時依然是兄弟。”

托雷聞言,大笑,可是笑畢,卻是想起秦崢,問起道:“我聽說他如今在被高璋抓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提起秦崢,路放不免眉間有擔憂之色,便將秦崢如今處境一一道來。他只知道秦崢依舊在高璋身邊,可是後面的,自從戰火起了,這音訊也便斷了,因為還不知道秦崢被關押在地牢之中,受了萬千折磨。

托雷當下點頭,負手道:“原本那日,我等遭遇暗殺,我還以為那些人是沖著我托雷來,便故意將那些人引開,想著單言定會保護好她。結果後來沒想到後來秦崢倒是受了這麽多苦楚。”一時又聽到秦崢如今就在高璋身邊,不由皺眉:“高璋這個人,為人殘暴,若是真發生了什麽事,後果不堪設想。”

一時之間二人又提起如今形勢,托雷這才步入正題,講起此行目的。

原來這次西野率十萬大軍進犯大炎,原本是西野王的主意。西野王和南蠻王素來有信函來往,此次兩個人商定一起拿下大炎,將其瓜分。可是這其中有涉及到其他種種利益糾葛,且南蠻王下屬諸位王子未必對西野有邦交之意。偏偏這位南蠻王如今已經老邁,身體日漸衰敗,因此西野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

就托雷自己而言,他是並不希望發起這場征戰,使得生靈塗炭。西野多年來游牧於西邊廣袤的草原之地,也素來習慣了這種生活,要他們進入大炎,未必就能過上他們想要的日子。因此他是希望大炎和西野日後能夠恢覆邦交,兩國能夠互通來往。

而就此時這一戰,最最關鍵的是,他前幾日還和高璋協商行動一事,結果沒處幾天高璋突然變卦,也萬萬沒有料到高璋殺一個回馬槍,竟然把矛頭指向了鳳凰城。鳳凰城商隊遍布天下,便是西野,也多多依仗他們送去的布匹脂粉鐵器等物。

托雷的想法,卻是正中路放下懷,一時之間兩個人又談起當今天下形勢,想法都極為一致,當下不免有惺惺相惜之感。托雷也不由得感嘆:“當日在十裏鋪,每日裏被秦崢鞭打著要日夜忙碌,不是洗碗就是洗菜,竟然不得時間和路老弟聊起這些。”

路放想起昔日,卻是越發憂心秦崢,只是怎奈此時卻無計可施,更不知道她身在何方。

兩個人聊到最後,商定托雷回去說服自己的王兄,撤兵離開,而路放則是迅速聯合幾路人馬,擊潰阻擋的南蠻軍,然後迅速帶兵增援鳳凰城。

托雷回去後,果然不過三日,西野軍無聲無息的撤了,與此同時,安定將軍和路放聯合夾擊,將南蠻軍六萬人馬徹底擊潰,一時之間血流成河,南蠻軍丟盔棄甲四散逃跑,卻被安定將軍和路放所派出的追兵逐個擊殺,最後連首領將軍也被路放斬下項上人頭。

一時之間,大炎群將震驚。假如說鬼斧山一站大大地挫了南蠻軍銳氣,那這一次折損對方六萬人馬,便是實打實地給南蠻軍來了一刀。

這個消息傳入密陽的時候,原本已經如喪家之犬的皇上拍案叫好,直呼路放幹得好!

一旁的將軍孟南庭卻是陰測測地掃了皇上一眼,當下皇上不再說話了。反而是旁邊的雲若公主看不過去,道:“當日若不是路家被斬,我大炎皇朝也不至於落魄至此。”

孟南庭望向公主,卻是忽然笑了:“我聽聞公主昔日便曾對路放極為熟稔,且讚賞有加?”

雲若公主乃雲英未嫁之女,見下臣竟然和她討論起這個,當下便不再說話,反倒是皇上接口道:“雲若自小便讀兵法,自然對路家用兵之道多有關註,況且她到底是和路放自小一起長大的,便是彼此相熟也是應該的。可惜雲若生來為女子,若是她為男子,朕這個帝王之位讓與她做,倒是合適。”

雲若公主垂眸,卻覺得皇兄說著這話時,那孟南庭望著自己的目光讓人很是不自在。這個人往日看似忠誠老實,沒想到在這亂世之中,竟然敢做出挾天子令諸葛的謀逆之事,這也就罷了,他甚至已經搶占了皇兄最心愛的貴妃。

這個人,此時此刻無論做出什麽來,雲若公主都不會感到奇怪。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可是心裏明白,身邊的這個皇兄為一國之君,可是如今卻已經不可能保自己安全。

孟南庭望著公主垂頸間的優雅,卻是笑了。

他早已想到一個辦法,讓他有一天能夠名正言順地號令天下。

而當路放大敗南蠻軍的消息傳入敦陽的時候,當時尚在敦陽宮中的高璋,聽此消息,深夜不能寐,半夜忽然坐起,狂吐鮮血,驚得日夜守候的多湖忙叫起來了神醫游喆。游喆診脈後,只說道:“以後萬萬不可操心勞力,不然性命不保。”

多湖無言,高璋身為南蠻六王子,北伐大炎的大將軍,怎麽可能不操心勞力。

不過此時此刻,他們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緊接著,高璋深知路放一旦解困,便要前去鳳凰城支援,於是他這才下令,親自率領大軍前往鳳凰城,務必攻下這座數百年來無人踏破的城池。

當時多湖問起,秦崢怎麽辦。

高璋沈默良久,只答道:“帶著。”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誰也沒想到,慕容楠前來搭救秦崢,秦崢刺高璋,段青砸多湖,於是這一眾大軍的兩位主心人物都躺倒在了那裏,十幾萬南蠻軍群龍無首,只好原地待命。

路放並無法探到為何那十幾萬大軍停駐在半路不曾進行一步,只因南蠻內部將這個消息隱瞞起來,只有南蠻軍少數將領方才知道。不過路放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做過多糾結,而是迅速整頓了手下人馬,並帶著安定將軍屬下借來的五萬人馬,共有十一萬人馬一起奔向鳳凰城。

他幾乎是日夜兼程,披星戴露,卻因此,再一次錯過了秦崢,和她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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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此時的秦崢,在單言的帶領下,來到了十裏鋪。果然見十裏鋪也是一片狼藉,曾經熱鬧的街市如今是空無一人,陳記布店的牌匾掉了下來,福來客棧的大門被燒掉一般,而錦繡閣大酒樓的二層樓都塌陷下來了。

兩個人在這瓦礫橫生間,來到了一人飯莊,卻見飯莊的牌匾竟然還在,房屋也看著還好,只是那紙糊的窗戶紙不知道被誰給捅破了,正在風中颼颼作響。

大門是上了鎖的,鎖都已經生銹了,秦崢試圖掰開鎖,卻使不上力氣。她自從高璋那裏逃離,便明白自己身子骨徹底不行了,總是有氣無力,身子虛得很,且見風便渾身發寒。

單言見狀,便上前將鎖掰開。

推開門,一股久封的塵土的味道撲面而來,進了院子,卻見院子裏久無人打掃,已經有雜草長出。恰是去年冬日大雪,雪化了,院子裏滋潤,雜草生得茂盛。

秦崢來到竈房,這竈臺上已經是厚厚一層灰了,翻了下角落,卻也翻出來一些雜糧,並沒長毛,是能吃的。

秦崢累了,坐在竈房裏的小杌子上休息,見單言過來,便道:“這些雜糧,夠我們吃一些時候。若是不夠,你便去附近摘些野菜來。又或者,我們去其他家裏看下是否有吃剩下的。”

單言點頭。

如今外面兵荒馬亂,這鎮子裏竟然都空了,住在這裏確實需要糧食的。

當下兩個人又收拾了兩間正屋出來,各住一間。收拾完了,單言去打水,秦崢則收拾竈房,待收拾完畢,天都要黑了,秦崢便草草熬了點湯水,兩個人各自吃了。單言把碗筷洗了,連個人便各自歇下。

接下來的時日,兩個人便住在這裏,平時並不外出。閑來無事,秦崢便寫字,將昔日在高璋那裏所看到的行軍筆記都給記下來。她翻了幾遍,又素來記性好,如今竟然一字不落地全都能抄寫下來。她想著,這是高璋自己往日經驗總結,若是給路放看了,總能對他有幫助的。

單言無事,便在院子裏練練劍,有時候也打一套拳。他見秦崢身子虛弱,伏案寫筆記總是會咳嗽發冷,便提議教她打拳強身健體,可是秦崢並無興趣。單言無法,便到鎮子上的藥鋪裏,推開被砍成半截的門進去,卻見裏面經過南蠻軍的打砸後,裏面亂七八糟。單言翻找了半響,總算找出些人參須根,並零碎的鹿茸和銀耳,交給秦崢讓她吃了補身體。

後來單言一起出去,無意間獵了幾只鴿子,帶回來後,秦崢便用這鴿子做了五香鴿。這五香鴿做出來端得是質地酥爛,味香汁濃。秦崢邊吃邊道:“這鴿子顏色各異,但是只有這白色的能夠入藥。”

單言聽了,倒是感了興趣,問道:“吃了能有什麽益處?”

秦崢想了想道:“可以補肝壯腎、益氣補血、清熱解毒、生津止渴,還可以養顏美容,長久食用,可以使得肌膚如雪,細膩白嫩吧。”

秦崢原本是無意一說,單言卻是留了心,自那後便到處尋覓著去獵些野鴿子來,且只找白色的。找來後他再也不吃了,都讓秦崢吃。

秦崢便將這鴿子或者做了五香鴿子湯,或者做了烤鴿。一時倒也吃得自在,只是滿足了這口腹之欲,身上卻不見好轉。而且身上那疤痕結痂掉落後,依然留下了難看的印記,很是可怖。

單言偶爾間見她領口的傷痕,皺眉道:“我再去尋尋,看是否有治疤痕的藥吧?”

秦崢搖頭:“一來這個難治,怕是普通藥膏並無效果,二來我也並不在意。”

單言低頭,道:“你總是要嫁人的,若是他日嫁人,這樣子難免不好。”

秦崢卻笑了:“自過了這個年,我都十八歲了,這個年紀,已經老了,怕是再也難尋良配。再者說了,即使我真得嫁了,對方因為這疤痕而嫌棄我,那也不是能與我共度此生之人。”

還有一重便是,她分明都是已經嫁過的人了……

單言聽了,這一晚上,卻是再沒說一句話,一直到臨睡之時,忽然來找秦崢。

秦崢那時候正要吹燈睡呢,見他來了,只站在那裏,也不坐,便納悶:“有什麽事?”

單言臉紅了下,望著秦崢,卻並不說話。

秦崢擰眉:“發生什麽事了嗎?”

單言張嘴,說的話卻是結結巴巴:“你,你不要擔心……”

秦崢合上書卷,放置一旁,問道:“我擔心什麽了嗎?”

單言終於鼓足勇氣,一股腦地道:“你才十八歲,還很年輕,不是老姑娘,你的疤痕雖然不好看,可是總有人不嫌棄你的。”

秦崢點頭:“嗯,我明白。”

額,就這樣了嗎?

單言鼓起的勇氣偃旗息鼓,最後垂了下眸,道:“我想,路放肯定不會嫌棄你的。”

他的話,卻透著幾分落寞。

秦崢想起路放,唇邊帶了一抹笑來,點頭道:“他自然不會嫌棄我。”

不過,路放怎麽會好好地嫌棄自己身上的傷疤呢?

單言擡頭間,卻見秦崢唇邊那抹笑,隱約帶著幾分溫暖,不由眸中泛起痛意,不過他依然勉強笑了下,道:“是,他不會嫌棄你的。”

他停頓了一番,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秦崢頓時挑眉:“哦?”

單言深吸一口氣,眼睛看著上方的房梁,硬著聲音道:“我是說,你,你如果和我在一起,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的!”

說完這話,他竟然轉首就走,走的時候特別匆忙,甚至連門都忘記了關。

秦崢雖然在男女之事上未免有些遲鈍,可是單言說得如此明白,她也聽懂了。

於是,她低頭沈思一番後,不由瞇起了眸子。

為什麽呢?

秦崢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假如高璋那個人性情實在特別所以才看上了她這樣毫無女子嬌媚之氣的女人,那單言呢?

她在院子裏負手走了幾圈,忽然眼中一亮。

人說女子若是失身於一個男人,從此後也許反而會戀慕那個男人。而單言,難道也是這樣?

當日,在托雷的提議下,她和托雷可是幾乎扒光了單言,將他的身子看了個一幹二凈。

這……

秦崢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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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秦崢有所頓悟後,便總覺得看著單言不是以前的單言,於是有時候便躲著他。可是目前他們的活動範圍就這麽一個小院,兩個人又要一起吃飯的,怎麽也躲不開啊。最後秦崢心一橫,假裝沒這回事了,於是終於又如往日一般自若了。

單言卻並不知道秦崢心中的變化,一如往日一般。可是秦崢心裏因為知道了一些事,總感覺單言好像對自己格外的照顧,又想起那次單言竟然被當做自己被抓起來,便問道:“當日你是怎麽落到他們手中的,又是怎麽被他們抓起來的。”

問起這個,單言卻不想多講,只說:“他們誤會了吧。”

秦崢卻是沒那麽好騙的,道:“你是不是擔心我被識破身份,處於危險之中,於是便自己假裝是秦崢,讓他們不再追查我的身份。”

這話一出,單言陡然望向秦崢,猝不及防間,秦崢明白了,果然是這樣的。

單言耳根紅了下,道:“你不必覺得虧欠於我,你後來為了救我,不是要挾慕容楠等人來救我,已經還了我了。”

話雖這麽說,秦崢心裏卻是明白的,她欠單言的,怎麽能還清的呢?

她低頭想了許久,自己這一世,原本孤零,一無父母為自己做主,二無兄弟可依靠。路放雖若兄弟一般,可是如今到底不在身邊。她自從成親之日便遭遇了城破父亡夫死,便再也沒有想過找一個男人再嫁。

如今,既然單言對自己有意,且看他品性,也並不是始亂終棄之人。倒不如,自己以後幹脆嫁他,一來了了他的心願,二來算是報答他的恩情,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想到這個,秦崢忽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她再看向單言,那目光裏便多了幾分探究和琢磨。

這目光弄得單言很不自在。

秦崢把這個主意在腦子裏沈澱了兩日後,終於下定決心,便打算晚飯時分和單言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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