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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人太多,擁擠推搡,他巧妙地在推擠中慢慢前進。

秦崢盯著他的背影,只見他身上依然是破棉襖加那件看不出顏色的囚衣,腳底下是幾乎要爛掉的草鞋,頭發亂蓬蓬。

☆、一碗粥

秦崢在人群外等了許久,才見到方路端著一碗粥出來。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碗粥向秦崢這邊跑來。

秦崢忙接過來,只見因為人群中的碰撞,粥其實只剩下大半碗了。不過她依然笑了下:“真好,你我一人一半,趕緊吃了,趁熱。”說著,拿出另一個瓷碗,將這大半碗粥分為兩半。

方路倒是也習慣了的,當下也不推辭,兩個人就蹲坐在一旁的樹墩上,吸溜吸溜喝了各自的小半碗。秦崢忽然想到,以前方路吃飯特別慢,那慢裏多少有幾分優雅的味道,可是如今呢,他竟然和自己一樣發出吸溜的聲音來了。

方路此時正將瓷碗擦幹凈收起來,他的手也是看不出本色的,可以依然可以看出,那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秦崢盯著手指看了會兒,忽然問:“你進去一趟,看到美若天仙的夫人了嗎?”

方路收拾碗的手頓了下,擡頭看了一眼秦崢,這才道:“見到了,是挺美的。”

秦崢挑眉:“哦,你沒對美人兒說話?”

方路忽然笑了下,笑得無奈而平靜:“說了,我說我是來領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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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時分,兩個人沒進城,而是在不遠處尋了一處破廟安身。秦崢和方路各自抱著一個破棉襖,都抱得很緊——今晚太冷了,看來冬天快要到了。

秦崢在寒冷中瑟縮了一會兒後,終於入睡了,可是睡了沒多久,便醒過來。醒過來的她對著窗外的月亮發了一會兒呆,便收回神,看了眼旁邊的方路,卻見方路抱著棉襖縮在那裏,渾身都在發抖。

她忙站起,用手一摸方路額頭,竟然滾燙。

秦崢知道方路是生病了,當下不敢耽擱,忙架起砂鍋取了冷水來燒,待到水稍有熱度便給方路擦拭額頭,手心足心,又扯開他的破囚衣,擦拭他的前胸後背。

囚衣扯開後,她便見到方路的瘦骨嶙峋的胸口正中心有一個烙印,隱約是一個斬字。秦崢知道,這是大炎國的死囚犯的標識,一般只要犯了死罪,就會打上這麽一個烙印,等著秋後處斬。

這時候,方路又打了一個顫,秦崢不敢耽誤,忙幫他繼續擦拭。可是方路卻在昏迷中掙紮,並且一個勁地發抖,火燙的手無助地抓著秦崢的手不放。



秦崢不是大夫,不懂醫術,這下子也疑惑了,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方路又是一個冷戰,同時嘴裏開始說胡話,拉著秦崢的手叫娘。

秦崢摸了摸鼻子,這都叫娘了,無論如何不能眼看著他這樣受罪啊。當下她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一把將方路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讓他舒服一些。

方路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緊緊摟著秦崢不放,摟得秦崢身上都發疼了。秦崢從這溺死人的擁抱中拼命鉆出一個頭,用手夠到砂鍋,用袖子沾了裏面的水幫他擦拭額頭。

可是過了許久,他身上的熱度並不見消散,反而越發滾燙,燙得秦崢覺得自己都要被烤熟了。

秦崢明白,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她一咬牙,掙脫了方路的懷抱。

方路懷中沒有了秦崢,兩手空落落地顫抖了下。

秦崢先取來水囊掛在腰間,又迅速打包了自己這些日子積攢的食糧別在腰間,將自己的麻袋綁在肩膀上,做完這些,她蹲在那裏,拉著方路到自己背上,一個用力將他背起來,然後大踏步地邁出廟門,想城裏方向走去。

方路此時已經陷入昏迷之中,可是昏迷之中的他依然感到了些許顛簸的異樣,他掙紮了下,終於睜開無神的雙眼,卻見自己竟然被秦崢背著趕路。他費了很大力氣,艱難地將手放在秦崢的肩頭。入手之下,才發現秦崢實在瘦弱得驚人。其實平時他也知道秦崢並不是魁梧之人,可是如今入手才知道,他竟然甚至可以用纖細來形容了。

當下他心中極為不忍,掙紮著就要下來:“秦崢,放下我。”

秦崢見他如此,忙用手一托他的後臀,又將身子更放彎了幾分以便他更好地趴在自己身上,做完這些,她才咬牙命道:“你不許動。”

方路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見此強自打起精神,撐著幹破的喉嚨道:“秦崢,我沒事。”

秦崢眉毛動都沒動一下,淡聲道:“你的喘息聲比常人要急促許多,體溫燙人,怎麽會沒事?”說完她停頓了一下,語調稍微放緩:“你病了,也累了,閉上眼睛,趴在我肩上歇息一番,等我找到大夫就可以給你看病了。”

方路只覺得她的聲音沙啞之中透著一絲溫和的味道,仿佛流浪許久疲憊至極之際看到一盞溫暖而昏黃的燈光。他乏力地將臉靠在她後背上,感到一絲沁涼侵入自己的火熱昏沈的觸感中。

他無力地閉上雙眼,苦笑了,虛弱地道:“秦崢,這麽晚,我們根本進不去城,就是進去了,大夫也不會管我們的。”

如今戰火燎原之際,雖說此處相對太平,可是城裏鎮上也都是打起十二分警惕的,半夜三更的,這城門怎會開呢。再者他們分文不名,大夫又哪裏會管。一路之上,那些病死餓死的人,方路不是沒見過。

秦崢何嘗不明白方路說得是實話,可是守在破廟裏,她也是束手無策,倒不如試上一試,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她從腰間取下水囊,反手遞給方路道:“你下喝些水。”

方路剛才說完那番話,卻是半分都不想動,他昏沈沈地將腦袋靠在秦崢肩膀上,喉嚨動了幾下,卻不想發出任何聲音。

秦崢見此,只好將他放下,先掰開嘴巴灌了一些水進去,又取了一塊粗布弄濕,將這濕布綁在方路額頭。

做完這些,她重新背起方路,借著星月,往城中方向奔去。

方路趴在秦崢肩頭,朦朧中只覺得自己靠著的這分明瘦弱的脊背卻讓他感到舒服,仿佛靠在上面可以減輕許多的病痛,忘記那此生再也不願想起的苦楚。

他禁不住握緊了秦崢的肩膀,低啞幹澀地道:“秦崢,有你真好……”

秦崢聽到這話,倒是楞了下,而此時緊摟著自己的那雙手卻是火燙,她略一頓,安慰道:“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方路點頭,用極其微弱的聲音笑了下道:“是,我等著拿到你給我的一個月一百文的工錢……”

秦崢聽到這話,也笑了,抿了下略顯幹裂的唇,低聲道:“到時候不但有一百文的工錢,還可以每天都給你吃熱騰騰的肉包,喝文火慢熬的雜糧粥。”

方路微微點頭,可是一陣昏沈無力感襲來,他勉強忍住,努力地擠出字眼:“真的會有嗎……我餓了呢……”

秦崢忙點頭:“自然會有,我老家還留有祖房,我又學得一手父親親傳的手藝,只要是個太平安定之處,開一家館子,總是能掙到銀子的,到時候自然不缺這些吃。”

方路聽了,想點頭,可是卻越發乏力,渾身仿佛若火燒一般。

秦崢見此,知道他病得厲害,忙又加快了腳步。

可是誰知這倉促之中,不及防備,被路邊什麽絆倒。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偏偏此時秦崢是背著方路這樣一個男子的,行動間極其吃力,經這麽一絆,便狼狽地摔倒在一旁。偏偏這路邊都是廢棄幹枯的水渠,水渠很深,裏面不滿石頭荊棘,秦崢身子就這麽無法控制地往下滑跌,最後七葷八素地跌在水渠底部。

不過即使跌得如此狼狽,秦崢依然沒有放開握住背上方路的手。

經此周折,方路從昏沈中醒來,可是渾身卻如同被萬馬踐踏過一般,毫無力氣。

秦崢先將自己被甩出去的吃食行禮都掛在自己身上各處,這才起身,握住方路的手,道:“走,我背你爬上去。”

方路扶著一旁的亂石,擡頭看略顯陡峭的水渠壁,咬牙搖頭道:“我自己來。”說下便要起身,可是他剛一起身,便覺眼前發蒙,整個人就要栽倒在那裏。

秦崢眼疾手快,將他身子扶住,反手一抄,不顧方路的反對便將他背上來。

秦崢皺眉,背著方路悶聲就要往上爬。

她每邁一步,只覺得鉆心劇痛傳來,擰眉爬到一半時,終於還是支撐不住,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連同方路一起跌回到水渠底部。

秦崢咬了下牙,強忍著站起,伸手重新扶起方路道:“走。”

方路入手,只覺秦崢兩手濕冷,正覺得奇怪,秦崢已經反手,身子一低,就要將他背上。可是她負重之際,唇邊卻發出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悶哼聲。

方路猛然意識到什麽,緊握著秦崢的手,一點點摸索著,來到她的腳踝之處。

先摸了一個,只覺得那腳踝纖細瘦弱,實在讓人難以想象,能夠毫無費力地背起他這樣一個男子的,竟然是這麽瘦弱的軀體。他放開手,又摸另一個,可是秦崢卻躲開了,皺眉仿佛不耐地道:“你這是做什麽?”

她這樣躲開,方路更覺得奇怪,一把抓住她另一個腳踝,可是因為用力猛了些,頓時惹得秦崢巨疼,發出低低的呻今聲。

方路忙放開雙手,借著月光看過去,只見她原本應該纖細的腳踝此時此刻竟然腫得猶如小饅頭,他呆看了半響,終於顫抖著擡手撫摸那腳踝,良久咬牙道:“秦崢,你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1. 我對女主外貌的設定是這樣的:無絲毫女子嬌柔之美,面相冷漠,可是細細觀之,五官有青山秀美之姿。

2.這個是真正的細水長流型,男女主應該是那種相濡以沫水到渠成的愛情。

☆、說好的一輩子的兄弟

秦崢咽下劇痛,就勢坐在那裏,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依然火燙。

她伸手取過水囊,自己喝了一口水,便將其餘的給方路,啞聲道:“多喝些水。”

方路盯著秦崢半響,卻見慘白的月光下,她眉目清冷,臉上絲毫沒有痛意,仿佛那個腫得不成樣子的腳踝並不是她的一般。

方路喉頭發澀,偏偏又有一股氣惱湧上,他狠狠拿過水囊,解下頭上已經被他捂燙的粗布,倒水弄濕,然後彎下腰,強硬而小心地將秦崢的腳放在自己腿上,然後開始用濕布輕柔地敷在她腫脹的腳上。

秦崢從旁觀察他氣色,挑眉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方路冷掃了秦崢一眼:“我好多了!”

經此一驚,頗出了一些汗,冷風一吹,沈重的大腦仿佛輕松了些,身上也恢覆了些力氣。

當下兩個人也不再試圖離開,幹脆並排坐在那裏,靠在水渠的壁上,仰望著星空。秦崢又取了包袱中之前準備的鹽爆落花生,拿出來分著和方路一起吃。又取來水囊,各自輪流喝上一口。

方路將腦袋仰靠在水渠壁上,苦澀地笑了下道:“方路,為什麽我們還活在這個世間?”他飲下一口甘甜的水,低聲喃道:“為什麽還要如此艱難地活著?”

秦崢側頭看了方路一眼,低頭沈吟一番,終於道:“我從小就沒有母親,長大一些才知道,我的母親還活著,只是不見了,這些年來,父親一直在都城等著她回來。”

方路倒是沒想到這個,禁不住看過去,卻見她的側臉在朦朧的月光中形成一個剪影,那剪影竟有幾分山川流水之秀美。

秦崢低低嘆息一聲,繼續道:“父親等了母親十七年,可是至死都沒有等到母親的蹤跡。”她的手輕顫了下,摸索到被在肘間的砂鍋,語氣開始轉得溫柔起來:“他臨死前讓我一定找到母親,那我就會去找,窮我一生,也會找到她的。”

方路明白這亂世之中,找人不易,再者這秦母已經失蹤了十七年了,就是見到也未必能認識啊。

秦崢自然也看出方路的心思,當下笑了下道:“不能找到又如何,既然父親讓我去找,那我就會去找。”

她回首看著他道:“或許這就是我還活在這個世間的原因吧。”

方路望著秦崢,只覺得秦崢雙目坦然明亮,堅定而溫柔,他忽然憶起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正步入死亡的門檻時,眼前這人餵了自己水和吃食,將自己拉回這個人間,那時候的秦崢,是不是也是如此的神情?

良久,方路嘆息了聲:“秦崢,當日你因為我自棄而打我,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活著。”

他垂下頭,眸中漸漸浮現出深沈的痛來:“我原本有七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還有父親母親和奶奶,如今這些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

他望著前方一處雜草叢:“父親是一輩子的忠將,他要保護大炎朝的大好河山,要保衛我大炎朝的黎民百姓,可是最後,他死得如此屈辱。我如今僥幸活著,卻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麽。我既無力去阻擋北上的敵軍,也無力去護衛這群遭受屠殺的百姓。”

秦崢擡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方路——”

方路身形動了下,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不叫方路,我是路放,路家最小的兒子。”

那個傳說中的路家最小的兒子,生下來便註定的天之驕子,三歲上馬,四歲拿劍,十四歲一身白色戰袍一把長槍名震天下。

他苦笑了下:“今天的二十六夫人,便是我以前沒有過門的妻子。”

秦崢確實早已猜到的,她輕輕嘆了口氣:“她怕是也以為你不在人世了,亂世之中,她一個弱質女子,失去了護庇,自然是要嫁人的。”

路放點頭:“是,這個我也明白,所以我並不怪她。”

秦崢想著他今日一病,一方面是多日吃食不繼,另一個怕也是心事過重郁結在心,恰又受了這位李夫人的刺激才病的,便有心開解他,當下笑道:“等到了鳳凰城,我們開了館子掙了銀子,我自然會給你尋一門好親。你又生得俊秀,到時候不知多少姑娘爭著要你呢,何必為這個憂愁。”

路放聞言,啞然失笑:“罷了,此時哪裏想過這些。再者說了,天下女子,不外如是,我已經再沒有成親的念頭。”

秦崢聽他話語中對女子多有鄙薄的意思,明白他把自己當男子了,當下也沒解釋,只是默默地把已經沒多少水的水囊遞給了他。

路放接過來,就著那小小的囊口,慢慢飲了一口,卻是不再喝了。

秦崢知道他不忍全部喝完,要給自己留下的,心中泛起暖意。

路放握著那水囊,擡眼望著秦崢,溫聲道:“秦崢,你我今日共飲這一囊水,從此之後便為一母同胞親兄弟,禍福相依,富貴共享,可好?”

秦崢聽到這話,點頭笑道:“極好。”

兩個人喝光了最後一點水後,幹脆相互偎依著靠在溝渠中,靜靜等著天亮。也或許是折騰了半夜,實在是累了,不知不覺中,秦崢竟然靠在路放胸膛前睡去。

路放見此,笑了下,幹脆摟過秦崢在自己懷裏,將他整個人抱住取暖。

他將秦崢抱在懷裏,越發覺得他身形未免太過纖弱,很快他便想明白了,想著他或許從小生活困頓,不曾吃飽過,這才沒長好身體吧?此時他心裏已經把秦崢當自己的兄弟看待,是以想到這裏,他不免心疼,擡手愛憐地撫摸著他的發絲。

曾經他為萬人敬仰的白袍小將軍,提槍上馬,無往不利,自以為可以守住江山護住黎民,可是最後卻落得如此狼狽下場。如今,他再也沒有那等野心,只盼能去保護自己在意的人,讓他安枕無憂,不再饑寒交迫,不再飽受困頓。

第二日,秦崢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摟在路放懷中,倒是也沒說什麽,只是擡頭摸了摸路放的額頭。額頭微涼,胸口熱乎乎的,看來是徹底好了。

路放早已醒了,眸中泛著暖意:“秦崢,你又救了我一命。”

秦崢笑了:“你我既為兄弟,又何必說什麽救不救的。”

路放見此也笑了:“我不但是你的兄弟,還是你的夥計呢,等著你什麽時候發達了,給我發一個月一百文的工錢。”

秦崢見路放提起以前,想著自己當日怒其不爭將他痛打一番的情景,自己也覺得好笑。

這兩個人各自取笑了一番,拍拍身上的泥土各自起身,重新回到破廟,把要帶著的家當都收拾齊全,便重新上路了。

三日之後,兩個人總算來到了鳳凰城的邊境之處。遠遠不見邊境大門處圍了許多的人,看著很是眼熟。這些人有的罵罵咧咧的,有的唉聲嘆息。

秦崢和路放對視一眼後,忙走上前,找了一個難民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如今鳳凰城主說了,難民太多,他們管不過來,不讓進去了。於是就特意拍了他手下最為精明的第七管家前來,在這裏坐鎮擋住難民。

秦崢皺眉,問路放道:“你可知道這第七管家是什麽人?”

路放道:“我只知道,鳳凰城裏一共有一百七十多位管家,第一位和第二位是受了何笑祖父遺命的,都是連何笑都要尊重的老人家。第三位到第六位都是何笑父親為他留下的,據說如今年紀也都不小了,也都是為鳳凰城立下過功勞的。這六位,都是德高望重的,這六個位置也是普通人動不得的。而只有第七位,據說很年輕,投入何笑手下不過六年,便做到了第七的位置。”

秦崢聽此,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既如此,看來這個人必然難纏。”沈吟片刻,她方道:“今晚我們先在附近找個棲息之地,看看形勢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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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秦崢和路放打算先歇下另尋辦法,看來其他難民也打得同樣的主意,晚間時分,眾人吃過飯沒吃過飯的,都聚集在一起互相閑聊打聽。秦崢也混在眾人中支著耳朵,而路放吃過飯後,便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不見蹤影。

此時眾人閑聊,便說起那幾個胖的禿頭,一看就是有錢的,如今不見了,那是進城了。至於為什麽進城了呢,那是花錢了的。

眾人恍然大悟,頓時明白,鳳凰城裏出來的管家們一個個死摳死摳的,眼眶子是圓的,眼珠子是方的,恰恰形成錢的樣子。

要讓他們放行,可不得拿錢麽?

可是呢,這兵荒馬亂的,他們往哪裏變出錢來?

秦崢聽到這話,手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胸口那裏。

就在這時,路放回來了,他悄無聲息地蹲在秦崢旁邊,低聲附耳道:“跟我來。”

當下兩個人走到一處偏僻地兒,路放這才道:“我已經觀察了這裏的地形,東邊是一片山,雖然地勢險要且有人把守著,可這也是我們唯一的路子了。”

秦崢點頭:“好,那今晚我們就試一試。”

兩個人先找了擋風處睡了一會兒,等到三更之時,眾人都睡熟了,這才悄悄出發。

山路極其難走,路放把身上行囊都掛在自己身上,又握緊秦崢的手,小心翼翼往上爬。

秦崢見此,淡聲道:“我的力氣未必比你小。”

路放側臉,笑看著秦崢:“可是你年紀比我小,個子比我矮,身板也比我單薄。”

秦崢不言。

路放又笑道:“說好的一輩子的兄弟呢,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要護著你。”

秦崢聽到這話,胸口泛起暖意,當下不再說什麽。

此時天上連個星星都沒有,耳邊又呼嘯著山間的風,腳下是陡峭的山路,兩個人手握著手,小心前行。

正走著,忽見前面仿佛有什麽聲響,路放連忙拉過秦崢,一起倒在山石雜草中。 秦崢猝不及防,一個悶哼,只好受著,緊貼在路放身上。

溫熱的鼻息在耳邊縈繞,路放壓低聲音道:“看來他們真得設了哨崗在這裏,我們要小心了。”

秦崢默默點頭。

露水濕重,寒風沁骨,秦崢覺得冷。路放見此,抱緊了她,讓她越發靠在自己身體上,卻把自己大半個身子挨著冰涼的草地。

秦崢沒說話,可是眼眶卻逐漸有濕意。

其實自父親死後,她知道天下雖大,卻再也沒有親人了,她孤身背著行囊,沒有任何牽掛。

可是她何其幸運,遇到了路放。

這個願意當他一輩子兄弟的男人。

而就在此時,那個守護此處的衛士也並不是泛泛之輩,他隱約聽到什麽動靜,感覺到不對勁,可是偏偏又找到任何可疑的人,於是便幹脆吹起口哨暗號來通知夥伴。不過片刻功夫,已經有數名身穿玄衣的衛士向這邊靠攏過來。

路放見此,知道這些玄衣衛士是要搜查此處,如果他和秦崢一味躲在這裏,怕是要被搜到。

事已至此,他附耳低聲對秦崢道:“你現在此處守著,我去引開這些人,你就一直往前走。到了那邊山腳,你等著我。我會去和你匯合的。”

秦崢想來也只有如此了,她倒是不擔心路放,便囑咐道:“小心行事。”

路放點頭,悄聲離去,走到離這裏十丈之遠,便發出聲響,於是眾衛士紛紛追去。秦崢見此,便起身小心地往前行,誰知走了沒多遠,便忽地從暗處跳出一個玄衣大漢,手中拿著閃了寒光的刀,盯著秦崢。

秦崢笑了下:“這位老兄,天這麽晚了,你也趕夜路啊。”

玄衣大漢瞪著秦崢,喝道:“好生狡猾的流民,虧得我們往日訓練有素,留了我在這裏逮你,不然豈不是讓你跑了。”

☆、你到底有幾個未婚妻

玄衣大漢瞪著秦崢,喝道:“好生狡猾的流民,虧得我們往日訓練有素,留了我在這裏逮你,不然豈不是讓你跑了。”

秦崢點頭:“老兄說的是。看老兄手中有刀,身材魁梧,想來是一位高手,罷了,小弟我認栽,今日也不掙紮,任憑你處置就是。”

玄衣大漢聽見這個,倒是沒想到如此順利,當下得意道:“你這少年,倒是也知道我們的厲害。”

秦崢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說著這話時,便伸出手來,要束手就擒。

玄衣大漢見此便上前要抓住秦崢,誰知道剛走得近了,不及防備,秦崢單手上前一把抓住大漢的刀柄,竟然要搶刀。

這玄衣大漢大驚,緊抓著大刀不放,忙要奪過來,可是他萬萬不曾料到的是,眼前這個個頭比他小上許多的秦崢,力氣竟然是如此的大,他竟然奪不過來。

兩個人各自使著力氣試圖抓著這把刀柄,刀鋒就在兩個人之間寒光凜冽,在兩個人的扭打爭奪間一會兒指向玄衣大漢胸口,一會兒又碰向秦崢胸口。

秦崢心道這樣下去大不妙,於是沈住氣來,拼盡了平日端鍋拿勺的力氣,一個吆喝,硬是掙脫了大漢,將刀搶在手中。

她雙手握刀,指著大漢,沈聲道:“讓開!”

玄衣大漢被一個看起來並不懂武卻有一身牛力的秦崢奪了刀,氣急敗壞,如今又被人拿著自己的刀指著自己威脅,不由得氣急敗壞道:“小兔崽子,趕緊滾開,你個嘴上沒毛的小奶娃,以為奪了爺爺的刀就能殺得了爺爺嗎?”

秦崢細眸微瞇,盯著玄衣大漢,用冰冷的聲音緩緩地道:“這位大哥,我原為鳳凰城人,多年客居大炎,如今回到鳳凰城避難,原本也理所應當,奈何邊境城門緊閉,竟然不願放我等過去。今日大哥若是行個方便也就罷了,若是不肯行這個方便,左右我回到大炎也是一個死,還不如在這裏和你拼個你死我活。你縱然有些武藝,可是我手中有刀,再憑了我一身蠻力,誰也討不了便宜。”

玄衣大漢見秦崢個頭雖不高,但握刀時竟有誓死如歸的氣勢,而他細眸冷冷望著自己時,竟然寒氣逼人,淩厲至極。玄衣大漢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秦崢見依然不能逼退大漢,便垂下眸來,端詳著這把刀,刀是見過血開了刃的,此時正在微弱的月光下閃著寒氣。

她輕抿了下唇,冷哼一聲,輕而淡地道:“看來大哥真得要拼個你死我活了?”

玄衣大漢咬了咬牙,迸出一個字:“好!”

他瞪視著秦崢:“我走!”

秦崢點頭:“大哥,請吧。”

玄衣大漢伸手,盯著秦崢道:“你還我刀來!”

秦崢收起刀,扔給大漢。

大漢接在手裏,疑惑地望著秦崢:“你這少年,難不成不怕我出爾反爾,要了刀後反而殺你。”

秦崢淡笑:“若果真如此,小弟我今日也認栽。”

玄衣大漢聞言,盯了秦崢半響,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忽然停住,沈聲道:“少年,不要以為是我怕了你,我是看你有點膽量,不想讓你冤死在這裏。”

秦崢抱拳:“謝過。”

玄衣大漢不再說什麽,闊步離去了。

秦崢默默彎下腰,收起剛才因為掙紮扭打而散落地上的行李,背在肩頭,小心翼翼地繼續往前行。

接下來的路程秦崢越發小心謹慎行路,路上偶爾遇到哨崗,便或者躲開,或者小心隱藏起來。如此,一直到了後半夜,天都要亮了,她總算翻過這座山的頂峰,開始往山下走去。

下山之時倒是順利,並沒有遇到什麽阻礙,走路也輕快起來,很快便到了山下,山根下有些駐紮的玄衣衛往來,看樣子是正在做早炊。秦崢小心地躲開他們,挪到一棵比人還要粗大的大樹後面,躲藏起來。

可是一直到晌午時分,路放一直沒有出現。

秦崢微微皺眉,小心地解開包袱,從哪裏拿了一些炊餅,啃了幾口,又解開水囊喝了口水補充體力。

正吃著,秦崢聽到一陣陣烏鴉的叫聲。

她停下喝水的動作,往遠處看了看,這是哪裏的烏鴉啊,叫得真歡實。

頓時,她想明白了,笑了下,向著這只歡快的烏鴉走過去。

誰知道沒走幾步,烏鴉又不叫了。

她正疑惑,忽然之間,一個人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從後面抓住了她,她微驚,正要掙紮,便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

回頭一望,果然是路放!

路放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她:“你沒事吧?”

秦崢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麽,遇到一個玄衣武士,不過躲開了。你沒事吧?”秦崢上下看路放。

路放搖頭:“那群人追了我半響,被我耍得如同貓兒,最後灰溜溜回去了。”

秦崢當下拿出吃食來,先給路放吃了,然後兩個人觀察了下周圍地形,最後找了一條無人的小路,往眾人聚集的小鎮方向走去。

鳳凰城當然不止是一個城,而是一座城池以及周圍方圓幾百裏的土地。這個小鎮,只是鳳凰城最邊界的一個鎮子。

一進鎮子,便見裏面極為熱鬧,各種拉車的買賣的,喧鬧聲叫賣聲絡繹不絕。雖然只是小鎮,但卻透著安詳的繁華。

路放嘆息:“鳳凰城主果然厲害,能在這亂世中,依然留住一片凈土。”

秦崢點頭:“那是自然,要不然怎麽說百年鳳凰旗呢。”

兩個人正說著,誰知一個帶劍的黑色玄衣人走到他們面前,懷疑地打量著他們道:“你們是哪裏來的?”

路放見這人衣服胸口繡著鳳凰,知道這個人必然是鳳凰城的衛士,便斂起氣息,低聲道:“我們是從鳳凰城來的。”

一旁的秦崢淡定地補充道:“我們是十裏鋪的。”十裏鋪是距離鳳凰城幾十裏的一個小鎮,也是秦崢的故鄉,從未去過的故鄉。

可是顯然這個玄衣衛士已經在懷疑他們了,他看著這兩個人一聲的狼狽,當下道:“既然如此,你們跟我回去一趟,我們要查查。”

秦崢點頭:“好。”

路放也點頭:“好。”

當下玄衣衛士帶著路放和秦崢往鎮子中走去。

可是剛走了沒幾步,路放和秦崢手拉著手,撒腿就跑。

玄衣衛士沒提防,先是一楞,隨即便追上去。

路放拉著秦崢,兩個人專門往人群中跑,人群熙熙攘攘,玄衣衛士追得好生辛苦,好不容易看到前面的蹤跡,誰知一轉眼,又不見了。

玄衣衛士大怒,趕緊放了煙花信號,同時大喊道:“抓人,有奸細跑進來了!”

沒片刻,一群的玄衣衛士湧現出來,這些人開始布下羅網,在大街小巷搜查路放和秦崢。

路放和秦崢對小鎮的地形不熟悉,一頭紮進巷子,跑到最後才發現是一個死胡同。

秦崢喘息:“怎麽辦?”

路放豎耳聽道:“他們馬上追來了!”

秦崢一打量,卻見旁邊一棵樹,路放也看到這棵樹了,於是不用說話,兩個人只互看一眼便明白對方心思,當下一前一後敏捷地爬上了樹,又沿著大樹枝幹躍入了旁邊的宅院。

剛跳進宅院不久,便聽到玄衣衛士追來的聲音,兩個人打量了下院子,卻見這是一個修得極為齊整的後宅,又聽後面腳步聲,便忙鉆進了假山叢中。

待到紅墻外面聲音漸漸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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