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羽剛剛穿到這個世界時還是個小孩子，得知這是個修真的世界時還挺興奮，世界那麽大一定要去走走的，可惜受限於壽命總不能盡如人意，若是能修仙獲得長生，那就再好不過。只不過那時候她出生於凡人家庭，溫飽尚未解決，更遑論修仙。但古一羽是誰啊，天道眷顧者，本不應該識字的她憑著撿到的一本煉氣期的半殘法訣就這麽輕易的引氣入體，這才讓父母起了將她送去修仙的心。

當時古一羽拜入的就是青陽派。

彼時天地之間靈氣充足，凡人界出類拔萃的修者者比比皆是，堪稱人才輩出。古一羽天生五行靈根極為難得，被當時的青陽派的天才劍修卓思越挑為徒弟，一時間引來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古一羽自己修行勤奮，天賦又好，少年得志，便是驕縱也有那個資本。而且少時的古一羽就不安分，煉丹煉器符篆法陣均有涉獵，熊起來破壞力也很可觀。

卓思越一生就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古一羽，另一個就是藺無衣。

在親緣寡薄的修真界，師門情誼往往更加深厚。卓思越常常需要閉關修煉，拉扯古一羽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原本就是個操心命的藺無衣身上。

藺無衣彼時剛剛升級作為師兄，新鮮的很，對新來的小師妹格外關照。可惜師妹是個熊孩子，膽大包天還恣意妄為，訓她時候又撒嬌賣萌無一不精，讓藺無衣各種愛恨交加。感情這種東西，誰付出的越多誰就越在乎，藺無衣雖然頭疼古一羽的不聽話，但也時常驕傲著自家師妹是個天才，痛並快樂著。

原本他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直到有一次他出門歷練，回來時卻發現師父悔恨交加，師妹卻被逐出了師門。

藺無衣手裏拿著舍不得放進乾坤袋中、準備給師妹驚喜的煉爐就這麽直直的掉了下去。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混蛋要怎麽樣才能在魔修的地盤上活下去！藺無衣很想對師父這麽吼上一句，但看著卓思越的悔恨，以及作為師父對自己的恩情，讓藺無衣無法說出什麽指責的話來。

後來藺無衣多方打聽古一羽的消息，終於在許久之後才見了她一面。那時候的古一羽眉頭緊鎖，眼神充滿戾氣，往日的嬉皮笑臉悉數化作怨懟，以往天真的樣子再也不覆存在，那時候藺無衣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古一羽。

再後來，古一羽又變得愛笑了，只是笑容中充斥著都是嘲諷和不屑，神情也越來越冷漠，藺無衣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到；古一羽飛升後在短短的幾百年內便成為了魔神，那時候再和她見面就比之前容易的多，可是藺無衣卻再也看不到小時候那般天真的仿佛看不到這世間陰霾的古一羽了。

大人總是希望孩子永遠天真無邪，縱然期盼他們長大成熟，也不是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

卓思越因為對古一羽親手種下魔蓮而產生心魔，最終過不了這一關而被藺無衣斬殺；藺無衣何嘗沒有心魔，他的心魔便是無法好好護著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只不過藺無衣決意變得更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師妹。

可惜，古一羽從那以後就再也沒給過他這個機會。

藺無衣知道古一羽重回凡人界時有多開心，好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調皮搗亂的師妹又回來了，毫無顧忌的做著她想做的事並為此由衷的感到開心，只有這樣的古一羽，才能讓藺無衣覺得好過一些，彌補了些許遺憾。

可是，眼前這個人是誰？她打量自己的眼神是那麽的陌生，好像是想要重新認識一番。

“藺……師兄，你要留下嗎？”古一羽這樣問道。

藺無衣皺起了眉頭，他很不滿意，阿羽應該問他是不是要和她一起走才對，怎會問得如此生疏。卓知白默默的拍了拍藺無衣的肩頭，讓藺無衣意識到此時的環境下不便說太多，但卻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不到周圍沒人，藺無衣把古一羽拉到一邊問她道：“發生了什麽事？我怎麽覺得你不大對勁？”

古一羽微楞，有些猶豫道：“我說了你別太介意，這種事誰都不想的……”

“別廢話！”古一羽的猶豫不決讓藺無衣有些火大。

古一羽抿了抿嘴唇，張了幾次嘴才道：“我輪回了一次。”

“……什麽？”

面對藺無衣的不敢置信，古一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語速極快的說完：“之前我被無量天尊扔到虛無海去，但是被天道指引不知怎麽就進入了天道之中，至於天道是什麽稍後我在告訴你，總之是我的魂魄回歸天道，但後來天道又還給我了，就好像飛升之後接觸天地二魂而記起前塵往事一樣，你認識的那個古一羽對我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說完了這段話後，古一羽有點不敢看藺無衣的反應。

眼前的少女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忐忑的樣子也很像小時候做錯事被抓住的表現，可她卻用和師妹同樣的聲音告訴藺無衣，他疼愛過的師妹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藺無衣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糾結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來，“那我的阿羽，就這麽沒啦？”

古一羽想上前安慰一下藺無衣，可她對藺無衣的親近感並不足以讓她去給他一個擁抱，古一羽只好站在一邊，徒勞的說道：“你也別太傷心……總歸我還是我的。”

藺無衣搖頭，他是劍仙，也記得上輩子的事，所以藺無衣更明白，他呵護疼愛過的小師妹是真的沒有了。

他這一生的懊悔和不甘，就再也沒有補償的可能性了。

“師兄？”古一羽有些不忍，辜負對方情誼總歸是件令人難過的事，親情比愛情更甚，那些年付出的心血和關愛就只在這一瞬間化作泡影，除了記憶，什麽也沒留下。

“……”藺無衣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一樣，心裏空落落的，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生存的意義。

修仙是他打從生下來開始就被安排好的道路，他從未抗拒過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古一羽成魔又給了他另一個修仙的動力，而現在呢？他成了劍仙，古一羽也活的挺好，師父的轉世也沒什麽大礙順利飛升了，可是他怎麽就突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呢？

古一羽身負天道之能，很快就明白了藺無衣的痛苦，此世的她還沒練就那一副鐵石心腸，記憶力那些藺無衣的關愛觸動著古一羽，她微微彎下腰，從下方看著藺無衣的眼睛，誠懇的說道：“師兄，跟我去凡人界吧，百年之後我們一同轉世，好不好？今生我欠你的，下一世我還給你。”

藺無衣看了古一羽半響，聲音沙啞：“……好。”

卓知白只在古一羽問他去留時，說了自己也隨她一同回凡人界之外，便沒有多說一個字。

古一羽和藺無衣的話卓知白也聽到了，如此一來他和古一羽的恩怨似乎都成了上一世的事，這點恩怨就這麽淹沒在天道無情的輪回中去，微小的沒有激起一點浪花。

曾經執著的仇恨和懊惱，都好像一個笑話，笑過了就過了，不會再有誰去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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