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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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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含岫趕到驛館之時,天色還是灰蒙蒙的,只怕不多時,今年的第二場大雪又會來臨。驛館中都是識得這位北齊長公主,如今的燕王妃的,故此,也沒有多加阻攔。

甫一進入正堂,便見那身材嬌小的女子坐在主位,似乎是知道她會來,起身俏生生一福:“屬下給公主請安。”楚含岫匆匆看她一眼,冷聲道:“範琳,我皇兄呢?”

範琳嫵媚一笑,白皙的臉上立時便多了令人炫目的美:“皇上昨夜未曾休息,如今睡去了,特地交代屬下,若是公主有事相問,只管問屬下就是。”

楚含岫一雙冰冷的眸子對上她的雙眸,一時也耐下性子坐下:“那麽,皇兄是知道我來的目的了?”

範琳笑著頷首,端起茶恭恭敬敬的奉到楚含岫面前,退回座位才道:“此事,原本就是皇上志在必行之事。”楚含岫秀眉輕蹙,聲音也是一驚:“皇兄如何能控制住楚朝的朝臣?!”

範琳摩挲著手中茶盞,低低道:“此事屬下也不知,但見今日那事傳來之時,皇上的神色,只怕此事並非是皇上授意。”又對上楚含岫,“公主且想,若是皇上能控制楚朝泰半朝臣,那麽也不需費周折攻打楚朝了。”

楚含岫聞言頷首,此話並非沒有道理,她自然知道自己哥哥的才智卓絕,但若說他能完全控制外朝大臣,此事還是不大可能。一時之間,她倒是有幾分詫異了,冷著面孔,看著面前的範琳道:“那麽,皇兄可有說,是誰?”

範琳目光滴溜溜轉過她冷如冰霜的面孔,還是掌不住“嗤”的一笑:“公主是這樣關心楚朝燕王?”

“範琳,你我一起長大,你也莫要與我打諢。”楚含岫忽然嫣然一笑,只是那笑容之中滿是可怖,“縱使皇兄視楚朝為囊中之物,但一日未曾攻下,我與沈澈便是息息相關。關心他,不如說是關心我自己。”何況,若非因為他的哥哥,楊大哥又怎會……

範琳頷首,垂眉道:“是屬下孟浪了,無心沖撞公主。”頓了頓,又道,“不過公主素來聰慧,難道真的想不到?”楚含岫不覺靜默,腦中隱約有了幾分輪廓,只是那層輕紗如何也揭不開。轉眉,對上範琳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心中忽然明白:“你是說——”

範琳忽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旋即換上嫵媚的笑容:“天機不可洩露。”楚含岫看著自小一同長大的姐妹,揚起一個笑容來。沒錯,如若要說是誰這樣害沈澈,只怕只有那個人。

若是沈湛真的死了,只要沈澈一廢,其他的皇子們都還只是算作孩子,那麽受益的會是誰呢?

只有那個人而已!

沈澈伏在皇後床前,端著藥,不免想到朝上父皇的話來,仿佛吞了一口黃連般,從內苦到外了。莫說他如今未對那個位子動過念頭,即便是動過,誰又會選擇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捅出來?現下自己已然被父皇說是不孝不悌,還有個結黨營私的罪名扣著……

如斯想著,不免一嘆,輕輕吹著琥珀色的藥汁,看著沈睡的皇後。皇後老了,再也不是他兒時見到的,總是容光煥發的模樣了。沈湛離世之事,不曉得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畢竟那是她最為驕傲的兒子。還有太後,白發人送黑發人……

沈澈緊緊盯著碗中藥汁,不免又想到那日去東宮之時七七的話來,心中苦澀得很。阿凰瘋了,為了皇兄,她瘋了。藥汁中似乎倒映出了那女子憔悴支離的模樣,他不免闔眼,才壓下心中的痛楚。

“澈兒,你怎的不回王府去?”皇後從夢中醒來,便見小兒子還在身前伺候著,也是詫異,“不必擔心母後。”

沈澈忍悲含笑道:“母親臥病在床,兒臣又怎能回王府高枕無憂呢?勢必是要看著母後好起來,兒臣才敢回去的。”

皇後敏銳的覺察到他話中似乎還有什麽意味,也不曾說出,只是含笑,連眉梢都帶上了笑意:“你與含岫才大婚幾日?母後就將你這樣拘在身邊,指不定被含岫怎麽怨呢。”

沈澈立即接話,生怕叫母親看出什麽來:“含岫並非那樣不懂事的人,母後不必擔心。何況百善孝為先,含岫是知道這個理兒的。”

皇後只是頷首笑著:“好罷……你在宮中也好,無事便去寬慰你皇祖母,老太太知曉你皇兄出事,別提多傷心了。”說著,皇後眼中也是氤氳著霧氣,那嗓音低沈得很,只如要痛哭一般。

沈澈喉結動了動,還是恭身道:“兒臣遵旨。”皇兄沒了,阿凰瘋了,陸氏腹中還有個小子。一夜之間,東宮便成了這樣的光景,實在不能不讓人唏噓。

皇後含著淺薄的笑容,緩緩將目光移到明黃色的帳子上,無聲一嘆,一滴淚落入鬢中消失不見。

那夜風雪又至,北風呼嘯,似乎要將天地間的一切盡數吞噬。

未晞比之昨夜,已然乖巧了甚多,只是坐在七七身邊,捧著沈湛平日的衣物,癡癡的笑。七七也是無法,只好徹夜不眠的守著。看著自家公主將衣物放在臉上輕輕地蹭著,旋即笑得那麽的依戀。

與其這般,七七寧肯她從來都沒有愛上過沈湛,總好過現在受了這份苦楚。也不知此事若是傳回楊國,皇後娘娘知道公主成了這模樣,可會疼死?

風雪正盛,天地間只剩了素白。

待到次日,早朝結束,勤政殿外。朝臣也都是知曉皇帝心情不佳,個個戰戰兢兢上完朝,只如又過了一次煎熬。楚皇一共五子,皇後所出兩個長的,一死一廢,故此什麽事都落到了晉王沈灝身上,沈灝甫一下朝,便急急地向外而去。

不曾想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晉王殿下留步。”轉頭,見是吏部尚書陸翊和,當下含笑:“陸大人有何事?”

陸翊和快步行至沈灝身邊,笑得倒是謙恭,只是目光上下,將沈灝打量了個遍,旋即拱手施禮:“此處並非是說話的地兒,還請與王爺借一步說話。”

沈灝知曉他所為何事,面上的笑容倒是處變不驚,一如方才般柔和:“如此,陸大人便午後來本王府上一商此事如何?”

“臣明白。”陸翊和含笑道,“勢必不叫王爺失望。”

沈灝忽然揚起笑容來,從容之中含著一股子難言的傲氣。

東宮之中,昨夜的大雪已然積了極厚,似乎在地龍燒得暖暖的屋中,都覺得有幾分稀薄的寒意。玉華攏著小襖,輕輕撫著肚子,一派神游天外的模樣。屋中素凈得很,玉華本人也是一身荼白,縞素而裝。

含珠立在她身邊,心中也是酸楚。自家小姐雖是不像太子妃一般失心瘋,但實則,若是沒有腹中的小殿下撐著,她必然也是堅持不久的。上次見了紅之後,玉華身子一向不好,只是如今只能勸著哄著,說腹中孩子是沈湛唯一的孩子,萬萬不能有事,這才勸得玉華拾掇了些心緒。

只是這樣的勸解,又能維持多久呢?心死了,還能救活麽?

含珠心中發苦,幾乎要哭出來,便聽玉華輕輕地開口:“今日母親說要來看我的,含珠,你去看看,母親可到了?”

含珠頷首,又細細看了她幾眼,確定無誤,這才緩緩出了屋中。

待含珠一去,玉華才悠悠嘆息出來。她並不是沒有想過去看沈湛最後一面,只怕那一面之後,腹中的孩子也會隨父親一起去了。輕輕撫過小腹,那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沈湛唯一的孩子,她一定不能叫他有事。日後再苦,也要將他撫養成人。

嘆息一聲之後,她才靠在軟榻上,一臉的憔悴。

門板聲忽然輕輕響動一聲,一股子冷風朝著面門而來,她急急睜眼,才見嘉國公夫人已然立在門前,雙目含淚,正對她一福:“側妃……”

這些日子以來的苦楚,幾乎在一瞬間湧上心頭,開口已然發啞:“母親……”陸夫人哪裏止得住,一時之間,母女倆哭作一團。含珠忙不疊勸道:“夫人與小姐切莫如此,好容易見一回,還是好好說些話吧……”話雖如此,她眼中也是掌不住落下淚來。

玉華堪堪回頭看了她一眼,強忍下淚意,笑道:“母親,還是與女兒好生說些話吧。女兒好些日子沒能與旁人好生說幾句了……”說至此,她腦中又浮出沈湛遇刺那夜,她聽到此事之時的心碎,眼中淚水幾乎又要落下。陸夫人忙攬住她:“我兒不可如此,如今腹中還有太子殿下的遺腹子,萬萬不可。”說著,她又是抹一把淚,握住玉華的雙臂,“我兒且聽著,太子妃如今已然失心瘋癥了,來日不管如何,我兒才是這東宮的主心骨!”

玉華原本悲戚,乍一聽母親這話,心中已然有幾分不豫,還是頷首:“女兒曉得,姐姐她……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不管如何,以後還有這樣一大家子要過活,女兒會好生的。”

陸夫人不免一嘆,臉色凝霜:“華兒,母親說句不中聽的,你也切莫怨母親。如今太子殿下雖是……宮中遲遲不肯給個說法,但凡明眼的確也都明白了。華兒是陷在這裏了,母親沒有法子。只是,”她說至此,眸子忽又亮起來,“若華兒腹中的是男孩兒,皇上興許是會仿造建文帝的例子……”

“母親!”玉華提高了聲兒,“如今孩子尚未出世,便不要想這樣多了。女兒只願孩子平安長大,是男是女,女兒都不願意多管了……”她說著,淚已然在眼中打轉,只如下一刻就要落下。陸夫人見女兒如此,也是一嘆,轉話頭繼續道:“你父兄之意,縱使太子這頭沒了法子,但陸家百年的興盛卻絕不能斷在咱們手上。所以……”

“所以,兄長想要投身晉王麾下?”玉華看著母親,輕輕說。陸夫人眉頭深鎖,頷首不語。

她忽然有幾分想笑,為了家族興旺,她倒像個物件一般。若是沈湛沒有要她,她還是未出閣,父母雙親是不是要將她瘋了一般塞到晉王沈灝府上?雖說朝堂之上,本就是見風使舵,皇子間內鬥,一旦跟錯了主子,下場只怕難看得很。卻也沒有這般見風使舵的……

沈湛已死,沈澈幾乎廢了,所以陸家就急不可耐的攀上了晉王沈灝這高枝兒?沈灝難道是傻子麽?陸家先是太子姻親,陸翊和又是與燕王沈澈交好,如今兩個都是倒了,沈灝肯收下這個投誠?肯收下這個墻頭草一般的支持?

這也就罷了,可惜他們心中還有希冀,若是自己腹中孩子是個男孩兒,皇帝一腔舐犢之情約莫會轉移到孩子身上吧?還想當個皇太孫母族麽?

玉華對上母親失卻年華,卻風韻猶存的臉,輕輕笑了,淒苦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一更~米娜桑能多跟我互動嗎?哪裏不對就請指出來,我還在學習寫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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