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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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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溪醒來的時候,身上的戒指終端就丟了。

她的記憶有些模糊,之前的情形太亂,她自己已經記不清楚是在哪裏丟的,雖然最重要的東西並不在光腦裏放著,可是到底失去了很多資料和聯系方式。

就借了王鈺寧的通訊器,將記憶中的id號都撥了一遍,意料中的,是空號。

軍部安保級別的通訊號碼,在不是互為好友的前提下,外人是連溪不上他們的……這種基於安全級別的考量,卻給連溪帶來了很多的麻煩。

祁安到瑞霄,速度快的話,不到一天就到了。

既然是出去,連溪身上這一身超大號的病服,就要換掉了。

吃完飯,王鈺寧帶來了一身衣服讓連溪換上。

藍底白點的連衣裙,前腰墜著一個可愛的蝴蝶結,裙擺處有蕾絲鑲邊,倒是意外的……

——可愛。

連溪只是掃了一眼就知道,這衣服是嶄新的,沒有人穿過,雖然在軍營駐紮點,能出現這樣的衣服,的確夠叫人浮想聯翩。但的確不是她確實沒有心思考慮這些有的沒的,她笑著致謝,轉身關上門換衣服。

裙子大了一號,超短裙的設計,穿在她的身上,已經過膝了,腰圍也大了一圈,穿著有些空蕩蕩的。

她想了一下,找到剛剛醫生用來夾單子的別針,在要擺處別了一下,這一下倒是再合身不過了。

她的視線投到胳膊處,那裏縫合起來的傷口,二三厘米長,淺淺的,還沒有拆線。

連溪的右手撫了上去,觸摸到了裏面方形的異物感,浮躁起來的心這才慢慢安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拉了拉袖子,打開了門。

此時已經深夜,門外走廊的燈還亮著,王鈺寧背靠著走廊,半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聽見這邊的動靜,慢慢地擡起頭來,視線在連溪身上掃了一圈,勾起唇笑:“這是我戰友準備送給他妹妹的,裙子還沒送出去,就被拉倒這來了……現在看著,雖然有點大,但還算合適。”

這話當然是騙連溪的,軍隊是單身狗聚集地,可是一個個正當熱血,怎麽可能沒有一兩項自我解決的渠道?機器人和手辦當然不能帶進來,可是王鈺寧說話一直老氣橫秋,比連河更像她的家長。

連溪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笑了一下:“你不用回去準備東西嗎?”

“資料是早就準備好了,我只要一個人過去就行,至於行李……”王鈺寧說著,頓了一下,視線掃了一眼連溪身後的屋子,“飛行器上有我換洗的衣服,不用再整理了。”

連溪這才反應過來,應該占了王鈺寧的屋子,還不等她反應過來,王鈺寧已經轉過身去——

“飛行器已經準備好了,你跟我來。”

此時已經半夜,天色漆黑如墨,點點的星辰被遮掩在烏雲當中,透不出一絲光。

連溪的視線看向祁安的方向,感覺深夜的寒風一陣陣襲來,她緩緩閉上眼睛,腦子裏都是那個人的影子,再次睜開眼睛,居然怔住了。

“小溪?”王鈺寧立在飛行器前,看了一眼連溪,眉間帶著疑惑。

連溪回過神來:“來了。”

他們走後不到十分鐘,一小隊10個人匆匆趕到停靠站,幾乎同一時間四散開去,幾分鐘後,又匯集在一起。

為首的男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軍裝,手裏點著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人跑了?”

其他人半圍在周圍,低著頭,沈默著裝死。

“好,很好。”男人氣急反笑,勾起嘴角,突然擡起腳,將左邊的小兵給踹飛出去,“這麽大的事情,你早一點上報會死嗎?”

“上尉……”

“滾!”

整個軍區都彌漫著異常緊張的情緒。

連溪坐在傳達室的座位上,負責接待的小哥通訊器的振動就沒有停過,不僅如此,她的周圍無數人排隊等待著。

這種盛況,連溪只在醫院見過。

王鈺寧畢竟是帶著公事而來,在軍區停了一會兒,交給傳達室的小哥之後,帶著一臉抱歉,先離開了。他是一線戰場上過來的,瑞霄的人早就等候多時,即使他一夜未睡,這會也必須先把手頭的工作匯報完。

其實王鈺寧即使留下來,也沒有什麽用處,隸屬不同軍區,他的軍銜在總部並沒有什麽用,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等待的時候除了多杯軍區特供的飲料,並沒有多大用處。

也正是因為這點,王鈺寧才沒有強制留下來。

連溪看著王鈺寧走遠,緩緩的松了一口氣……這種體貼到過分的溫柔,現在的她受起來還是驚大於喜。

這都在連溪的預料之中,反而是她來到軍區說希望能夠見到杭躍的時候……被守衛一臉麻木的送到了傳達室,那種表情,好像要不是看在王鈺寧的面子上,早就把他她了出去。

連溪一頭霧水,還沒等說出自己來意,人家小哥扭頭直接就走了,一點解釋的時間沒有給了連溪。

三年過去了,傳達室早已經不是之前那批人。

連溪想靠近接待人員,找到了記憶中的位置,前面一排正排著隊伍,連溪等了一兩分鐘,有些煩躁。

隔壁的大媽一臉神秘兮兮的看過來,對著連溪說:“小姑娘,你是不是也有什麽關於祁安的消息?”

連溪刷的一聲側過頭去:“……”

什麽叫做“也”?

“我隔壁的侄子跟我說,他在祁安上空飛過的時候,看見了祁安……”大媽長嘆了一聲,故意拉長了話題,卻遲遲沒說往下。

連溪福臨心至,低聲問道:“看見了什麽?”

“看見了裏面的子艦獸正在吃人,滿街都是血那叫一個慘啊……唉。”大媽抹了一把眼淚,感嘆道,“我尋思著,軍部現在不是沒有消息嗎?這大大小小也是一個,就趕過來,可能不能夠對他們有些幫助。我男人的弟弟的侄子,就在祁安工作,這叫什麽事……”

胡說八道!

連溪有些好笑也有些氣憤,祁安淪陷,這些還造謠的人,到底安的什麽心?

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別有用心的人。

她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專心地側聽著,將周圍嘈雜的環境,過濾成一個個關鍵詞。

其中出現的最多的便是——

祁安。

連溪突然明白過來,剛剛門衛小哥的表情為什麽那麽冷淡了,這樣一屋子的人,還真嫌不夠亂的。

她唰的一聲,從座位上站起來,也顧不上排隊不排隊,直接插到了最前方。

原本占第一位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真想開口罵著,看見一個柔柔弱弱的妹紙,直接將臟話吞了進去,咳嗽了一聲,後退一步當做沒有發生過。

連溪感謝的時間都沒有,開門見山:“您好,我是連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見杭躍杭將軍。”

接待的小哥這幾天似是見多了這樣亂七八糟的人,見杭將軍算什麽,還有人直接要求見總統的。也不想想,一群人哪來意淫的消息,想把賞金拿回去也就算了,還想見總統?

腦子被門夾了!

不過難得看見長的漂亮的妹紙,他緩和了表情,抽出一張表,有些敷衍式的遞給連溪:“去一邊填上,填完交給我就行了?然後回去等待通知。”

“我剛從祁安回來,有急事……”連溪耐住火氣。

小哥繼續敷衍似的點點頭:“知道知道,不就是祁安嘛……這一屋子的人,都是有祁安消息的,你總先來後到吧?我正忙著呢,先去填表。”

姚少校現在還不知死活,子艦獸蠢蠢欲動,連溪實在沒有時間跟這位磨嘰!

她撐在桌面上,一躍就站在了桌子上,單手直接拎著他的領子,將他摔出了座位,見他爬起來就想拔槍,一個側踢將他手中的槍械踢飛。

隨即快速的找到他的桌子,將他抽屜裏的身份識別器給拿了出來。

似是感覺到身後人,身上十數根藤蔓盡數抽了起來,張牙舞爪的在背後扭動著,其中兩根直接將趕來的兩個門外更纏住了,三個人摔成一團,連站都沒有站穩。

連溪按了指紋,掃了虹膜,識別器彈出一道光幕,露出連溪的全息圖像,和身份證明來——

姓名:連溪

年齡:23

身份:軍區總部外交特別顧問,芙洛星駐索蘭大使……

身份那一欄後面無數頭銜,將所有人看的一楞一楞的,連溪有些慶幸,當初為了方便她進出,軍區總部給她按了許多虛職。

維蘭也湊熱鬧,給了她很多無關緊要的身份,大概是事先猜到了她不會跟著去芙洛,好留些名頭給她掠陣。

可這一切虛職並沒有上政府檔案,除了總部,外面很難查出來。

連溪看著門口大批人沖了進來,見到領頭的人,舒了一口氣,收回藤蔓,擡起雙手:“我要見杭躍。”

三年前,知道連溪的人,消息都源於那幾篇沸沸揚揚的報道,還有半清不楚的照片。

真人見過的人並不多。

更何況,三年不出現的小明星走在大街上,估計都沒有幾個人認得出來,她之前風頭倒還算盛,可真算起來,才到哪?

因為維蘭的高調,反倒總部的高層,都認識她。

比如趕過來的這位,國字臉,古銅色的皮膚,身高接近兩米的大叔……這樣的辨識度,連溪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倒是還記得他的,那會陪同維蘭出門,他跟在總統身後,兩人混了個臉熟。

不過現在知道了,他叫劉德興。

又比如似乎從床上被拉出來的面癱臉,站在老遠都能感覺到他氣壓的杭躍。

杭躍深處那樣的位置上,壓力自然不可能小,連溪自然也知道,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該擺什麽臉色給她看。

他最起碼安安穩穩的坐鎮後方,不像姚守為了可能有的視頻資料,不惜在重傷之後掉頭回去,將自己折騰到半死。

“連小姐,你從祁安過來?”劉德興遞給連溪一杯熱牛奶神情有些忐忑,好不容易見到了從祁安過來的真人,杭躍幾次示意,他都當作沒有看到,死賴也賴在了這邊。“現在祁安那邊……”

祁安的情況太過覆雜,連溪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接過牛奶小小的抿了一口,嘗到味道後,就端在手心裏暖手。

杭躍的地盤也不例外。

不是隨便一個人遞過來的杯子,她都敢喝的,她考慮了一下,開口道:“子艦獸攻陷了祁安之後,圍而不攻,對人類視而不見,只要不是人類主動挑釁,它們很少主動攻擊人類。所以這一個多月,我們所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子艦獸的迫害,而是食物資源的短缺。”

這樣的陳述,讓杭躍不由的皺起了眉頭,不是說祁安必須死多少人才是正常,而是按照子艦獸的秉性,這樣的情況並不合理。

要麽發生了什麽內情,要麽就是連溪在說謊。

他十指交叉握著,靠在書桌上,嘴角甚至微微上揚:“你怎麽證明你所說的?”

面前的姑娘他當然認識,姚守一直掛在嘴邊的“小媳婦”,姚守那個人有賊心沒賊膽,做什麽事情,都用一條底線和原則把自己束縛死了。

這種事情叫他看,根本不用這麽麻煩,人一綁往宅子裏一放,然後把手續都辦了,該過的明路都過了,他條件又不差,配姑娘也不算是委屈了人家。

所有配對的夫妻,感情都不是後期培養起來麽?

可是姚守的事情,他又不好直接幹涉,只能看著他那麽倒騰自己,後來他見到他那副不上進的模樣也煩,勸了幾回一點用沒有,就想著他的狀態若是上一線,說不定真的會出危險。

所以就動了點關系,將他留了下來,等過了這一次,就再提上來,可沒想到他自己去了祁安……

連溪掃了一眼沈思起來的杭躍,知道他心裏陰謀論應該羅列了一堆,個個條理清晰,有根有據。

她捫心自問下,果然還是喜歡不起來這樣的政客,比起杭躍這樣冷情模樣,姚守那樣心性,才顯得尤為讓人心酸。也怪不得,姚守給他做了十年的刀,還是心甘情願的……

“杭將軍,說句不好聽點,我索蘭呆不下去,還能滾去芙洛。索蘭覆滅不覆滅,真的跟我一點關系沒有……”連溪老神在在,仿佛真的一點不在意,“這次,是姚守要我來找你的,將一樣東西送給你。”

連溪視線掃了一圈劉德興,一根藤蔓抽了出去,將他腰側的匕首給卷了出來。

劉德興剛想說什麽,便被杭躍攔住了,他剛坐下,就看見連溪手握著匕首,在自己胳膊上比了比,最後順著一道粉色的肉疤劃了下去。

她用匕首輕輕一挑,就將指甲蓋大小的東西挑了出來,一翻手將匕首直接釘在了木質的桌上,連溪用手將帶著血跡的小塑封袋捏了起來,拿出裏面的儲存卡。

這一手她使得行雲流水,看著胳膊上的血跡書順著胳膊蜿蜒而下,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直接遞給了杭躍。

杭躍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轉過頭都劉德興說:“去叫軍醫!”

劉德興立刻清醒過來,連忙跑了出去,等跑到一半的時候才記起來,自己交個後勤衛兵不就可以麽?

而屋內,連溪從裙擺處撕了一片,將傷口堵住,語氣淡然:“這是姚守冒死找到的,他半死不活的時候,還想著把東西送出來。”

杭躍正將儲存卡塞入光腦終端,聽到這話頓了一下,餘光看見連溪的表情,嘴角抿了起來:“姚守人呢?”

“我出來的時候,是他引開了子艦獸,上百只子艦獸在空中,底下還有千只虎視眈眈,他就一個人……”連溪慢慢閉上眼睛,聲音絮絮叨叨著,越來越淡,“我想回去的,可是他死都想把東西送出來,我就想著,東西送到你這,他也不算白死了。”

杭躍插了幾次,才把卡插了進去,他的手抖的厲害,腦子一片空白。

過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他面前的女人,今年不過才二十歲出頭,比起姚守那樣身經百戰的軍人,她面對那麽多的怪物,所經歷的危險不用說也能想象出來。

逃出祁安,說起來簡單,他差不多折進去一個團,水花都沒有翻出來。

可她卻一句沒有說自己。

杭躍擡起頭來,連溪眼睛睜著沒有眨,裏面的光亮明明滅滅。

像是風一大,就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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