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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回憶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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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龍天科技大廈,那間舒服的大辦公室裏,我盯著臨離開美國前,鮑威爾塞給我的白色藥丸發呆。這些年我都把它裝在感冒藥瓶裏,讓人以為那只是一粒普通的感冒藥。

如今獲得金屬氫唯一的希望,就是這粒藥丸了,就算我願意與鮑威爾重修舊好,借機找他要來金屬氫也不可能了,因為他已於兩年前,死在了大涼山。

說說這十幾年來,鮑威爾都幹過些什麽吧。

與我中斷聯絡後,那小子不知用了多少七拐八繞的手段,終於憑一張美國專家證騙過中國大使館,像條毒蛇似的溜進了中國西部的大涼山。

進入中國後,他找我就容易多了,直接打電話到龍天大廈我的秘書那裏,報出具體地址要求與我見面。

這次怎麽都不好再推,否則就真成了畏懼他,我只好勉為其難地,悄悄跑進那座大山探望了他一次,還帶去了他最喜歡的澳大利亞紅葡萄酒。

然而那一次會面,算不上愉快,我見他的目的只為做個了結,從此他幹他的我幹我的,誰也不再幹涉誰,當然也不會相互檢舉揭發。其實說起來,我與他志向相似,只可惜走的道不同而無法成為同謀。

也是因為那次會面,我得知他其實一直在受腦瘤困擾,可他堅決不接受質子人的芯片治療,以防成為他們的奴隸。要知道,他的野心可是要把全體質子人都變成他的奴隸!

或許他還存著僥幸心理,希望與我見面後,能重新打動我。只要有我與他在大涼山裏應外合,就不愁大事不成。

要拒絕一個人,必須拒絕得徹底,否則會後患無窮。我深知這個道理,自然就不會給自己留下麻煩。我對他說的話,果斷狠絕且毫不留情。我的想法是,反正他就快死了,不可能繼續實施出賣地球的計劃,只要不再與他見面,這個威脅遲早會自行消除,我完全沒必要對他動殺機,甚至驚動大涼山的駐軍。

可令我大跌眼鏡的是,他的結局不是死於癌癥,而是死在了一個叫沈允鴻的軍隊長官的槍口下。

那條消息被嚴密封鎖,要不是我偶然從中國地球拯救者聯盟負責人郝運口裏得知真相,還以為他真是因腦溢血而死呢。

鮑威爾死後沒多久,龍天大廈裏制造金屬氫的試驗就連遭失敗,我前所未有地遭遇了人生第一場滑鐵盧。

那時我才開始後悔,明白在處理與鮑威爾的關系問題上,太急進了一些,如果當時能緩住他,陽奉陰違地與他周旋,可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動。

仔細推敲,鮑威爾跑來中國完全是出於無奈,既已決定背水一戰,重要的東西就肯定不會留在美國,否則遲早會給美國政府繳獲。那麽他假如有金屬氫,又是橫死,東西就一定在他隨身攜帶的行李裏。

擊斃他的那位沈允鴻將軍,是唯一的線索。為深入了解沈允鴻其人,我刻意接近郝運,通過他摸清了沈允鴻的底細。郝運對那位將軍的為人讚不絕口,他若描述屬實,我也該驚嘆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竟還存在裏才有的英雄人物。

郝運挺健談,關鍵是挺貪財。我怕的不是他貪,而是他不貪。但凡愛錢的人就容易被利用,為得到一點好處,他能把親爹給賣了。

然而不久後的事實證明,我錯了,這一次郝運索要的不是金錢,而是沈允鴻的命。

直到今天,那件事仍是個謎。我不明白,郝運對沈允鴻一方面崇拜得五體投地,一方面又非得置他於死地,到底是為什麽?

可能是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郝運對我知無不言。他告訴我,當日隨沈允鴻出任務的士兵曾透露,鮑威爾其實是沈將軍親手槍斃的,並且他個人的物品沒向上級上交,而是全部送到了沈允鴻的駐地辦公室。沈將軍下令,除他自己,誰也不許碰那個行李包。

這下我明白了,沒了鮑威爾,唯一可能擁有金屬氫的人是沈允鴻!

這件事必須嚴格保密,但我一個人不能成事,得拉個幫手,而郝運是唯一的知情人,不找他又還能找誰?表面上看,他把自己弄得跟地球保護神似的,我暗自好笑。雖然我猜不出他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但嗅得出一股子不善的味道。

難道我這兩只手,真要沾血了?我心驚膽戰,夜不能寐。可不答應郝運的要求,苦心經營的一切就將付諸東流,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深思熟慮幾天幾夜後,我做出了一生中最為可怕的一個決定--答應與郝運合作,除掉沈允鴻。只要能得到光磁,我不惜動用一切手段!

趁沈允鴻離開部隊,回家探親的間隙,郝運打電話到他家,約他去大涼山一個荒無人至的地方,與一位重要人物見面。他明說了這人與鮑威爾有關,能提供重要線索。但有一個條件,就是得把鮑威爾的遺物帶過去,用以交換信息。

那位沈將軍,果然是條好漢!我們以為他至少會考慮一下,做一點安全防範措施,卻沒想到電話那頭的他,一口就答應了。

我揣了一把帶消音器的手槍和一把匕首,匕首是為多一重保險。這一次,我面對的可是在戰場上與敵人真刀真槍幹過的勇士,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殺死一位將軍……

赴約的情形,我記得很清楚。

那是一個清晨,山裏晨霧彌漫,濕漉漉的空氣打濕了我的頭發和臉頰,膩乎乎令我十分煩躁。我把越野車停在樹林邊的小路上,若是順利,一上車我就能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沒有任何人會查出那案子是我幹的!我相信一直以來罩在頭頂的好運氣,這一次不會棄我而去!

沒等多久,沈允鴻就如期而至。那種英雄豪傑式的軍人肯定守信,並且他張嘴說話後,我也聽出他正在調查我,調查有關地球一體化主義的動態,並打算一旦拿到實證,就通知相關部門撒網抓捕。

我告訴他,我沒有覆活者危險,他的打擊目標應該是那些“死而覆生”的傀儡,而不是我這個地球的福星,然後就找他索要鮑威爾的遺物。

令我失望的是,沈允鴻不僅什麽都沒帶,還要求我跟他去什麽部門接受調查。那時我的公司不大,哪怕僅在國內也默默無名,所以我認為他對我很陌生,只想以我為線索,消除鮑威爾給地球人遺留的隱患。

得不到鮑威爾的遺物,我與郝運之間的約定就宣告失效,我立即打消了殺死沈允鴻的念頭。可這得來不易的機會,不能輕易失去,我還得爭取,情急之下,我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和一名正直的軍人談交易。

其實站在這位身材高大的將軍面前,我很心虛,就如少年時代探索宇宙概念時,感受到自己無比渺小一樣。

我向沈允鴻承諾,只要把這十年來,鮑威爾在山洞實驗室裏得到的研究成果給我,龍天大廈一半的資產,就歸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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