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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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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路放寫了一封信函給何笑,打算第二天派人送到鳳凰城去。

如今雖然有了金子,可是周圍的百姓也都不富裕,且趕上去年災荒,以至於如今就算有銀子也很難收集來大批的糧食,路放知道,若是想長久維持,還是要找何笑。如今他有銀子,用銀子來換何笑的糧食,這個忙何笑應該是能幫的。

寫完了信,這時候已經很晚了,他也該睡了。不過他現在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睡前要拿出那壇子路菜,用小勺挖出一些來,加入燒開的水泡著喝下。經過水一泡,久經積壓的路菜便在開水裏舒展開來,那碎葉兒在水中慢慢有了翠綠的色彩,混著些許的肉末和蔥絲兒,路菜中的油珠兒也亮晶晶地在水面上飄浮著,看著分外誘人。

他慢慢品度著,輕輕咽下那菜湯,品嘗著菜湯裏那濃濃的她的味道。

閉上雙眸,想著遙遠的地方那個女子彎腰認真曬制路菜的情景,唇邊漸漸泛起一抹笑來。

如果生在太平盛世,他多麽希望永遠陪伴在她身邊,當一個踏實耐勞的小夥計,就那麽過一輩子。

這是他在腥風血雨之中,唯一的期盼,也是他每日睡前最奢侈的享受了。

可是今晚,路放正閉目品味著這滋味,忽聽到外面有敲門聲。

路放挑眉,難道這路一龍又來了?

可是沒等他說什麽,便聽到諸葛銘輕聲叫道:“少爺?”

竟然是諸葛銘,路放淡聲道:“進來吧。”

諸葛銘進來後,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菜湯。

他面目含笑,悠悠然坐在路放對面,笑著說:“少爺,這每日操勞練兵,辛苦了。”如今山上開始漸漸地招兵買馬了,由於之前鬼斧山一戰,路放名揚天下,大炎士氣振作,多少平民百姓人家送兒子來投奔落甲山,於是這一下子落甲山人馬多了許多。人這麽多,自然要蓋房建屋吃飯,再者新兵多了,這都要慢慢訓練的,要不然可不是壞路家軍的名頭嘛。

路放面無表情地道:“諸葛先生今日操持山中瑣事,辛苦了。”

諸葛銘搖頭笑道:“不辛苦。”

接著,油燈下,兩個人對影無言,最終,諸葛銘將視線還是落在了路放的菜湯上。

他再次笑了下,試探著說:“我想著,做出這壇路菜的,定然是一個姑娘家了。”

路放依然面不改色:“諸葛先生何出此言?”

諸葛銘笑意漸漸收斂,頗有深意地望著路放,緩緩地道:“因為少爺喝著這菜湯的時候,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神情。”

一種非常溫柔的神情,柔化了他蕭殺冷硬的面孔。

路放垂下眸來,並不言語,良久後,他才道:“是,她是一個姑娘家。”

諸葛銘見此,又進一步道:“少爺和她很熟了?”

路放想起秦崢來,唇邊再次泛起一抹笑,這笑容猶如冰雪初融,猶如春風拂面。不過這笑容也很快隱去,慢慢消失在唇角。

他眸中帶著回憶的味道,輕緩地道:“是很熟,曾經生死相依,相濡以沫。”

其實路放也算是諸葛銘看著長大的,可是這麽多年了,諸葛銘從未見過路放在提起哪個女子時會有這般的神情,從來沒有過。那個蘇盼表小姐不能,少爺曾經的未婚妻夏家小姐不能,甚至,連雲若公主都不能。

諸葛銘輕輕嘆了口氣:“少爺心有所屬,我原本該替少爺高興,可是這件事那個姑娘知道嗎,是否對少爺抱有同樣心思?我看蘇家表小姐對少爺頗有情義,想來蘇將軍也是有意成全,少爺打算如何處置?”

諸葛銘所說,都是問題,其他也就罷了,只是那個“那位姑娘知道嗎?”真是直戳路放的心窩子。

路放蹙起了眉頭,搖頭道:“她不知道。”

諸葛銘聽到這話,忽然為少爺的情途擔憂起來:“少爺,咱這仗不知道打到什麽時候,若是這一打好幾年,怕到時候你回去找人家,人家娃都抱了好幾個了呢!”

路放聽得越發皺眉。

諸葛銘見路放神情,頓時看出來了。他這少爺啊,沙場老將了,可是情場上卻是幾乎一空二白,怕是連個招呼都不曾打,這人家姑娘哪裏知道他的心思啊,難不成要一個大姑娘家待字閨中多年等著他?

諸葛銘無奈搖頭,馬上獻計獻策當起了狗頭軍師:“這位姑娘是哪一個呢,什麽情況,說來聽聽?”

路放想了想,竟然想不出什麽措辭來表達秦崢是個什麽樣的人,最後只好道:“她穿著男裝,開個飯莊。”良久又補充了一句:“她平日裏有點冷。”

穿個男裝?開個飯莊?平日裏有點冷?

諸葛銘腦中靈光乍現,恍然大悟,隨後不由笑了起來:“啊,她就是那個路一龍口中所說的,對你挾恩圖報各種欺淩壓榨的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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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何笑那裏的信很快有了回覆,何笑已經緊急調動一批糧草,並棉衣若幹,會擇日送往邊境,到時候只需要以暗號為準,前去安家鎮的福來客棧接應即可。

諸葛銘見到這個信息,倒是高興,只是又擔心:“這麽一大批糧草,可算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可是自古以來糧草乃兵家必爭,多少戰事都是互相打這糧草的主意。如果萬一被搶了去,別說眼前這幾萬張嘴,便是何笑那裏我們自然不好交代。”

路放深覺諸葛銘所言有理,當下便道:“屆時我會親自帶人前去接應糧草。”

諸葛銘聞言點頭:“如果少爺能夠親自前去,那自然是萬無一失,只是要辛苦少爺了。”堂堂一個大將軍,竟然要做這運糧官的活兒。

路放卻道:“若是派一龍等前去,自然也是沒問題。只是他們對鳳凰城邊境到底不熟悉,不如我去來的好。以後熟了,便讓一龍前去吧。”

諸葛銘連連稱是。

於是當日,路放便收拾行囊,準備出發。其實也沒什麽收拾的,無非就是一定要記得帶著他那個壇子。

一路上還算順利,連夜趕路,不多時便到了安家鎮外,此時正飄著雪花。

將要進鎮子時,有一輛馬車正好要出鎮子,和路放所帶領的人馬擦肩而過。當馬車經過路放身邊時,他聞到一股香味,那是一種熟悉的香味。

路放心中一動,不由得多看了眼那馬車。馬車是黑色的,極其普通,趕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頭上也沒戴鬥笠,鼻子通紅,臉頰略顯蒼白,身形略顯單薄,手底下卻是有些功夫的。

鳳凰城裏多的是奇人異人,這裏又距離鳳凰城近。路放倒是沒多作他想,只是聞著那味道,想著那馬車裏定然也放著秦崢所做的路菜。

路放想到這個,不免一笑。

路一龍的鼻子很靈敏,自然也是聞到味道兒,當下不由得摘下鬥笠,揮著鬥笠上的積雪,笑道:“看來這個安家鎮上也有賣壇子菜的,等下我們買上幾壇子吧。”

路放點頭。

這一段時間,可把路一龍給饞壞了。眼睛不知道多少次瞄著他屋裏藏著的那罐子壇子菜。

於是他們揮鞭讓馬兒跑得更快,很快到了鎮子裏。這安家鎮路放是停留過幾日的,發生在這裏的事路放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可是也再也不會對人提起。

他憑著對這座小鎮的記憶,帶領眾人來到福來客棧,卻見客棧前已經停了許多車馬,為首的卻分外眼熟,再細看時,卻是當日在鳳凰城城門處迎接他的蕭柯。

路放不覺挑眉道:“不過數日功夫,沒想到蕭侍衛已經獨當一面了。”能短短幾日功夫將一個守門衛士提升為執行運糧如此重大事宜的頭領,這鳳凰城用人也忒地獨樹一幟了。

蕭柯自然也記得路放的,事實上他對路放離開鳳凰城後的鬼斧山逼退高璋之事可是耳熟能詳,當下抱拳恭敬地笑道:“公子,糧草已經備下,請路公子清點。”

路放當下命人清點,這麽多的糧草,清點費了半響的功夫,一邊清點一邊拂去上面雪花放在馬車上。等一切清點過後,並無問題,於是命人收下,又謝過蕭柯。蕭柯道聲要趕著回去覆命,便自行離開了。

路放剛要率人帶著糧草離開,卻見這客棧裏竟然也在叫賣一人飯莊的路菜。

他不禁停下腳步,往那攤販的方向看過去。

卻聽那攤販叫嚷道:“一人飯莊關店,秦家掌櫃閉門,路菜從此絕跡,最後的路菜啊,大家快來買啊!再不買,你永遠也吃不到最正宗的路菜了!最後的路菜,只要十兩銀子一壇,別說貴也別說賤,以後再有銀子你也買不到!”他的面前放著數個壇子,壇子上寫了“一人飯莊制”五個字,壇子頂部都覆蓋了一層積雪。

這話聽的路一龍心癢癢,低聲道:“少爺,說是以後路菜就沒了?那咱買幾壇子帶回去?”

雖說少爺自稱也會制作路菜,可誰知道做出來是什麽味呢?再說少爺所謂的路菜還在山上曬著的。最近總是陰天,沒個好太陽,曬了那麽多時日,還不是濕漉漉的!

路放卻道:“過去打聽下,什麽叫最後的路菜?一人飯莊關店,秦家掌櫃閉門,這又是什麽意思?”

路一龍聽見少爺吩咐,頓時按耐不住一刻饞嘴躁動的心,摩拳擦掌地往那個小攤販奔過去。

小攤販正叫賣著,忽然看到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站在自己面前,倒是也不怕,這年頭誰怕誰啊,再兇的打仗的他也見過!於是他笑臉相迎道:“這位爺,你要一壇子嗎?”

路一龍便問:“這位小兄弟,你剛才所說的最後的路菜,是個什麽意思啊?”

小攤販見路一龍問,便得意洋洋的講起了大八卦:“你還不知道吧,咱們這路菜都是一人飯莊的秦掌櫃做出來的,這位掌櫃如今已經關門停業了,以後就不做路菜了!”

路一龍繼續追問:“為什麽啊?你怎麽知道的啊?”路一龍其實很靠譜,既然打聽,就得打聽仔細了。

小攤販聽到路一龍問這個,越發得意了:“我當然知道了,因為昨晚上啊,這位秦掌櫃就住在咱們這客棧裏,我和他說過話,他親口說的呢!”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到面前一個陰影籠罩住他,他擡起頭,卻見面前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俊朗冷硬,眸中散發著凜冽氣息。

他頓時閉嘴,有些怕怕的了。

這年頭,來往的殺人越貨的多了,他還是知道哪些人該怕,哪些人不該怕的……

路放沈聲逼問道:“你見過秦掌櫃,昨夜她就住這裏?”

小攤販忙點頭:“是是是!”

路放劍眉壓低,冷聲問:“現在她人呢?”

小攤販無辜地道:“走了啊!”這可不是他讓人家走的,是人家自己走的,這位英雄,不要用那樣可怕的目光看著他啊……

路放冷聲道:“她向哪個方向走的?”

小攤販伸出手指頭無辜地指指:“那裏……”正是路放來時的方向!

路放又逼問:“什麽時候走的?騎馬還是走路?”

小攤販忙道:“走了有半個時辰了吧……是趕著一兩馬車……”

路放聽著,心頭驟然一動,緊聲問道:“是不是一輛黑色的馬車?”

小攤販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一輛黑色,不大不小,是一匹灰色的馬!”

路放聞言,扔下路一龍等人,兀自翻身上馬,縱馬馳騁,向著鎮子外的方向追去。

那個擦肩而過的馬車,竟然是秦崢的!

那個馬車上散發出熟悉的香味,其實是因為那上面坐著的是秦崢!

路放低低俯下身子,兩腿夾緊馬腹,鞭子揮舞著拍在馬屁股上,冷風在耳邊呼嘯,兩邊的樹木在馳騁中往後疾退。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就這麽和秦崢擦肩而過!

他縱馬追出去許久,可是一直跑到馬兒汗流浹背氣喘籲籲,他也不曾再看到那輛馬車。

路放怔怔地望著眼前白茫茫的路,雪花還在飄落,車輪的痕跡早已掩蓋在大雪之下,他無法知道秦崢到底去了哪裏。身後是重重的責任,他甚至不能任性去跑去追她。

他終於忍不住仰天大喊:“秦崢,回來!”

他的呼叫聲在天地間回蕩,驚起了周圍寒鴉一片,撲簌著掉落了片片雪花。

可是卻不曾有那個女子的回應。

有雪花落在他的鼻端,他一身單騎,孤然立在那裏。

許久,他終於調轉馬頭,重新往安家鎮的方向回去。

他肩頭還有那麽樣的重擔,那些糧草不能有任何閃失,他只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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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看到的那輛馬車,確實是秦崢的。

秦崢自從拿了那根簪子,便下定決心要去大炎邊境一探究竟。她先和合作的王家說起路菜要停做的事,王家自然很是失望,因為沒有了秦崢的路菜,他們的生財之道一下子沒了,就要另外尋找門路了。

如今一人飯莊還有幾十壇子的路菜,這些秦崢都交托給了王家,請他們送出去賣了。她將家中的銀錢盤算清點一番,自己取了一些銀子做盤纏,剩下的分了兩份,一份給托雷,另一份則是給包姑的。

她將包姑那一份埋在家中院子裏,把院子鑰匙交給了包姑,對她道:“家裏的銀子,還不知道我會不會回來,能不能用得上。我若是三年內不曾回來,那這些便都是你的。到時候你也將近及笄之年,便將這些作為你的嫁妝,記得找個忠厚郎君,將來嫁了,憑著我教你的些許手藝,開個小鋪子,生活總不至於差了。若是你家裏出了什麽意外急需用銀子,你也可以提前支取,但若是沒事,可千萬記得不要聲張。”

這時候包姑雖然只有十一歲,可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在秦家飯莊歷練了這些時日,早已比之一般的女娃要懂事許多。如今聽到秦哥哥提起這些,竟有交待離別的意思,不由得淚流滿面,又知秦哥哥這是一心為自己考慮,把自己將來都考慮周全了,當下含淚感謝。

秦崢又拿了托雷那一份銀子,交給托雷,可是托雷卻拒絕了,道:“既然為兄弟,原本在這裏做事也不是貪什麽銀子。如今你去尋找母親,大炎那裏兵荒馬亂,我不放心,總是要跟著你走一遭的。”

秦崢又問單言,單言卻是道:“我是受命保護秦家掌櫃,自然是掌櫃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秦崢見此,也不多說什麽,當下便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其實也沒什麽要收拾的,無非是幾件換洗衣服,帶上銀子,最最重要,別忘了父親留給自己的砂鍋。

做完這些,她去集市買了一輛馬車,又買了一匹馬。原本當日從圖招財那裏得了兩匹馬,一匹已經賣掉,另外一匹被路放騎走了,如今自然要再買一匹。

至於買馬車,她是見如今雪大,外面路途難行,一路上也怕錯過宿頭,便幹脆帶上馬車,若是有需要,在車上睡一夜也不是不行的。

除此之外,她自然準備了許多的幹糧以及路菜,都是平日所做上好的,且也是托雷愛吃的。

如此一收拾,馬車上倒是有一半放了各樣東西,竟然如搬家一般。

臨走之前,王老伯帶了一家老小老送自己,老人搖頭嘆息:“賢侄,一路小心啊!竟是我家二郎害的你這一番折騰啊!”

托雷從旁哈笑道:“你這老伯,說什麽話呢,若不是咱家二郎得了秦伯母的消息,咱家掌櫃找一輩子也找不到一點線索啊。”

王老伯見此,只好不再說什麽。

一旁的大郎二郎分別和秦崢告別了,又囑托他若是找不到伯母,記得早日回來。翠兒則是垂眸站在一旁低頭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崢告別了眾人,便由單言駕著馬車上路了,外面飄灑著雪花,單言戴著一個偌大的鬥笠。馬車在白茫茫的路途上輾出兩道痕跡。

托雷舒服地窩在馬車裏,喝著小酒兒,啃著他最愛吃的秦崢親手做的蓮花肉餅,好生逍遙,他舒服地瞇個眼睛道:“我怎麽覺得咱們不像是尋親,倒像是游玩呢。”

秦崢瞇起眸子假寐,心裏想著心事,此時聽到托雷這話,並沒搭腔。

她知道那個商隊既然在大炎出現過,那應該就是在大炎和鳳凰城來回跑的商隊吧,自己急匆匆過去,也未必能趕得上,倒不如去大炎邊境好生打聽一番,因此倒也不著急。

其實就在剛剛送別的時候,她隱隱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不過此時,她也只能往前行去。自從路放走後,單言又來到這裏,她一直覺得有什麽將要發生,而心間總有一股躁動,仿佛遙遠的大炎,那裏有什麽在呼喚著自己。

在馬車的顛簸中,她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她總是要走上這一遭的,不是嗎?依著今日今時路菜在鳳凰城的名聲,若是母親真的還在,且在鳳凰城,那早應該來找她了的。

這麽久了,母親還未曾出現,或許只有一個可能,母親並不在這裏。

那麽,她繼續留在這裏的意義也沒有了。

於是秦崢的馬車就這麽上路了,從十裏鋪,沿著大道,行了數日便到了鳳凰城邊境,一路上一直註意各路商隊。此時鳳凰城邊境戒備越發比以前厲害了,不過好在他們是從鳳凰城出去,很沒有懸念地便被放行了。

在這個邊鎮,圖招財早已帶著夫人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或許回去鳳凰城了吧。

又從邊鎮行了約一百多裏,到達了安家鎮,她在這裏歇息了一晚,和客棧老板攀談起來,順便打聽商隊的動靜,可是客棧老板卻說從未聽說過那樣的一個商隊,又說起如今的世道,說是現在什麽買賣也不如糧食和兵器買賣來得好做,這不是正好打仗嘛!不過客棧老板又補充道,這路菜真個賣得好啊,這個生意好做!

托雷從一旁忍不住道:“路菜,你知道路菜是誰做的不?便是你面前這位公子哥,這就是秦家一人飯莊的掌櫃!”

這客棧老板一聽,自然是吃了一驚,望著秦崢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便又攀談了許多,晚上的茶水飯菜也格外的殷勤。

於是這位客棧老板就探聽到了第一手的消息,從此後路家菜要沒了!

於是——漲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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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安家鎮,秦崢便漸漸地往西走,越走越進入了大炎的中心地帶。

如今眼看著春日即將到來,大地逐漸回春,可是大炎的百姓卻依然在水深火熱之中。

大炎的皇帝逃跑了後,大炎大部分領土都在南蠻軍的掌控之下,可是這南蠻軍只占而不治,於是大炎的土地竟然處於無人管轄的狀態。流民流匪,各路征戰殺伐,商隊鏢行,林林雜雜地盤踞在這片土地上。偶爾會有出來打秋風的南蠻小股軍,見到商隊就搶,見到百姓就殺,見到女人就奸,有時候興起了,便拉回軍中入了紅帳。

秦崢身邊有托雷和單言,自然不必擔心,路上也偶爾遇到過幾股不長眼的流匪或者落單的南蠻軍,托雷正摩拳擦掌要出手,卻被單言手指一動,那群人就都神奇地倒下了。

托雷看得目瞪口呆,從此後對單言的說話語氣都客氣了許多。

他在馬車裏這麽偷偷對秦崢說:“這個人的武功,怕是在鳳凰城都是數得著的,不簡單哪!”

秦崢點頭,想著這個人是何笑派來的,總應該有一兩處優點才對。

不過她現在也不及細想這單言,滿腦子是該如何尋親,她一路打聽過來,二郎所說的那個商隊番號竟然從無人聽說過。

托雷見此情景,不由起了疑心:“這該不會是騙咱們的吧,這茫茫人海的,可去哪裏找啊!”

秦崢閉著眸子,卻沒說話。

這一晚,他們錯過了宿頭,便幹脆睡在馬車裏。秦崢和托雷都抱著棉被窩在馬車裏,單言是任憑這二人怎麽說也不進馬車,孤身立在車轅上。

秦崢無語,拉開車簾,揪住單言的衣領,一把將他拽了進來,塞到了托雷懷裏。

托雷正瞇著眼睛睡得舒服,忽然被扔進來一個冷冰冰的人,關鍵還是一個男人,頗為不滿地抱怨了一番。

秦崢道:“外面正下雪,冷得很。”

托雷推開單言:“離我遠點吧,我不要離你這麽近!”

馬車裏就這麽點空間,如果不緊挨著托雷,那便是要去貼著秦崢。

單言掙脫了托雷的懷抱,臉紅地瞄了眼秦崢,扭捏道:“我不和她一起睡!”

托雷無語:“你不願意和他一起睡,倒是要和我一起睡啊?”

單言看看秦崢,看看托雷,抿唇道:“那我還是和你一起睡吧。”

托雷無語:“你們兩個比我窄,湊一起正好!”

單言堅辭:“如果不讓我挨著你,那我寧願去外面挨凍。”

托雷徹底沒辦法了,只好道:“行,那我就犧牲一次吧。”他也不是什麽大壞人啊,雖說看這個單言小白臉不順眼,可是總不能讓他在外面凍一夜啊。

這晚雖然宿在荒郊野外,可是到底身邊有兩個人陪著呢,秦崢心緒平靜,很快便沈入了夢鄉。

托雷一向心無所掛,不多時,也打起了呼嚕。

只有中間的單言,他覺得自己稍微挪動一下,仿佛都能碰到一旁的秦崢,他可是知道秦崢是姑娘家的,怎麽可以這樣呢?於是他往托雷挪動一點,可是這樣一下子又貼上了托雷。托雷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軀體來到身邊,不知道做啥夢呢,吧唧著嘴巴就往他身上蹭,弄得他僵直了身體不知所措。

如此折騰,可憐單言前半夜就不曾睡好,一直到了後半夜,總算是困得放棄拘謹要沈入夢想。

可是這時候,秦崢卻陡然睜開了沈靜的雙眸。

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在發生,其實從離開十裏鋪,這種感覺就很明顯了。

單言何等人也,秦崢一睜開雙目,單言也醒了。

在黑暗中,他略帶沙啞的聲音問她:“你怎麽了?”

秦崢皺眉:“你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嗎?”

單言安撫她道:“我沒有覺得。你不用擔心,即使出了什麽事,我也會保護你的。”

秦崢依然不放心,不過還是道:“謝謝你。”

單言一時無言。

這個女人行事總是超脫了他往日對女人的定義,有時候說話也是如此,根本讓他無法接茬,不知道說些什麽。

就在他皺著眉頭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的身體也緊繃起來,小聲的道:“掌櫃,有人過來,對方身手不凡,有五個人,而且每個人身手都不在我之下。你叫醒托雷,讓他保護你逃離,我出去對付他們。”

秦崢蹙眉,她從單言的語氣可以聽出,這並不是往日那些毛頭小賊,可能很危險。

當下她點頭道:“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單言最後看了秦崢一眼,便身體一縱,離開了馬車。秦崢甚至沒看到他怎麽出去的,只覺得面前棉簾一晃,然後冷風吹進,接著就沒人影了。

秦崢忙叫醒托雷,推著他,可是托雷呼嚕嚕睡得很死,根本叫不醒。

秦崢情急之下,幹脆一個手刀狠狠地拍在他的肚子上,托雷一個驚動,躍了起來,口裏還要大叫:“誰,誰?”

秦崢一把將他拽倒,捂住他的嘴巴,低聲道:“打劫的來了!”

托雷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見單言不在,又聽到外面已經有打鬥的聲音,忙道:“那我也出去助陣!”說著摩拳擦掌就要出去。

秦崢道:“我看來人絕對不是什麽簡單人物,就連單言都如臨大敵,你行嗎?”

托雷深感受到侮辱:“我雖然比不上單言,但是幫忙總是可以的。”

秦崢只好點頭:“你小心些。”

待托雷出去,秦崢小心地看著外面情景,卻見有四五個頭上蒙著黑頭巾的人,個個穿著玄色勁裝,正圍著單言打鬥。他們動作極其快,秦崢幾乎看不清楚,但是那四五個人將單言圍住,可以看得出單言非常吃力。

托雷跑過去後,一記老拳就要對準其中一個蒙面的打過去,誰知道人家早發現他的到來,一個轉身,托雷的偷襲落了空。於是托雷無法,只好和那蒙面人真刀實槍地幹起來。

秦崢暗暗皺眉,她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竟然派了這樣的人物來對付自己?秦崢摸著懷中路放送的匕首,先將十裏鋪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後終於在心裏搖頭。十裏鋪都是普通市井商賈人家,便是心裏對她的買賣紅火有怨氣,也斷斷不至於請出這般人物來對付自己。

秦崢摸摸身後的砂鍋以及懷中的銀兩,深知這個馬車實在不安全極了,於是躡手躡腳下了馬車,貓著腰從馬車後面溜出,並在暗夜的遮掩下,順勢溜入了一旁的小樹林中。

秦崢趴在小樹林中的溝渠中,繼續觀戰。

單言那邊是打得已經不見了人影,不知道纏鬥到哪裏去了。

托雷被人家一把刀刺過來,傷了胳膊,掛了彩,嗷嗷地叫喚,他一個打滾,從那對手附近竄到一旁,粗喘著氣大聲吼叫:“秦崢,是我連累了你,這不是好對付的,快跑!”

秦崢心裏一沈,這竟然是來對付托雷的?

這時候,忽地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人影,飛一般來到了馬車前,一把劍就沖著馬車刺去。

單言如影隨行,迅疾如電,一把無鞘的薄劍鏗鏘一聲擋住那把劍,低聲嘶啞地道:“掌櫃,快跑!”

秦崢聽單言聲音,看起來也是受重傷勉力支撐的樣子。

就在這時,有一條黑影夾攻而來,欲要刺向馬車內,單言無法,又去抵擋,可是雙手難敵兩側左右夾攻,一時之間應付得極為艱難。

秦崢皺眉,摸了摸匕首,那匕首外層是套著仿若牛皮一般的套子,抽出套子便是刀身,刀身薄如宣紙,輕如蟬翼,如今倒是要試試這物的鋒芒了。當下秦崢小心地貓著腰出去。

這兩個人正專心對付著單言,一時倒不曾分心,是以竟然沒註意到秦崢的到來。

秦崢抽出匕首,看準位置,從背後狠狠地給了那剛近自己的黑影一刀。

秦崢對付過牛羊,對付過雞鴨,這是第一次將刀子插入到人的身體內。

如紙一般的匕首,順滑地進入了人的身體,秦崢可以感受到手下那種冷鐵磨著骨骼和內臟的鈍感。

她驟然拔出鋒利的匕首,血從那個人背後汩汩流出,她一不做二不休,用盡了力氣上前一拳打出去,那人影便如風箏一般飄飛出去,片刻之後“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了。

另一個對付單言的黑影則是稍一楞,他以為這只是一個市井普通女子,看她氣息也並沒有什麽功夫,怎麽竟然將一個與單言不相上下的高手就此殺了?那人眉頭一皺,手中利劍一邊對付著單言,緊接著瞅了一個空子,一個飛腿便要踢向了她。

秦崢力氣雖大,可到底不曾練習過什麽武藝,當下不及反應,幾乎要被迎面踢中,卻見單言身形陡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順勢而轉,飛腿的呼嘯聲從耳邊擦過,秦崢險險躲過這一記。

單言將秦崢摟在懷中,就勢在雪地中一滾,便隱入了一旁的樹林中。到了樹林之中,單言一個魚躍而起,拽著秦崢就往樹林深處奔去。

身後的黑影見他們逃竄,忙追了過來。單言此時臉色蒼白,悶哼一聲,秦崢這才註意到他胸口那裏染滿了紅色,想來是受了傷的。

秦崢聽著身後越發近了的腳步之聲,知道依自己和單言怕是逃不脫的,危急之中,忙提起單言,一把將單言放在自己背上,低聲吩咐道:“抱緊我的脖子!”說著便開始如一只猴子般蹭蹭蹭往樹上爬去。

單言萬沒想到秦崢來這麽一招,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女子如同背一個嬰孩一般背著爬樹。他苦笑了下,這時候的他也只好摟緊了秦崢的脖子。

秦崢爬上樹時,恰恰身後黑影追上來,那個人以為他們已經往前跑去,直直追了過去。

單言皺眉,微弱地提醒道:“他很快會回來的,我們必須快點跑。”

秦崢點頭:“好。”說著她背著單言下了樹,然後往斜前方跑去。

單言急促地喘息著,咳著問:“你不怕撞上他嗎?”

秦崢卻道:“他這是一時匆忙往前追去,待回過神來,必然回來找我們。如今雪下得大,我們的腳印很快就會被隱沒。他或許會猜我們往回跑,或許會猜我們往左右跑,但必然無法猜到我們竟然往斜前方跑了。”

單言想了想,虛弱地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你放下我,自己跑吧……”

秦崢沒搭理。

有些話,既然說了等於白說,她也懶得回應。

單言掙紮了下,卻是放開手來,從她身上跌落。瘦弱受傷的身子,經過這一碰撞,頓時落下血來。

秦崢見此,面上不由泛起薄怒,冷斥道:“你如果要死,自己一旁死了也就罷了。如今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上,萬一別人嚴刑逼供,卻是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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