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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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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徐言和陳茂禮前往府衙拜見馬知府。

按照舊例,府試前十的童生都要前去府衙謝恩。但不知怎地,張以年卻是沒有出現。

據說是因為被氣得一病不起,亦有說法張公子對知府大人定的名次很不滿意,選擇用無聲的方式進行抗議。

不管怎麽說,張以年此舉都是犯了官場忌諱。

不過馬善遠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不甚在意。

他先是誇獎了一番堂內九人,之後又告誡他們要戒驕戒躁,爭取早日拿下功名。

之後各童生謝恩離開,徐言卻是被單獨留了下來。

待眾人皆退去,馬善遠悠悠說道:“本官最近忙著和趙縣令辦理交接,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大事。還好你今日來謝恩,提醒了本府。”

徐言連忙拱手道:“還請老大人賜教。”

“新一期的邸報本官都看了,除了朱巡撫、本官和趙縣令的改任,還有一應任免。其中便有浙江提學官的人選。”

馬善遠這句話可著實夠料,把徐言嚇了一跳。

“老大人,提學官人選定了?”

馬善遠點了點頭道:“新任浙江提學官乃是雷禮雷大人。”

這個人選倒是在徐言的意料之中。

不過按照他的記憶,雷禮應該是在嘉靖二十七年上任。

怎麽如今卻是提前了幾個月?

馬善遠似乎看出徐言的疑惑,捋了捋下頜短髯,壓低聲音道:“據說此事乃是陛下乾綱獨斷。也就是進獻祥瑞後不久的事情。”

徐言聽罷心中五味雜陳。

莫非他進獻祥瑞的舉動讓嘉靖帝認為浙江人傑地靈,更應該早些派提學官來替大明選拔人才?

細細一想也不是沒有道理,如今內閣之中嚴嵩、夏言都是江西人,甚至有滿朝文武半江西的說法。而嘉靖帝是一個玩弄權術爐火純青的人,自然不樂意看到這種局面。

帝王之術的核心是制衡,絕不能讓某一方一家獨大。

江西籍官員過多肯定已經讓嘉靖帝警覺,這才會將目光投向浙江。

不得不說,嘉靖帝的眼光很是毒辣。

縱觀大明歷史,能夠和江西抗衡的也就是浙江了。

江西吉安府和浙江紹興府絕對可以算是最頂級的學霸府,兩府出的進士不計其數。

只是略微有些諷刺的是,嘉靖帝選的這名新任浙江提學官雷禮也是江西人......

見徐言有些失望,馬善遠有些不好意思道:“雷提學用不了多久就會來浙江赴任,故而在此期間院試是不可能舉行了。待雷提學抵達浙江,定會親自前往各府縣主持。”

這對徐言來說無異於一大打擊。原本他和馬知府、趙縣令相熟,馬知府即便高升,趙縣令卻是補了其留下的空缺。

只要朝廷短時間內沒有任命提學官,院試的主持大權肯定落在知府身上,那樣徐言順利通過院試拿到秀才功名是沒有懸念的。

可現在雷提學即將走馬上任,沒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犯忌諱,去搶辦院試。

那不是打雷提學的臉嗎?

提學官可是四品官,和知府是平級。

到時擡頭不見低頭見,雙方還如何相處?

馬知府不會,趙縣令也不會。

唉,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但事已至此,郁悶也解決不了問題。

院試的事情只能從長計議了。

“多謝老大人提點。”

不管怎麽說,能夠從馬善遠這裏得到第一手消息總是好的。

在徐言的印象中,這位雷提學雖然是江西人,但是和嚴嵩、夏言這兩位閣臣都沒什麽交情。

如此一來他也不用擔心跟雷提學處好關系會被打上嚴嵩、夏言的標簽了。

畢竟這兩位下場都挺慘,屆時樹倒猢猻散,黨羽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至於雷禮本身嘛,倒是沒什麽黑點,主持修了不少著作,最終也做到了工部尚書,萬歷九年壽終正寢,活了整整七十六歲。

拜這樣一位大宗師為座師,徐言肯定不會虧。

唯一的問題是怎麽和這位大宗師搭上線。

徐言腦中不斷思忖著各種可能性,卻聽得馬善遠悠悠說道:“還有一件事本官要提醒你一句。聽說你與鄞縣張以年起了嫌隙,張以年被氣得吐血暈倒。年輕人爭強好勝這沒什麽,可槎湖張氏畢竟是鄞縣四大望族之首,他的親叔父又是當朝兵部右侍郎。旁的事情本官無法多說,你且小心吧。”

徐言心道這馬知府說話總是這麽謹慎,話說一半讓你自己去猜。

罷了罷了,他多小心點便是。

“謹記老大人教誨。”

“恩,本官也有些乏了,你且退下吧。”

馬善遠擺了擺手,徐言遂行禮告退。

......

......

這次府衙還是收獲到一些有用信息的,徐言返回泰來客棧後將提學官即將上任,院試暫停舉辦的消息告訴了陳茂禮。

陳茂禮感慨即將與徐言作別,心中十分不舍。

“既然短時間內不會舉辦院試,愚兄也要回慈溪了。賢弟一定要多保重!”

稍頓了頓,陳茂禮吟道:

“尊前擬把歸期說,

欲語春容先慘咽。

人生自是有情癡,

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

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城花,

始共春風容易別。”

老實講這麽多天和陳茂禮相處下來,二人已經成了真正的朋友。

或者說,這是徐言在大明第一個同齡朋友。

他當然很珍惜這段友誼,即將作別心中五味雜陳。

陳茂禮吟詩的舉動實在是太煽情了,一時讓徐言的情緒無處釋放,情不自禁的吟道:

“寧波一夜雨,便添了幾分秋色。奈此際蕭條,無端又聽、四明風笛。咫尺層城留不住,久相忘、到此偏相憶。依依白露丹楓,漸行漸遠,天涯南北。

淒寂。黔婁當日事,總名士如何消得?只皂帽蹇驢,西風殘照,倦游蹤跡。廿載江南猶落拓,嘆一人、知己終難覓。君須愛酒能詩,鑒湖無恙,一蓑一笠。”

陳茂禮聽得一時癡了。

良久他才如夢初醒,激動的握著徐言雙手道:“以時賢弟你放心,你我之間友誼始終不渝。因為不怨,所以不變!”

徐言點了點頭:“因為不怨,所以不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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