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知白的屍身被安葬在虛無海中，沒有墓碑，只有一柄劍插在墳前，那是卓知白的本命劍，在他死去的時候從神識中脫離出來。主人已死，曾經無堅不摧的利劍也失去了靈氣，變得黯淡無光，此時靜靜的豎立在主人的墳前，成為主人一生最後的留念。

“我們兩清了。”古一羽在卓知白的墳前輕輕說到，所有的恩怨就在這一世了結，下一世誰也不欠誰的，都為自己好好活著。

魏良的作所作為自食惡果，但他人已經死了，如今古一羽和藺無衣都沒想過要再將他怎麽樣，任由何展雲將他埋葬。在這之後何展雲走到古一羽面前，出其不意的跪了下去。

古一羽嚇了一跳，忙閃到一遍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何展雲低著頭：“我不知道魏良會這麽做，但師門欲對你不利這個意圖我卻是知道的。因我沒有告訴你，才會發生這種事，無論你怎麽處置我我都沒有怨言。”

古一羽扭頭看了看藺無衣，藺無衣有些消沈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再談這件事。古一羽輕輕嘆了口氣，道：“你起來吧，這事怨不著你。若你想補償，那就回凡人界再說吧，那時候恐怕昆侖中就你的輩分最高，我希望用你的行動把昆侖改變。”

何展雲心中亂的很，他覺得自己是為了門派能夠更好才做的那些事，可掌門和師兄弟卻認為他是在敗壞師門，甚至不惜做出暗殺這等醜事也要殺掉古一羽，難道自己真的錯了？他有些茫然的問古一羽：“我是不是不該那麽做？”

古一羽聽懂了他那番沒頭沒腦的話，“你做的沒錯，像這樣重大的變革總是伴隨著無數犧牲，你們掌門也沒錯，他只是站在了不同立場上。他要守護他們那個階層的利益，而你是要奪走他們的資源分給所有人。你們都代表了各自的正義，沒有誰對誰錯。”

這就是何展雲喜歡追隨古一羽的原因，她從不輕易的說對錯，只是明白的告訴他，這些都只是立場不同罷了。這樣的解釋，讓何展雲心裏好過很多。

“謝謝。”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悲劇，使得原本就焦躁的氣氛更添一份消沈，眾人想到古一羽所說的絕境，不知道還會有什麽絕望等著他們。

眾人休息了許久，終於恢覆了一些體力，他們茫然的前行，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

何展雲本性開朗，此時故作輕松的說：“真希望來上一個魔獸，就算拼命，也比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亂逛好啊。”

青陽的劍修也接話道：“沒錯，以前我在森羅秘境修行的時候遇到過和這裏差不多的情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之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腦子一片空白。後來哪怕是遇上窮奇時命懸一線，都不如那一次經歷可怕。”

青陽掌門也加入了談話：“你還遇上過窮奇，怎麽沒聽你說過？”

也許是氣氛太壓抑，眾人為了緩解這份壓抑紛紛開始講述自己曾經的經歷。

古一羽和藺無衣都不在避著彼此，他們好像又恢覆了以往的親密，卓知白的死對兩人觸動都很大，無論怎樣，他們也都只有一百年的壽元，沒有時間讓他們再糾結了。

“這還要走多久？”藺無衣問。

古一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藺無衣：“我沒有把全部的實情告訴他們，如果身在虛無海中想要脫身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讓它吸收足夠的絕望。這裏是個很奇怪的地方，只有足夠強烈的負面情緒才能讓這裏的磁場發生變化，而且它尤其喜歡絕望。”

藺無衣楞了楞，“那要怎麽辦？還要怎麽絕望才夠？”

古一羽微微笑道：“師兄不必擔心，有我在，事情不會糟糕到那一步。只是絕望的話，此處幽魂的殘留意識就足夠了，現在只是缺少一些讓出口出現的契機。”

“什麽契機？”藺無衣問道。

古一羽笑笑，“快了。”

從這之後，第一日，眾人還能相互交流一下各自經歷聊以安慰，讓這場註定難熬的旅途稍稍好過一些；第二日便沒有人再想開口，饑餓、疲憊、寒冷使得人們連開口的*都沒有；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都是如此，並且因為長時間漫無目的的尋找，以及身心的雙重疲憊，眾人的精神都接近崩潰。

原本這些修者都是心志堅定之人，可在虛無海中滯留的時間越長，他們約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心中那些不安漸漸化為怒氣，浮了上來。

進入虛無海的人除了蓮華派的女修與古一羽沒什麽交情外，其餘人等都是古一羽的熟人，可即便如此，也有人開始對古一羽埋怨起來。一開始大家還聽古一羽說，可漸漸的大家都變得無法保持理智，隱隱有想要大打出手的感覺。

一修者受不了這份壓抑對古一羽大喊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出去！你給我個準信！”

古一羽卻顯得相當不當一回事，輕描淡寫的吐出了一個字：“等。”

這個態度激怒了眾人，“等？又是等！你給我說清楚，究竟還要等多久！”責問的修者暴怒的揮舞著雙臂，用肢體表達著他的憤怒，其餘人等受他影響眼神也漸漸不善。

藺無衣將古一羽擋在身後，怒道：“當初是你們同意要跟阿羽回凡人界，也知道此處艱險，現在又來指責她，你們這麽多年的修行都是修到狗身上了嗎？這點困難都挺不下去！”

一人突然道：“哼，若只是困難，再難上幾倍都沒問題，可若是有人存心想害死我們，那不成我們還要這樣等死不成？”

“你什麽意思？”藺無衣眉眼一沈，語氣不善道：“你們算什麽東西，用得著阿羽專門用這種方法害你們？”

“她是魔神，誰知道是怎麽想的，或許就是喜歡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們！”

“你再說一遍！”

古一羽一直沒有說話，她好像在發呆，又好像在等著什麽，口中念念有詞。這邊雙方的爭執急劇升溫，似乎馬上就要動手，事態一觸即發。

古一羽突然說道：“成了！大家小心！出口開啟時會形成時空漩渦，自己找東西抓住，別被吸進去！”

此時虛無海原本寂靜的空氣中隱隱傳來波動，眾人見古一羽如臨大敵，登時也不敢再吵架，學著古一羽的樣子抱住附近粗壯的樹幹。

波動越發的明顯，半空中的景象開始出現扭曲，然後猛然間扭曲之處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的部分深不見底，強勁的吸力將地上的碎石塵土都吸入，眾人死死抱住樹幹，可樹幹也開始搖晃傾斜，快要被那漩渦拉扯走。

“堅持一下，等漩渦穩定就可以進去了，現在被吸進去會被絞碎的！”古一羽的用的詞太驚悚，這幾日眾人對自己脆弱的身體有了深刻的了解，想起“絞碎”一詞，不由得心裏一抖，樹抱的更緊了。

漩渦慢慢變大，吸力也越發的強勁，古一羽盯著那漩渦的輪廓，等它終於不再擴張時，便知道出口已經穩定下來，而這時，樹木也支撐到盡頭，眾人隨著樹木一起被吸進了漩渦之中。虛無海進的容易，出去卻難，連找到出口都這般不易，通過出口時更加可怕。

眾人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絞碎”，這漩渦中好像有無數氣團在擠壓著他們，感覺自己一會兒被拉長一會兒又被擠扁，還要承受被一同吸進來的樹木土石的無差別攻擊，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苦，又在漩渦中被翻來滾去，即便好幾日不曾吃東西，也有強烈的嘔吐感，總覺得得吐出去什麽的才會好受些。

好在這痛苦只持續了一會兒，轉眼之間，他們就從時空漩渦中被拋了出去，而他們出現的地方，卻是海面上空。

“啊——”有人驚叫起來，失重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更重要的是從如此高的地方落入海中，恐怕和掉在地上也沒什麽區別，都會被砸扁吧？

古一羽大叫道：“笨蛋！靈力可以用啦——”

經古一羽一提示，眾人這才發現原本停滯的靈力此刻已經可以運轉，急忙運轉靈力穩定了身形，在距離海面很近的地方堪堪停下，避免成為被摔死的修者。

眾人驚魂未定，幹嘔了半天，緩和了好一陣子，發現自己終於回到凡人界。藍天、白雲、碧海，連帶著腥氣的海風都是如此的令人懷念，眾人看到了對方狼狽的儀容，糾結著雜草的頭發，占滿塵土的衣服，滿是塵灰的面孔，許多人打從出生起就沒這麽邋遢過。

想到自己也是這幅樣子，一個個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方才心中莫名的焦躁此時一掃而空。

終於出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