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

後街角的蛋糕店老板娘羅伊起了個大早, 她推開門，被外面的寒氣一激, 下意識瑟縮了起來。

外面的天色還沒有亮透, 遠處的建築還是朦朧的一片。

她跺了跺腳，呵出一口寒氣, 將懷裏的紙盒放在臺階上, 裏面都是聖誕樹的裝飾，有彩帶, 有夜光的星星，有孩子最喜歡的塑料糖果, 還有特色的蛋糕形狀的裝飾……

羅伊已經五十多了, 這些年又跟吹皮球似的胖了起來, 掛了幾個手就酸了，到了最後一只襪子的時候，踮著腳試了幾次, 也沒能掛上去。

一只手接過了她手中的襪子，輕巧的掛了上去, 然後側過頭對她笑：“聖誕節快樂，羅伊女士。”

這是一張年輕的亞洲男性臉，五官卻很立體, 有著迷人的笑容和眼睛。

這個年輕人，可能是新搬來的，已經連續一星期到這買巧克力面包，每天都是第一個。

“聖誕節快樂。”羅伊退後了幾步, 欣賞了自己裝飾的聖誕樹，然後扭頭往店裏走，“我剛還想著，今天你肯定是第一個先到的，我去給你拿巧克力和面包。”

單衛嘉笑：“謝謝。”

拿到面包和巧克力，不過是單衛嘉這一天的開始。

他提著袋子，順著巷子一直跑到了街頭，和在路燈底下等著的童關匯合。

於是晨跑歸途，就有了兩個人。

童關手裏提著新鮮的龍蝦，跑的卻不失風度，掃了一眼他手裏的巧克力：“你巧克力買多了。”

“老板娘說今天聖誕節，多的半份是送噠！”

那個噠字，很準確的表達了單衛嘉此時的語調和心情。

童關：“送你一份又有什麽用，我記得，你這一個月都不能吃巧克力，以後一年都要控制糖的攝取量。”

他血糖有些偏高，和飛行器上一些提升類的藥物相沖，沒有趕上第一批體能基因藥物的使用。

所以最近，他都在戒主食和高糖類零食。

單衛嘉有些沮喪：“關關，我們能不能聊點開心的事？”

童關不說話了。

兩人跑的不快，卻很快的呼吸急促起來，尤其是童關，被氣溫冰了一早上的臉，浮起了些許血色來。

單衛嘉放慢了腳步，將節奏和步伐都保持的和童關一致，利用自己的技巧和節奏，帶動著童關。

果然，剩下路程，雖然難挨，卻只要跟緊單衛嘉就行了。

兩人一路從街區跑到外圍的別墅區，到達不遠處時，已經揮汗如雨，童關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將綁腿上的負重系統關掉，如釋重負。

他們每天的開始，就是雙腿負重30KG以上進行晨跑，有了初級基因類藥劑的改善，大部人的體質都得到了質的飛躍。

就連童關，都能負重40KG了。

單衛嘉負重多少，沒人知道。

童關拉起站在原地吐舌頭翻白眼的單衛嘉，跟拽著頭牛似的往前拽：“跑完不能站著，走回去——”

單衛嘉作妖，幹脆把身體壓在了童關肩膀上：“走不動了，走不動了。”

童關：“……”

真想掐死這小子。

兩人鬧著到了大門前，看見門口站著的人時，都正經了起來，站直了身子，收起了臉上的表情。

門口此時站著兩個人。

站在前面的女人，金發碧眼，內穿職業套裙，外穿黑色羽絨服，年近五十了，卻看不出絲毫老態，相比電視裏光彩照人的樣子，此時的氣勢倒是輸了幾分。

M國外交部赫赫有名的鐵娘子，娜塔莉。

這在每個國家落地，都會遇到類似的情況，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消息、合作、或者出去留學的名額。

只不過，昨日她拿了一堆禮物過來，又原封不動的拿回去

而今日，她沒有帶禮物過來，而是身後跟著一名長相極為英俊的男子，大冬天就穿個薄薄的西裝，勾勒出他完美的體型身材。

童關和單衛嘉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

餐廳。

“昨天的禮物不是退回去了麽，今天人怎麽又來了？”

連溪用勺子挖了一口冰淇淋，送進嘴裏後，滿足的彎起了眼睛。

純手工的冰淇淋，帶著恰到好處的甜味。

她身後的童關看不見她的表情，有些把握不住她現在的心情，瞟了一眼正對著他坐的姚守，語氣平靜：“娜塔莉女士說，昨天的禮物你不喜歡是他們的過錯，今天特地帶了另一份聖誕禮物來，給你道歉。”

連溪有些不以為意：“一同也退了吧。”

童關猶豫了一下，視線落在姚守的臉上：“這次的禮物有些特別。”

這次禮物的確有些特別，人送了一小白臉來。

直言：臉帥活好不粘人。

最後這句總結戳中了連溪的笑點，等童關出去關上門，她微微發顫的肩膀抖的更加劇烈了，一口冰淇淋含在嘴裏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笑得東倒西歪。

這反應把黑著臉的姚守逗笑了，他走到對面，在連溪身邊坐下，把快笑倒在椅子底下的連溪撈進懷裏：“你要是喜歡的話，留下來？”

連溪眼睛一下子亮了：“可以嗎？”

以退為進這招宣告失敗。

姚守把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口，語氣有些無奈：“當然不可以。”

連溪笑的更劇烈了，她抓著姚守的上衣擺，喘著了口氣：“咳咳……我保證如果留下的話，絕對不會發生什麽，我就看著。”

“不可以。”

“那麽……嗚嗚”

果然，她要是鬧騰起來，氣死人不償命。

還是堵上嘴吧

***

聖誕節這天，對Z國這一批小年輕而言，沒有特別大的意義。

倒是廚師入鄉隨俗，折騰了一桌西餐。

幾個外交的苗子出去轉了一圈，買了聖誕樹和裝飾回來，把日租的別墅裝扮起來，生起壁爐，換上地毯，貼上福字

再把兩張長桌拼起來，鋪上餐桌，擺好餐具和蠟燭。

當中擺了盤火雞，比鄰擺著個四川火鍋，中餐和西餐混搭……著不倫不類的聖誕節晚餐，不知道為什麽，大家突然有了過年的感覺。

請了連溪和姚守，被婉拒了。

連溪原話是：“有我在你們也吃的不自在，你們自己吃好玩好就好，我一個孕婦就不參加了。”

於是變成了年輕人的聚會。

他們這一個月學到的太多，世界觀被捏碎後，又生生被姚守重新塑造起來，每個人都有了質的蛻變。

看著同樣年輕的臉，升起一股恰同學少年的朝氣來。

喝酒的喝酒，劃拳的劃拳，講笑話的講笑話，也有暢想未來的。後來喝酒喝的可能有些多，往日有些不會說的話，此時也似乎有了傾斜口。

尤覓端起了杯子，兩頰被酒氣熏的通紅：“咱們這裏，以後會有一半人離開地球，另一半人是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可無論誰走誰留，我都祝福你們。”

他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尤覓從桌上拿起酒瓶，給自己到了滿杯，再舉：“第一杯是祝福，這第二杯則是期望，我期望你們以後無論走的再遠，都別忘了故土。”

他給自己倒了第三杯，笑了起來：“少年有志壯淩雲，盼君回首舊鄉音。”

尤覓這一句不工整不押韻的敬酒詞，三杯一飲而盡的紅酒，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掀起了一群年少人的家國情懷。

有人大笑：“他鄉不過一驛站，何須改我舊鄉音。”

有人鄭重：“不忘初心。”

有人漫不經心：“這點事也值得你把自己喝趴下了？”

……

觥籌交錯，氣氛正好，有人提議十年之約。

相約十年之後的此時此地，置辦一桌盛宴，他們再聚首暢聊。

這就是後世Z國著名的“十年之約”。

參加約定的二十人，在十年之期時盡數參加，成為一時佳話。

他們自己或許不知道，正是屋子裏坐著的這些人，給地球拉開了一個新時代的序幕。

****

維蘭在來地球的路上，發現幾支羽人的隊伍從地球出來，不僅不狼狽，還一副絲毫未損的樣子。

這磁風暴連她都有些忌憚，就這支蠻荒羽人的破銅爛鐵，是怎麽保持毫發無損出來的？

有小路！

菲尼安在維蘭的授意下，攔下了一支羽人的艦隊準備問路，哪知道他們可能看在菲尼安小隊人不多，但是各個裝備精良，突然暴起，想殺人奪軍備……

被菲尼安滅之。

只留了個駕駛員當向導，其餘俘虜都被一架定向小心飛行器送到了最近荒野星球，讓他們自身自滅。

有了向導，穿過太陽系的磁風暴 ，就變成了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

於是，在1月7號這天。

Z國。

天空的啟明星剛墜落不久，太陽只露出半邊臉，天色透出一部分光來。

B城人從睡夢中醒來，來開窗簾，睜著朦朧的睡眼被清晨的陽光沐浴。

然後，僵在了原地。

在蒼穹之上，密密麻麻懸著的，都是戰艦。

如同壓在天空中的鋼鐵浮島，一艘連城一艘，排成陣列。戰艦的外壁上，黑色的花株圖騰，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遮天蔽日。

☆、地球蜜月篇（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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