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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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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直到申時,皆是一片祥和的模樣。沈湛將玉華遣回了嘉國公府,整整半日都是呆在未晞身邊。

因為失血,他臉色還有幾分蒼白,如常般端著風輕雲淡的笑容。未晞在他上午說那話之時,心中隱隱就有不安的感覺,只是具體如何,她卻也說不上來。在申時用過了晚膳,沈湛便回了自己寢殿,指了蕭晟去守著未晞。

天色漸晚,夕陽西斜,天邊的火燒雲平白叫人覺得肅殺與沈悶。從窗中張望了一下立在小院之中的蕭晟,未晞心中不安已極。

皇宮。皇後端坐在主位,眼角都透著分分疲倦,她本是大病初愈,皇帝又是一口血噴出。慌得她衣不解帶在龍床前伺候著。沈澈坐在左首,看著母親,開口勸道:“母後保重身子才是。”

皇後看一眼小兒子,露出慈愛的笑容:“無妨,母後沒有那麽體弱。”頓了頓,“倒是你,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兒臣不苦。”他笑,“能承歡母後膝下,是兒臣的福氣。”

皇後聽他這般言說,只是微微笑著,目光投向西沈的斜陽,忽然輕輕一嘆:“如今母後和你父皇,就像這夕陽一般了。”她話中滿是蒼涼的意味,沈澈不覺靜默,半晌後才道:“母後何必妄自菲薄?父皇與母後都是萬歲千歲的福氣。”

皇後說:“不過是口頭上說說,千歲萬歲,又怎麽可能呢?”一雙銳利的眸子細細打量著他,“澈兒,你也不要怪你父皇。你皇兄傳出身死的消息,你便成了許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父皇也沒有法子。”

沈澈面上含笑:“兒臣知道,也不敢怪父皇。”

皇後這才舒了心:“如此就好,父子之間,切莫因此生了間隙。”說著,有時沈沈嘆息,“也不知沈灝母親吳氏在天之靈,看了他這般混賬,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沈澈只是一笑,分外的酸澀。

月上柳梢,一輪銀月高掛,月光清幽,灑在雪地之上,那白雪森森,就如一地的白骨一般。晉王府便是坐落在這樣的白雪之中,火光搖曳,好比是閻王殿。寒風冷冽,看守王府的羽林衛已然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白雪讓血染得極為妖冶。

不多時便有一個身著輕鎧的男子從之中走出,他身負長劍,英氣之中還有幾分兇狠的戾氣。隨之而來的一個絡腮胡子,舉手投足間滿是大將之風。

絡腮胡一揖:“已然備好了。”

輕鎧男子微笑:“好,如今便兵分三路,直搗黃龍!”沈湛,楚含岫,我沈灝若不叫你們為之付出代價,我枉為人!

他話音甫一落下,絡腮胡揚手,一枚信號彈直沖雲霄,綻出絢爛的煙火來。煙火尚未落下,京城之中,喊殺聲已起,呼聲震天,冬日京城的寧靜,被打破得輕而易舉。

不少手執鋼刀的士兵沖入民宅,將睡夢之中的百姓驚得魂飛魄散。膽子大些的尚且顫聲道:“軍爺,您們這是……”那些士兵渾然未聽,將其家中值錢的物件盡數帶走,末了才道:“我等是太子宮中的羽林衛,奉太子之命前來。”

一時之間,京城之中,喊殺聲、哭泣聲、器物碎地聲此起彼伏。士兵們一路搶掠,分為三路,直直的向著皇宮、東宮和燕王府前去。

燕王府。範琳立在楚含岫面前,輕聲稟報著。後者唇邊掛著無所謂的笑容,傲然不已:“蛇鼠之輩,我難道怕他不成?”說罷,起身從櫃中取出一條長鞭,轉頭,對身後的範琳道:“琳姐姐,我們來賭一局可好?”範琳輕笑:“公主想賭什麽?”

楚含岫的笑容冰冷而狡黠:“咱們就賭,沈灝這次孤註一擲,死得有多慘。”

未晞與七七坐在屋中,耳邊隱隱傳來了京城之中的喧鬧。事已至此,七七自然是明白過來,又怕未晞受不了而“犯病”,緊緊攬著未晞寬慰:“公主別怕,不會有事的。”未晞只是淺笑,握了她的手:“我並不怕。”

她相信沈湛,相信她的夫。

蕭晟立在小院門前,看著東宮正門方向傳來的沖天火光,已經緊緊握住了劍柄。那火光極盛,像是要將天空都灼穿。轉頭看一眼屋中投在窗上兩個相擁的纖弱身影,他更是沈了心思。

沈灝一路沖進了東宮,只是東宮之中實在是太過安靜,安靜得除了北風不聞一點聲音。他不得不起了幾分疑心。忽然聽見一聲清響,沈湛已然從正堂之中走出,面上極為淡然:“四弟今日,就是送了這樣大的禮給為兄?”

沈灝一見他,便揚起一抹殘酷的笑容,還是恭恭敬敬的一揖:“皇兄金安。”後者立在黑暗之中,看著他,漠然問:“那麽四弟這樣晚了,興師動眾究竟所為何事?”

沈灝的笑容愈發冷凝:“臣弟今日來,是來問皇兄討要一個東西。”也不待沈湛發問,便笑得猙獰,“還請皇兄將項上人頭給我!”

沈湛輕描淡寫的“哦”一聲:“原來四弟是要學太宗。”他目光又掃過其身邊的絡腮胡,“唐珩,弒君之罪如何,不用孤提醒你吧?還是你眼中,沈灝這個‘親’,大於孤這個‘君’?”

唐珩本是撫遠大將軍,其女便是沈灝尚未過門的王妃。沈湛方說完,他已然朗聲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晉王殿下眾望所歸,自然也是臣的君。”

沈湛忽的揚起笑來,在火光照映下頗為俊美,只是他笑得愈濃,卻叫人覺得愈寒:“原來如此,那麽四弟也不曾想想,你派往皇宮之中行刺父皇的兵如何了?”

沈灝朗聲道:“皇兄說錯了,是你派往宮中行刺父皇的兵。”說著,他眸中一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臣弟受教。”說罷便舉起手中的長劍,“沈湛,你納命來吧。”

他話音一落,身後士兵已然向著東宮的後院之中跑去。沈湛紋絲不動,看著沈灝忽然搖頭輕笑起來。後者自然火起:“你笑什麽!”

“我笑四弟,如此蠢鈍,若是成為九五之尊,我楚朝勢必毀在你手中!”他說到最後,語氣陡然肅穆。沈灝心中忽然懸起一塊大石:“不好——”

他的“好”字尚未說完,一道銀芒已然向其飛來,饒是他閃避極快,那銀芒也釘在他右手虎口之上,霎時便湧出鮮血來,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身邊唐珩縱橫沙場多年,已然狠狠拔出刀來:“有埋伏!”

“如今才知道,未免遲了些。”沈湛朗聲道,話音未落,正堂的四周忽然躍起數十個黑衣人,那一襲黑衣,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下一刻,鋪天蓋地的袖箭已向著這些士兵而來。揮刀抵擋間,碰撞聲不絕於耳,甚至擦出火花來。

沈灝不覺心中暗恨。他報仇心切,竟是忘了一件事——沈湛那樣深沈的心思,他們進入東宮之時,未免太過順利,輕而易舉的就放倒了那些守衛,殊不知其中才是讓他們深陷的沼澤地!

沈湛看著他,眉眼之中全是漠然,轉身重新入了正堂。沈灝銀牙暗咬,厲聲道:“給本王沖進去!誰能斬殺沈湛,有重賞!”

眾士兵在暗器的埋伏下,已然損失不少,一聽此話頓時士氣大振,不少人叫囂著要沖入正堂。不料身後卻是響起了喊殺聲。留在門前看守的士兵已被羽林衛盡數圍剿。

如今已然成了關門打狗之勢!

羽林衛副都統高舉長劍,指揮著羽林衛攻入。那來得甚急,眾兵士避無可避,尚未沖進正堂便被擒下。副都統已然在沈灝之前沖進正堂,迎出了沈湛。

而正堂之前,包圍之勢已成。沈灝與唐珩領著為數不多的士兵負隅頑抗。沈湛淡淡開口:“棄械投降者,免死。”

倉皇的夜色之中,似乎什麽都成了空談。唐珩看著圍在身邊一圈的羽林衛,還有身後猶疑之心已起的士兵們,忽然朗笑道:“我縱橫沙場數十載,寧肯戰死,也絕不當敵人俘虜!”說罷,鋼刀往脖子上一架,鮮血瞬間噴湧而出,不少濺在了沈灝臉上,叫他看起來更是狼狽。

而燕王府之中,楚含岫立在王府門前,一身棗紅色勁裝,手中長鞭起落之間,已然縛住領兵的參軍的脖頸,用力一拉,他整個人已然飛了出去,一頭觸在寫有“燕王府”三個大字的牌匾之上,立時便開出紅花來。

楚含岫一一看著成圍攻狀的士兵,眸中冷冽,唇邊卻揚起笑來:“不怕死的,只管上前就是。”眾人面面相覷,還是提刀沖來。卻覺眼前一花,一陣香風迎面而來。不過片刻,卻覺得腳下酸軟,站立不住跌在地上。

範琳不知何時已然立在楚含岫身邊,眉眼含笑,看著一一倒地的士兵,笑得愈發嫵媚。若非她怕明日一早,京城中皆是傳聞燕王府門前死屍遍地,她早早的就用了拘魂散。展眉看著身邊的楚含岫:“公主……”

後者搖頭,折騰了大半夜,如今,天也快亮了。天亮之後,便是各家歡喜各家憂了。不曉得,劫後餘生的楚皇,會怎樣對這個欲弒君殺父的兒子。

未晞原本是在屋中坐著,不多時便聽見有人的極速奔跑聲。旋即傳來蕭晟的呼聲:“快護駕!”她與七七忙打開窗戶,伴隨著冷風湧進來的,是不時傳來的金鐵相撞之聲。她們雖是見不到,卻能知道是蕭晟正在保護她們。

未晞回頭,見七七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一張小臉滿是憂心,像是渾然不冷般扒拉著窗沿,目不轉睛的看著小院的門,生怕蕭晟有什麽不測。

她心中已然雪亮,只是輕輕笑了。

待那晨光熹微,第一縷朝陽灑在白雪之上,李德淮才小跑而來:“太子妃,如今大局已定,太子請太子妃到寢殿一聚。”

高懸了一夜的心忽然放下,未晞舒了口氣,握一握七七的手:“我去一會兒就回。”

她就是再蠢鈍,聽見喊殺聲之時也已然明白過來了——沈灝反了!沈湛做了那樣多事,所為的只是要除去威脅。而除去威脅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完全消失!那些罪名奏上皇帝,皇帝但凡心軟,便絕不會殺沈灝。而沈湛白日去尋沈灝,必定是相刺激,從而將其逼反,以成夜裏逼宮之勢。

念及此,她不免一笑。帝王之路,是用了多少鮮血鋪成?九五之尊坐著的那個龍椅,根本就是以無數政敵的鮮血鑄就。

這是亙古的事實——有權力爭奪,便勢必有爭鬥,一有爭鬥,便勢必要流血。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咳,米娜桑除夕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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