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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公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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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說快不快,說慢自然也是不慢的。

未晞坐在鏡前,七七執了篦子為她梳發。她一頭青絲如墨,懶懶的垂在背上。七七一壁梳著,一壁笑道:“今日可算是個大日子,公主要梳什麽發式?”

未晞含笑,睨了她一眼:“你當是去看誰呢?還要梳什麽發式?簡單些,莊重些就好。”畢竟今日要去拜會的,是她的公公婆婆,更是一國的皇帝皇後,若是太過輕佻,只怕墮了她在兩老心中的形象,還有楊國的形象。

七七已然會意,一雙巧手將她的發綰成雙刀髻,又取了金釵來固定好。霎時便多了幾分雍容的氣度,未晞一時也是滿意。起身又坐在桌前,細細的用了早膳。

待一切拾掇完,她便攜了七七去了。一輛馬車已然停在中庭,沈湛一襲玄色衣衫,負手立在馬車前,李德淮含著恭敬而又得體的笑容隨侍左右。見未晞來,忙打了個千:“請太子妃安。”

未晞只是報以一笑:“李總管請起。”又對著背對自己的沈湛行禮:“太子殿下金安。”

沈湛轉身輕輕看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徑直上了馬車。未晞尚且維持著半蹲的禮數,見此狀也不曾放在心上,直起身子。七七心中老大不歡喜,但面上也是分外的自持,將未晞扶上馬車,低聲道:“公主且去吧,奴婢陪不得了。”

未晞頷首,進了馬車。皇宮並不是誰都能進的,縱使是皇室中人的貼身侍女也不行。沈湛坐在馬車中,神色分外的淡然,說是冷淡也不為過。未晞只是含著笑容,與之對坐。她可沒有那麽那麽好的心性,別人一臉寒霜,她要火熱著心貼上去。

馬車緩緩行駛在道上,咕嚕嚕的聲音有幾分空靈之感。車外是羽林衛都統蕭晟率領著一隊羽林衛護送夫妻二人入宮。未晞坐在馬車之上,聽著那馬車碾過青石路的聲音,朦朧間也有幾分恍惚。

往日,她到皇兄府上之時,也是這般,馬車碾過青石路,好聽極了。

面前的沈湛還是一臉的漠然,仿佛面前並無她這個人一般。她只是笑著,笑容溫婉得仿佛要將冰雪融化。

他目光輕接,心中一沈,旋即又是一陣心痛。

待馬車駛入皇宮,經過一系列的盤查問話,這才一路到了皇後的寢宮。那寢宮富麗堂皇,滿是一種難言的肅穆。沈湛下了馬車,頓了一頓,似乎有在等她的意思。未晞不免輕輕一笑,加快腳步跟上他。

屋中燃著一股子馥郁的氣息,只是她總是想不起來是什麽。方入門,便有一個身穿秋香色衣衫的婦人迎出來,不急不緩的行禮之後,笑得得體萬分:“還請太子與太子妃稍等片刻,皇上與皇後方起。”

沈湛含笑間已然多了幾分溫潤在其中:“有勞紅築姑姑告知。”那名喚“紅築”的婦人只是一笑,道上一句“不敢”後,轉身去了。

她進去不多時,帝後便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登上主位。皇帝看來約莫四十,生得倒是豐神俊朗相貌堂堂,更是有一股上位者的霸氣;皇後坐在他身邊,含笑間滿是母儀天下的風度。

沈湛倒是分外不亂,上前行禮:“兒臣恭請父皇母後金安。”未晞亦然上前行禮。

帝後看著兩人,沈湛本就生得劍眉星目,面若斧削,鬢間如裁,一雙薄唇抿得生緊;未晞亦然是絕色之姿,膚色如雪,眸若春水,顧盼生輝,看著更是沈靜如斯。

好一對璧人!

只是這對“璧人”,在大婚那日鬧出的事,他們也是知道的。

紅築已然在帝後面前放上一張繡墊,又吩咐小宮女端了兩盞茶來。新婦向公婆敬茶,這是禮數,更何況是皇家。未晞斂了笑意,恭恭敬敬的跪在繡墊之上,沈湛立在她身邊,一臉的肅穆。原本皇後寢宮的地面就是鋪了厚厚的絨毯,再加一張繡墊,更是感覺不到半分的濕硬。小宮女已然將茶端在未晞身邊,後者捧了一盞茶,垂著眉奉到皇帝面前,口中肅斂:“請父皇飲茶。”皇帝含笑接過,抿了一口。接下來的皇後亦是如法炮制。

未晞恭恭敬敬的模樣讓兩位老的心中極是受用,原本還有些許擔心也消減了甚多。

敬茶之事,她也只在遠嫁前夕對阿爹阿娘行過。那時,阿爹尚且能自持,阿娘卻攬了她,泣不成聲。她只是靠在阿娘懷裏,難過得想哭。只是終究,一滴淚也沒有落下。

待禮數完備,皇帝含了笑:“起來吧,賜座。”皇後看著未晞,不覺唇邊已然含笑:“未晞這些日子,還習慣嗎?若是有什麽不許憋著,說出來就是,母後必定盡力為你辦到。”

她端著茶盞,聞皇後此語,已然柔柔一笑,煞是惹人喜歡:“回母後的話,兒臣一切都好。東宮之中,姐姐們也是好,其樂融融的。”

“按著嫡庶之禮,她們應當喚你‘姐姐’,你倒是自降了身份。”皇後笑意更濃,又是細細看著她,只覺得她的眉眼總像是見過,只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兒臣是想,姐姐們進府總是早些,所以……”她不說下去,只是笑得乖巧。皇後位主中宮多年,自然能聽出她話裏話外已然給足了自己兒子的那群姬妾面子,一時也是舒了心。若是這楊國公主不知禮,要在他夫妻二人面前控訴沈湛新婚夜棄她而去,只怕……皇後如斯想著,眼中已然閃過寒光,片刻後又是笑得平和,“你這樣乖巧,倒是讓人喜歡。”

未晞笑盈盈的:“母後謬讚,兒臣愧不敢當。”

沈湛轉眉看了妻子一眼,只覺得她的笑容叫他一瞬間有了幾分依戀。只是終究,那依戀被湧上心間的心痛取代,別過頭,含著溫潤而淡然的笑容,聽著父母雙親的話。

皇帝與皇後相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舒心。他們原本擔心著未晞怕是會哭鬧那事,但如今,她的反應叫兩老頗為滿意。不說旁的什麽,至少作為太子妃的氣度是有了。當下看著未晞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真心的疼愛。

只是不多時,便有一個中年內侍進屋對皇帝說了幾句什麽,皇帝的臉色立時變得凝重。未晞心中不免“咯噔”一聲,垂眉不語。

皇帝陰沈著臉色,起身:“太子,跟朕來。”沈湛聞言立馬起身:“兒臣遵旨。”便跟著皇帝去了。

楚朝之中,女子不得幹政,故此皇後與未晞都沒有開口相問,只是父子倆一走,殿中倒是頗為奇怪了。好在那股馥郁的芬芳,但聞得未晞心中的煩悶似乎一掃而空了。皇後正要開口,便見一個內侍打扮的人快步走進,對在場之人打了個千後,平板無聲道:“燕王殿下求見。”

一聽到小兒子來了,皇後臉上霎時笑意更濃:“快傳。”那內侍躬身稱是,轉身去了,不多時便領進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那男子與沈湛頗有一份相似,同樣是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只是眉眼中與沈湛的淡然不同,是一種刻入骨子裏的溫潤。

未晞不覺輕輕含笑,那人並不是誰,而是迎她入京的沈澈,沈湛同母胞弟,楚朝的嫡皇次子。

沈澈對皇後和未晞一一問安,皇後賜座後他才坐在座上,含笑道:“兒臣聽聞皇兄皇嫂來了,這才馬不停蹄從府中趕來,還是遲了一步。”說罷,俊逸的臉上滿是一種惋惜。

皇後看著他,眉眼中倒盡是慈愛:“你莫不是還像兒時一般粘著你皇兄?”

沈澈笑得溫潤:“兒臣可不敢時時粘著皇兄,不然,仔細被皇嫂打殺了。”說著,他將目光移向未晞,後者正笑得美,眉眼之中全然不見什麽悲戚之色。沈湛將她棄在喜房中之時,他尚且在太子宮沒有離開,聽到此事,心中驀地一沈。他並非不知為何,但想到她許是獨自在喜房中淚垂,他幾乎坐不住,終究還是忍住了。

但如今看到,她哪裏有半分的傷感之狀?笑得還是一如在驛館的月下。沈澈看著她,不免微微苦笑。

無悲無喜,也無期盼。她到底是做到了。

未晞輕輕笑著,親昵中又是疏離:“王爺可是誣我,再怎麽撚酸吃味,也沒有朝小叔身上吃味的理兒。”頓一頓,臉上笑容更甚,“何況女子七出之罪,妒忌為一,我可不敢。”

皇後含笑,似乎對她的話很滿意。沈澈見她的笑,喉中幾乎一幹,還是笑出來:“倒是臣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垂眉一笑。

吃味什麽的,若是不吃味,便是這個女子根本不在乎這個男人。就像她,對沈湛。

若是心中根本沒有這個人,那麽如何吃味?又為什麽要做與自己不相幹的事?她來的目的,不就是為楊國換回一份尊嚴與安定嗎?既然如此,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那麽她還為什麽要為不相幹的人和事傷感?

這麽想著,她惘然一笑,溫溫柔柔的模樣,叫沈澈呼吸一沈。

作者有話要說: 大改第N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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