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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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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結束後,不少人都黑了幾個色號,就連何肆也曬黑了。

軍訓服裝需要在家洗幹凈了再還回去,晏尚覃蹲在地上掏口袋,冷不防掏出了那半包煙,軟殼包裝,進口牌子,防風打火機矮矮的塞在煙盒底部,嚴絲合縫。

晏尚覃叫何肆,“過來一下。”

何肆乖乖的過來了。

“你抽煙?”晏尚覃問。

“……”

何肆有些不知所措,猶記得在他十五歲那年,和晏尚覃坐在老家煙霧嗆人的KTV包廂裏,在他的註視下抽了一根煙,當時他也沒說什麽。再說了,男生抽煙再正常不過,誰不是瞞著父母和朋友吞雲吐霧?很多人初中就開始抽煙了,為了耍帥或是受朋友唆使,就連晏尚覃自己也會抽,只不過他從不在家裏抽,所以何肆感到突如其來的質問有些莫名其妙。

他解釋道:“沒抽,是同學放我這的。”

晏尚覃繼續掏其他的口袋,確認衣服裏沒有夾雜私貨,便一股腦兒扔進洗衣機。

“男的還是女的?”他又問。

“男的。和我一個系。”

晏尚覃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一個系的?嗯……別交亂七八糟的朋友,知道嗎?”

“哦。”何肆索然無味地應了聲。

他漸漸地覺得晏尚覃很煩,這個也要管,那個也要管,他明年四月就要滿十八歲了,之前做家教的時候,那戶人家都已經把他當成老師看待,只有晏尚覃還把他當小孩。

他感到一陣窒息,他從小就是一個自控能力較強的人,因為不喜歡被人管教,很多事情強迫自己自發地去完成,他對獎勵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執念,單純是不喜歡被管,沒想到都成年人了,晏尚覃忽然又轉而開始彌補他過往缺乏的長輩式教育。

正式上課的第一天,晏尚覃非要去學校送他,他立即問道:“你不用實習嗎?”

“實習一周去三天就夠了……好吧,我不送你。”晏尚覃被他一瞪,也有些不高興,又不敢表現出來,低聲補了一句:“你小時候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後面跑,甩都甩不脫,現在就嫌我煩了……行,我不說了,你去吧,去吧。”

臨走的時候晏尚覃叫住何肆,“誒,等等,你拿著這個。”

何肆轉過身,看見晏尚覃遞了一包煙過來。

“上次你同學給的煙是好煙,就是尼古丁含量有點高,太嗆了,估計他是個老煙槍。”晏尚覃說,“你要抽就抽這個,給別人派煙也行。”

何肆拿了煙匆匆離開家,坐公交車直達學校。

選課、購買教材,和同學們做簡單的認識,一切都開展得很順利。學校西門後面是一條食街,似乎每個大學附近都有這樣一條墮落街,沿路全是各種小吃和燒烤攤、火鍋店。下課後,一群同學洋洋灑灑地穿越了大半個校園,衣服都被汗水浸得透濕,女生舉著遮陽傘,從包裏拿出紙巾分給大家,男生們都有些害羞,拿了紙巾說謝謝。

他們走到西門後的墮落街,有的想吃燒烤,有的想吃砂鍋粥,便兵分幾路,何肆和幾個男生一起去了一家雞煲店,趁雞煲還在加熱,他們先幹了一杯冰啤酒,何肆走到店外頭,給晏尚覃打電話,又覺得麻煩,就改為給他發短信,告訴他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飯。

剛發完短信,他就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何肆。”

他瞇起眼睛,發現來人是池程。池程身旁還有個女孩,齊劉海,利落的短發,下巴尖尖的,穿著一件白襯衫,袖子卷起來,露出一截白/皙細瘦的手腕。

池程也穿了同樣的白襯衫,由於天氣炎熱,他的領口故意松了幾顆扣子,鎖骨附近的肌肉線條非常明顯。

何肆只看了一眼,便把視線移開。

“喲,情侶裝?”何肆笑著打招呼。

池程道,“什麽啊,這是我妹。”

“你好。”那女孩淡淡地向何肆點了點頭。

仔細一看,才發現兄妹倆確實長得有幾分相似,都有一雙三白眼——瞳仁靠上,給人一種莫名慵懶的感覺。

池程跟妹妹耳語了幾句,女孩沒說話,朝他擺擺手便走了。

望著她淡定的背影,何肆忍不住問:“她不用上學?”

“逃課了。”

“……”

池程和他妹一樣表情淡定:“她非要來看看我的學校,攔也攔不住。誒,你們在吃什麽?雞煲?”

於是接下來池程也加入了雞煲大隊,那晚幾個男孩子整整吃了一大鍋雞煲,再各自一大盤炒米粉,外加各式燒烤串串。每人還喝光了一打半的啤酒,喝到最後何肆整個人都有點暈。他酒量一般,平時吃藥所以也盡量不喝酒,沒想到喝啤酒都能暈,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啤酒灌到一定程度,還真的能把人給喝倒。大夥互相攙扶著,除了何肆和池程之外,有的人還想去KTV,剩下的直接回宿舍。

“去KTV嗎?”池程問何肆。

“不去,”何肆說,“都……十點多了。”

兩人慢悠悠地走到墮落街盡頭,在公交車站附近的花壇邊坐下。

池程打了個嗝,拿煙出來抽,笑道:“怎麽?你老婆在家等你?”

何肆喝得有點迷茫,瞬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點了點頭,隨即嘴上糾正道:“沒老婆……我哥在家等我。”

他想起晏尚覃給的煙,於是把煙拿出來,不假思索地先含了一根在嘴裏,隨即他想起了自己好像不抽煙,於是又動作自然地把那根含過的遞給池程。

“抽這個,你那個太嗆了。”

池程挑了挑眉:“你不抽?”

“喝得有點難受,不想抽。”

池程看著何肆泛著紅暈的臉,由於急需將體內的酒精代謝掉,何肆的呼吸聲顯得非常明顯,胸口微微起伏著,身上的汗水濕了又幹,皮膚表面呈現出一種異樣的光澤。

池程叼著煙,偏過頭點燃,說:“這算間接接吻?”

啊?何肆的眼眸像覆了一層薄薄的水光,恍惚又渙散。

“沒什麽。”池程說,“你家住哪,我打個車先送你。”

“沒事,沒事。”何肆揮揮手,站起來,剛邁開步子就險些摔倒,他一把抱住路邊粗大的樹,脫口而出:“哥。”

池程楞了一下,差點快被他笑死,笑得整個人蹲在地上,許久他笑完了,何肆還軟綿綿地攀扶著那棵樹,瞇著眼睛,表情是極為滿足的微笑,池程又忍不住想笑,好不容易憋住了,在路邊招了個出租車,把何肆塞進後座。

望著車窗外流淌過的燈紅酒綠,池程突然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給寵物脖子上掛個牌子,牌子上寫著家裏的電話或地址了。人喝多了的時候跟寵物沒什麽分別,又可愛,又可憐,眼神茫然純潔,好像不管對他做什麽事情都可以一樣。

池程耐起性子問了幾遍,終於弄清楚了何肆家裏的詳細地址。

何肆的手機沒電關機了,所以他也沒法直接跟何肆的哥哥聯系上。如果地址不對就麻煩了……他架著軟綿綿的何肆,心想還好他不重,不然得多費力啊。幸運的是地址和門牌號沒弄錯,池程按了門鈴,不一會兒就有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性來開門。

那人好像正準備出門,除了腳下一雙拖鞋之外,上衣和褲子都已換好了外出的行頭。他一見池程扶著的人是何肆,眼睛刷地就亮了,池程有一瞬間還以為這人的眼睛要噴出某種殺人的激光,幸好是沒有。他把何肆攬過去,也許是聞到了酒味,皺了皺眉頭。

池程開口:“你好,我是何肆的朋友,我們……”

“你也是S大學的?”晏尚覃笑著問。

池程猶豫了一下,不清楚他究竟想問什麽,他和何肆確實是同一個系的同學,所以他誒了一聲。

晏尚覃看向他的眼神明顯不太禮貌。

看樣子他並不歡迎他。不,與其說是不歡迎,池程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對方在抑制自己的敵意。從性格的角度,池程更喜歡何肆這種類型,說話輕聲細語,井井有條,偶爾會用好像還沒睡醒的軟萌的聲音喃喃自語,看人的時候喜歡瞇著眼睛,笑起來嘴角上揚,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而何肆哥哥這種……池程暗想,恐怕是個外表笑瞇瞇,實則很有城府的類型。簡單來說就是不好惹、別惹、趕緊走。

“那我就告辭了。”池程說。

“謝謝你。”晏尚覃依然盯著他。

池程心想自己何德何能,不過是送個喝醉的同學回家,怎麽好像跟搶了人家老婆似的,渾身都要被他盯出洞來了。

池程一走,晏尚覃就收斂了表情。

他叫喚著何肆的名字,何肆搖頭晃腦的,顯然還有些暈,勉強睜開眼睛,酒氣被嚇掉了一半,“哥,我怎麽到家了?”

晏尚覃面無表情地下命令,“去洗澡,臭死了。”

何肆馬不停蹄地沖進洗手間。

他本來想吐來著,趴在馬桶邊沿,又覺得肚子裏的東西已經消下去了。花灑噴出的熱水令人渾身舒爽,他擠了一大坨洗發液倒在手心,摩挲出泡沫之後便往腦袋塗抹,登時感覺酒臭味散了一大半。

沖水的時候他發現洗澡水變涼了不少,怎麽調整都恢覆不到剛才的溫度,他朝外面大喊:“哥,水不夠熱——”

浴室門外傳來晏尚覃的聲音:“喝醉了不能洗太熱的水。”

“……”哦。好吧。

何肆洗完澡,裹了個浴巾在肩頭吸水,頭發最近有點長了,事情一多就騰不出時間去剪。

一走到客廳就看到桌上擺著的蜂蜜糖水,解酒外加護胃,溫熱甘甜,何肆慢慢地喝,轉頭看見晏尚覃在翻弄他的手機。

雖然手機裏面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何肆還是有些介意,因為晏尚覃盯著手機時的模樣和眼神就非常的……仿佛是認定他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企圖搜尋證據。

“哥,你看我手機幹嘛?”何肆問。

晏尚覃看了他一眼,把手機放在桌上,繼續充電。

原來是手機沒電了。

“剛才送你回來的那人是你同學?”晏尚覃問。

“嗯,他跟我一個系的,也是本地人。我們今天下課之後就去聚餐了,喝啤酒。”

“喝了多少?幾個人去的?”

“算上我……七八個吧。每人估計喝了一打。”

“一打啤酒不多。”晏尚覃說,“你沒喝別的了?”

“沒有。”何肆突然反應過來,晏尚覃的語氣怪怪的,好像在質疑他說的話。“覃哥,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麽?”

晏尚覃沒說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

何肆走到晏尚覃身後,表情有些無憂無慮,將手臂攀附在椅子靠背上,問道:“怎麽了?”

“你是不是在網上發帖,想認識S大學的……”晏尚覃說話的時候背對著何肆,無從得知他的表情:“同類……?是這麽叫嗎?”

剎那間何肆的呼吸都停止了,心臟簡直要從口裏跳出來。

晏尚覃怎麽……

他每次發帖也好,逛論壇也好,都會記得把搜索記錄刪除得一幹二凈。

不可能。

他的腦袋裏還尚存一個冷靜的小角落,那個小角落奮力搜尋相關的記憶,然後很負責任地告訴他,所有的記錄確實都被刪幹凈了,不可能。

除非……

晏尚覃的聲音有些嘶啞,“我把搜索記錄都覆原了。”

何肆不由得在心底瘋狂辱罵:去你媽的XX(消音)瀏覽器——

怪不得這陣子晏尚覃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何肆明白了。

晏尚覃說:“去睡吧,明天再說。”

“現在已經是‘明天’了。”何肆堅持道。

此刻已是深夜十二點半,家裏隱隱有一股蜂蜜的甜香氣息,卻絲毫無法緩解此刻的窒息感。晏尚覃走去陽臺,開了陽臺的門,然後點燃了一支煙。

晏尚覃從來不會在家抽煙,或者說何肆在的時候他不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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