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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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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未晞初初醒來,便覺得頸後傳來一陣劇痛,猛然想起昏迷前似乎被人重擊一下,一時也是氣苦,想來也是楚含岫打的。

她伸手欲輕撫痛處,卻被一直溫熱的手握住,那只手掌心有些許薄繭,暖暖的。她一激靈,旋即想起昏迷前是要去看看沈湛和楚昀兩人。猛地掀開眼,卻被射入眼中的光芒一激,緊緊閉上眼。

身邊男子不免輕笑:“醒了?”

未晞微微一怔,這淡然如水的聲音絕不可能屬於楚昀,另一只手擋在眼前,從指縫中看去,面前的男子劍眉星目,一雙黑眸深沈如海,卻又含著無比的淡然,英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邊還掛著淺笑。

她不免楞了,沈湛竟是在她身邊?指尖用力,溫暖的掌心,觸感無比真實。他輕輕捧著她的臉,對上她有些失神的雙眸,笑得風輕雲淡:“怎麽了?”

她含笑,將他的手摁在臉上:“你什麽時候帶我出來的?”若是因為這次昏迷而能見到他,倒也不枉費她受了這次罪。頸後還是痛得慌,沈湛只是將她平放好,理開她散亂的碎發:“阿凰,你好好歇著就是了,別的什麽也不會管。”

微微發怔,他叫她“阿凰”?他唯一一次叫她“阿凰”,還是夢回之際,輕輕的喚她的小字。現下他竟是這般喚她。不免一笑,撫上他的手:“好。”

沈湛眉眼中都漫上一絲笑意,指尖尚且是她肌膚溫潤如凝脂般的觸感,輕輕的撤回手:“你歇著吧。”說罷,起身,便向著外面去了。那雪地在陽光下反射出的光芒映在他的銀鎧上,叫他看來仿若神祗。未晞看著他走出去,不免輕笑起來。

只是,他是怎麽將她從北齊軍營之中帶出來的?總不能說,他收買了楚含岫吧?心念微動,她已然明白過來,沈湛一定是有探子在北齊的軍營之中。如斯想著,她不免有幾分心驚。楚昀是什麽樣的人?說他是人中龍鳳毫不為過,看看北齊軍營被整頓得如何就知道了。跟鐵桶似的地方,沈湛竟能將探子安□□去……她不免輕笑,她從來都知道,沈湛看來淡然如水,又是個溫潤的男兒,可是實際,他的心思,只怕就如他的眸子般,深沈若海。

沈湛快步走出未晞所在的營帳,回到主帳之中,夏竫遠一臉凝重,已然在其中等候,見沈湛一來,已然迎上。沈湛倒是萬分從容不迫:“如何?”

夏竫遠一抿唇,沈聲道:“方才傳來消息,昨夜之中,楊墨已然給楚昀殺了。”沈湛輕輕應了一聲,疾步走到桌案前坐下。昨夜楊墨未曾來向他稟報,他便知道出事了。若非他知道未晞便是阿凰,他也不至於亂了陣腳要將她救回來,楊墨也不會暴露出來。

那從楚含岫手中劫走未晞的,便是楊墨。他看來是楚昀的心腹,實則是沈湛手下暗衛之一。故此,從楚昀下令在京中劫走未晞,一切都在沈湛掌握之中,唯獨沒有掌握到的,就是楚昀竟然對未晞有意。

原本他並不是沈不住氣,而是夏竫遠來後,他愈發覺得不對,派人去查才驚覺楚昀與未晞兄妹自小便認識,甚至查到,他的阿凰,根本沒死!

“是,阿凰根本沒死,因高燒而亡的是明華。”夏竫遠說得緩慢,一字一句仿佛是烙鐵般燙在他的心上,“阿凰她,一直都在你身邊。”

他面上還是那副平淡的神色,只是心中好比烈火焚燒般煎熬。從沒有什麽時候,他這麽想殺了一個人。

他為了阿凰,冷落了阿凰?如此諷刺!

楊墨在楚昀面前演了一出賊喊捉賊,但還是被識破了,丟了性命。

夏竫遠立在桌案前,目光瞥向地圖,沈聲道:“如今將凰兒劫走,以楚昀那性子,只怕不日便有大戰。”楚昀極其善於隱忍,他是一匹狼,縱使隱忍,但也在伺機反撲,一旦找到機會,勢必取其要害。

沈湛像是並不在意此事,細細看著地圖,旋即道:“若是我軍與之相較如何?”夏竫遠搖頭:“北齊不敗戰神,這個稱號絕非是空穴來風。我自然也無法判斷,他如今與往日也不像得多了。”十一載未見,怎可能不變?

沈湛薄唇緊抿著,細細看著地圖不語。

夜幕降臨,未晞坐在營帳之中,抱著手爐,身上還攏著大氅。看著帳中火盆跳動的火焰,她不免出神,懷中手爐滾燙,倒是驅散了所有寒意。

小時候距今,日子也是久了,她的記憶也有些不清,只是記得,小時候的她,和妹妹明華都是格外的依戀雲哥哥。只是現在,已然找不回那種依戀了,雲哥哥也變得有些不認識了。十一年了,這十一年中,他從一個皇子,一步步登上太子之位,再成為九五之尊。正如阿爹所說,沒有些手段的人,坐不長帝位,也坐不長東宮之位。縱使皇兄疼她,但皇兄必然也有些她所不知道的。

正想著,不覺一個沈穩的聲音響起:“你們下去吧。”回頭,那一身銀鎧,長身玉立的男子不是沈湛又是誰?她擡頭看著他行到自己身邊,只是攏了攏懷中的手爐,笑得從容:“太子忙空了?”

他揚起一個笑來,伸手拉她起身,原本抱在懷裏的手爐滴溜溜的滾到地上,炭火撒了一地,不多時便像煙花般熄滅了。未晞頗有一分不解的看著面前的男子,他還是如常般如水的神色,看不出有一點的不對,只是那雙黑眸看著她,不曾移開。

“怎麽?”她含著淺笑,輕輕問道。他搖頭,右手勾住她的後腦,唇已然貼了上去。那是他第一次吻她,舌尖游走在她唇舌間,挑逗般輕輕舔吮她豐潤的唇,伴隨著一股清涼的薄荷味,叫她幾乎沈醉下去。不覺腳下酸軟,尚且是沈湛攬著她,才叫她沒有軟下去。

未晞呼吸有些急促,半晌之後,他才撤回了,攬著她輕輕道:“阿凰……”她偎在他懷裏,抿一抿略顯刺痛的雙唇:“我在。”沈湛抱著她,平淡的聲音中似乎有一分慶幸:“我派人送你回去。你呆在太子宮中,哪裏都不要去。”

心兒一顫,她已然決絕搖頭:“我不。”

“聽話。”他溫和的聲音中含著不容抗拒,“這裏太危險了,若是傷到了你……”他不說下去,一股莫名的傷痛襲上心間,就像當時,夏竫遠說——“她死了,三年前就高燒不治身亡。”

未晞在他懷裏,一雙清亮的眸子也滿是堅持與倔強:“我說了,我不走就是不會走。”在京中或許真的要安全許多吧?但是比不上的,就是萬水千山之外,無法得知很多事。如今,沈湛在這裏,夏竫遠也在這裏,她如何能安心地離開?

“好犟的姑娘。”他淡淡道,也聽不出什麽情緒,只是手臂更是用力將她抱緊。他那一身銀鎧頗有一分冰涼,硌在她身上,難免有些疼。感覺到懷中人兒有一些顫抖,他這才撤了力氣,見她一張小臉已然痛得雙頰酡紅,心中不免歉意,伸手觸及她的臉,柔聲道:“弄痛了麽?”

她抿著唇笑,搖頭:“沒有。”又深深的看著面前的男子,“沈湛,我想一直陪著你。”

他怔怔看著她,口中輕柔:“我知道……”“不,你不知道。”她難得打斷他,又綻出一個極為明艷的笑容,“你若是戰勝回國,我便與你一起回去;若是你戰敗被殺,我也隨你一起死。”她笑得那麽美,“我可不想當什麽‘先太子遺孀’。”

他眸中沈沈,唇邊忽又揚起輕笑,淺啄她的額:“罷了,拗不過你。”她笑,眸中都亮晶晶的。那火堆忽然“啪——”的一聲爆開,在這夜色中分外的明顯。

沈湛垂眉看著懷中被唬了一跳的女子,仿佛還是那夜,他尾隨她到了花園,見她立在銀月之下,笑得燦若陽光。月光灑在她臉上,朦朧之中卻看著分外的美艷。“阿凰。”他喉中不免有些發幹,輕輕喚她。

未晞擡頭,見他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已然揚起笑來。落在他眸中,不覺撩撥著心弦。下一刻已然將她橫抱在懷中:“咱們的洞房花燭,該補回來了。”

她一怔,雙頰飛上兩片酡紅,火光映照之下更是嫵媚。擡眼,見他笑得風輕雲淡,只是頷首,摟住他的脖子:“好。”

原本的那夜,她獨自在喜房之中,蓮子、桂圓滾了一地,龍鳳金燭一夜未歇。

如今他已然緊緊攬著她,輕輕的喚她“阿凰”,撥開她汗濕的碎發,細密的吻落在她臉上。

她不覺笑了。

夜色正濃。積雪似乎都要被屋中旖旎融化。

北齊軍營之中還是火光沖天,楊墨屍首被一床草席卷了扔得老遠。積雪頗厚,狼群為血腥味吸引,已然將楊墨屍首刨出,正與享用美餐。遠處忽然擲來一個火把,狼群生性兇猛,但畏火,見了火光不免退了些。只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策馬而來,手中還揮舞著火把,在夜色中恍如流星般耀眼。

狼群的雙眼被火光照射,反射出可怖的寒光。那女子分毫不懼,手中火把揮舞,準確的擊在為首的狼王頭上。被火一燒,狼王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轉而去了。眾狼見狼王尚且吃癟,也轉而去了。

女子跳下馬,纖細的雙手將還未完全露出的草席刨出,一雙手已然凍得發白。直到那草席被全部刨出,她這才松了口氣,冷如冰霜的臉上綻出一抹笑容來:“楊大哥……”

身後已然追來一個人:“公主……”那女子原本松動的臉瞬間冷凝:“你來幹什麽?皇兄讓你來的?”

那人默然搖頭,蹲身與女子將草席從雪中擡出來:“我與他也算是兄弟一場,就算他犯了這等大罪,我也不忍讓他曝屍荒野,還要被狼刨來吃了。”

女子神色微斂,傷痛已然漫上眉目:“那就有勞將軍,派人將楊大哥送回國中安葬。”

“臣知道。”男子恭身道,又瞥一眼那卷草席,輕輕一嘆,只是那嘆息轉瞬便消失在風中。

女子怔怔立在雪地之中,漫天的繁星,映得她眉眼中傷痛越發明顯。那火把插在雪地之中,燒得周圍積雪都化了一小片。就像,心空了一塊。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我能說我自己都被楚家小妹虐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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