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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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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妤身上的身份,一是陳國的公女,二是楚國的君夫人。陳侯滿嘴放炮先是說她做楚國君夫人不是他希望的,又說如今她是楚國國母,應該一教化那一群荊蠻子為首要任務。

朝堂上有些卿大夫的臉都快綠掉了,公子完見著陳侯越說越來勁,心下暗暗著急。

終於陳侯話題一轉轉到了楚王的身上,“如今楚子何為?”

“國君日日命令將領操練。”陳妤心裏冷笑連連,對這個父親她可沒有什麽好性子。

“甚麽!”陳侯聽到陳妤說的話差點從席上跳起來。

楚國和齊侯一樣,都是出了名的不安分,齊侯是將那些不聽話的諸侯和蠻戎攻打幾番,鬧騰的諸侯們苦不堪言,每一次聯軍出動都要花上不少的糧帛,更別提這些都是諸侯從自己的府庫中出,齊國不會出半分,而且每年還得向諸侯之伯齊侯進貢上不少。

陳國作為一個小國,被齊侯吆喝著做這做那,幾乎是苦不堪言,要是楚國在這個節骨眼上攻打陳國,陳侯就要到大廟裏在祖宗的神位面前大哭了。

“楚子……真的如此?”陳侯這會說話都有些不太靈便,上回齊國稱伯,楚王也沒閑著,直接帶兵將蔡國給打了,蔡國竟然沒有激烈反抗,任由楚軍打進了蔡,還將楚國祖宗鬼神的神位迎接進了自己的宗廟,看得陳侯目瞪口呆。

“國君常說,國之大事唯戎與祀。”陳妤話語裏都帶著笑意,“自然是如此了。”

“楚子意圖對誰用兵?”陳侯急切問道。

陳妤一笑,“這乃大事,一婦人怎麽能知曉?況且國君行事也從不顧及親緣,不過國君最近三月的確心情不佳,說是有小人三心二意。就連公子出生也未讓他展顏半分。”

陳妤想起兒子出生後,楚王時不時就跑過來看兒子,隨便被兒子踢上幾腳,她為了需要把楚王黑一黑也是迫不得已。

陳侯臉上立刻漲紅,陳妤說她不懂朝政,陳侯沒有懷疑半分,畢竟中原諸侯就是周人的那一套女子禍水的想法,楚國如何,他們也不知道。但是聽到陳妤口裏的小人三心二意,陳侯是冷汗險些冒出額頭。

小國的生存之道便是在這些大國之中左右逢迎。

“楚子當真如此?”陳侯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問。

“女兒何必在這些事上欺瞞君父?”陳妤一擡頭,模樣格外無辜,好似方才陳侯說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

這下她看到陳侯面色如灰,心中頓時暗爽,方才那種神氣已經完全不見了,要不是還要在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面前保持君父的威嚴,說不定早就從席上跳起來了。

“你、你身為楚夫人,應當要極力勸誡楚子,莫要以中原為念。”

陳妤差點笑出聲,“君父,朝政之事非我等婦人能置喙。”說著她還是一副很聽話的模樣望著陳侯。

陳侯一見到陳妤無辜到幾點的眼神,一口氣就提上來差點吞不下去。

婦人怎麽能對朝政唧唧歪歪呢,陳妤可沒有忘記陳侯的態度啊。

陳侯被她那幾句話挑的幾乎坐立不安,完全沒有方才的神氣模樣,陳妤在心中偷笑,楚王想要打那個諸侯,照著楚國的逐漸強大,陳國遲早都是要挨那麽一拳的,除非陳侯能夠火速不要臉的立刻跪到楚王面前大唱征服,說不定不用挨那麽一拳。

但是齊侯是絕對不會放過陳侯的,少不得又要被齊國揍上一頓。

陳妤半點都不擔心陳國被齊國滅掉的可能性,齊侯從齊僖公那一代開始也是向外擴張,和楚國也沒有多少不同。不過陳國和齊國隔著些地方,就算想要吞並,還得花上不少力氣。

陳妤心情極好的看著陳侯灰頭土臉,臉色灰敗,她擺出一副什麽都不懂的無辜神情。那些周人要求女人除了會生孩子和會養孩子之外就沒其他用處,陳妤自然也是按照周人的來。

不得不說她這麽一裝,倒是讓陳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指責她怎麽指責?她又沒給楚王說過一句話,完全夠不上胳膊肘向外拐,至於不關心楚國朝政動向,這能怪她麽?不是周人都把婦人參政看做不祥麽。連不參政的都堪稱禍水了,自然是能避則避。

陳妤心滿意足的看著陳侯如同吞了甚麽不幹凈的東西一樣,其他的卿大夫也是臉色不好。陳國一個小國,齊國和楚國,這兩個哪個陳國都不好往死裏得罪,方才陳侯那堆話想都沒想的就說了出來,這次和她來的可不是只有陳妤一個人,還有其他護送的卿大夫,這幾句話只要有一句傳出去,就讓陳侯慢慢受著楚王的怒火。

楚王在諸侯中已經被傳成一個面目醜陋,十惡不赦的荊蠻的模樣。

這樣倒是讓陳侯沒有懷疑她的話,楚王連舅父都敢滅,君夫人的君父又算得上個什麽?

後來還有宴樂,陳妤不好和一群卿大夫一同宴樂,便回到夫人宮室中,留下陳侯一個人面對眾多卿大夫,

卿大夫們並不是完全的親齊,畢竟自從齊侯做了諸侯之伯之後,時常號召諸侯出人出力幫助其他的諸侯修覆城墻之類的,這些事繁多,陳國有些撐不住,如今南邊的楚國更是虎視眈眈。

陳侯以為自己已經參加齊侯的會盟,以齊侯為伯,自然是在齊侯的麾下,對著楚國那是不假辭色。可是陳妤一說楚王心有不快,讓兵士們加緊操練之後,心下一陣陣發虛,甚至還有些害怕。

一時間,朝堂上陳侯和卿大夫們心中都有事,就連那些舞女妙曼的舞姿也顧不上欣賞了。美味吃在嘴裏寡淡無味。

陳妤知道陳侯不好過了,心裏就舒暢多了。

前面的事蔡姬也有所耳聞,女兒來之後,她在陳妤耳邊輕聲問,“楚子當真……”

陳妤臉上的笑意立刻一收,換上略帶委屈的神情,“朝堂上的事,我又哪裏知道呢?”蔡姬這才不問了。

陳侯後寢裏的那些妾婦都來了,見過兩位君夫人。

陳妤眼尖的瞥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有些眼熟,後來多看了幾眼才認出來那就是梁嬴。梁嬴頭發已經花白,面容上也生出好些皺紋。遠遠瞧著就和普通的老婦人一樣。

她記得梁嬴比蔡姬還要小一些,她看向蔡姬。

蔡姬嘆口氣,“自從叔媯沒了之後,嬖人受寵,你君父早就不再鐘情於她。女兒沒了,又沒辦法再生下子嗣,可不是成這樣了?”

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難產而亡,哪怕遺體被陳妤派人送回來,都被陳侯以夭亡之人不祥的由頭草草的埋葬了。

還沒等從喪女之痛裏緩過氣來,公宮裏已經多出其他鮮妍可人的女子,夫婿也不再去她那裏。

這如何不老?

蔡姬在心裏重重嘆了一口氣。

陳妤想起梁嬴的女兒當年是給她做媵妾的時候難產而亡的,心下可有些覆雜,她別過臉去。

妾婦們都是帶著自己的孩子前來的,陳妤一擡頭就見到一個著嫡子裝扮的小男孩坐在一個年輕女子身邊。

年輕女子長相嬌媚,但是此刻是滿臉的謙卑,倒是她身邊的小孩子滿臉的驕橫。

陳妤小時候也見過不少庶出的公子,小小年紀能滿臉橫成這樣的,她還沒見過一個。

“母親,那就是河娟?”陳妤問蔡姬。

蔡姬聽到提起陳侯寵愛的嬖妾滿臉不快,“就是那個嬖人,君侯真是一年比一年糊塗了,怎麽能讓她這種人來見你?”

陳妤想起前面陳侯被她嚇得灰頭土臉的樣子,心裏想著陳侯也就是個紙老虎,被嚇一嚇就軟了。

“無事,待會君父就能讓人回去了。”陳妤道。

她拿起一只酒爵,欣賞著上面的饕餮紋,她嘴角的笑淡淡的。

果然過了一會,有小臣前來,“河娟,國君令你帶公子回去。”

此話一出,宮室內的妾婦們紛紛轉過眼來,驚詫的盯著那對母子。

這些年來,陳侯寵愛這個出身不明無姓之女,甚至連她的兒子都是照著嫡子供給來。如今更是讓她帶著公子宣來見過楚國君夫人,怎麽這都還沒開宴呢,就讓人把河娟叫回去了?

河娟臉色一下子蒼白,她原本以為能夠撈到這個機會在楚國夫人面前亮相,是自己在諸多後寢妾婦之中揚眉吐氣的時候了。誰知陳侯卻讓她趕緊走?

蔡姬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其他的妾婦也紛紛露出看好戲的神情來。

公子宣不知發生了何事,在母親身邊扭來扭去的鬧騰,“母親,我不要回去!我要去見君父!”

那邊的樂人沒有得到蔡姬的命令此刻也沒有奏樂,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在宮室裏如同水面的漣漪一般傳播開來。

妾婦們不是其他諸侯的公女就是他國卿大夫之女,幾乎身份個個都在河娟之上。

有個妾婦擡起袖子來,將自己的臉遮了一半,“公子宣,如今國君正在和諸位卿大夫舉行燕宴,實在不是你應該打擾的時候。”

“不管、不管,就是要君父!”公子宣被陳侯寵壞了,見著自己不能見到君父,今日板起臉來,坐在那裏耍起了孩子的無賴。

陳妤望見咳嗽了兩聲轉過頭去,她有心讓陳侯的臉丟的更徹底些,她裝作好心看向蔡姬,“公子宣既然想要見君父,何不讓人引他前去?”

蔡姬蹙眉,“你都做母親了,怎麽還這般胡鬧?”她話語說完就看向那邊的母子。

那邊的公子宣竟然直接打滾了,一邊打滾還一邊哭鬧。眾多妾婦看向河娟的眼神越發不齒。

妾婦所出的庶子,若是君夫人無意收養,自然是由生母養育,母親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孩子,瞧著公子宣又哭又鬧滿地打滾的,倒是像那些田野裏的野人。

河娟何嘗沒有感受到其他妾婦的鄙視?就連上首的蔡姬都已經蹙眉起來。

她伸手去將地上的孩子拉扯起來,“夫人面前莫要放肆!”

公子宣被陳侯捧在手心這麽寵愛著,衣食住行等同嫡子,母親的話對他壓根就起不了多少作用,孩子眼淚鼻涕幾乎哭成了一團,河娟見著孩子耍賴耍的更歡了,當著兩位君夫人的面,她咬咬牙,擡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兒子嬌嫩的小臉上。

公子宣被母親打懵了,而後又是一番吵鬧。

“讓乳母把公子宣帶下去!”蔡姬被吵的頭疼,她不比年輕時候,小孩的吵鬧讓她覺得心煩不已,尤其這還是讓她十分痛恨的庶子。

河娟對著陳妤和蔡姬連連告罪帶著兒子退了下去。

這下宮室內的切腹門都露出痛快的神情來。陳妤倒是沒有和妾婦們一般覺得痛快。

陳侯一開始只是覺得她是單純的探親,自然是順著心意想怎麽來就怎麽來,誰知道她只是透露出楚王不開心,想要對外用兵,陳侯就軟的和什麽一樣。

這會兒想起她還是楚夫人了?

宴席之上,護送陳妤來陳國的楚國卿大夫也在,大夫是成氏。被陳侯安排在貴賓之位,陳侯對著這位楚國大夫那是殷勤萬分,好似他面對的不是被鄙夷成蠻夷的楚人,而是一個真正的貴賓。

成大夫笑著飲酒,陳侯對他可算是禮遇到幾點了,甚至安排他一人獨坐一席。其他人哪怕是卿大夫,除非是德高望重,不然都是三四個人同坐一條席子。而且中間的位置是空著的。

成大夫原先有些摸不著陳國人到底是哪一出,虧得他帶來的家臣中有對中原禮儀較為熟悉的。

“主君,這是陳侯禮遇你呢!”

席位中間的位置都是給貴人坐的,其他人都坐不得。

成大夫頓時被陳侯這一套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楚國人性情直爽,脾氣也大,若是陳侯當場敢給這位大夫些難堪,估計當場大夫就當場讓陳侯好看了。

成大夫自然知道陳侯不久之前才擁護齊侯稱伯,這會對著他如此厚待,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楚國和陳國乃是姻親之國,大夫迢迢護送楚夫人回陳,寡人心存感激。”陳侯手持酒爵向成大夫敬酒。

成大夫平日裏多是征伐,楚人對貴族的要求也是武功,至於其他的倒是沒有太多的要求。這陳侯一口流利的雅言出來,成大夫頓時就有些沒反應過來。

虧得他身邊帶著一名舌人,才不知道坐在那裏讓陳侯下不了臺。

“此事乃寡君的囑咐,也是臣份內之事,並不用君侯如此。”成大夫坐在席位的中間,渾身都得不來勁兒。

他見著陳侯那滿臉堆笑,心下有些得意又有些鄙夷。

竹簾後,樂工們手持枹杖開始奏樂,舞女們身形纖細。說來也是奇怪,陳國的媯氏女比不上齊姜們有名和多姿多彩,但是結結實實的出過幾個讓人神魂顛倒的美人。

“上回楚國行聘,匆忙之下,寡人未曾來得及為楚夫人派出媵妾,寡人希望這次能夠補上。”

前有嫁給鄭昭公的鄭媯,後來又有如今楚夫人的仲媯。陳國還是能夠拿出幾個美人。

成大夫聽到陳侯這話,笑了笑,“如今君夫人嫁到楚國一年有餘,長公子也已經出生,至於媵妾之事,君侯實在不必再提了。”

郢都上下都看的清楚,楚王一心就巴在君夫人身上,說捧在手心都不為過。尤其兩人還能吵架,更讓人驚訝的是吵完了還能和比之前更好。

其他的女子,莫說敢和楚王爭吵,哪怕楚王一個眼神過去,就會嚇得說不出話來了。而且上回卿大夫們提議讓楚王納巴君之女為妾婦,楚王都拒絕了。

這男子哪怕不喜歡不中意,也不會拒絕越來越多的美人的,這麽做自然只是為了君夫人。他又何必為了可有可無的幾個女子而得罪夫人呢!

“……”陳侯被當場鬧了個沒臉。

卿大夫看見,從席上起身就要過來邀請成大夫一同起舞作樂。順便活躍一下方才有些僵硬尷尬的氣氛。

正在和樂融融的時候,一絲小孩的哭鬧聲遠遠傳來。

小孩的尖叫尖利,夾雜在鐘鼓之樂裏。

陳侯聽出來這是愛子的哭聲,立刻放下酒爵,轉過頭去向身後的小臣說了幾句。

小臣去了不久回來,“是公子宣,正吵鬧著要見國君。”

陳侯聽見愛子要見他,臉上露出笑容來,但是瞥見那邊的楚國大夫,又十分為難。愛子想見他,他也想要抱抱孩子,可是眼下的確是不合適。

“讓乳母抱他走,就說寡人待會來看他。”

小臣帶著陳侯的話就去見公子宣,公子宣被陳侯給寵壞了,小小年紀只知道周圍的人都聽命於他,就連其他兄弟都敬畏的君父對他都是有求必應,這會他被母親打了一巴掌,心裏委屈著,要找父親評理,誰知道父親不見他。

公子宣這下子在門口不幹了又哭又鬧。

想起每次自己哭君父都會來哄他,小孩子一心認為自己大哭肯定是會將君父引過來。

公子宣是從宮門處一路奔跑過來,再過一道門就是堂,小孩子憋足了勁兒哭的比成人還大聲,這下聽到的人可多了。

公子宣離舉行宴樂之處只有那麽一段距離,這麽大力哭泣,身邊人只敢勸,沒幾個真的把人抱走或者是伸手捂住公子宣的嘴。

成大夫跳著跳著也聽出樂聲裏有些不對頭,他一曲跳完,那邊的樂工正好停下來,那聲孩子嚷嚷聲遠遠飄來,哪怕不清晰也足夠他聽見了。

他滿臉裝作不知道,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和自己的家臣交換一下眼神。

家臣自然知道自家主君想要什麽,心領神會的找個借口下去了。

陳侯臉色不好,見著楚國大夫那副想笑的神情,也知道有甚麽不對了,但是如此情形還是裝傻最好。

宴會結束,成大夫從陳國公宮裏出來,上了馬車,家臣們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他聽。

“以前常常聽那些中原人說我們楚人不懂禮儀沒有規矩。”成大夫在車裏笑了幾回之後有些感嘆,“可是這中原人不講究起來,比我們楚人還不懂規矩啊。”

公子完從宮室裏出來,看著外面的天長嘆一聲。

陳妤隔了一日親自去公子完的宮邸上,此時貴族女子不管是未婚還是已婚,都可以自由出門,不會像日後那樣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個門就被罵。

她去公子完的宮邸上,最多讓人告知一聲,然後就坐上馬車去了。

她出嫁之前和公子完關系甚密,甚至公子完還對她有那些情愫。陳妤心裏不會認為如今公子完對她還剩下多少感情。

人都是會變的,尤其她還出嫁在外,公子完已經娶妻,聽說孩子也有一個了。年少時候的一段荒唐往事會被慢慢磨幹凈的。

到了門口,陳妤從車上下來,見著公子完帶著一個年輕女子站在那裏,年輕女子就是當年的懿氏。

懿氏面色紅潤,嘴角帶笑,一看就知道日子過得不錯,夫妻和睦。

“臣見過楚夫人。”公子完雙手攏在袖中拜下,和他一同行禮的還有身邊的懿氏,“妾拜見楚夫人。”

陳妤露出笑容來,給他們兩人還禮。

在主賓幾次行禮之後,陳妤終於是和公子完夫婦上了堂。

“此次我前來,乃是為了陳國和楚國之事。”陳妤開門見山,不想說多了廢話。

懿氏聽聞,連忙笑道,“楚夫人和公子先商議要事,妾先行告退。”說著她屏退了左右,好讓陳妤和公子完說話。

人全部退出去,門被外面關上,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如今齊侯稱伯,楚國在南方虎視眈眈。君侯有何打算?”陳妤靠在手邊的幾上問道。

公子完沈默一會,“如今齊國強大,陳國得罪不起。”

“那麽楚國呢?”陳妤笑問。

“楚國……夫人應該比我更加明白。”公子完看向陳妤,他已經比過去成熟了許多,舉手擡足間是滿滿的魅力,陳妤望見微微一楞笑出來。

“如今楚國急速向外擴張,去年攻下申國,陳國等於是完全露在楚國眼下,再加上蔡國已經臣服,楚人是一定會步入中原,只是看早晚罷了。”陳妤靠在憑幾上,和公子完說道。

公子完坐在她對面,背脊聽得筆直,外面的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將他的面容照得透亮。

“你都這麽說了,那麽我應該做些甚麽?”公子完聽陳妤說完這些,苦笑一聲問。

“……如今形勢……發展下去,恐怕朝中會有親齊或者是親楚吧?”陳妤道。

公子完擡眼,“如此大事,就算臣有心,也未必能參與其中。”

“不不不,是其他卿大夫,或者是……太子?”陳妤手掌輕輕按在憑幾上,嘴角帶笑。

公子完如今還不是上卿,但他也知道陳侯心裏更偏向齊國那邊,讓太子親楚,等於是讓太子持和君父不同的政見。

“夫人,你怎可如此?”公子完從詫異中清醒過來問道。

“我那個君父,阿兄你也知道。”陳妤稱呼一轉,“他從來就沒有顧及我們這一支,前幾日在朝堂上,你也看見他如何對我不屑一顧。”

公子完面上露出不忍,“可到底,他是你的君父。”

“我視君侯為君父,可是君父視我為親女麽?”陳妤輕哼一聲,“何況此事也的確擺在陳國面前,楚國和齊國,陳國必須投靠其一。齊侯的作為我也聽說了,若是沒有管仲和鮑叔牙,那麽他的所作所為連畜生都要大呼不如。”

“妤!”公子完低呼一聲。

“阿兄你聽我將話說完,”陳妤伸出手來制止公子完,“楚國的武夫人,曾經在武王出征前說過,這世上之事都有漲退,如今陳侯有良臣,可是良臣一旦不在,他又何以自處?當年他和魯君一戰,不聽管仲和鮑叔牙的諫言,竟然被弱於齊軍的魯軍打敗,沒了這兩人,齊侯……甚麽都不是。”陳妤一邊說,一邊手指輕輕叩著手下的憑幾。

“可是國君才親近齊國不久,若是貿貿然就投向楚國,恐怕為人不恥。”公子完到底有些擔心。

“他讓人不恥之處還少了?”陳妤反問。

公子完頓時哽住。

“我並不是立即讓朝堂上風向翻轉,”陳妤聲音緩和了許多,“此事急不得我知道。”

“朝中一定是有何君父政見不一的卿大夫,阿兄你私下勸著些太子,太子仁孝,可是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日後會有甚麽,防備些許總是好的。”陳妤說著看了一眼公子完,“阿兄你應該比我更知曉才是。”

公子完是厲公之子,和太子關系又好,若是將來太子真有個萬一,恐怕他也逃脫不了。

公子完長嘆一聲,“你這次回來,和以前變了許多。”

“為母親為了弟弟,怎麽還會與以前一樣?”說著她輕笑了聲,“其實我有些地方也未變過。”

公子完在席上坐著,兩人相對無言,過了良久,公子完終於開口,“他……楚子待你可好?”

“國君待我很好。”陳妤答道。

“善,大善。”公子完清俊的面上浮出笑意,他看向陳妤的目光溫柔,“如此,我便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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